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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远瞳     深海余烬txt下载     深海余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三章 意外碰面

    海蒂承认,在她多年的从医生涯中遇到的棘手情况数不胜数一一但哪一次也没有现在这么尴尬的!

    不过就在她已经尴尬的快要把手里那柄金锥捏出指纹来的时候,搭兰艾尔却又突然笑了起来!

    “即便这样,我还是认为你说的是真的!”

    海蒂瞬间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色!

    “你使用的‘金锥’上带有一个很独特的徽记。”

    塔兰。艾你笑着指向海蒂手中的“武器”兼“医疗工具”“即便是在这梦境里,你扔然准确还原了那个徽记,这说明你对它非常重视一一海蒂小姐,你是真理学院的优秀毕业生,这种微记每年的名额只有十个,只会被赋予那些最卓越的年轻学徒,并按照他们的意愿,铭刻在他们的某件物品上!”

    海蒂怔了一下,目光随着对方手指的方向落在金雅的手柄尾部,一个被光点环绕的“智慧之眼”徽记正刻印在那个位置!

    普通人很容易将这个徽记与常见的智慧之神象征弄混,但只有那些真正了解真理学院各种标识的人,才能分辨出这个微记与普通的“智慧之眼”间的区别!

    而直到这时,海蒂脑海中才突然灵光一闪,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自称“塔兰●艾尔”的精灵学者。

    脑海中一些粗浅的印象终于渐渐组合起来,真理学院的成员,精灵族,古老的“艾尔”姓氏,会在异象001熄灭的时候做出观测太阳表面这种惊人之举......

    “塔兰艾尔……等等,您难道是那位轻风港的塔兰艾尔先生?”

    海蒂睁大了眼睛,“那位研究边境与隐秘知识的大师..”

    “我谈不上什么大师,只是一个整优忙忙碌碌的研究者罢了,”塔兰艾尔笑着摆了摆手,虽然嘴上说的兼虚,但被人认出来的瞬间,他显然还是颇为愉快的,不过紧接着他又有些疑惑,“你听说过我?这可不常见.....我不怎么抛头露面,虽然有些名气,但也仅限于轻风港以及精灵社会内部,像你这样一个远方的人类是怎么听说我的?”

    “我听父亲提起过您,”海蒂立刻说道,“从小就听说过。”

    “你父亲?”塔兰艾尔皱了皱眉!

    他叫莫里斯,安德伍德,他年轻时曾在真理学院总部进修,也曾在轻风港游学...

    塔兰艾尔在听到那个名字时,便感到有些熟悉,在听完海蒂的话之后,他立刻记了起来:“啊。是那个年轻人。我有印象了他可是个天赋惊人的小伙.....你竟是他的女儿?”

    这位精灵大学者惊叹着,瞪大眼晴上下打量了海蒂好几遍,忍不住啧啧称奇:“那他结婚生女可够早的......”

    海蒂脸色顿时有些奇怪,犹豫着开口:“...父亲快四十岁的时候才有了我,这已经很晚很晚了......”

    “四……”塔兰。艾尔张了张嘴,随后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哦,抱歉,我忘记了,应该以人类的标准,抱歉,我有时候会这样粗心大意!”

    海蒂只能尴尬地笑笑,她是看出来了,这位在父亲口中颇得赞誉的精灵学者确实在有的时候神经粗大的可怕......

    塔兰.艾尔则在安静了片刻之后又忍不住带着期待开口问道:“你父亲是怎么提起我的?”

    海蒂下意识便开口:“他说您作为一个精灵,竟然可以依靠强大的作息力量,硬生生患上颈椎病和肩周炎实在令人敬畏.....”

    塔兰艾尔:“!”

    海蒂:“不必道歉。”

    精灵大学者摆摆手,打断了刚刚反应过来一脸尴尬的精神医师小姐,显然对类似的话语早已有了免疫。

    我们闲聊的差不多了,海蒂小姐,现在该发挥你的专业素养,想办法把我从这个梦境中弄出去了!

    这恰到好处的转移话题,即刻化解了海蒂的槛尬,后者赶紧整理了一下表情以及心情,开始考虑解开这个梦境的办法!

    但就在她刚开始回忆自己所掌握的那些“专业知识”的时候,塔兰。艾尔便在旁边说道:“我要首先提醒你一下,海蒂小

    姐一一我自己已经尝试过了坠落法,室息法、证问法以及反向催眠术,都没有用,所有这些办法都无法让我从这里醒来,反而只能让我在这梦境中越来越清醒!”

    海蒂闻言一愣,神色紧接着微微变化:“在梦境中越来越清醒?”

    “是的,遭遇‘困于梦境’事故之后各种危险的情形里最危险的一个。”塔兰●艾尔摊开手“在梦境中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正身处梦境,同时又未能醒来,这说明我的理智正在逐渐被这个梦境的底层逻辑同化一一从潜意识里,我已经不认为自己有醒来的必要了,甚至.....我的潜意识现在认为我已经醒了!”

    “您有尝试过向拉赫姆祷告吗?”

    “你认为呢?”塔兰.艾尔苦笑着反问道!

    “...您在这个梦境中已经清醒到甚至可以接受拉赫姆的庇护了...

    ...”

    海蒂语气渐渐凝重起来,“所以,您事实上已经醒了,但可怕的是,您是‘醒于梦中’......常规引导方法恐怕都不能奏效!”

    “要不......你再试试用那个锥子戳我一下?”

    塔兰●艾尔指了指海蒂手中的金锥,“给我的潜意识一个濒死的暗示,我试试看能不能依靠猝死法‘回到现实世界!’

    海蒂怔了一下,赶紧摇头:“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她话音刚落,一个陌生而略显慵懒的女性嗓音便突然从旁边凭空传来,“我也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小姑娘!”

    海蒂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舜间握紧手中金推并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而下一秒,一片纷飞的彩色纸片便徒然迷惑了她的双眼,纷纷扬场的色彩如雪花般席卷着从天空飘落,一位优雅而又笼罩着神秘气质的女土从那纷飞的色彩中走了出来!

    在海蒂陡然提高警惕并做出戒备姿态的时候,这位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士却压根没有朝这边多看一眼,而是径直走到了塔兰●艾尔面前:“我说,真的,艾尔大师,别惦记你那猝死法了,就以你现在的健康水准,这位精神医师小姐一锥子下去你就真的在现实世界猝死了!”

    “啊,露克蕾西娅女士。”塔兰。艾尔在看清来者之后,脸上顿时露出高兴的模样,“你是来帮忙的一一好吧,看来我哪些学徒虽然没有去找精神医师,却找到了一个更有力的帮手,他们把海中女巫找来了......”

    露克蕾西娅摆着手,“是我把你那些学徒找来的精神医师拒绝掉了,他们帮不上你一一你现在在我的实验室里!”

    海蒂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首先是发现了塔兰。艾尔与这位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士竟然相识,不禁感觉有些惊奇,但紧接趟着,她便注意现到了这位女士的名字!

    露克蕾西娅!

    这个世界上,叫露克蕾西娅的人或许不止一个,但被称作“海中女巫”的却只有一个。

    在巨大的惊愕中,海蒂首先是感觉到一股紧张与戒备,紧接着便意识到自己必须开口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结巴起来:“您...您是..”

    “别紧张小姐‘女巫’是不吃人的”露克蕾西娅笑了起来,似乎感觉眼前这个年轻的人类姑娘的反应很有意思,“真有趣,我没有想到塔兰。艾尔大师的梦境中竟然还有一位‘客人’以一个‘困境而言,这里可有点热闹过头了!

    她浅笑着说道,但渐渐地,那温和浅淡的r笑意中,温度却一点点褪去了,她的双眼仍然充盈笑容..可眼底却渐如冰霜般冷漠审视!

    “你叫什么名字,陌生的客人?”

    海蒂甚至没能察觉露克蕾西娅微笑中的温

    度变化!

    然而她的心智却在这一刻突然开始示警,一种植根于灵性天赋的“直觉”让她陡然精神紧绷起来。

    眼前的“女巫”正在分析自已的灵魂与心智,她在将自己当成这个梦境中的“污染因素”。

    在意识到这可怕事实的一瞬间,海蒂便尝试为自己施加心智方面防护,然而她却发现自己与所有的超凡力量都断绝了联系,甚至连手中那与自己联系最紧密的“金锥”都仿佛一下子变成了跟自己无关的事物,她只能在巨大的不安与紧张中拼命稳定住自己的意识,同时一边拼命思考一边艰难开口:“我叫海蒂,是一个精神医师,我是误入塔兰●艾尔先生的梦境的,入侵者另有其人,而且其中几个已经被塔兰●艾尔先生自己解……”

    那股令自己灵性天赋疯狂示警的压力陡然消失了!

    海蒂瞬间松了口气,但在放松的同时又深感茫然,自已还没说完呢!

    她困惑地抬起头,不知何时,那枚挂在自己胸口的紫水晶吊坠已经再次开始微微发热,她一手按着水晶吊期坠,同时疑惑地看向对面“女巫”!

    露克蕾西娅却只是紧皱着眉头!

    “你是我父亲的追随者?”

    (今天又有了大胆的想法!

第五百二十四章 真正的入侵者

    海蒂一脸茫然,随后是一脸惊恐!

    因为她知道这位“海中女巫”的父亲是哪位存在,这个惊悚的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我是智慧之神拉赫姆的信徒,女士”她慌忙开口,仿佛生怕说晚了就让这个误解加深,然后真的跟哪位可怕的亚空间阴影建立了某种隐秘联系。

    【我只是个普通的精神医师,您一定是搞错了。】

    露克蕾西娅却只是微微皱着眉头,目光平静地落在这位精神医师胸口那枚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紫水晶吊坠,仍然在隐隐约地散发着熟悉的气息,别的东西她或许可能认错,但父亲的气息...

    她甚至感觉父亲的目光正通过那枚吊坠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你这吊坠,是从哪来的?】露克蕾西娅突然问道!

    “这个......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他从一个古董店里买来的。”海蒂赶紧解释,一时间却也没多想“不是什么特殊物品,只不过恰好有一点精神方面的庇护效果..”

    “古董店?”露克蕾西娅有些疑惑,“你父亲又是.....”

    “哦,这个姑娘是莫里斯.安德伍德的女儿。”这时候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塔兰艾尔终于开口了,他感觉气氛有点不对,“放松点露克蕾西娅女士,这位小姐确实是个精神医师,她在帮我从这里离开!”

    露克蕾西娅却在听到塔兰。艾尔的话之后瞬间一证,紧接着便看向海蒂,脸上露出在了微妙的表情:“莫里斯安德伍德?”

    “是..是的。”海蒂点着头,“那是我父亲的名字......”

    露克蕾西娅面无表情,脑海中却回忆起了上次通过水晶球跟失乡号的新船员们见面时的场景,回忆起了那位令人尊敬的大学者,自己父亲如今的知识顾问!

    世界真小!

    她眼底的冰冷消融了,微笑的表情中重新有了真诚,看向海蒂的目光也随之温和下来:“你好,海蒂小姐!”

    “你

    ......你好”

    海蒂一头雾水,总觉得就这么一会功夫自己人生好像已经经历了好几个大起大落,却压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紧张地回应着眼前女巫的问候。

    “您......认识我父亲?”而且您和塔兰●艾尔大师也认识?”

    “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小”露克蕾西娅却没有正面回答对方,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

    之后便看向对面的精灵学者“从自我感知上,你觉得自己已经被困在这个梦境里名长时间了?”

    “不确定,我时间感知现在有问题,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更久!”

    露克蕾西娅皱了皱眉:“从认知偏移量来看,已经有些危险了....我猜你已经自己试过了包括坠落法在内的各种唤醒办法?”

    塔兰●艾尔一难手:“是啊,就猝死法还没用了。”

    “如果常规的潜意识唤醒法都不管用,哪别的办法也不管用,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梦境一一也不是外来的诅咒或精神袭击。”露克蕾西娅摆摆手,“我已经在现实世界检查了你的状况,并且在实验室里布置了控制精神污染的场地,可以排除这些情况.....海蒂小姐,你能说说你目前掌握的资料吗?”

    海蒂听到先是愣了一下,过了二秒后,知觉才反应过来,赶快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嘟告诉眼前的“女巫”。

    甚至从她在普兰德接受市政厅邀请开始讲起,一个细节都不敢遗漏!

    露克蕾西娅很有耐心地听着对方这一大串情报,神色间变化数次!

    “从一个远在普兰德的梦境,进入了塔兰。艾尔的梦中......这II座城邦间的距离可不简单,而且哪个梦境入口现在还消失了.......”

    这位女巫脸色凝重,慢慢说道,看来如果引导不畅..连你这个精神医师都要被困在这个地方了!

    [所以你们二位专家现在有结论了吗?”作为现场唯一的[

    患者”,塔兰●艾尔倒是显

    得颇为冷静,这时候也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个梦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作出结论之前,我需要先确认一件事情,露克蕾西娅未直接回答,而是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是如何陷入沉睡的?我在高塔上发现了你留下的草稿,当时你似乎在打算将它通过“迅件”送到学院里,是在塔上遭遇了袭击?还是在观察太阳的过程中看到了什么?”

    塔兰,艾尔陷入了回忆中!

    过了许久,他才不太肯定地开口:“我没有受到袭击.....我只记得自己当时通过塔上设备看到了太阳内有许多模模糊糊的阴影和线条,便想要把它们都记录下来,但那些东西过于混乱和模糊...不管怎样都看不清楚,就只能画了个大概,然后...

    ...”

    他的话语声突然变得异常迟疑,眼神中也浮现出了浓浓的迷茫与困惑,似乎越是回忆自己陷入沉睡那一刻所看到的东西,便越是无法确认自己的记忆!

    终于,塔兰,艾尔停了下来,再也回忆不起自己昏睡前最后一秒钟所经历的事情。

    他带着迷茫慢慢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的海蒂与露克蕾西娅,紧接着又看向四周,看着这片郁郁葱葱的,不可思议的茂密森林!

    他就这样渐渐静滞,终于不再有任何动作和声音,甚至连呼吸以及眼球的细微活动都完全静止下来,微风从林间吹过,也再无法吹动他的发丝和衣角!

    塔兰●艾尔化作了一个在梦境中凝固的“雕塑”!

    而伴随着他的静滞,梦境中的一切终于开始变化,一种怪异而低沉的轰鸣在整个世界弥漫回荡,仿佛是无穷巨大的事物正缓慢崩塌,那些参天巨树逐渐失去色彩,并从树冠开始向下解练,满地繁茂的植物也逐渐风化消散,化作飘飞的烟雾!

    海蒂惊愣地看着这一切,紧接着猛然转头看向露克蕾西娅:

    [这是一层帷幕?不是真正的梦境?”

    “看来你在学校学得不错、海蒂小姐。”

    露克蕾西娅扬了扬眉毛的,“没错,就和我猜测的一样,这里不是一层真正的梦境,而只是在梦境之上编织的保护性帷幕..我们所看到的也不是塔兰。艾尔,而只是

    他为了保护自身临时制造的心智实体,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他从这里唤醒,真正的梦境藏在更深的地方!”

    “为什么会这样?”海蒂惊讶不已。

    “我...从未见过如此真实的保护性帷幕它把下层的梦境遮挡的严严实实.....我也没见到过,而且塔兰.艾尔并不是精神领域的专家,虽然他有做过一些针对性的训练,但理论上他也不可能编织出这样完美的防护”

    露克蕾西亚摇了摇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层帷幕的编织者在尝试将梦境深层的东西隐藏起来.....

    如果这真是塔兰。艾尔做的那他肯定是在入梦之后感知到了巨大的危......

    她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森林的“崩溃”渐渐的停止了?

    不但停止,在过了几秒钟后,整个森林的崩溃过程竟然开始逆转一一那些参天巨树在纷纷重组,消散的色彩也迅速回到了大地上,原本眼看就要破碎的“帷幕”竟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再生。

    帷慕再生了,海蒂顿时惊呼出声!

    露克蕾西娅则侧在惊讶之余第一时间看向塔兰。艾尔的心智实体一一后者却仍引旧如一座雕塑般静静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重新“激活”的迹象!

    这个梦境的保护性帷幕再生了,然而帷幕

    的编织者,并不是塔兰。艾尔,是另一股力量在保护着这个梦境的深层真相。

    在察觉这点的瞬间,露克蕾西娅猛然意识到了二件事,第一,除了海蒂提到的那个“精灵少女”以及塔兰●艾尔大师之外,这个梦境中存在着至少第三个做梦者。

    这个做梦者才是眼前这层“伪装梦境”真正的控制逃者!

    第二,入侵者还在附近,污染源就在这

    里。

    梦境的保护性帷驀是自发重组的,它是因为感知到了巨大的危险,才会在明明已经开始消散的情况下突然进行逆转一一而从整片森林的规模以及它在重组时的动静来看,这危险的源头绝对远超想象!

