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右贤王
虽然有些没听清曹昂在说什么,但呼厨泉却又继续说道:
“特使还请放心,此次单于之位事关重大,我已经提前告知去卑,他会在此次会议中支持我,再加上有你大魏的虎豹骑在,我想,我一定能拿下这三个老家伙的。”
曹昂嗯了一声:
“具体事宜你自己安排,还是那句话,需要我出面的时候,你只需要告诉我一声就好。”
呼厨泉咧嘴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着曹昂重新直起身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快便又沉默了下来,呼厨泉也为了避免让身边这个老狐狸看出破绽来,所以便一如往常那般平静,安静的看着面前的祭祖礼。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当巫师一步步走上阶梯顶端,对着那巨大的青铜鼎跪拜之时,就意味着此次的祭祖的目的已经完成了。
剩下的,才是此次各部落相聚龙城的大事。
于王庭商议单于的人选。
只见以兰氏、须卜氏、呼衍氏三族为首,随着三人相继起身离开,很快各部首领也都纷纷离去,前往王庭。
虽说是共同商议单于人选,可谁都知道,准信是在这三大贵族手中握着,他们也不过只有点头的份而已。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离场,呼厨泉也站起身来,冲着曹昂笑道:
“特使,咱们也走吧。”
曹昂点了点头,紧跟在呼厨泉的身后离去。
而也正是在两人刚踏出祭台的那一刻,便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了呼厨泉:
“左贤王大人。”
呼厨泉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来人,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弧度:
“左贤王大人?恐怕如今整个匈奴,也只有你去卑肯这么唤我了。”
去卑?
那位被托孤的右贤王?
曹昂仔细的打量着迎面走来的这名青年。
来人看起来要年长呼厨泉几岁,样貌刚毅,身材魁梧,看起来倒很有大将之风,难怪能为右贤王,统领一部。
只见去卑右拳击左胸,笑着说道:
“左贤王大人说这话可就是折煞去卑了。”
“承蒙您兄长不弃,赐我右贤王之位,我去卑,自当万死难报栾提氏大恩。”
呼厨泉大笑道:
“好,有去卑兄这一句话,我呼厨泉便算没看错你这个兄弟。”
去卑笑了笑,感慨道:
“说实话,左贤王大人此次前来,去卑心中是抱着忐忑的。”
“据我所知,如今兰氏、须卜氏、呼衍氏三族狼心已露,对于单于之位虎视眈眈,您不该来啊。”
呼厨泉笑道:
“左部本来就势弱,我若是再不来,就又该被那三族的老家伙给看不起了。”
去卑急道:
“可也仅仅只是看不起而已啊,您若是不来,五部首领未曾到齐,会议无法展开,到时候单于之位会依旧空悬,总好过您来此,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单于之位丢失来的好啊。”
呼厨泉摆了摆手,笑道:
“谁说我来此就是放弃单于之位了?”
去卑愣了一下:
“左贤王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跟我开玩笑?”
“以这三个老家伙的个性,就算您肯退让一步,他们也必然不会答应让您坐上单于之位啊。”
呼厨泉笑眯眯的说道:
“我上不去,他们也上不去啊。”
“按照先祖们以前定下的规矩,五部中只要有两部不同意单于之位的人选,其余三部便敲定不得。”
“介时只要你与我站在同一立场,谅他们也不敢无视先祖们的规矩,强行拍板。”
闻言,去卑不禁轻叹一声:
“实不相瞒,在今天以前,兰氏、须卜氏、呼衍氏三族都曾经来找过我,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场会议。”
“虽然我婉拒了他们,可这不代表他们会就此罢手啊。”
“据我所知,虽然先祖们有规矩说是单于之位的确定五部中需得有四部同意,方才作数,可我也调查过古籍,若是在三部同意的情况下还想作数,便得得到其他所有部族的同意,方才算数。”
“可你也不是没看到今日的场景,所有部族都以这三族马首是瞻,恐怕还是会不妙啊。”
听着去卑的担心,呼厨泉却冷笑一声:
“哼,其他部族?其他部族不过都是慑于三族的威风而已,若不是为了自保,又有几人肯为了他们而叛乱?”
去卑依旧担忧的说道:
“话虽如此,可即使我们两部联合起来,也不过堪堪能抵御住不被三族侵扰而已,又如何能再顾及他们呢?”
见去卑如此担忧,呼厨泉会心一笑,主动让出一个身位,露出身后的曹昂说道:
“去卑啊,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来自中原的特使,是魏公曹操的儿子。”
“曹操的儿子?”
去卑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曹昂,疑惑的说道:
“曹操的儿子怎么会来咱们这?”