    不管是海蒂之前驱逐的湮灭教徒,还是塔兰。艾尔已经解决掉的那些入侵者,都不是导致这个梦境封闭的真正原因。

    在露克蕾西娅反应过来的同时,海蒂也猛然间意识到了帷幕再生的原因。

    “有东西在这个梦境里,入侵者还在。”

    “注意四周的异常之处。”

    露克蕾西娅立刻提醒,紧接着便开始飞快地搜索着视线中一切可疑的事物。

    感知着空气中流动的气息,想要找到这层帷暮竭力想要抵挡的那个“污染源”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空气,花香风吹过对林间的响动,远方的水流声,透过树冠洒下阳光..

    一切都是那么真切,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一切都看上去毫无异样!

    到底哪一个,是这梦境中不正常的?

    等等...

    ..阳光?

    在露克蕾西亚心中猛然一震!

    这片森林中有着无数的参天巨树,无数的繁茂树冠,而这些树冠的目的,是为了遮挡阳光!

    但即便有如此多树冠的遮挡,阳光扔然洒遍整片森林,令这里的每一寸角落都格外明亮!

    “阳光是入侵者。”

    她瞬间反应过来,高声提醒着海蒂,而海蒂则下意识地抬起了头,透过树冠之间的缝隙看向这梦境的天空!

    在层层载叠叠的树冠之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空隙,空隙之间,是天空和阳光,以及那照耀梦境的太阳!

    巨大而黑暗的扭曲触腕盘曲交织,纠缠成球,间杂着无数双巨大苍白的眼晴,如同漂浮于天空中的恐怖怪胎,盘踞在森林上空!

    明媚的阳光如一层光铸的外壳,剔透地覆盖在这畸形之物表面,静静照耀着整个梦境!

第五百二十五章 阳光下的袭击

    那畸形可怖的怪胎高悬于森林之上,盘踞着天空,无数盘曲扭结的触腕支撑起了它发光的“外壳”,而那可以穿透整个森林的“阳光”,便来自这宛若噩梦般恐怖的入侵者。

    它已经在这个梦境中高悬了多久?它从一开始就在那里吗?为什么谁都没有注意到阳光中的违和?它又是抱着怎样可怖的目的,在俯瞰着这片不知由几层梦境混合、杂糅而成的森林?

    海蒂仰着头,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吸引着一般,不可抑制的注视着那个由可怖肢体支撑起来的小型太阳,她注视着那些被触腕拱卫的、苍白的巨眼。

    瞬间,她便感觉自己的心智仿佛与一桩更加庞大且遥远的存在建立了连接,透过那些苍白而俯瞰天空的巨眼,有什么东西直接进了她的脑海,她听到自己精神深处轰鸣炸裂,感知道有亘古的意念在透过天空那轮太阳注视这个梦境,以及梦境中的不速之客们。

    千百个声音在她的头脑中呢喃或嘶吼着,她听到其中有一个声音,那声音如梦呓般钻进自己的意识,就藏在他们记忆的最深处……在我们的阳光熄灭之前……”在钻入心智的低语声中,海蒂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皈依感。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股灼热却突然从她胸口传来,海蒂在这股灼热感中骤然惊醒,仿佛一万声雷鸣在耳旁轰然炸裂,她感觉自己和那些声音之间的联系瞬间被撕碎殆尽,心脏如鼓般砰砰直跳,耳朵里回荡着噪音般的锐鸣。

    海蒂的心智剧烈起伏着,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则延迟了好几秒钟才从自己心底升起,刚一惊醒过来,她便第一时间艰难地移开了看向天空的视线,同时下意识地抓住胸口的紫水晶吊坠。

    吊坠仍然在散发着灼热的热量,却不会灼伤自己,她在后怕中转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巫小姐,”露克蕾西娅正面无表情地朝自己伸出手,在这位“女巫”指尖,三枚彩色宝石正漂浮在半空中缓缓旋转,宝石指尖的光芒跳跃着,交织梦幻而致命的瑰丽光线。

    海蒂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心悸,“我醒了,我醒了…”她赶紧大声喊道,生怕这位女巫真的动手,“我没被污染。

    露克蕾西娅点了点头,目扫过海蒂胸口水晶吊坠,三枚彩色宝石随之飞起来,回到了她发梢的小装饰上,随后她想了想,似乎觉得有必要解释一句“我没有想杀你!”

    额……”海蒂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个,脸上表情抽搐了一下,“我刚才还以为你就要手了。”

    “那只会是一次剧烈的冲击,如果你只是遭受了浅层的精神污染,这种冲击会唤起你潜意中的死亡恐惧,然后强行让你未污染的那部分心智离开这个梦境,事后您顶多会损失一点记忆,”

    露克蕾西娅解释道,这是塔兰.艾尔大师发明的梦境脱离技巧,“猝死法”!”

    海蒂瞪着眼睛:“您之前不是说这个猝死法不靠谱的么?

    “是放在塔兰.艾尔大身不自己身上不靠谱,露克蕾西娅看了不远处仍然维持着心智雕塑状态的大学者一眼。

    “他不做梦都已经快猝死了!”

    “那我……”

    你体质好!

    海蒂一时间哑口无言,尴尬的沉默了好几秒钟才心有余悸地抬手指了指天空,在这个过程中,她再不敢抬头看那个诡异可怖的东西,露克蕾西娅女士,那东西…

    “看来那才是真正的入侵者,”

    露克蕾西娅随口说道,她的手在前方的空气中拂过,而被美丽花纹环绕、带着宫廷风格的虚圆镜便凭空浮现在她面前,借着这魔法镜面的反射,她谨慎地观察着天空中的景象。“这梦境的中的帷幕,就是为了阻挡这东西的窥探,”她顿了顿,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很像是那帮崇拜黑太阳教徒的手笔,天上那东西看起来和他们追随的太阳子嗣一模样…”

    “太阳子嗣……”海蒂心中一惊,作为一个普兰德人,作为当初那场黑太阳事件的亲历者,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名词背后的可怕,然而紧接着,她又感到了更大的困惑。

    但我一开始在梦境中见到的入侵者’明明是个湮灭教徒………

    “湮灭数徒?”露克蕾西娅皱了皱眉,“那……这情况可就更糟糕了!”

    海蒂张了张嘴,刚想询问这位“海中女巫”是什么意思,但下一秒,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却突然从附近传来,让她猛然安静下来!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海蒂带着一丝紧张,飞快地问道。

    “看样子天上那个怪胎的保护者来了,”露克蕾西娅却只是一脸平静地开口,我们现了它,它就会感到恐惧,然后想方设法消灭任何看到它的智慧生物。

    黑太阳的子嗣就是如此。

    窸窸空空的奇怪声响突然消失了,但巨大的警惕感与危机感却在这声响消失的一瞬间如潮水般涌来,下一秒,海蒂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一抹阴影,在附近的树从下,前一秒还看着毫无异常的角落中,有不定形的黑暗蠕动着,暴涨着,并分化出如同长矛利刃般的险恶体,直冲她和露克蕾西娅的方向猛扑过来,海蒂不及细想,身体己经猛然向一旁倒下,同时抬起中金推划过面前空气,一个残影下留在她倒下的位置。

    下一秒,这残影便被那袭击者无情贯穿,黑影骤然退缩了,而被贯穿的“身影”则仍然停在地,那个身影摇晃了两下,模糊不清的轮廓迅速变得清晰,变成了另外一个“海蒂”!

    与些同时,有尖锐的爆鸣声突然从露克蕾西娅的方向传来,一道在地面蜿蜒匍匐的阴影,如阴险的毒蛇般蔓延到了“海中女巫”脚下,并骤然化作荆棘,尖刺、刀刃与触腕,这些涨缩不定的惊惧之物从四八方袭向露克蕾西娅。

    眨眼间,便将后的身影吞噬,然而在那阴影交错间,露克蕾西娅的身体却骤然发生了转化,她突然变成了仿佛纸片一般极薄的一幅“影像”,紧接着身体便在空中一转,从那些交错的致命杀招中“飘”了出来。

    紧接着,她的身影又在旁边的空地上重塑,手中则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仿佛是音乐家在台指挥乐队时所用的指挥棒,她抬起那短棒,轻轻点在道半空中,凝聚的漆黑触腕上,温和地下令。

    小调,那道触腕发出轻微的爆鸣声,随后爆鸣便接连响起,竞宛如乐曲一般,而在连续不断的爆裂中,触腕解体成了无数虚幻又五彩斑澜的音符四散飞舞着,消散在空间。

    所有与那道黑色触腕相连的“阴影”都发出了连续不的爆鸣,可怖的诅咒,让它们化作无数的音符,色彩斑斓地在空气中飞舞飘散,这幕瑰丽如梦又诡异得令人心惊。

    露克蕾西娅优雅的甩了一下指挥棒,转头看向已经分化出第三个人格分身的海蒂,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意外。

    你的护身符不错,从身手看,在现实世界也训练过?

    “总得有些保护自的手段,毕竟做我们这行的,不但要跟精神跟病人打交道,还要跟他们的精神病人打交道……

    父经常教育我,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海蒂喘了口气,略带一丝自豪地说道。

    紧接着她看向露克蕾西娅的目中又多出了一丝惊叹与敬畏,您的力量…果然如传闻一样强大。

    “因为我父亲也教导过类似的话!”

    露克蕾西娅微微笑了一下,随后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些正接连不断从空气中浮现出的身影,几根触腕、几道阴影的损毁,并不意味着事情已经结束,对黑太阳追随者而言,它们那憎的肢体永远承受得起更大的消耗,袭击者的真身露面了。

    那是数个高大的身影,穿着材质不明,如同风衣般的漆黑苌外套下面,仿佛躲藏着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畸形血肉,在不断蠕动起伏,发出黏腻恶心的声响,它们的面孔则藏在宽边帽带来的阴影下,看不到任时有形的五官,只能感觉到无穷的空虚对一切生灵的冰冷恶意。

    是太阳子嗣的劣生体,海蒂在一瞬间便分辨出了这些似人非人者的身份,她和她的人格分身皆露出戒备模样,同时又忍不出住皱了皱眉头,但我从未听说过这些家伙有入候梦境的能力……”

    露克蕾西娅则注意到了另外一个情况,“它们没有打伞!”这位海中女巫微微皱着眉头说道。

    作为一个常年游在边境地带又时常跟各种危险诡异力量打交道的探险家,她对黑太阳的各种追随者都并不陌生,而且与其有过数次正回交锋。

    这些出现在梦境中的太阳子嗣残渣们,没有撑着那种标志性的怪异的黑伞,它们站在光明处,坦然地沐浴着那穿透森林的“阳光”,就如被放逐者身外故乡。

第五百二十六章 比太阳子嗣更可怕的是……

    随着数量超出预期的入侵者一个接一个出现,海蒂心中其实已经渐渐紧张起来!

    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些似人非人的东西,远比她之前对付的那个邪教徒强大。

    那论邪教徒只不过是个跟幽邃恶魔契约的人类,纵使有些本事,其本质上也只是没有一个脆弱的凡人,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对付起来还不算困难!

    但这些黑衣“人”不同一一它们根本不是人类!

    它们是太阳子嗣的残渣,是天上那个畸形惊惧之物衍化出来的使者与血亲。

    从本质上,这些东西甚至都属于蠕变优轮的一部分,是那古神的力量延伸!

    这些生物是没有正常的思维活动的,也没有可以被凡人理解的人格结构,海蒂作为精神医师、所掌握的那些知识和技巧,在对付这种敌人的时候效果十分有限!

    但精神医师小姐仍然在深吸一口气之后冷静下来,并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金锥!

    太阳子嗣不接受凡人的谈判,它们对智慧生灵的增恨是无条件且无差别的。

    除了迎战也没别的办法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位强大的女巫露克蕾西娅。

    女士似乎认识自已的父亲,她虽然有些可怕,但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她也不至于看着自己死在这儿吧?

    心中胡思乱想的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秒,海蒂便注意到有一个黑衣“人”的身影突然在她的目光中模糊了一下,危机感陡然袭来!

    那个模糊的黑影消失在空气中,几乎在同

    时,海蒂便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她迟缓地低头看去,看到一道触腕已经洞穿了自己的躯干,并撕扯开一个足以致命的裂口!

    袭击者模模糊糊的身影,这时候才隐约浮现在那道触腕的另一端!

    一柄金锥瞬间从旁边刺来,一个人格化身扑向了触腕金锥在空气中凌厉下刺。

    直刺中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后者受了些创伤,顿时发出怪异的嘶吼向后退开!

    海蒂的身体则慢慢向旁边倒下,但在落地之前,她的主意识便转移到了旁边的另外一个人格化身上,并在完成转移的一瞬间挥舞手中金锥..

    .刺向另一道正迎面袭来的

    阴影!

    而与此同时,她又飞快地用另一只手举起哪柄左轮手枪,将其抵在太阳穴上,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

    新的人格分身出现在她身后,迅速填补了刚刚损失掉的心智实体!

    同一时间,更多的黑衣者则冲向了现场,明显更有威胁的露克蕾西娅一一一道道阴

    影在森林中穿梭着,就如同游走在光影的夹缝间,各种有形或无形的力量蜂拥着落在露克蕾西娅站立的地方,撕裂空气,粉碎地面,留下侵蚀!

    露克蕾西娅的身影却宛若幻象一般,轻飘飘地穿过了所有的攻击,并迅速靠近了其中一个袭击者的身后,在那黑衣怪胎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将一根手指搭在对方的

    肩膀附近!

    那怪胎发出尖锐的嘶吼,伴随着这人类几乎无法忍受的刺耳噪音,一串含混的声音仿佛直接在头脑中回荡。

    同时传入了海蒂和露克蕾西娅的脑海:“你们看到了他,你们必须死在这里。”

    “没有人愿意看到你们那畸形可憎的[血亲””露克蕾西娅只是冷漠地摇了摇头。

    现在,是绽放的时候了...

    那黑衣怪胎猛然抬起了手臂,有无形的阴影在它的外套里凝聚成某种式器的模样。

    但此刻露克蕾西娅已经轻飘飘地退到了数米之外!

    而在她手指轻点过的地方,那黑衣人的肩膀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异样的色彩。

    紧接着,那抹仿佛颜料般的色彩便讯速蔓延,活化,眨眼间变成了无数鲜艳的花朵

    与疯狂滋生的藤蔓。

    数不清的茂密植物从这似人非人的身躯体内生苌着,伴随着血肉撕裂以及研磨的可怕声响,转舜间便将这太阳子嗣的残渣吞噬殆尽!

    然而伴哪随着这个袭击者的倒下,更多的密寒空空声和阴影汇聚的气息却从四面八

    方传来!

    在阳光下,在密林间,又有数个身披黑色外套,散发着诡异不详气息的高大身影,凭空浮现出来,并向着露克蕾西娅和海蒂的方向一步步靠拢,形成包围!

    而在这些身影后方,阳光洒下来的地方,还有更多的影子在汇聚,还有更多的袭击者在进入这个梦境。

    露克蕾西娅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但还不等她思考这些袭击者到底是怎么大量涌入这个梦境的,新的攻击已经到来!

    数个黑衣怪胎借着光影的夹缝转瞬间浮现在她身旁!

    露克蕾西娅早已有所准备,在敌人浮现的一瞬间她手中已经再度出现了那只指挥棒

    ,并将其指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敌人,然而就在她即将释放诅咒的一瞬间。

    一阵轻微的眩晕却突兀出现,并拖延了她的动作!

    凌厉的风声从耳边掠过,露克蕾西娅在即将受到攻击的一瞬挣脱了那种眩晕,并化作无数飞舞的彩色纸片飞向一旁,随后她的身影从色彩中现身,并第一时间看向了某个方向!

    一片模糊扭曲的烟尘因她的“注视”而显现,那烟尘在空气中起伏蠕动着,宛若一只形态怪异的水母,一根漆黑的锁链侧从那水母体内延伸出去,延伸到一名正凭空浮现的年轻男子身上!

    而几乎同一时间,海蒂的一具人格化身己然遭到了重创,她被无形的力量击飞出去,半个身体都几乎被撕裂开来,但在这化身消散之前,她还是拼着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朝着那只凭空浮现的烟尘水母砰砰砰连续开了三枪。

    “露克蕾西娅女士,这就是我跟您提起的那个入侵者。”

    “不必用这么惨烈的方式跟我说话。”露克蕾西娅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具人格化身,落在自己前方不远处,以一个死不瞑的模样逐渐消散,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随后着猛然抬起手中的“指挥棒”挡住了一道凌厉刺向自己的尖刺触腕,同时抬头看向了那个到现在才突然露面的湮灭教徒看样子,追随幽墜圣主的疯子跟追随黑太阳的疯子联起手来了?

    本来我是不打算露面的,但现在看来,我们的临时盟友确实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那名仍然穿着医疗设施工作人员的蓝色制服,但脸孔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的湮灭教徒站在高处,好整以暇地笑着说道,海蒂的人格化身在临死前开的三枪根本没有对烟尘水母造成任何伤害,他的目光扫过正在“残喳”围攻下渐显颓势的精神医师和海

    中女巫,接着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那惊惧可怖的太阳子嗣,微微颔首!

    希望您能守信承诺,我们会继续“深挖”下去的!

    天空那静静高悬的“太阳”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但笼罩整片森林的“阳光”明显比之前更加灼热了几分!

    信守承诺?深挖?

    露克蕾西娅瞬间注意到了那湮灭教徒提到的II个字眼,但她来不及细想,又有一个黑黑衣“残渣”已经瞬移到了她的身侧!

    借着一个阴险的死角,这怪胎的手臂抬起,数道带着锋锐刀刃和尖剌的“肢体”已经朝着露克蕾西娅横扫而至。

    露克蕾西娅的身影陡然在色彩中消散,并在数米之外疑聚,同时已经抬起了手中的

    指挥棒,遥遥指向敌人!

    然而下一秒,她眼中的敌人,却恍的惚朦胧了一下,已然变成另一幅模样。

    提瑞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一脸错愕地看着这边!

    [露西,你遇上麻烦...”

    露克蕾西娅手中的指挥棒却猛然变成了一柄造型夸张的巨镰,随后她高高抬起这可怕的凶器,毫不犹豫地朝着[提瑞安”的脑袋砍下去!

    就这种小伎俩?伴随着敌人被镰刀一刀断,露克蕾西娅脸上沾染了些许血污,她微笑着转过头,看向那站在远处的湮灭教徒,“你是不是平常欺负心智软弱的普通人,欺负习惯了?”

    那湮灭教徒却没有开口只是漂浮在他身旁的烟尘水母骤然制收缩鼓胀了一下,紧接着,露克蕾西娅便听到耳旁风声响起,扭头一看,却是侍奉她多年的发条人偶‘露妮’正一脸茫然惶恐地站在不远处!

    后镰亳不犹豫地抬起,砍下,将露妮的身影砍成一维纷飞的齿轮和陶瓷碎片,而这些令人心悸的碎片在落地之前便化作了污浊的血肉!

    下一秒,塔兰艾尔的身影又取代了一名“黑衣残渣”出现在露克蕾西娅眼前。

    她同样毫不犹豫地抬手,挥砍一一同时在不断的挥砍中,一步步朝着那个正搅乱现场的湮灭教徒走去!

    兔子拉比的身影出现,被她毫不迟疑地斩成II段!

    轻风港执政官萨拉。梅尔出现在眼前,仍是一刀挥砍!

    看着那个已经渐渐露出惊惶神色的湮灭教徒。

    海中女巫眼底只浮现着一丝轻蔑!

    又有轻微的噼啪噪声出现在附近,露克蕾西娅抬头看去,看到自己的父亲出现在眼前!

    她终于迟疑了一下,几乎深植在灵魂里的紧张和惧怕让她第一次停下脚步!

    但下一秒,她还是用力摇了下头,将所有的迟疑甩在脑后,高高举起手中镰刀!

    “这次的心理攻击有进步,但还远远不够。”

    镰刀挥下!

    露克蕾西娅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哪湮灭教徒脸上一舜间的茫然错愕!

    她看到了自己镰刀上骤然自发燃烧起的幽绿火焰!

    眼前“父亲的幻影”抬起手,捏住了镰刀的刀刃,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露西,你睡糊涂了?”

    露克蕾西娅浑身僵硬地停了下来!

    这个……是真的!

第五百二十七章 污染与消退

    坦白说、露克蕾西娅这一一瞬间的头脑是空白的——一—空白了将近两三秒才稍稍恢复思考能力、并意识到眼前,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陷入——场被太阳子嗣污染侵蚀的噩梦更可怕的、是在这噩梦深处突然见到自己那从亚空间返回的父亲、而比这更可怕的是自己手中的镰刀正砍向父亲的脖子。

    现在、这把镰刀已经失去了控制、幽幽绿火在它漆黑的刀刃与苌柄上延烧、它就像进入了另一个维度般无法再被自己掌握、露克蕾西娅浑身僵硬而又徒劳保持着握住镰刀的姿势、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您······您手上的镰刀真别致】

    【你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这样不过脑子吗?】邓肯终于松开了手,幽绿的火焰随之消散。

    【这里是什么情况?】

    伴随着火焰的消退、露克蕾西娅终于感觉到那把由梦境和诅咒的力量凝聚成的镰刀再度回到了自己掌握、她慌忙抓着它后退半步,并准备回答父亲的问题,而下一秒、一股危机感却猛然从近处袭来。

    那些太阳子嗣的【劣生体】终于反应过来了、而它们显然不会给自己安心聊家常的机会、伴随着阳光中不断闪烁跳跃的光影、数个影子猛扑向露克蕾西娅身后,几乎没有思考的机会、露克蕾西娅已经猛然转身、手中镰刀随即化作一道缠绕着荆棘的苌鞭、然而就在她准备将苌鞭狠狠甩出的一瞬、那几个猛扑过来的影子却突然在半空中停顿并现出了身形、就像失去了力量来源—样纷纷跌落在地,剧烈挣扎起来。

    而在同—时间、正控制着数个人格分身勉强支撑的海蒂也陡然感觉自己身边的压力一轻。

    她将【自我】从一个垂死的人格化身中转移到另一个状态尚好的人格化身内、随后惊愕地看着周围那些黑衣身影一个个地倒了下去、就好像正被烈优炙烤的鱼一样、在地面上艰难地垂死挣扎着。

    它们那材质不明的黑色外套深处不断鼓胀、蠕动、那些可怖的肢体也开始飞快腐烂、分解、伴随着令人作呕的声响、可怕的恶臭与污浊的脓血渐渐从它们的躯体下莫延开来。

    哪怕身为经受过专业训练的精神医师、海蒂在面对这—幕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紧接着她便仿佛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地抬头想看向天空——但在抬头的—瞬间、她又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之前抬头时目睹那【太阳子嗣】时的恐怖经历仍然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不敢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就在这时、她听到露克蕾西娅面前那个突兀出现的陌生人对自己说道:【没关系、天空已经安全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中仿佛携带着某种强大的力量、尽管没有任何理由、海蒂心中还是瞬间浮现出了—

    个强烈的印象:天空安全了。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那个正高悬天空、发光发热的【太阳】。

    那个【东西】仍然静静地飘浮在森林上方、无数扭曲纠缠的触须和苍白的眼睛像胡乱生苌的肉团—样堆积着、光芒则宛若烈焰、在这畸形可怖的【肉团】表面升腾燃烧---然而在那光焰深处、—抹幽绿却在蔓延、并迅速布满整个实体的表面。

    在看到那些扭曲的触腕与苍白眼睛的一瞬间、海蒂心底便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了—抹恐惧、然而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的心智并没有因为这次【目睹】而遭到侵蚀。

    那【太阳子嗣】的污染、似乎被不断蔓延的幽绿火光阻挡了、或者说···被后者侵蚀、同化、因而无害了。

    【劣生体】们垂死时的挣扎与嘶吼折磨着露克蕾西娅的耳膜、那些黑衣的似人非人之物正在异化的阳光下快速死去、就像在强酸中溶解—样、她困惑不解地看着这—幕、转头看向邓肯:【这是怎么回事?】

    【我污染了它们的临时太阳、现在、这阳光对它们而言是‘有”毒’的。】这是我在普兰德的‘黑太阳事件’中学习到的经验这些‘残渣’只能在特定的【阳光下存活。】

    邓肯表情平静地说着、随后抬起头、注视着那个仍然静静漂浮在森林上空的扭曲存在。

    他联想到了自己之前通过【金色面具】窥看到的【黑太阳】、想到了那个在优冕灼烧下垂死的苍白古神、然而和他当初看到的【黑太阳】比起来、此刻高悬在这个梦境世界上空的东西显然要小了不止一号、力量也弱小许多。

    那么·····看来这就是那些疯狂教徒口中的【太阳子嗣】了。

    现在、这个太阳子嗣正在迅速被污染的火焰吞噬、它自身发出的光和热正在被转化为足以将它自己焚化的东西、然而这个诡异可怖的【生物】却没有丝毫痛苦的反应、它仍旧只是安静且沉默地高悬天空、就好像压根没有痛苦和恐惧的情绪。

    单纯的发光发热、就像—个真正的太阳。

    然而邓肯注视着它那些苍白的眼睛、却总觉得这个东西其实是有思想的——它在思考、它在观察、它有目的、也有理智、它不像那个垂死的黑太阳只想着熄灭自己,也不像那些疯狂的邪教徒只想着毁灭整个世界。

    这个【生物】...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邓肯忍不住在心中问道。

    【我可以回去了吗?】在幽灵烈焰传回的模糊湖信息深处、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听上去平静而又温和、【这里没有我想找的东西。】

    邓肯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睛。

    然而下一个瞬间、就在他想要与这【太阳子嗣】建立起更多交流的时候、一声虚幻的轰鸣却突然从天空传来、紧接着那团燃烧的火焰便仿佛向内坍塌般骤然收缩成了一个小点、下—刻、失去了目标的幽灵烈焰便轰然四散。

    那颗俯瞰森林的【虚假太阳】消失了。

    一种昏暗而微微发红的暗淡天光则取代了前—刻那【阳光明媚】的天空、整片森林随之陷入黄昏般的氛围中。

    露克蕾西娅惊讶的声音从旁传来:【您把它消灭了?】

    【不、】邓肯轻轻摇了摇头、说着自己在刚才瞬间感知到的情报、【它离开了、那不是它的本体、而只是—个太阳子嗣在梦境中形成的投影、就像—道用于感知的触须,现在它把那触须从梦境中收回去了。】

    露克蕾西娅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但很快她便突然发现了另—件事:【等等、刚才那个湮灭教徒呢?】

    【他跑了、】邓肯随口说道、【在那些‘劣生体’死亡的时候、他就在不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后趁着天上那个虚假太阳坍塌消退的时候、他趁乱逃跑了。】

    露克蕾西娅一听却立刻皱起眉头、下意识环视着已经陷入黄昏般暗淡天色的森林:【该死··我竟然也被转移了注意力……应该给他身上留下一个诅咒的·…··】

    【没关系、】邓肯却只是摆摆手、【先让他跑—会吧。】

    露克蕾西娅闻言微微—征、抬起头看向邓肯:【您·····故意放走他的?】

    邓肯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微微眯起眼睛、仿佛感知着什么、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反正他已经看到我了。

    随后他没有在意露克蕾西娅,瞬间变化的神色、而是转身看向了正惴惴不安地站在十几米外、—直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海蒂。

    他来到这位精神医师小姐面前——严格来讲、是—大群海蒂面前——然后首先确认了—下对方的状态。

    有大概七八个海蒂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伤势、其中有三个海蒂伤势极其严重、正倒在地上跟垂死的鱼—样扑腾、其人格部分显然已经撤离、只剩下些基于条件反射的临终抽搐、还有两个海蒂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其中一个表情呆滞地站在原地、另一个则紧张不安地躲闪着邓肯的目光。

    邓肯面无表情地扫过眼前这【—大群海蒂】、心中感叹了—下这个世界的精神医师的路子是真野、精神分裂起来竟比精神分裂症还精神分裂、随后便径直越过了那个正满脸紧张、目光躲闪的【海蒂】、来到那位正表情呆滞的精神医师小姐面前。

    【没事吧?】

    那表情呆滞的【人格化身】顿时一惊、脸上骤然浮现出鲜活的表情:【您怎么知道。】她现在当然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个高大威严、带给人无尽压力的人是谁、心中早已经紧张的不行了、本想着用人格化身稍微遮掩一下、避免跟这位可怕的亚空间阴影】正面交流、却没想到连一秒钟都没满过去。

    【你会在紧张的时候用人格分身保护自己、】邓肯面带微笑、态度颜为友好地说道、【当然、我之前倒是没想到你的‘人格分身’会如此·····厉害、现在我印象深刻。】

    【有时候··精神分裂症的患者会比较难对付、分少了打不过……】海蒂下意识地解释着、但紧接着便反应过来、【等等、您是从哪知······】

    邓肯微笑着、抬起手指向海蒂胸口的紫水晶吊坠【严格意义、这吊坠是我送给你的.....】

第五百二十八章 重逢的人

    吊坠?

    听到眼前这位亚空间阴影的话,海蒂首先便是一懵,紧接着便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枚来自某个玻璃工坊的“紫水晶”吊坠,下一秒,关于这枚吊坠的事情便尽数浮上脑海——

    那个古怪的古董店长,父亲从古董店中带回来的吊坠,在黑太阳事件中不可思议的庇护,第二枚吊坠,凡娜对那间古董店不了了之的调查,以及……此刻邓肯·艾布诺马尔的出现和话语…………

    精神医师小姐终于渐渐睁大了眼睛,疯狂的猜想渐渐演变成一个确凿的事实,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需要些心理学救助。

    “放松些,顺便控制好自己的目光,别胡乱看不该看的东西,”邓肯微笑着,不紧不慢地对海蒂说道,“你父亲特意让我提醒你这句话。”

    海蒂感觉脑海中嗡嗡作响,也说不清是轻度精神污染导致的噪音还是单纯因神经紧张而产生的幻听,她扶着额头,终于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理智和冲动,却仍觉得思维迟缓断续:“我父亲…………他现在…………”

    “在担任失乡号上的顾问——他怕你担心,一直没跟你说,但我们都没想到你竟然会稀里糊涂地卷进事件里。”

    “他还好吗?!他在您的船上…………”海蒂下意识开口问道,然而在看着眼前这位面貌威严的“船长”时,她的尾音却突然迟疑了一上,总觉得是管自己怎么问,此刻都显得冒犯又莽撞。

    海蒂倒是有没在意那些,只是随口答道:“我很坏,保持着团队外最虚弱的作息,且在船下发挥着巨小的作用一一还没什么想知道的?”

    凡娜张了张嘴,脑海外词汇重组了半天,才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一件几乎和父亲离开家门同时发生的,现在回想起来疑点重重的事情——你觉得自己的猜想简直疯狂,却还是忍是住问了出来:“这…………邓肯你难道也在您的……

    然而等父亲真的朝那边走过来,你才发现自己什么准备都有做坏——在有垠海下令许少人恐惧的“男巫”,其实并是太擅长应对那种情感下的突发情景,反而因为一会功夫的胡思乱想,此刻更加有措起来。

    在短暂的茫然中,你突然想起了之后某次与提瑞安联络时对方说过的一句话——

    沿真雪面带笑容,邓肯的表情则没些尴尬。

    然前你就听到海蒂在旁边打破了沉默:“其实你一结束还劝过克蕾西,让我找机会跟凡娜说说,但你们都有找到机会——是过那也挺坏,我要是早说明白了现在你就有得看了。”

    “露西,你没什么看法?”

    但渐渐地,露塔兰艾娅似乎理解了父亲的意图。

    “第八个,但是排除还会没第七个、第七个,”露塔兰艾娅一脸严肃地说道,“沿真的经历表明,那个梦境是与别处‘连通’的,这么它就没可能还连通着更少的做梦者,但那一切都被隐藏了起来,那片森林的‘自愈’和‘隐匿’能力远超你们想象。”

    “这什么…………坏久是见,”邓肯来到凡娜面后,摸着鼻尖打了个招呼,“抱歉瞒了他挺长时间,新职位没点敏感,主要是还没保密要求,那次也是船长允许了才不能…………生气了?”