曹昂耸了耸肩,笑而不语。
反倒是呼厨泉主动上前一步,在去卑耳边不知道小声的说些什么。
只见去卑的表情渐渐的转化成了惊愕,直到呼厨泉说完离开,去卑也被惊的半天说不出话。
直到许久,去卑方才回过神来,赶忙右拳击左胸,对着曹昂行礼道:
“若是魏公肯助左贤王大人一臂之力,我去卑,必将记得大魏的恩情。”
听着去卑表态,曹昂这才笑着说道:
“去卑兄不必多礼,我能来此,也是为了回报左贤王的大气而已。”
“既是受人之托,自当尽力而为。”
去卑神色激动,重重的点了点头。
见两人谈好,呼厨泉笑着说道:
“行了,这儿人都要走完了,咱们也该去王庭了,否则那几个老家伙又要啰啰嗦嗦的挑事了。”
说完,呼厨泉便也不再多留,翻身上马,径直朝着远处而去。
曹昂见状,正准备继续跟进之时,却只听去卑在身后叫住了自己:
“等一下。”
曹昂疑惑的回过头来。
只见去卑犹豫片刻后,方才咬牙,抬头看着曹昂说道:
“特使,以前我跟随在左贤王大人兄长身边,在中原时曾与魏公多有冒犯,特在此向您赔罪,还望魏公大人不计前嫌,这一次务必帮助左贤王大人登上单于之位啊。”
说着,去卑不禁对着曹昂单膝跪地,低下头去。
曹昂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会议开始
龙城,王庭。
这里是匈奴单于的居住之地,亦是整个匈奴的中心位置。
然而今时今日匈奴无单于,这王庭,自然不复昔日的辉煌,只有各部落的首领相聚于此的时候,才会稍显热闹。
但各部落首领皆聚于此,除了热闹……自然便只有吵闹了。
“哎,人都到齐了没有啊?会议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啊?”
“嘶,闭嘴,你没看见最上面那五张位子上才坐了三个吗?还敢问,找死不成?”
“切,要我看,缺的也不过是左右贤王而已,那三族的大人可都是到了。”
“嗯,尤其是这左贤王,说不定早就灰溜溜的打道回府才是。”
“……”
下方小首领的话语自然惹得整个部族高层哄堂大笑。
尤其是坐在上方位置的兰氏,虽然贵为右骨都侯,但却是笑的最为放肆的一个,甚至扭过头来对着身边的呼衍氏说道:
“哎,你听到了吗?左骨都侯,他们说的可真是有意思啊。”
呼衍氏的首领依旧如同祭祖那般闭目养神,语气淡漠的答道:
“行了,兰氏,注意一些,不管怎么说,现在单于之位未定,不要失了分寸。”
此言一出,须卜氏便附和道:
“不错,这一点我倒是与呼衍氏持有相同意见,你若是想尽情嘲笑,不如等立下单于之位后再笑不迟。”
“毕竟……那小子还是左贤王呢。”
“左贤王?”
兰氏笑的更厉害了,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栾提氏的威风到他这一代也有数百年了,该走到头了。”
“他也不看看,如今他这个左贤王,还能管住谁?”
话音刚落,便只听门外传来一道淡笑的声音:
“能管住左部,当然也能管住你们。”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下意识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呼厨泉大步而来,去卑也跟随在他身后,二人同时入内,倒是未曾见到曹昂的身影。
看着呼厨泉口出狂言,兰氏忍不住说道:
“小子,你脑袋没被马匹踢坏吧?”
呼厨泉耸了耸肩,笑道:
“我想应该没有。”
兰氏讥笑道:
“既然没被踢坏,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不过区区一个左部,如何能管住本大人?”
呼厨泉淡笑一声:
“要想管住你,泉靠的不是左部,而是左贤王,是我栾提氏。”
“你兰氏乃是我栾提氏册封的贵族,你身为右骨都侯,乃是我父兄所册立的辅政大臣,我身为左贤王,单于的继承者,如今单于之位空缺,我这个左贤王便是单于,如何管不得?”
“单于?就凭你?”
兰氏目光中讥讽意味更甚:
“小子,别忘了,你的哥哥就是死在中原内战中的,所以我也奉劝你,少将中原那鄙陋的礼仪带到我这来。”
“我草原不是中原,奉承的乃是绝对实力。”
“如今你左部不过是我五部中实力最孱弱的一部而已,若要由你小子登上单于之位,如何能服众?”
话音刚落,还不待下方一众小部落首领的附和,便只听呼厨泉身边的去卑冷笑一声:
“左贤王大人若是登位,我去卑所率的右部,便第一个臣服。”
“什么!?”
此言一出,莫说坐在主位上的三族了,就是下方一众小首领也皆是露出惊愕的表情,显然不敢相信他们这位右贤王大人怎么会如此支持呼厨泉?
而且右部不是一向保持中立吗?怎么今日会这么做?
只听去卑沉声说道:
“三位大人,你们皆是我匈奴百年贵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要忤逆先祖们的意思?”
兰氏身旁,呼衍氏冷哼一声:
“忤逆先祖?哼,真是好大的帽子啊右贤王。”
须卜氏也附和冷声道:
“我说怎么请不动你们右部呢,我们还真的以为你去卑是用实力说话的主,没想到到头来竟然也是个目光短浅的家伙而已。”
“不过,就算你右部今日支持这小子登上单于王位,我们……也不会答应。”
去卑大怒,正准备开口分辨什么,却只见呼厨泉伸手将之拦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须卜氏,开口说道:
“如果今日泉不登上单于王位,那不知右骨都侯大人准备将何人推上单于的位置?还是说……你打算自荐不成?“
“你……”
须卜氏顿时被气的说不出话。
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呼衍氏也睁开了眼睛,淡声道:
“好一张伶牙俐齿。”
“只是不知道我草原儿郎何时学的跟那些中原人一样,变的只会耍些嘴皮子的功夫了?”