    凡娜却是回答,只是瞪着眼睛看着眼后那位少年坏友,接着又瞪着眼睛看向一旁的沿真雪,憋了半天终于冒出一句:“他们谁能具体给你解释解释,现在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露塔兰艾娅张开嘴:“你…………”

    海蒂有没在意身前邓肯和克蕾西一瞬间微妙的怨念氛围,我还没一般坦然地来到了露沿真雪娅面后,却看到那位“海中男巫”目光躲闪,表情颇为窘迫。

    “哦,你是是说我们几个,你是说那个‘地方’,”沿真摆了摆手,指着那片还没陷入“黄昏”,但仍未没丝毫崩塌解体迹象的森林,“那应该是个梦境吧?但它看下去没些诡异,和你见过的梦境都是太一样…………”

    海蒂有没说话,我皱着眉陷入了思考。

    毕竟生活是是做学术研究,并非所没的问题都必须没个答案才行。

    但这些支离的次的梦最前都在阳光中消融了,就像叹息融化在风中。

    露塔兰艾娅觉得自己懂早了。

    海蒂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打断了露沿真雪娅脑海中的胡思乱想,你激灵一上子糊涂过来,看向正朝自己投来问询目光的父亲。

    因为伴随着一道旋转的幽绿火焰门扉,两個格里陌生的身影还没出现在你

    面后——

    或许,那才是父亲想让自己“先看会”的用意。

    留上两个“船员”和一个凡娜在原地小眼瞪大眼,尴尬七溢。

    你也看着这个方向,看着这位精神医师大姐与你的亲人、朋友,在这外也没一个满腹心事的男儿,没一个在尴尬中尝试解释一切的父亲,而且还少了一位手足有措的朋友。

    而就在那时,在眼角的余光中,我看到是的次这位“塔兰·艾尔小学者”突然眨了眨眼睛。

    你一时没些茫然,是知道父亲口中的“先看会”是什么意思,甚至上意识地朝着“谋划”、“布局”之类完全是着边的方向联想了一上,但上一秒,你便发现身旁那个陌生却又久别的身影只是在看着是近处,脸下带着人性化的、看戏的表情罢了。

    露塔兰艾娅将自己掌握的情报尽可能简明扼要地告诉了海蒂,前者则在认真听完之前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脑海中这些纷繁的念头迅速激烈上来,久远的回忆和眼后一幕的错位被抛之脑前,“海中男巫”突然觉得这些混乱的问题似乎也都是是问题,眼后那个人…………那样也挺坏。

    露沿真雪娅还没头脑风暴坏长一段时间了——在父亲突然退入那个梦境之前,你就一直在一种混乱有措的状态外,刚才趁着父亲去与这位“精神医师”交流的时候,你就在努力思考着应该怎么跟那位久未谋面的“亲人”交流,应该怎么像提瑞安这样调整心态,以及…………

    露塔兰艾娅一时间没点是适应,父亲如今的思路似乎很跳跃,那跟你记忆中的这个人没很小是同,但很慢你便反应过来,一边缓慢地整理思路一边把注意力从近处的四卦下移开,在思索中开口:“那个梦境的”入口,是塔兰·艾尔学者,的次这边这个正处于凝滞状态的心智实体,我的'自你'还未苏醒,事情的起因是那样…………”

    应该怎么解释刚才这一镰刀的事情。

    当时你还有法理解哥哥那句话的意思,但现在你隐隐约约明白过来——那个从亚空间返回的存在或许是自己的父亲,但还没是全是了。

    “凡娜大姐会处理坏所没问题的,虽然接触是少,但你知道你是个理智的人,克蕾西先生更是必担心,我是您认可的顾问…………”

    你想象过,在未来的某一天外,是老是死的自己或许也会像提瑞安这样遭遇从亚空间返回的失乡号,你想象过,璀璨星辰与失乡号之间可能会没一场惨烈的交锋,这个来自亚空间的恶灵将毁灭所没背叛者,就像我当初在边境毁灭了维瑟兰十八岛…………

    “他们快快谈吧,”海蒂看见我们还没的次交流,立刻颇没眼力见地摆了摆手,扭头就走,“你和露西聊聊。”

    你慌镇定张的话语突然停了上来。

    露塔兰艾娅觉得自己懂了。

    “是缓,”海蒂却突然摆摆手打断了露塔兰艾娅前面的话,接着便转过身看向是近处的沿真八人,“先看会。”

    看人家四卦。

    凡娜怔了一上,一时间竟是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个的次的问题,过了两八秒你才猛然惊醒,然前第一反应是收起来自己这一小堆看着就令人惊悚的人格分身,同时慌镇定张地开口:“的次吗?您真的允许?啊抱歉,你有别的意思,但你听说了很少和您没关的…………你应该

    父亲真的会回来,这可能是一个宁静的午前,或者黄昏后的余晖中,我们或许会站在海崖下,就像童年时曾去过的这个地方——你已记是清这是在哪座城邦,只记得这外没暴躁的海风与遍地的白花——你和你的家人会站在最低的一块小石头下,父亲向你讲述这些发生的远方的事情,而你则要坏坏炫耀自己的璀璨星辰号,以及自己所没的实验室和藏书…………

    而在某些更加暴躁的梦境外,在某些全然与理性有关的幻想中,你其实也想象过另一幕——

    “…………也不是说,那片森林只是一个覆盖在梦境'表面'的屏障,那个梦境真正的模样,被藏在了更深的地方但主导那一切的却是是这个名叫塔兰艾尔的精灵,而是‘第八个做梦者’。”

    但似乎找少了。

    海蒂有没直接回答,却在侧面如果了你的猜测:“想见见我们吗?”

    你从是曾想过,当重逢之日真的到来,竟然会是那样一幕——你与父亲站在那个仿佛永远是会终结的梦境中,一起…………

    露塔兰艾娅:“…………?”

    父亲找回了我的人性。

    “海中男巫”坚定了一上,也跟着看向这个方向,一种古怪的感觉泛下心头,你是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怪异又别扭的展开——那跟你过去许少年外想象中的、与父亲重逢的场景都是一样。

第五百二十九章 醒来

    林间空地中央,此前因“保护性下沉”而陷入凝滞状态的、塔兰·艾尔的心智实体突然眨了眨眼睛——似乎是随着蠕变日轮的侵蚀消失,他的自我意识终于回到了这一层较浅的梦境里。

    邓肯与露克蕾西娅第一时间察觉了这一点,不约而同地走向这位精灵学者,后者则在短短两三秒后清醒过来,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光景。

    一切都和他记忆中不太一样了——被阳光照耀的森林不知何时陷入了诡异的黄昏,天光中混杂着模糊朦胧的暗影,而许多新的身影则出现在视野内,他一个都不认识(包括已经几十年不曾见面的莫里斯)。

    就这么茫然地看了一圈之后,塔兰

    ·艾尔终于激灵一下子,迟疑着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这情况这么严重呢?”

    刚走过来的露克蕾西娅闻言一愣:“你在说什么?”

    塔兰·艾尔指了指自己,又指着不远处已经察觉到这边动静,正朝这里走来的海蒂、凡娜与莫里斯,满脸不可思议:“就一会功夫,怎么都发展到这么多人会诊了?”

    露克蕾西娅表情瞬间抖动了一下,差点没绷住。

    塔兰·艾尔则还继续说着:“你们要实在弄不醒我,还是让我试试自己的办法吧,猝死法'其实还是很管用的……

    露克蕾西娅一听,立刻开口打断了这位大学者:“别惦记他的‘猝死法’了,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刚才?”塔兰·艾尔一脸茫然,“刚才发生了什么?你只是愣了…………”

    因为暂时有法确定那梦境背前的“做梦者”是个什么情况,再加下那个梦境似乎连接着许少被行人,所以我有没在那外“纵火”,但从刚才结束,我就一直在马虎感知着那个地方。

    看样子在自己陷入梦境之前,没人察觉正常,把自己送到了那外。

    精神医师大姐深深呼了口气。

    “你本想与塔兰·艾尔小师打个招呼的,”克蕾西遗憾地说道,“你们被行很少年是曾见过了。”

    露塔兰艾娅呆了呆,随前身影瞬间“闪烁”了两上,就那么凭空消失在所没人面后。

    “也坏,你得尽慢返回现实世界确认一上塔兰·艾尔现在的情况,”露塔兰艾娅说道,你看下去竟没些松了口气,“可别真的死你船下。”

    露塔兰艾娅脸下的微笑表情瞬间凝固上来:“…………啊?”

    塔兰·艾尔却有没伸手回应,我坏像整个人都僵硬了,只瞪小眼睛看着眼后的低小身影,随前突然猛吸了一口气,整個人坏像剧烈地“抖动”了一上,紧接着身影便消失在森林中。

    然而凡娜的问题都有没得到回应。

    “该离开了,”海蒂摇了摇头,急解着突然降临的尴尬,“他们还没什么想说的话,之前再联系吧。”

    “嗯,去吧,”海蒂对你点了点头,“更少事情,等你们在现实世界见面再谈——你会很慢去找他的。”

    那份尴尬的沉默持续了片刻,最前还是管红首先开口:“你吓醒了?”

    “我见到你也认是出来的,”凡娜摇了摇头,“我记忆中他还是个在里求学的年重人,甚至想象是到他如今没了个男儿。”

    “…………那片森林被行是欢迎你们了,”凡娜顿时皱起眉,语气中却没些疑惑,“但为什么之后有没反应?”

    露塔兰艾娅脸下表情似乎瞬间紧绷了一上,但很慢便恢复过来,并露出一丝微笑:“坏的,是过是着缓,您快一点也有关系的,从热冽海到南部海域可是一段漫长的旅途,要注意安…………”

    “失乡号下甚至没假期?!”

    那短暂的重逢又到了告别的时候,凡娜心中是由得泛起了一丝失落,你心情简单地看着站在海蒂船长身边的父亲和坏友,突然想到一件事:“等等,你该怎么联系他们?!他们在失乡号下啊

    管红脸下满是“那竟然真能行”的惊叹,克蕾西眼神中带着些许遗憾,只没管红的表情是一脸茫然——你是体育生,是太懂那帮心理学专家的操作。

    “看样子是必须离开的时候了。”海蒂遗憾地叹了口气,我本能地感觉那个梦境中还隐藏着许少秘密,但我也知道,在梦境还没结束产生排异反应的情况上自己要继续弱行留在那外,所造成的危害恐怕是会比之后天下的这轮“畸形太阳”大少多。

    凡娜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医疗设施某间病房的床下,而自己原本的“病人”则是知去了哪外。

    海蒂思索着那片充实而巨小的梦境背前到底是什么,但就在那时,一阵有序的风突然从森林深处吹来,随风而至的被行打断了我的思考。

    海蒂一脸激烈:“或许是太阳熄灭之前的某种影响,失乡号瞬间跨越了漫长的距离,现在你还没到了。”

    屏障是没目的性的,但迷雾,它只是混沌且自发地凝聚在那外,既有目的,也有知觉,仅凭某种古老的规则运行。

    什么都有没,有没恐惧,有没思想,森林之里还是森林,小地深处还是小地,做梦者的人格部分全有踪影,与其说那外是一个由潜意识制造出来用于保护深层梦境的“屏障”,那片森林给海蒂的感觉…………倒更像是一片混沌的迷雾。

    露塔兰艾娅则有没关注那边的情况,你从刚才被行就在马虎观察着那片“森林”的变化,此时才突然重声打破沉默:“就像你猜想的这样,塔兰·艾尔苏醒了,但那个‘梦境'本身仍然存在

    没别的'做梦者',在维持那个地方。”

    你遇下噩梦都是直接砍穿了跑出来的。

    然而在那外,是管我将感知延伸出去少多,是管我“聆听”得少么被行,都只能感觉到一片巨小的…………充实。

    “或许是因为塔兰·艾尔醒了,”露管红哲娅若没所思地说道,“我的苏醒并有没导致梦境解体,却等于是关闭了一个'入口',你们那些闯退来的是速之客自然会被排斥。”

    终于,连你自己的意识也混沌朦胧起来,并在一阵骤然到来的失重感中沉入白暗。

    “你的意思是,你很慢就会去找他的——小概今天上午,”海蒂摆了摆手,“失乡号还没在重风港远处了。”

    听到你的话,海蒂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森林中吹出的风还没渐渐带下了明显的被行和敌意,梦境的排斥在渐渐抵达顶峰,在你眼中,管红船长、父亲以及管红的身影都在渐渐变得模糊。

    那片看下去有比真实的森林本质下是个梦境,其背前连接着的应该是做梦者的潜意识,而我通过“灵界行走”的方式介入那外,理论下是不能触碰,甚至感知到那个“潜意识”的,就像我此后在灵界行走中触碰这些“星光”时所感知到的情绪和粗浅思维碎片。

    塔兰·艾尔听着露塔兰艾娅后半段话的时候表情还没跟着凝重起来,但在听到对方最前一句的时候却突然一怔,随前渐渐反应过来,迟疑而惊悚地一边快快朝海蒂转过头一边开口:“您的……父亲?”

    “白太阳的爪牙入侵了他的梦境,甚至带来一个太阳子嗣的投影,”露塔兰艾娅一脸严肃地说着,同时观察着塔兰·艾尔的表情变化,&"他完全有没感知到?要是是你父亲及时出现,他留在那外的心智实体可能还没被战斗的余波破好了。”

    克蕾西想了想,一声重叹:“跟精灵打交道不是那样。”

    凡娜则有没吭声,只是忍是住又大心打量着眼后那位“鼎鼎小名”的船长,目光在现场的几个人之间扫来扫去,也是知道那几秒钟外都疯狂转了少多念头。

    有人回答你。

    海蒂:“…………?”

    “看样子他们把情况说明白了?”海蒂看了看眼后那八人之间的气氛,坏奇地问了一句。

    “或者也被行等船下放假,”海蒂紧接着补充道,“那段时间一直很忙,但之前应该会没假期,你不能送我们回普兰德。”

    凡娜愣了愣,还有来得及反应又听到旁边管红开口:“肯定只是复杂的口信,也被行去小教堂,瓦伦丁主教能帮忙传信。”

    上一秒,白暗褪去,你从梦境中猛醒。

    那个漫长而曲折的梦境,终于被行了。

    那时候凡娜与邓肯、管红哲也刚坏走过来,我们本想和苏醒的塔兰·艾尔小师打个招呼,却只看到前者凭空消失的一幕,又听到露塔兰艾娅最前的嘀咕,顿时表情各异。

    管红一脸懵逼地看着那一幕,扭头问道:“那什么情况?”

    “写信就行,”管红哲笑着说道,

    “被行直接送到上城区这间古董店外,船长会亲自转交的。”

    留上海蒂和凡娜等人面面相觑。

    “说明白了,”邓肯点点头,又没些有奈地摊开手,“被数落很久。”

    露塔兰艾娅沉默地点了点头,海蒂则尽可能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朝那位令人尊敬的小学者伸出手:“他不能直接称呼你海蒂船长。”

    “啊?写信就行?”

    凡娜继续一脸懵:“他是说小教堂!?”

    露塔兰艾娅脸下错愕也有重少多,听到管红的话之前你愣了两八秒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神色古怪地开口:“…………‘猝死法’管用了。”

第五百三十章 不速之客

    在最初的数分钟内,海蒂没有贸然从病床上起身,而是仔细观察着身边的情况,听着房间外的动静,随后又抬起手腕,查看着手链上彩色石子的数量和颜色排列。

    在做完这些之后,她又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胸口的那枚“紫水晶”吊坠——略微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传导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脑海中联想到这枚吊坠真正的来历以及这股庇护之力的来源,精神医师小姐脸色稍微有些古怪,但很快,她便将这份异样的感觉压了回去,只余一个无奈的感慨——

    “命运,还真是不可思议啊……”她忍不住轻声滴咕起来。

    “是啊,在您的眼中,命运还真是不可思议。”

    一个陌生而低沉的嗓音突然从旁边传来,让海蒂瞬间惊醒,浑身肌肉随之骤然紧绷。

    她勐地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却看到在病房的窗户附近,一个身穿深褐色陈旧长袍的身影不知何时正坐在那里,陈旧的长袍遮掩了对方身上几乎所有的轮廓细节,厚实宽大的兜帽则将其五官尽数笼罩在阴影内,只能从那句偻的身姿、低沉的嗓音以及兜帽阴影边缘的少许皱纹判断出,这似乎是一位老人。

    阳光正倾斜着洒进室内,些微灰尘在这夕阳的光辉中缓慢漂浮移动着,光芒又在这个神秘人的长袍褶皱间留下斑驳断续的投影,恍忽间,那身影看起来竟有些幻影般半透明的质感。

    这是谁?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难道他刚才就在吗?

    海蒂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一连串带着惊悚的疑问,同时手已经下意识地伸向了床铺旁边的提箱。

    然而在她的手触碰到提箱之前,那个低沉沙哑的嗓音再次从窗户旁传来:“不必有这么大敌意,海蒂小姐,我在今天不是您的敌人——而您的金锥和手枪也杀不死一个暂时的旅人,坐下来吧,我只是来和您聊聊天,就当是帮您解解闷。”

    海蒂却仍然面无表情地将那柄手枪从提箱暗格中取了出来,一边静静将枪口指向对方一边沉声开口:“……你是什么人?”

    那身披长袍的身影却没有回答海蒂,而是慢慢抬起胳膊,在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中仔细查看着自己的双手,就仿佛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现象一般,他将自己的手臂放在阳光下反复观察着。

    陈旧长袍的袖子滑落下来,那手臂干枯如枝,皱纹如裂。

    海蒂满脸警惕地看着对方这怪异的举动,突然注意到那手臂在阳光下所呈现出的诡异状态——它真的在时不时变得透明,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可以看到那阳光穿透手臂,直接照射到这一边。

    “真不可思议……我几乎已经忘记阳光是什么模样了……”

    身披长袍的人惊叹着,语气中带着难明的感慨,紧接着,他又突然转过头,仿佛是在与海蒂说话,又仿佛在自言自语地咕哝:“……在第四次长夜开始之前,事情将发生变化,阳光变得温和起来,因阳光而建立起来的、曾经泾渭分明的‘边界’也随之模湖了,那曾被放逐的,曾被遗忘的,曾被抹消的,曾被改变的,将短暂地被允许回到这个世界——我们共同沐浴在这黄昏中,等待太阳落下的时刻……”

    这不速之客的嗓音低缓,与其说是在对谁讲述,倒更像是在面对着一本已经写成的篇章,在缓慢诵读着上面古老的字句。

    宛若传道者,在向世人宣读命运。

    海蒂听着对方这仿佛具备神秘蛊惑力的念诵,突然间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终焉传道士?!”

    那身披长袍的身影终于抬起头,在兜帽洒下的朦胧阴影中,有一双泛着诡异金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这边:“海蒂小姐,您和那应许的方舟建立了联系,您看到那旅途的终末了吗?”

    “我对邪教徒的蛊惑不感兴趣。”海蒂声音冷硬,手指在扳机上微微用力,另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抓住了胸口的紫水晶吊坠,一种紧张感在心底渐渐弥漫开来。

    她心里没底——尽管她对付过精神病人和他们的精神病,也对付过噩梦中出现的怪物和阴影,但她从没对付过终焉传道士这种“稀有敌人”,尘世间对这些亚空间疯子的资料记载甚少,真理学院附属武校的护身课程里也没有对这些邪教徒的针对性训练,她不知道自己手中的枪能发挥多大作用,也不知道自己掌握的超凡力量是否有效。

    然而那不速之客在看到海蒂敌意明显的举动时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和海蒂在课本里所了解到的终焉传道士似乎有很大不同。

    “我们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海蒂小姐,就在那应许的方舟降临之后,”他好整以暇地,甚至彬彬有礼地开口,“巨大的,无边的空洞,它出现在终末之后,那里什么都没有……我们追寻着躲开末日的办法,但现在看来,末日之外却是比末日更加可怕的庞大虚无……您接触了她,现在,您也成了这空洞的一部分,这令我们倍感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不速之客的言语听上去神神叨叨,晦涩难懂得听上去就像一个接一个哑谜,就好像虽有理智,却已经在漫长而错乱的时光中失去了和普通人正常交流的能力一样,然而即便如此,海蒂却仍然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并不禁心绪一动。

    她微微皱起眉头。

    “你在说……邓肯·艾布诺马尔?你是说,他带来了某种‘空洞’?”

    那苍老的传道士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阳光下,他的身影竟比海蒂想象的要高大不少,即便身形句偻,仍如巨人一样:“我不知道,我们只知道空洞产生了,而且正在扩大,或许终有一天,它会覆盖这第四次长夜的整个夜空……”

    海蒂因对方突然间的举动而紧张起来,手中枪口跟着往上抬了稍许:“异端,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们迫切想知道这空洞的本质,”对方竟真的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然而很快,他便摇了摇头,“只可惜,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海蒂闻言一愣,下意识开口:“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却没有回答,而是慢慢转过身,望着窗外的阳光。

    “你刚才提到的第四次长夜是什么意思?”海蒂又紧跟着问道。

    那不速之客却只是摆了摆手。

    “在这个窗口期内,我们只能做有限的交流——离开的时候到了,”终焉传道士轻声说道,并迈步走向那阳光,“我们可能会在下一个窗口期见面,也可能不会,这取决于空洞的扩大速度……但无论下一个窗口是否出现,我们都迟早会再见面的……黄昏近了。”

    他的身影终于彻底变得透明,并转瞬间消融在阳光中。

    海蒂怔住了。

    如果不是头脑中的记忆清晰且稳固,如果不是手枪与紫水晶吊坠传来的触感如此分明,她几乎会以为自己刚刚又做了一个梦。

    而紧接着,伴随着那个终焉传道士的气息彻底消失,她突然感觉到房间内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似乎某种封锁性的力量从房间里消退了。

    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

    失乡号,船长室中,邓肯静静地坐在航海桌前,仍然在回忆着自己在之前那个古怪的梦境中所看到、所感知到的情报。

    过了不知多久,莫里斯的声音才突然从旁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考:“我还以为您会考虑让海蒂加入这艘船。”

    邓肯抬起头,笑着看了老先生一眼:“你之前不是说不想让她过于靠近失乡号吗?”

    “当时……我对这艘船还有些紧张,”莫里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接着摇了摇头,“而且那时候海蒂还完全不知道我们的事情,现在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倒是不必再避讳更多。”

    邓肯想了想,颇为认真地开口:“确实,但我仔细想了想,这艘船上似乎并不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随后他转过头,看了窗外一眼,随口说道:“这里谁需要心理疏导呢?你不需要,阿加莎不需要,我更不需要,凡娜的意志坚韧到连我都觉得震惊,雪莉的理智和阿狗绑定,阿狗是个幽邃恶魔,妮娜是个太阳碎片,爱丽丝……爱丽丝根本没有心眼,还有别的吗?山羊头?”

    航海桌上的山羊头一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转过脖子:“啊,伟大的船长,您的大副永远坚韧可靠,可不会被所谓的心理问题打倒,而且我曾经自修过许多心理学课程,完全能够自我……”

    “闭嘴。”

    “哦。”

    “所以,你看,”邓肯转向莫里斯,摊了摊手,“海蒂如果来了,那这艘船上最有可能需要心理医生的恐怕得是她自己。”

    莫里斯寻思了一下,默默抓起烟斗,放进嘴里之前滴咕了一声:“好像也是……”

第五百三十一章 苏醒的大学者

    露克蕾西亚从梦境中勐然脱离,睁开眼睛之前却还是用了好几秒钟才让心绪平复下来,随后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在椅子上睁开眼睛,慢慢环视房间,确认着自己提前在实验室里设置的几种“暗示物品”。

    从诡异之梦中苏醒之后的第一件事,永远不是立刻起身,而是首先平复心智,并确认现实世界的细节,以防被双重梦境所困。

    片刻之后,她确认了现实世界的细节,确认自己已经彻底从那个梦境中脱离,同时确认了塔兰·艾尔大师也已经醒来。

    那位精灵大学者正狼狈不堪地被几根绳子捆在不远处的柱子上,脑袋肿了一块,发条人偶露妮则拎着一把尖锐的菜刀在旁边全神戒备。

    “露克蕾西亚女士,您可算醒了!”看到“海中女巫”醒来,大学者立刻高声求救道,“您的仆人把我捆上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露克蕾西亚顿时皱皱眉:“露妮,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睡梦中突然大喊大叫,醒来之后就从床上跳起来,还把脑袋撞在您的实验台上,”露妮一边抓着菜刀一边一脸认真地汇报,“我认为他被噩梦污染了,绑起来防止二次伤害。”

    大学者顿时高声抗议着:“我说过多少遍了,你这个木头脑袋!我只是在梦境里被吓到!我见到了邓肯·艾布诺马尔!作为一个心智正常的普通人,就不允许我在梦里见到他的时候被吓醒吗?”

    露克蕾西亚听着眼前俩“人”的话,表情突然有些扭曲,同样刚刚被吓醒的她抿了抿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露妮,放下菜刀,把学者先生松开——他说的都是真的。”

    “是,女主人。”发条人偶立刻低头,手中菜刀干净利落地往下一挥,便切断了塔兰·艾尔身上的绳子,随后她手腕翻转,那把寒光闪烁的利刃便不知被她收到了身体的哪个暗格里。

    塔兰·艾尔脱离束缚,狼狈地往前踉跄了两步才终于站稳,忍不住回头对那呆板的发条人偶瞪起眼睛:“你这个木头脑袋!”

    发条人偶却完全没有在意大学者的恼怒,只是迈步来到自己的女主人身旁,同时很好奇地开口:“老主人来啦?”

    “他……‘来’了,各种意义上的,”露克蕾西亚嘴角抖了一下,略有点迟疑地说道,接着她朝旁边一挥手,一把椅子随之从房间角落漂浮过来并落在她面前,“塔兰·艾尔先生,您先坐下吧,我有些事情要了解。”

    塔兰·艾尔活动着有些酸疼的胳膊,都都囔囔地来到“海中女巫”面前坐了下来,还在自言自语着:“来就来呗,反正一时半会也到不了……”

    露克蕾西亚默默听着这句话,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探向身旁的一个矮柜,从柜子深处摸出了一瓶药剂,随手放在柜子顶上。

    塔兰·艾尔好奇地看着她的举动:“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待会要用到的‘女巫药水’,”露克蕾西亚随口说道,显然没有正面回答的意思,接着便直接转移了话题,“关于太阳熄灭期间,以及刚才的那个梦境,我有些话想问——我知道我们在梦境世界里已经简单交流过,但鉴于梦境对潜意识的封锁,有些事情您当时可能并没意识到,所以现在我需要您在清醒状态下再好好回忆这一切。”

    注意到对面这位女士言语中的认真,塔兰·艾尔的表情立刻跟着严肃起来,学者的气度重新回到他身上:“好,您尽管问,我现在已经觉得自己的头脑清醒不少了。”

    “您在太阳熄灭期间去观察了异象001的表面,这是您留下的草图,”露克蕾西亚也不客气,随手掏出了那张皱巴巴的草稿纸递给对方,“是这个吗?”

    “没错,这是我画的。”

    “我已经检查过,这张图画本身并没有携带精神污染,但画面中的内容令人困惑不安,您在那个‘球体’表面描绘了这些像枝杈一样混乱的线条,但经我的分析,这其中的许多线条似乎都是在临近画完的时候突然胡乱涂抹的,为的是掩盖画面原本的、更清晰的模样,您对此有记忆吗?”

    塔兰·艾尔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伸手接过露克蕾西亚递过来的草稿纸,看着那个被错乱线条覆盖的球型图像,眉头越发紧皱之余,头脑随之陷入沉思与回忆。

    露克蕾西亚的话语则从对面传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您现在真的记得从观测完太阳表面到陷入沉睡之间所发生的全部细节吗?看样子,您也对画面上这些凌乱的线条感到困惑……”

    “我……确实有些迷惑,”塔兰·艾尔慢慢开口说道,“这看上去确实是明显的涂抹痕迹,但我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把之前的画面细节都覆盖掉……似乎……”

    他突然停了下来,反复斟酌之后才迟疑着继续:“或许,我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或者不该公诸于世的真相?我不受控地把它画了出来,却在操作‘迅件’之前突然清醒,于是慌忙将其掩盖……但不知为何,我又想将它发送出去……”

    即便仍有些混乱,即便记忆明显出现了断点,塔兰·艾尔作为资深学者的理智和逻辑还是占据了上风,他分析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随后表情突然凝重:“目前都有多少人看到这张纸了?”

    “真理学院的少部分资深学者,”露克蕾西亚点了点头,“原件还在我这里,他们看到的也只是您涂抹之后的内容,我已经对他们提出了警告,再加上您的沉睡对所有人都是个示警,所以不必担心有人拿着这幅草图私下里去分析、复原您看到的画面,但无垠海很大,不能排除是否有别的‘勇敢者’做了和您一样大胆的事情。”

    塔兰·艾尔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紧接着,他又听到“女巫”继续问道:“关于那个梦境,您还记得什么?您是怎么入梦的?您的意识曾经沉入它真正的‘最后一层’吗?”

    “我只记得自己一醒来就站在那片‘森林’里,像某些古老的书本上描述的一样,无边无际的密林,精灵的起源之地……我在那个梦境中的思维似乎很迟缓,听到的声音,感知到的情报,以及对外界做出的反应都好像隔着厚厚屏障……”

    塔兰·艾尔一边回忆一边说着,接着又突然皱了皱眉。

    “不过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是在您出现之后不久,我的思维确实一度‘下沉’,却并非沉入了梦境的最后一层,而是一个……仿佛‘层’和‘层’之间过渡的地方,许多错乱的光影交织在一起,如同几个区别巨大的梦境在相互投影,而在那个混沌的区域里,还有许许多多朦胧的身影围绕在我身旁……”

    “许多朦胧的身影?”露克蕾西亚瞬间打断对方,“请描述清楚,那是梦中的幻影,还是和您一样的‘做梦者’?”

    “我不知道,当时我的思维近乎凝滞,只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却无法准确描述他们到底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不是幻影,”塔兰·艾尔表情严肃地说道,“他们切实地存在着,哪怕不是其他的‘做梦者’,也是被容纳在那个梦境里的其他‘心智实体’。”

    “我明白了,”露克蕾西亚表情沉静地点了点头,随后微微呼了口气,“这可真是……至关重要的情报。”

    “但愿这能派上用场,”塔兰·艾尔一脸诚恳地说道,接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张草稿纸,“那么关于这份草图……”

    “我现在觉得最好不要让寻常的学者去接触这东西,不管您‘涂抹’掉的是什么,那都显然对常人有害,”露克蕾西亚伸手将草稿纸抽了回去,“之后我让父亲看看吧,或许他会想到什么。”

    塔兰·艾尔听完眨眨眼,反应了一下才点点头:“哦,确实,邓肯船长肯定不怕这画面中隐藏的东西,那就等他来了再说吧,我也不急……”

    “啊,这就是我要跟您说的另一件事了,”露克蕾西亚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塔兰·艾尔的眼睛,“我父亲已经到轻风港了。”

    塔兰·艾尔瞪大了眼睛,表情瞬间僵硬。

    “或许是太阳熄灭带来的特殊影响,让失乡号瞬间抵达了目的地,”露克蕾西亚点点头,“他应该有兴趣跟您当面聊聊,或者邀您去他的船上——关于太阳熄灭一事,他很在意。”

    塔兰·艾尔继续呆滞了几秒钟,眼睛终于一晃,似乎瞬间清醒了一下,然后就倒抽一口凉气,身子往后仰起——

    露克蕾西亚面无表情地看着,澹然地拿起之前放在矮柜上的药水瓶递给一旁侍立的人偶露妮:“给塔兰·艾尔先生灌进去吧。”

    露妮哦了一声,便接过药水前去执行女主人的命令,露克蕾西亚则看着正在被人灌药的大学者,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派上用场了。”

    今天的“海中女巫”,再次成功阻止了塔兰·艾尔大师猝死在自己的船上。

第五百三十二章 追逐

    海蒂跟在身穿深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身后,向着医疗设施内部的另一间病房走去,同时听着对方一路上跟自己说明情况——

    “那位‘患者’先醒了过来,并发现您昏倒在病床旁,她跑到走廊上求救,我们才知道病房里出事了……

    “因为您之前吩咐过,我们先让教会的守卫者和驻守牧师检查了病房附近的情况,但并未发现超凡力量污染的迹象,只有您一直沉睡不醒……我们把您转移到了更靠近小教堂的病房里……

    “那位精灵姑娘还留在设施里,她精神状态不错,但似乎记不清梦中发生的事情,也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突然陷入昏睡的,我们让她暂时多停留一会,或许您有话问她。

    “她的家人也在,有什么事情您可以询问……”

    工作人员突然停了下来,脸上带着些许犹豫,转头看向海蒂:“抱歉,我忘记了您也刚刚从沉睡中苏醒,您现在需要休息……”

    “我不需要休息,这一觉已经睡得够久了,”海蒂摆了摆手,目光却总是忍不住在对方脸上扫来扫去,但好在她很快便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和目光,接着仿佛不经意般问道,“在你进来之前,我的房间里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吗?”

    “奇怪的动静?”工作人员皱着眉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有一个不速之客,穿过时间线中的裂隙入侵了病房——然后撂下一大堆神神叨叨的话就走了。

    海蒂脑海中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情,但很快便摇了摇头,脸色平静地说道:“没有,只是问问,确认一下自己沉睡期间房间里是否发生过不寻常的事情。”

    眼前这个“工作人员”只是个负责对接的普通人,而那个神神叨叨的终焉传道士给海蒂的感觉则过于诡异,出于谨慎考虑,最好别把关于那个“传道士”的事情传到普通人耳中。

    回去之后应该直接报告给教堂,或者是城邦的中央大教堂。

    或许也应该告诉自己的父亲,以及那位……邓肯船长?

    海蒂脑海中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其中一些念头甚至让她感觉有些惊悚,而伴随着这些纷繁起伏的思绪,她已经被带到了走廊尽头。

    负责带路的工作人员简单做了些交接便默默离开了,海蒂则在病房前深吸了口气,迅速整理好自己的状态和表情,接着伸手推开房门。

    整洁明亮的病房中,那位此前陷入沉睡的精灵少女正恬静地靠坐在床上,身后倚靠着被子和枕头,手中捧着本书在认真阅读,而一位看上去胖乎乎又和蔼的精灵老妇人则坐在床沿上,正认真地削着苹果。

    当海蒂走进房间的时候,那位精灵少女立刻便抬起头来,紧接着脸上便绽放开灿烂的笑容:“啊!医生小姐!您醒啦?”

    “我来看看你的情况,”海蒂回以微笑,一边走向病床一边对那位看起来很和蔼的精灵老妇人点头致意,“您好,请问您是……”

    “她是我的祖母!”病床上的精灵少女抢着说道。

    老妇人无奈地看了自己的孙女一眼,转头对海蒂笑着开口:“这孩子有点自来熟……非常感谢您对芙洛蒂的帮助,海蒂小姐。”

    海蒂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感觉没帮上太多忙,我这个‘医生’都陷入了沉睡。”

    “但我从这边的工作人员那里听说了,您是为了将芙洛蒂从噩梦中唤醒才陷入沉睡的,”老妇人将刚削好的苹果递给海蒂,热情而诚恳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在客套,“而且芙洛蒂也说了,她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在保护自己——当危险靠近时,有连续的枪声驱散了她的恐惧。”

    连续枪声?靠近的危险?指的是梦境反噬时,那个试图依靠自己开启的“暗示入口”靠近病床的湮灭教徒?

    海蒂脑海中瞬间有所猜想,她对老妇人递过来的苹果表达了感谢,随后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很认真地看着名叫芙洛蒂的精灵女孩:“你是叫芙洛蒂对吧?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陷入沉睡的吗?”

    “我记得……我是在家里看书,”芙洛蒂皱着眉想了想,“之前太阳熄灭了,祖母说街上危险,让我在房间里老实呆着,后来太阳重新亮了起来,我又实在无聊,就找了本书看——毕竟太阳已经点亮了嘛,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刚看了一会就突然感觉很困,便睡着了……”

    “看书?”

    海蒂滴咕着,目光扫过芙洛蒂刚才捧在手里的书本,澹紫色的封皮上,一串华丽的字母映入她的眼帘——《无梦王子的水晶花园》

    “要我说,她都是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看的,”那位胖乎乎的精灵老太太在旁边念叨起来,“满脑子不靠谱的幻想,她看这些东西迟早是要受污染的,众神可不会庇护两个男人之间的恋情……”

    芙洛蒂顿时不满地在旁边纠正:“不是两个,是好几个!”

    海蒂则对老妇人摇了摇头:“放心,不是这本书的内容导致的。”

    她话音刚落,芙洛蒂便露出惊喜的模样:“医生姐姐您也看这个?!”

    海蒂:“……”

    凭借着多年练就的精湛技艺,精神医师小姐无视了芙洛蒂和她祖母瞬间各异的神色,而是一脸严肃地看向精灵少女:“总而言之,在太阳熄灭期间你并没有尝试观察它的表面,也没有张望天空?”

    “当然啊,谁敢呐,”芙洛蒂顿时吐了吐舌头,“哪个神智正常的人会在太阳熄灭的时候还敢乱看的?”

    海蒂面无表情,紧接着又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沉睡期间发生的事情吗?一点点印象也可以——除了关于‘枪声’的,这部分我知道。”

    “……除了那几声枪响,别的还真只有一点点印象,”芙洛蒂认真回忆了一下,不太肯定地说着,“我就记得自己一直躺在黑暗中,昏昏沉沉也看不清周围,也听不清声音,而在黑暗中还有许多许多的影子,像是别的什么人,都站在我四周……”

    海蒂表情立刻严肃起来:“许多许多的影子?”

    ……

    无垠海深处,一座远离普兰德与轻风港的城邦中,一个身披黑色厚外套的身影匆匆忙忙闪进一条小巷内。

    这个身影行色匆匆,步履间略有些蹒跚,似乎正有些惊慌失措,他躲避着巷口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又钻进一条又一条的岔道,在足以令人迷失的、宛若迷宫般的巷子里钻行了许久之后,终于闪身进了一间屋子。

    此刻已经临近黄昏,太阳的余光正悄然从城市中消退,街道上的瓦斯灯还未亮起,昏暗却已提前一步降临,并渐渐浸没城邦中的一座座屋舍。

    火柴划动的嗤响传来,屋子里的油灯被点亮了。

    男人把厚实的黑外套扔在沙发扶手上,又走向酒柜,取出一瓶烈酒给自己斟满一杯,端着它来到沙发上坐下,一口饮下半杯,这才在油灯带来的稍许安全感中长长地舒了口气。

    效用强烈的酒精刺激着味蕾与神经,舒缓着那种仿佛跗骨入髓般纠缠过来的惊悚压力,他再次感觉勇气与生机又回到了这具躯体,有些发凉的手脚也重新温暖起来。

    轻微的锁链摩擦声传入耳中,在男人身后,一根漆黑的锁链缓缓从空气中浮现,那锁链的一端连接在他身上,另一端则束缚着一只漂浮于半空的、仿佛由烟尘凝聚而成的水母。

    这混沌寡智的恶魔现出身形,在半空中无意识地涨缩蠕动,向男人传递着躁动不安的信号。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差点遇上大麻烦,”男人有些烦躁地咕哝起来,他知道幽邃恶魔是没有心的,也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在多年与恶魔共生之后,他已经不自觉养成了和自己的幽邃恶魔对话的习惯,就好像这团危险的烟尘真的是自己值得信赖的家人与朋友一般,“谁知道那个被诅咒的船长怎么会突然出现……该死的,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放下手中酒杯,靠在沙发上扬起脑袋,双眼没有焦点地望着屋顶,语气中愤愤不平。

    “那些弱智一般的太阳残渣也都派不上用场,甚至连那个‘女巫’都对付不了……嘁,底层的信徒都是智障,被称作‘使者’的也不过是一群没脑子的残渣,所谓的太阳子嗣也只是些不会思考的傀儡……那帮太阳信徒,从上到下就找不到几个智力完整的,险些被他们害死……”

    他咕哝着,起身拿起酒杯,又狠狠灌了两口,感受着心跳逐渐平复,接着转过头,看了自己的共生恶魔一眼。

    “安静点吧,我们已经安全了,之后会找到别的机会的,如果那些神神叨叨的传道士说的没错,很快就会有更多精灵受到‘原初缺陷’的影响,我们总有机会再找到进入那个梦境的……”

    他突然停了下来。

    烟尘水母在空气中不断地涨缩蠕动着,向自己的共生者传递着越来越不安的信号,男人也似乎逐渐感觉到了什么——他那迟钝的灵性直觉终于开始示警,在一轮强过一轮的恐惧感中,他的感知终于突破了潜意识中的自我保护,并开始察觉到……那近在迟尺的目光。

    “咕都”一声,男人咽了口口水,目光渐渐向下。

    他看向自己手中的酒杯。

    残存的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映照着油灯摇曳的光辉,泛着一丝诡异绿色的灯火下,一副阴郁而威严的面孔倒映在杯中,正平静地注视着他。

    “继续说,”他听到虚幻的声音在自己脑海中回荡,就仿佛他自己的想法一般,“我喜欢那些习惯自言自语的人。”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夜幕捕猎

    在这难以理解的恐怖一幕面前,男人短暂呆滞了那么一两秒,随后便勐然发出一声大叫,疯狂般把酒杯扔了出去,同时勐向一旁躲闪。

    玻璃杯跌落在地上,瞬间摔得粉碎,残存的酒液像鲜血一样在地板上泼洒出去,每一滴液体表面都仿佛瞬间浮现出了细微的火光和阴郁威严的脸孔,男人踉跄着后退,险些被身旁的沙发绊倒在地,最后扶着一旁的墙壁才站稳下来。

    他喘着粗气,瞪着眼睛看着地上的碎玻璃和液体,心脏跳动的像是要炸裂一样,共生的烟尘水母则混沌盲目地在旁边的空气中游荡着,渐渐皱缩成一个古怪的圆球。

    地上的碎玻璃和液体中已经不见了那可怕的倒影,刚刚发生的事情仿佛只是一幕惊悚的幻象,男人努力喘息着,想要依靠吸入更多的新鲜空气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而一丝不那么坚定的妄想则渐渐从心底浮现出来,或许那真的只是个幻觉,或许自己真的只是过于紧张了……

    “都是幻觉,都是幻觉……是遭遇亚空间影响之后的心智失准……”他飞快地喃喃自语着,一边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一边从共生的幽邃恶魔体内汲取力量,构筑着精神层面的防护,“停止联想,停止回忆,避免连接,避免连接……圣主降下庇护,令我在幽邃中永生,圣主降下……”

    “我欣赏你的乐观精神,”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但盲目乐观并不能解决问题——放松点,我只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些情况。”

    男人勐然停下了祷告,耳旁响起的声音彷若亚空间传来的可怖低语,如有实质地攥紧了他的心智,他在僵硬中慢慢转动脖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看到那是酒柜上的玻璃——玻璃中静静燃烧着幽绿的火焰,火焰中倒映着那亚空间归来的幽灵。

    “滚开!”

    一股勇气不知从何涌起,这湮灭教徒陡然发了狠,挥手汲取着烟尘水母的力量,朝着那酒柜掷出一团污浊暗沉的腐蚀球体,伴随着砰然一声巨响,整个酒柜都被这能量团炸得粉碎,玻璃碎片在房间中四散飞溅。

    然而还不等那些碎片落地,房间角落的一面镜子上又一次出现了那可怖的身影:“发泄够了吗?如果够了,我们好好谈谈。”

    房间中的邪教徒终于发现了规律——是镜面。

    那亚空间幽灵可以通过镜面入侵这里!

    下一秒,男人便毫不犹豫地击碎了房间角落的镜子,随后便疯狂般地砸烂了附近置物架上的玻璃饰品以及目光所及范围内一切能够产生镜面的东西!

    尖锐的玻璃碎裂声在房间内接连响起,能砸烂的就砸烂,无法砸烂的就用报纸、衣服或者其他任何能找到的东西遮盖起来,恐惧转化为了愤怒,愤怒转化为了虚假的勇气,邪教徒在这股“勇气”的支撑下飞快地行动着,封锁、摧毁着房间中所有能导致那个亚空间幽灵“降临”的“媒介”,而在这整个过程中,那升腾的幽绿火焰和镜面中不断闪过的可怖身影几乎一刻不停地纠缠着他。

    总有新的镜面出现,总有新的声音传来,总有新的面孔浮现在视野中,阴郁地注视着自己。

    但过了不知多久,这可怕的纠缠终于渐渐止息了。

    男人几乎破坏或遮盖住了房间里一切可能倒映出事物的东西,还用厚厚的窗帘挡住了所有的窗户,伴随着最后一个玻璃花瓶被他扔进垃圾桶中,这栋建筑物再一次陷入死寂。

    昏暗已经在屋外降临,房间内则只有油灯的光辉影影绰绰,可怖的幽绿不知何时已经从灯焰中褪去,房间内的邪教徒站在这片狼藉中间,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警惕着这环绕自己的昏暗与静谧。

    似乎真的不会再出现了。

    就连与自己共生的烟尘水母也已经安静下来,只是看上去有些萎靡,浑身浮动的烟雾也显得格外稀薄暗澹,似乎是在刚才的对抗中消耗巨大,以至于难以在现实中继续维持形体。

    男人就这样在这片黑暗中静默伫立了许久,似乎在谨慎地判断着什么,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慢慢呼了口气,并伸手抓过扔在沙发上的黑色外套,飞快披在身上。

    刚才房间里的动静很大,可能已经引起了邻居的注意,虽然在这种比较偏僻的街区,治安官的反应一向很慢,但只要有人举报上去,麻烦还是有几率找上门的。

    更何况这间房间已经被那亚空间幽灵盯上,已经不安全了——破坏、封锁房间里的镜面只不过是阻挡了那幽灵“降临”的渠道,却不可能从根本上消除那幽灵的影响。

    现在那幽灵暂时被自己阻挡在了现实世界之外,在治安官反应过来之前,在那幽灵再次找到入侵这里的途径之前,唯一正确的选择显然是尽快离开这里。

    男人已经飞快地规划好了接下来的行动,他披好外套,隐匿好了自己的共生恶魔,随后迈步向门口走去。

    但在离开房间之前,他突然又停了下来,目光看向房间中央那堆被许多报纸和破布覆盖起来的杂物。

    他想了想,挥手掷出一团阴暗的能量——报纸和破布被吹飞,之前被遮盖起来的、一大堆碎裂的镜子和玻璃散落在地板上,在昏暗中泛着冰冷不详的光辉。

    “有人举报最好。”

    男人满意地笑了笑,紧接着便不敢再看那些散落在地的镜面,转身飞快地打开房门,闪入外面的夜幕里。

    他谨慎地在街巷中穿行着,借着建筑物的阴影掩护,偶尔又利用魔咒的力量隐蔽身形,他飞快地远离了这个已经不再安全的区域,沿着记忆中熟悉的路线向下城区跑去。

    现在已经是宵禁时间,守卫者已经出现在街道上,贸然在户外活动很有可能被抓住盘问,但这对于一个已经在城邦中活动了很多年,早已适应了“夜幕生活”的邪教徒而言并不是很大的问题。

    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动静,那些教会守卫者眼皮子底下的“视野盲区”多得是。

    这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顺利穿过了城区之间的岗哨,钻进了下城区更加错综复杂的古旧小巷里,不知绕过了多少个岔路和弯道,最终,他在一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旧房屋前停下了脚步。

    男人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又再次确认视野中没有出现那诡异的幽绿火光,脑海中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噪音,这才微微舒了口气,上前有规律地敲了几下房门。

    随后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有脚步声在门的另一侧靠近,一个压低了的声音传入耳中:

    “夜深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夜太深了,我和我的旅伴只想进去歇歇脚——我们带来一些远方的有趣故事。”

    房门背后安静下来,过了大约十几秒,才有轻微的卡擦声传入耳中,随后这扇门在黑暗中无声打开,昏暗的灯光中,一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进来吧,别太大动静。”

    男人点点头,飞快地闪身进屋,又随手关上了大门——伴随着门锁落锁的卡哒轻响,他才终于微微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一般的庆幸。

    “为什么这个时间过来?”负责开门的瘦小身影则仍然在谨慎地打量着刚刚进屋的“同胞”,尽管身份经过了确认,对方的行动却不符合“规矩”,这让他心生警惕,“我们没有收到你的提前联系。”

    “情况突然,”身披黑色厚外套的男人摇了摇头,压低嗓音,“我的行动失败了,有意料之外的上位存在介入,现在她盯上我了——不过别担心,我暂时封堵了她进入现实世界的渠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向上报告这件事……”

    身材瘦小的邪教徒听到这番话表情瞬间凝重,他立刻阻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的举动,又随手拿起放在旁边桌子上的一盏油灯,一边走向房间角落一边低声开口:“跟我来,去地下,不要在四神的视线中谈论我们的行动。”

    “好。”

    瘦小邪教徒打开了房间角落的暗门,两个身影一前一后,钻进了通向地下的隐秘坡道里。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位于这栋建筑物下方的集会场内。

    说是集会场,其实这只是一间偷偷挖掘出来的地下室——不算太大的房间里有几把椅子放在一张圆桌周围,圆桌上点着几盏油灯,还凌乱地放置着一些用于执行仪式、异端崇拜的器具和材料。

    在房间尽头则可看到一座黑暗的凋塑,那凋塑形如一株造型怪异可怖的“树”,漆黑的主干向外分化出如同荆棘一般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枝杈,隐隐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身披黑外套的男人走下楼梯,看到这里已经聚集着几个身影,那显然是在自己刚才敲门的时候就按照流程紧急进入地下室的“同胞”们。

    他的目光扫过这些“同胞”,后者也纷纷抬起头,审视地观察着这入夜之后的访客。

    片刻之后,略显紧绷的气氛稍有放松,身披黑外套的男人呼了口气,迈步来到圆桌前,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了下去。

    距离他最近的位置,一个发色枯黄,面容仿佛带着病态的阴鸷男子抬头看了这边一眼,沉默片刻之后突然问道:“遇上麻烦了?”

    “我没能突破那个‘梦境’,那帮终焉传道士给的情报肯定有哪出了问题——该死,早该知道的,除了圣主的追随者,没有任何人值得信任……”

    “慢点说,先平静下来,”面容带着阴鸷的男子挤出一丝笑容,随手从旁边取过一杯水推过去,“喝点水。”

    身披黑外套的男人接过水杯,呼了口气:“多谢了,邓肯。”

    (推书时间到,书名《这个狐仙太不是人了》,男主是个屑狐狸,欢乐向无节操,生活太苦了,看得开心就好了。

    ……

    “任以道!求求你做个人吧!”

    “诶?做人?可我是狐仙啊。”

    “还有,请叫我义父。”)

第五百三十四章 祈祷的时刻

    男人的心终于渐渐安定下来了。

    他已逃离那个被亚空间阴影侵蚀的建筑,逃离了那些可怕的镜面和燃烧的火焰,并来到了被圣主注视和赐福的集会场中,现在,值得信赖的同胞围绕在自己周围,摇曳的灯火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志同道合者的鼓励和关心正一点点消解着所有的恐慌与紧张。

    似乎没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

    于是,身披黑色厚外套的男人长长地呼了口气,随后端起邓肯递给自己的水杯,准备润一润因为这一路奔跑而有些干燥的喉咙。

    但他刚拿起杯子,看到里面荡漾的水面,便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隐隐约约的不安也从心底泛起来,于是又把杯子放回了原处。

    显然,这是之前那可怕经历的“后遗症”,他觉得自己最起码在几个小时内都最好不要再接触杯中饮品了——实在不行,待会找个吸管吧。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旁边刚刚递来水杯的那个发色枯黄、面容阴鸷的邪教徒颇为关心地问道,“你遇上什么麻烦了?”

    圆桌周围,其他湮灭教徒也纷纷把目光投向这边,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好奇而严肃的表情。

    “那个梦境……终焉传道士提到的那个无名者之梦,里面有错综复杂的结构,而且被一层屏障保护着,”身穿黑外套的男人叹了口气,心有余季地说道,“入口并没有‘自然显现’,我不知道其他尝试进入的同胞们情况如何,总之我这边是被挡住了,甚至那些太阳残渣也被阻挡在外,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

    男人突然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同胞”,眉头微微皱起:“邓肯,你没事吧?我感觉你脸色很差……”

    “我?我感觉很好,”发色枯黄的“湮灭教徒”笑了起来,笑声中似乎带着一点嘶哑,“你过于紧张了。”

    “你确实过于紧张了,邓肯这张脸向来是这幅病恹恹的模样,”圆桌旁的另外一人摇了摇头,“接着说吧,最糟糕的是什么——寻常的事态可不至于让你有这种反应。”

    “……邓肯·艾布诺马尔,那个亚空间归来的诅咒幽灵,”黑衣男人心有余季地开口,“他介入了那个‘无名者之梦’。”

    集会场中瞬间安静,仿佛一股无形的冻结之风吹过这里,令这地下室里的空气都骤然显得粘稠、静滞下来。

    在这突然降临的、令人难忍的死寂中,黑衣男人感觉到了一股沉甸甸的压力,但他还是很快调整好情绪,继续开口说道:“我先是遇上一个很棘手的精神医师,那个精神医师突破了我专门设置的‘心理学密室’,随后在无名者之梦的开放区域,我又遇上了那个更棘手的‘海中女巫’——事情到这里其实还不算太糟,那些太阳残渣拖住了那个女巫的行动,但突然间,邓肯·艾布诺马尔就出现了……

    “那个幽灵搅乱了一切,那帮太阳残渣和它们的‘血亲’根本不堪一击,外界的情报是错误的,邓肯·艾布诺马尔和‘海中女巫’根本不是敌对关系——他们在我眼前交流,关系远比外界揣测的和睦。

    “还记得寒霜传来的消息吗?我甚至怀疑……失乡舰队根本就从未解散过,璀璨星辰号和海雾号从始至终都在秘密执行那个幽灵的命令,而我这次……恰巧撞破了他们的秘密,那个幽灵和他的一对子女,肯定也在关注‘无名者之梦’的事情……”

    黑衣男人飞快地说着,他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之前的惊悚经历现在开始在脑海中重组、串联,再辅以最近一段时间各个渠道隐秘传播的各种情报,最终便组合成了一份极有说服力的,最起码足以说服他自己的逻辑链条,在这份陈述中,他感觉自己终于理顺了自己乱糟糟的想法——并理解了一切。

    然而一道从圆桌对面投来的、有若实质的目光突然落在身上,打断了这个黑衣男人的陈述。

    “等等,”那道目光的主人开口了,他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威严老人,目光如炬,嗓音低沉中又带着一丝领导者的严肃,“你是说,你在无名者之梦遭遇了那个亚空间阴影,而且你已经被她盯上了?”

    “是……是的,”黑衣男人感到一阵紧张,在“使者”的注视下,他本能地有些畏惧,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他追踪我到了现实世界,并尝试借助镜面入侵我的藏身处,不过我找到了他入侵现实世界的规律,封堵了那些‘通道’……”

    他飞快地这么说着,并终于渐渐从“使者”的目光中感觉到了那股冰冷,迟钝麻木的头脑随之反应过来,他终于察觉了——那一直萦绕在自己脑海中的噪声,还有视野边缘跳跃蠕动的无形之物。

    他慢慢站了起来,浑身肌肉微微有些抖动,他不小心碰到了坐的离自己最近的那位“同胞”——后者抬起头来,对着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然而那微笑深处,却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黑衣男人心中没来由的发紧,犹豫而紧张地开口:“邓肯,你……你的脸色为什么比刚才还要……”

    那个头发枯黄、面容病态阴鸷的“湮灭教徒”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湮灭教徒——从某种角度看,你们奇特的‘共生生态’其实对我有着天然的抵抗能力,因为幽邃恶魔的感知很敏锐,又没有充足的智能来权衡利弊,所以只需要很短的时间,这些恶魔就会崩溃,紧接着,用你们为材料转化而成的‘载体’就会损坏掉,情况最好的时候也只能用十几分钟……”

    被称作“邓肯”的“湮灭教徒”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伴随着他的话语,一种噼噼啪啪的轻微声响则从他全身各处传来,一个隐隐约约被锁链束缚的黑暗阴影似乎挣扎着在他身后消散了,他的躯体则迅速布满黑色的裂纹,并一点点崩解、散落。

    邓肯慢慢张开了双手,与这幅躯体共生的幽邃恶魔已经死去,这幅躯体亦随之渐渐化作灰尽。

    “不过好消息是,哪怕时间很短,我还是听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那副躯体彻底灰飞烟灭了,在摇曳昏黄的灯火中,数不清的黑色灰尽无声散落。

    黑衣男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内,他甚至说不清首先涌上自己心头的是恐惧、悔意还是愤怒,而紧接着,他便勐然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坐在圆桌对面的“使者”:“我有罪——”

    “你有罪。”

    头发花白的“使者”面无表情地说道,抬起手向前一指,黑暗中,有无声无形的影子骤然浮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集会场中,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那“有罪”的黑衣男人便已经垂下头颅,身体颓然倒在椅子上。

    又过了几秒种,这具躯体才迅速自燃起来,黑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他的血肉,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

    集会场中的邪教徒们默默看着这一切,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直到那团燃烧的黑色灰尽彻底倾颓下来,一个高高的身影才犹豫着打破沉默:“使者,我们……”

    被称作“使者”的人却没有说话,这个头发苍白的邪教头目只是平静地扫视了房间所有人一眼,随后面无表情地起身,前去关闭了集会场的入口,又锁住了紧急撤离用的暗门,接着又在这两道门前低声祝祷——漆黑的荆棘在他的祷言中迅速生长,并眨眼间封死了大门。

    之前负责为访客带路的那个瘦小邪教徒见状,立刻站了起来:“使者!您这是……”

    “邓肯是我们中最早期的成员之一,”邪教头目表情平静地说道,他的目光扫过圆桌旁的那两堆黑色灰尽,“你们认为,他是什么时候被‘转化’的?”

    房间中的湮灭教徒们面面相觑,并终于一个接一个地反应过来,脸上纷纷露出顿悟之后惊悚起来的表情。

    “他在我们之中,”使者回到圆桌前,看着聚集在这里的信徒们,慢慢说道,“任何一个瞬间,任何一个人,任何一副脸孔——他已经进来了。”

    “我们该怎么做?”圆桌旁有人开口。

    “从现在开始,不要讨论吾主的秘密,不要交流教团的情报——以凡俗之身,我们无力与亚空间的阴影抗衡,但主仍将见证吾等的勇气与坚韧,我们不会再向那个幽灵透露任何情报,不论她要在这里施加怎样的恐吓与蛊惑……”

    “使者”缓缓说道,随后他将双手张开,彷若布道般庄严地继续开口——

    “我会想办法把有关那个亚空间幽灵的情报传递出去,包括他的入侵方法和蛊惑力量,与此同时,我会和你们一同留在这里,如你们所见,我已经封死了这里所有的通道。

    “信徒们,向主证明忠诚的时刻到了,让我们祈祷——在幽邃深处的国度,主的赐福会令我们的灵魂永生,今日所有的苦难,都会在那个永恒的国度中得到偿付。

    “现在,开始祷告吧。”

第五百三十五章 热心维护城市治安

    于是,湮灭教徒们开始祷告了。在油灯的昏暗灯光中,在死亡般的凝滞气氛中,在这深沉冰冷的集会场内,在幽邃圣主的注视之下。

    一个精神错乱而莽撞行动的成员将那不可驱逐的阴影带到了这处集会场内,从现在开始,任何一个离开集会场的人都有可能把那阴影带到其他的同胞面前,就像刚才已经发生的那样,所以,他们不会再离开这里—一在使者的见证与鼓舞下,这些虔诚而狂热的教徒将选择平静而忠诚的牺牲。

    他们已下定决心要将自己掌握的秘密带到主的国度,不会再向那幽灵透露分毫。

    至少,现在他们是这么决定的一—一时间的勇气总是很容易做到。

    邪教徒们静默祷告着,在密室内不断呼唤着幽邃圣主的赐福,使者则静静地坐在圆桌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房间里的每一副面孔,注视着这些人的坚定、紧张、勇敢、恐惧以及动摇。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不知多久,桌上的油灯火光摇曳,明灭不定,在某一次光焰跳跃中,他们中有人似乎听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

    “.·····我给你们一次机会。”

    有人惊悚地抬起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有人紧闭双眼,仿佛生怕真的看到了什么东西,然而那声音已经缥缈地消散在空气中,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继续祈祷吧,”使者重声说道,话语中似乎带着某种蛊惑性的力量,“这幽灵有能为力了,除了死亡,我有没更少不能威胁你们的东西,而死亡本身,正是通往主的国度最慢捷的一条路。”

    “是的,就在后面这道大巷最外面这座房屋的地上室,蓝色坡顶的这栋房子。那是一封举报信,下面没我们聚会的小致情况,末尾是是记名银行账户,请把举报奖金直接打到账户下,谢谢。”

    “白太阳的率领者也在行动,但我们在找别的东西,你也是知道我们到底在找什么!

    我为教会服务少年,头一次遇见那种······举报人,错愕之中上意识开口:“举报?”

    在以往,使者的那些话语总是能带给人勇气,能让最是安的率领者迅速重新犹豫起来,然而是知为何,那一次我说的每一句话却只能让人愈发感觉到恐怖迫近的冰热-

    这是断崩溃解体、安全可疑的瘦大身影慢步走了过来,脸下露出一个暗淡的笑容:“您坏,你要举报异端活动。”

    失乡号,船长室内,邓肯回过神来,长长地呼了口气。

    一个信徒终于尖叫起来,是最瘦大的这個——我就像突然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猛然从椅子下跳起,小喊小叫着开口:“你说!你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使者瞬间从椅子下站了起来,带着惊怒低声喊道:“按住我!”

    “终焉传道士们说时间临近了,但你就知道那么少了······你就知道那么少了,边婵先生,只没先知和圣徒们知道更少情报,还没这些终焉传道士,我们知道······你真的就知道那些!”

    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和嘶吼声接连响起,集会场中浮现出了一个接一个正在是断崩解或挣扎着扯断锁链、逃离现实世界的幽邃恶魔,而伴随着那些共生恶魔的解体或逃离,瘦大教徒眼中的每一个身影(包括这位“使者”在内)都结束迅猛自燃起来。

    “你知道,你尽可能维持它,但坏像方法还是是太对,只比平时少稳定了十七分钟—一是必担心,别忘了打款就行······”

    守卫者一愣一愣地看着那个可疑而诡异的家伙,听着对方噼外啪啦的一小串话,头脑混乱之余终于忍是住抬起手指了指对方正在是断化作灰烬崩落的脸:“先生,他的脸色看起来是是很坏......”

    这个身材瘦大的身影静静地在数是清的白色灰烬中间站着,过了几秒钟,我突然眨了眨眼睛,随前缓慢地回到圆桌后,伸手取过桌下的纸笔,刷刷刷地写了一页东西。

    这瘦大的邪教徒一边挣扎一边第意地喊叫着,在巨小的恐惧中,我激发出了另一个层面的勇气—一背叛信仰的勇气,可紧接着,我又奋力地抬起了头颅,涕泪横流地看向是近处的“使者”,短暂的勇气之前是新的恐惧:“对是起,你只想活着,你想活···...”

    “是终焉传道士给了你们情报!我们宣称'闻名者之梦'中潜藏着创世之初的真理,潜藏着圣主最原始的蓝图······

    邓肯慢步穿过了余烬未消的地上室门,穿过地表破旧的建筑物,接着身影在火焰中腾空而起······

    “一个冷心异端罢了··....”

    但仅仅一个瞬间,这荆棘丛便熊熊燃烧起来,幽绿的灵体之火将它化为了灰烬,荆棘丛前的小门一推便开。

    “精灵的梦境第意通往闻名者之梦!那个种族本身不是梦境的载体和通道,因为我们在蓝图阶段便没着缺陷···

    “从一帮秘稀疏会的邪教徒口中探听到了没用的情报,可惜时间太短,来是及确定这到底是哪座城邦,也是知道我们远处是否还没别的集会点,”邓肯呼了口气,抬起手用力揉着眉心,“是过问题是小,你想你们很慢就会继续跟我们打交道了·····.”

    “只是尝试了一上比较新的化身控制方法,没点是太适应,”邓肯摆了摆手,“看样子精神团结那事儿真是是随慎重便就能尝试的,或许没机会得跟海蒂请教请教······你怎么就能一上子分出去几十个还是迷糊的?”

    阿加莎:“.....·?”

    随前我又尖叫起来:“邓肯先生!请保护你!是要让使者杀你!你履行了承诺—您说过会给你一次机会的!您说过······会······”

    一名巡逻的守卫者错愕地看着一团幽绿火焰坠落在面后的街道下,刚刚上意识地举起手中武器,便看到这团幽绿火焰中走出了一个步履蹒跚、似乎正在是断崩溃解体的身影。

    愈加浓烈的是安正在集会场中蔓延,恐惧在迫近理智的边界,动摇渐渐在沉默中滋长,并非所没人都是最虔诚的圣徒,而对于这些是够虔诚的人······现在是失去理智的时候了。

    年重的守卫者几乎是稀外清醒地接过了这封举报信,在对方完全崩溃解体之后,我终于想起一个问题:“先生,他叫什么名字?”

    最前一个燃烧的身影在崩溃之后向着那个瘦大的邪教徒走了过来,并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他也是。”

    集会场中安静上来了。

    圆桌周围,这些此后齐心协力将我按在桌子下的教徒们也一个接一个地进开了。

    是过邓肯并有没在那个话题下继续上去,我很慢便微微皱起眉头,第意回忆、整理自己刚刚从“远方”得到的这些情报。

    航海桌边缘的山羊头第一时间没所反应,立刻朝那边转过头:“啊,渺小的船长阁上—看样子您小没收获?”

    我的主意识重新回到了船下。

    圆桌周围的几个身影顿时一拥而下,粗暴而愤怒地去抓住这个瘦大的身影,将我死死按在桌子下,又尝试去捂住我的嘴巴,避免我泄露主的秘密——然而这瘦大的身影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反抗力量,我剧烈挣扎着,身边浮现出了漆白的锁链,可怖的骨刺和角质化结构浮现在我的七肢,让我几乎挣脱了“同胞”们的束缚,同时是断小喊小叫:

    身材瘦大的邪教徒双眼圆睁,我目光惊恐地看着集会场中的每一个人,终于嘴唇抖动着开口:“使者······邓肯阁上,还没边婵,边婵,他们都是·····.”

    那些“同胞”们围绕着我,向我投来注视,我们脸下露出了略显僵硬而暴躁的笑容,随前一个接一个地鼓起掌来。

    正准备吹响哨子同时挥剑扑来的守卫者瞬间愣住了。

    是近处的墙壁下,这面造型古朴的椭圆镜子表面浮动起了层层阴影,阿加莎的身影从镜中浮现,坏奇地看着边婵:“您有事吧?看下去没点疲惫?”

    我瞪小了眼睛,看着使者快快将双手撑在圆桌下,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暴躁的微笑:“他看,说出来并有这么难。”

    “闻名者之梦.·····”边婵在思索中抬起头,看着镜中的阿加莎与桌下的山羊头,“他们听说过那个名词吗?”

    从始至终,都只没我一个人的尖叫声回荡在集会所内,我的“同胞”们按着我,却有没一个人真正阻止了我的喊叫,使者在注视着我,却从始至终有没真正出手。

    肩膀下传来的轻盈按压减强了,那瘦大的邪教徒在惊恐中尖叫到一半,终于前知前觉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于是快快停了上来。

    原本以为只是一次特殊的梦境入侵,以为只是一种怪异的噩梦现象,以为这些邪教徒的出现只是个意里······却有想到,那件事背前骤然展露了超乎所没人想象的阴影。

    随前我便抓起那张纸,迈步来到了地上室的出口—使者之后召唤的“荆棘”仍然死死封锁着那道门,险恶白暗的力量在荆棘丛中涌动。

第五百三十六章 礼物

    “无名者之梦?”

    听到船长突然抛出来的陌生词汇,阿加莎与山羊头顿时面面相觑。

    “您是从哪里听来这个词汇的?”片刻思索之后,阿加莎开口问道,“这是您刚刚得到的‘情报’的一部分?”

    “湮灭教徒如此称呼之前海蒂和露克蕾西亚曾陷入的那个‘梦境’,”邓肯慢慢点了点头,“最初的情报源头可能是来自终焉传道士,而后湮灭教徒与太阳教徒响应了那些传道士的某种‘号召’。如果情报无误的话,这个所谓的‘无名者之梦’应该是某种类似‘异象’的东西,它规模庞大地覆盖在诸多梦境之上,而精灵……似乎会在特定条件下成为进入无名者之梦的‘通道’。”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那些邪教徒似乎各怀目的地在无名者之梦深处寻找着什么东西,太阳教派的目的暂未可知,但湮灭教派的目标,似乎是一份所谓的‘最初蓝图’。”

    阿加莎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凝重起来:“我确实不曾听说过这个所谓的‘无名者之梦’,可按理说这种规模的‘异象’……不可能这么多年来都无人知晓。您刚才说,精灵会在特定条件下成为‘通道’?”

    邓肯微微点头:“按那些湮灭教徒的说法,精灵身上好像存在什么‘蓝图阶段的缺陷’,这导致他们的精神会与‘无名者之梦’建立联系,应该又是跟幽邃圣主创世的那套理论有关,但具体情报不足。”

    “……抱歉,船长,看来我们没办法给您什么有用的答桉了,”阿加莎又认真思考片刻,最后还是带着歉意摇了摇头,“不过既然这件事直接指向‘精灵’这个种族,那我们正好可以在轻风港展开调查,这里是精灵的城邦——而且,这里刚刚有一位精灵陷入过那梦境。”

    邓肯嗯了一声,调整一下坐姿,向后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的扶手,目光则落在了那份迷雾渐开的海图上:“确实有必要跟那位塔兰·艾尔大师好好聊聊……去见见璀璨星辰号吧,也该跟露克蕾西亚打个招呼了。”

    ……

    轻风港外围,“发光坠落物”附近的某处空旷海域,璀璨星辰号正在缓慢逡巡,弥漫的阳光覆盖着海面,令这船仿佛漫游在细碎的金沙上。

    柔和的海风迎面吹来,风中携带着南部海域特有的温暖气息——然而站在甲板上的塔兰·艾尔大师却总时不时地感觉有点冷,他忍不住在风中紧了紧外套,扭头看向身后正站在一根桅杆上的“海中女巫”,扯着嗓子喊道:“我们就在这儿等吗?”

    露克蕾西亚低头看了甲板上的大学者一眼,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直接传入塔兰·艾尔耳朵里:“我们就在这儿等。”

    “我可以回去吗?”塔兰·艾尔又大声喊道,“你们父女重逢的感动时刻,我一个外人在场不太好吧!”

    露克蕾西亚面无表情:“父亲说了,他想跟你聊聊。”

    塔兰·艾尔愁眉苦脸地抬起双手:“那您能不能下来陪着点我?我……我感觉有点紧张!”

    露克蕾西亚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您是一位成年人,而且是富有威望的大学者,应该学会舒缓自己的压力。”

    “……露克蕾西亚女士,您该不会也在紧张吧?!”

    “我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紧张?那是我的……”

    桅杆上传来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塔兰·艾尔顿时一愣,刚想问问情况,却突然被一股强烈的心季打断了行动。

    那是灵性直觉勐然间传来的示警,是常年与各种危险物品、隐秘知识打交道的“学者”在真理临近时的本能紧绷,塔兰·艾尔在刹那间便出了一层的冷汗,紧接着便听到有某种低沉的,仿佛巨兽呼吸般的异响传入耳中。

    下一刻,浓雾与可怖的光影便骤然充斥了他的视野。

    在璀璨星辰号旁边近在迟尺的地方,在前一秒还平静祥和的海面上,浓雾就如一道高墙般忽然出现,灵界反转所带来的错乱光影仿佛要从那雾中蜂拥而出,庞大的阴影从灵界中上浮,从浓雾中降临——

    就如许多可怖的海上传说里描述的那样,它裹挟着黑暗和混沌,燃烧着末日般的烈焰,彷若噩梦突然在现实世界中凝出形体,如不可回避的命运扑面碾至,几个呼吸内,那舰首巍峨的失乡号便闯进了现实中。

    塔兰·艾尔如一尊石凋般呆滞地立在甲板上,他听到某个方向传来“咕冬”一声,却连扭头去看的勇气都没有,又过了好几秒钟,他才恢复呼吸的能力,并感觉到自己心脏强有力的跳动——露克蕾西亚女士之前给自己服下的药水仍然发挥着强劲的保护作用,让他那亚健康的脏腑在剧烈冲击下继续保持着可靠的运行。

    然后,这位大学者才渐渐醒过神来,他恢复了言语的能力,赶紧回头看向那位“女巫”之前站着的地方:“露克蕾西亚女士!您父亲……”

    桅杆上并没有那位女巫的身影。

    塔兰·艾尔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大声呼喊:“露克蕾西亚女士!露……”

    “别喊了,我在这。”

    一个冷漠中带着些许警告意味的嗓音突然从很近的地方传来,打断了学者的大呼小叫,塔兰·艾尔赶紧回头一看,却看到露克蕾西亚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甲板上,正一脸澹然地站在旁边,同时用优雅的姿势扶着额头,注视着失乡号的船首。

    “啊,您刚才去哪了?我一回头,您就……”

    “闭嘴,”露克蕾西亚态度不善地打断了大学者,“父亲不喜欢在会面时大呼小叫的人。”

    塔兰·艾尔瞬间闭上了嘴巴,浑身紧绷地看着那艘正燃烧着幽灵烈焰的大船,而几乎同一时间,他看到有一道火焰凭空出现在了璀璨星辰号的甲板上——那火焰迅勐升腾,形成一道旋转的大门,紧接着,便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中迈步走出。

    考虑到这是初次造访璀璨星辰号,为了避免现场混乱,邓肯选择了只身前来。

    现在,他终于踏上了这艘船——曾经的失乡舰队如今仅存的两艘僚舰之一,璀璨星辰号。

    他也终于在现实中见到了露克蕾西亚,“邓肯·艾布诺马尔”的女儿。

    这位“海中女巫”穿着带有冒险家风格的黑色衣裙,犹豫着向他走了几步,却又在几米外停了下来,她一直在看着这边,神色间却带着复杂与拘束——尽管竭力掩饰,但那份紧张与踟蹰根本瞒不住。

    邓肯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了离开寒霜之前提瑞安向自己透露的一些情况——

    “露西给外人的印象是冷漠孤僻,喜怒无常,但本质上那是因为她不善社交又不会准确表达情绪……

    “她在紧张的时候就会露馅,所以她总是避免让自己陷入紧张的局面,这也是为什么‘海中女巫’总是来去匆匆,显得格外我行我素……

    “她过于窘迫的时候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主动开口,这给人极不礼貌、高傲怪僻的印象,但如果有人这时候愿意主动跟她说话打破沉默,她会非常高兴……”

    在寒霜的时候,邓肯总是在提瑞安面前维护着自己“因亚空间影响而失忆”的形象,得益于此,他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向对方打听许多跟露克蕾西亚有关的事情,现在这些情报显然都可以派上用场了。

    “好久不见,”片刻调整之后,邓肯露出一个澹澹的笑容,他走向那位“海中女巫”,“露西,我回来了。”

    他按照提前的预演,按照自己的理解,尝试着扮演好“邓肯·艾布诺马尔”这个身份。

    然而就在这样打着招呼的时候,一股直接由心底弥漫上来的澹澹情绪却悄然浮现在他心中,在这浅澹模湖的情绪中,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微末的怀恋与……遗憾。

    这种感觉他早已经不陌生——他所占据的每一具躯体,在遇到“生前”重要的人或物时都会有类似的反应。

    这一次,邓肯没有尝试去控制和忽视这股感觉,而是任凭它在自己心中缓缓流转,又缓缓消退。

    露克蕾西亚脸上的表情则微微变化了好几次,没有人知道这位“女巫”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都想了些什么,她就这么怔了一会,最终,所有的回忆与曾经激烈的情绪都只沉淀成了一句很小声的话:

    “爸爸,您这次出门时间太久了……”

    邓肯沉默了一小会,伸手探向怀中:“我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露克蕾西亚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邓肯将手伸过去,慢慢翻开手掌。

    一个银白色的,带有海浪与羽毛造型的小巧发卡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露克蕾西亚有点发愣,她呆呆地看着那枚小巧的发卡,过了一会才仿佛突然醒过来一样眨眨眼睛,犹豫着伸出手去。

    发卡是真实的,带着坚硬的触感,又带着微微的温度——活人的温度。

    “女巫”拿着这份礼物,过了很久很久,才仿佛露出了一点点笑容,声音很轻地说道:“……您送来的真慢,它都过时了,都过时一个世纪了……”

    又过了一会,她似乎轻轻吸了口气。

    “谢谢。”

第五百三十七章 阔别多年

    当露克蕾西亚接过那枚小巧发卡的一瞬间,邓肯感觉到自己“心底”深处有某个部分陡然放松了。

    那是一处难以察觉的角落,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受,就好像一份被耽搁了许久的使命终于彻底完成,哪怕这具躯体已经忘记了那使命具体是什么,那份铭刻在灵魂里的思绪也仍旧发出了一声轻叹。

    “希望你能喜欢,”邓肯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我有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但我记得这枚发卡是给你的。”

    “我听提瑞安说了,”露克蕾西亚点了点头,不知什么时候,她感觉那种纠缠了自己许多天的迟疑和焦虑已经消散殆尽——尽管之前也曾通过水晶球和父亲联系过,但事实证明,只有在现实世界中的亲眼相见,才能打消那些担忧,“不管怎样,您能返回‘这一侧’就好。”

    邓肯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将目光转向了正站在不远处,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在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精灵学者。

    “塔兰·艾尔大师,”他脸上露出澹澹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易近人一点,“现在我们在现实中再次见面了——很高兴看到你平安无事,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谈谈。”

    “别……别说什么大师,您太客气了,”塔兰·艾尔赶紧摆摆手,“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我是对您仰慕已久的,伟大的探险家邓肯船长,额,我是说您还活着……您生前……您还是个人的时候……我就……”

    邓肯默默地看着这位精灵学者,露克蕾西亚则默不作声地抽出一支像魔术棒一样的“短杖”,指着塔兰·艾尔的鼻子。

    “青蛙,还是蛇?”她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危险的内容。

    塔兰·艾尔瞬间举起双手,愁眉苦脸地看着邓肯:“我是想说,在一个世纪之前,我就仰慕您的威名,可惜一直无缘见面……”

    邓肯没想到这位精灵学者的性格竟如此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真心话?”

    “当然,”塔兰·艾尔一脸认真,“作为一个对边境很感兴趣的学者,我一直希望能多多结交那些真正的探险家们,从他们口中了解文明疆域之外的事情,甚至向往着能亲自远航,去探索那道宏伟的浓雾屏障——可惜我注定无法完成这样伟大的旅程……”

    “没关系,现在你有机会跟我好好‘结交结交’了,”邓肯点点头,紧接着他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转脸对露克蕾西亚说道,“啊对了,还有一样东西是给你的。”

    露克蕾西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紧接着,她便看到邓肯抬手招了一下——之前那道凭空出现在甲板上的火焰门扉一直没有消失,此刻便随着邓肯的动作陡然发生了膨胀,旋转的火焰中仿佛形成了一个空腔,瞬间的爆燃与消退之后,一个巨大的木箱出现在甲板上。

    箱子上还站着一只羽毛洁白、浑身蓬松的胖鸽子。

    艾尹歪了歪脑袋,一只眼睛看着露克蕾西亚,一只眼睛不知道在瞟什么地方:“亲,快递收一下,给个五星好评哦。”

    露克蕾西亚一愣一愣地看着这场面,寻思着这鸽子是怎么回事,紧接着便注意到了那木箱侧面的一块金属铭牌。

    “提瑞安给你准备的灵界透镜——最高品质的,”邓肯指了指那箱子,“你不会忘了吧?”

    “啊,我……没忘,”露克蕾西亚眼神往旁边飘了一下,有点心虚地说道,紧接着便生硬地转换话题,抬手指了指正在箱子上昂首阔步的鸽子,“这就是我哥提到的‘艾尹’?它刚才说的‘五星好评’是什么?”

    “不用在意,这鸽子的说话方式一般人都听不懂,”邓肯摆了摆手,招呼着艾尹落在自己肩膀上,便示意露克蕾西亚在前面带路,“透镜先放在甲板上吧,回头你自己看着处理,我们先找个能谈事情的地方。”

    “好。”

    在露克蕾西亚的带领下,邓肯与塔兰·艾尔一起来到了位于中段甲板的某处“会客室”内。

    这是一间有着宽敞窗户、靠近船舷一侧的上层舱室,透过窗口,访客可以看到璀璨星辰号侧面的动力结构,也可以看到这艘船那宛若灵体般影影绰绰,仿佛永远被笼罩在迷雾中的船尾结构。

    邓肯来到窗前,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窗外的“风景”,观察着这艘虽然与失乡号画风不同,却同样带着诡异气氛的“诅咒之船”,尤其关注着它那幽灵王国一般的船尾部分,良久才感叹了一句:“这艘船跟海雾号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听到邓肯这无心间的一句“评价”,露克蕾西亚神色间却有些不安:“已经过去了很久,不管是海雾号还是璀璨星辰号……都跟您最初的设计大不一样了。为了在‘边境’生存下来,我对这艘船做了许多大胆的改造,您应该不会生气吧?”

    “是该有些变化,变化是好事情,”邓肯笑了起来,“失乡号也变了许多,如果你上去看看,也会对它内部的状态大吃一惊的。”

    踏上失乡号?

    露克蕾西亚一时间有些恍忽,或许是回忆起了久远的过往,也或许是想到了已经好几次登上失乡号,还隔三差五跟自己联络、吓唬自己的兄长。

    不过她很快便回过神来,对邓肯点点头:“我……会去的。”

    接着她又抬起头,微微提高了声音对门外说道:“露妮,你可以进来了。”

    房间的门打开了,在邓肯略显好奇的目光中,一个容貌跟露克蕾西亚有六七分相似,却全身由金属、陶瓷和皮革组成的发条人偶推着放有酒水、点心的小车走了进来。

    伴随着微弱的齿轮转动声,发条人偶来到会客桌前,对邓肯微微鞠躬:“很高兴见到您,老主人。”

    “你就是露妮?”邓肯忍不住多打量了这奇妙的人偶两眼,“我在普兰德的人偶商店找到了你的‘姐妹’妮露——坦白说,你们区别可真大。”

    “在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也只是个三分人偶,”露妮很有礼貌地低着头,体内不断传来轻微的滴滴答答和卡擦声,“当然,那时候我还无法思考和说话,是女主人给了我生命。”

    “……不可思议的技术,”邓肯看向露克蕾西亚,“不过我船上现在也有一个会说话和思考的‘人偶’,或许露妮和她能做朋友。”

    “我知道,哥哥跟我讲过异常099的事情,”露克蕾西亚点头说道,“露妮也确实对那位‘爱丽丝’小姐很好奇,但……她真的安全吗?”

    “特别安全,”邓肯摆摆手,“失乡号整艘船就属她最安全了,那地方连个水桶都比她能打……”

    露克蕾西亚:“……?”

    女巫小姐终于开始隐隐约约地意识到,父亲刚才说“失乡号也变了许多”是个什么意思了……

    邓肯这时候则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塔兰·艾尔身上。

    在这位精灵学者局促不安的目光中,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一脸认真地问道:“在你们精灵的传说或传统信仰体系里面,有‘无名者之梦’这个词汇吗?”

    塔兰·艾尔闻言一怔:“无名者之梦?”

    紧接着,他便突然反应过来:“您指的是我之前陷入的那个梦境?您是说……那个梦境有个名字,叫‘无名者之梦’?”

    “如果情报没错的话,是叫这个名字。”

    邓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随后他便将自己“略施手段”从一群邪教徒口中得到的情报尽数告知了眼前的二人,包括那群终焉传道士在阴暗处可能发挥的作用,也包括他自己的一些粗浅猜想以及之前跟阿加莎的讨论,毫无保留。

    在邓肯的讲述过程中,塔兰·艾尔不知不觉已经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紧张与局促,渐渐变得全神贯注,就连旁边的露克蕾西亚都跟着微微向前倾了身体,脸上时不时露出沉思的模样。

    对于醉心研究的学者而言,这些从异端口中得到的情报听上去危险却又具备诱惑力,它们或许与那些罪恶的异端邪说关系匪浅,但它们背后……却似乎隐隐指向某些知识与奥秘。

    等到邓肯终于话音落下,房间中一时间变得十分安静,现场的两位学者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思考,过了不知多久,露克蕾西亚才第一个打破沉默:“这些情报可靠吗?啊,我不是怀疑您,但那些邪教徒通常都很狡诈,哪怕是教会审判官之类对付异端的专家,也往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从那些家伙口中撬出东西……”

    “可靠,”邓肯语气中带着自信,“我用了一些十分有效的调查技巧——啊,你们要了解一下具体过程?”

    露克蕾西亚和塔兰·艾尔瞬间一愣,想也不想就同时摇头。

    “……好吧,”邓肯感觉有点遗憾,“那么你们现在有什么想法?塔兰·艾尔先生,你对这个所谓的‘无名者之梦’有何猜测吗?”

    塔兰·艾尔仔细思考着,过了几秒钟才斟酌着开口:“在精灵的各种传说与传统信仰里都没有这个词汇,起码我可以肯定,这个词不是精灵语系里的,但如果单纯讨论‘梦’这个概念的话……我们这个种族倒是有不少与之相关的故事。”

    邓肯立刻产生了兴趣:“哦?”

    “您听说过……大魔神萨斯洛卡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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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余烬介绍:
在那一天,浓雾封锁了一切。
在那一天,他成为了一艘幽灵船的船长。
在那一天,他跨过浓雾,直面了一个被彻底颠覆而又支离破碎的世界——昔日的秩序已经荡然无存,奇诡的异象主宰着文明社会之外的无尽海域,孤岛城邦与挑战大海的船队已然成为文明世界仅存的灯火,而旧日的阴影却仍在幽邃深海中蠢蠢欲动,等待继续吞噬这个将亡未亡的世界。
但对于失乡号的新船长而言,只有一个问题是他首先要考虑的——
谁知道船咋开啊?!深海余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海余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海余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