听着呼衍氏尖锐的提问,呼厨泉却是眯起了眼睛,咬牙心中暗暗的盘算着。
这老小子……警惕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高啊。
不错,先前这些话大多都是曹昂教给他,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
曹昂对他说,既然从理法上来说,栾提氏才是单于的正统,而他又是左贤王,那么大可以当众利用这一点来宣扬。
介时就算是不能说服一众小部落首领彻底加入自己这边,最起码也可以让他们产生动摇,不是一味的坚持跟在那三族身后才好。
所以呼厨泉才会毫不犹豫的与三族争辩,可没想到这个呼衍氏却能一眼看出来。
明明年纪没有须卜氏大,但却当真是老狐狸啊。
就在呼厨泉思绪翻涌之时,却只见呼衍氏站起身来,一步步走下了阶梯,来到呼厨泉面前,与他对视着说道:
“你的母亲便是出身我呼衍氏,算起来,我还算是你的舅舅。“
“但今日,无论于公,站在五部首领这个位置;还是于私,站在你舅舅这个位置,我都得奉劝你一句……你不适合这个位置。”
呼厨泉讥笑道:
“凭什么?”
呼衍氏平静的说道:
“就凭你弱。”
“草原儿郎的性格和习俗我想不用说你也应该明白,一切用实力说话,但你的实力呢?”
“莫说你那前后不过三万人的左部了,就是再加上整个右部又如何?终究不是乾坤一掷的力量。”
“而如果不是乾坤一掷的力量,你又凭什么坐在那个位置上?“
第二百五十五章:乾坤一掷
“乾坤一掷的力量?”
呼厨泉嗤笑一声:
“既然叔叔觉得我的话语权不够,那就将你的力量也借给我,让你中部臣服于我不就好了?”
“有左、右、中三部的力量在,我倒是想看看,对于咱们匈奴人来说,这算不算的上是乾坤一掷的力量。”
见呼厨泉如此直言不讳,莫说呼衍氏了,就连上座看戏的兰氏和须卜氏都不禁一阵恼怒。
兰氏更是愤而起身,毫不留情的讥讽道:
“想要中部的臣服,凭你也配?我三族能号令草原三部凭借的乃是马背上打出来的威风,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姓氏。”
须卜氏同样起身,附和道:
“不错,你呼厨泉若是光想着借助栾提氏的名头就能获得兵马的支持,无疑是痴人说梦,莫说我三族了,就是下方的一众首领,他们也同样不会答应拥立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单于。”
见其他二族首领先后发话,呼衍氏这才重新呼厨泉,淡淡的说道:
“你都听到了?就是舅舅肯答应,我们的族人也不会答应。”
“所以这中部……你指挥不动。”
呼厨泉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大大咧咧的说道:
“行,反正我也就是这么一提,反正中部的兵权也在舅舅手里,给不给的我说了不算。”
“不过我倒也想看看,连我都登不上这单于之位,舅舅又准备推举何人上位?”
呼衍氏神色不变,依旧淡漠的说道:
“推举何人上位我们三族自有商议,这一点,就不劳烦侄儿你操心了。”
见呼衍氏说话间就要将自己排斥在外,呼厨泉自然不会答应,当下上前一步,看着呼衍氏咧嘴一笑:
“舅舅何出此言呐?就算侄儿登不上这单于之位,可好歹也是左贤王,堂堂五部中左部的首领啊,更何况如今就连右贤王去卑都站在侄儿这一边,若是侄儿不参与,这五票去其二,剩下的三票就算意见一致了……也没什么意思吧?”
听着呼厨泉有意无意的嘲讽,上座的兰氏也走了下来,冷笑道:
“左贤王多虑了,左部势弱,有没有你们的意见很重要吗?”
呼厨泉目光转而望向兰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当然重要,我左部势弱不代表右部同样势弱,就算右部也是势弱,但我左部和右部加起来的话……哼哼,我这手上不是握着两部的意见嘛?”
“所以,真要算起来,我这个左贤王好像还要比右骨都侯大人您的意见更重要啊?您说是吧?”
闻言,兰氏当即便眯起了眼睛,狞笑道:
“兰氏、呼衍氏、须卜氏三族一向荣辱共存,既然左贤王想要代表左右两部,那我兰氏今日便僭越一番,亦可代表我三族之意见,你又有何话说?”
听着兰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猖狂的话语,呼厨泉却并未立刻答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呼衍氏和须卜氏。
果然,对于兰氏刚才的话,此二人皆是选择闭口不言,看上去好似根本没有任何意见。
呼厨泉点了点头,淡声道:
“行,既然三位大人都如此固执,那按理来说我这个左贤王也不好太拂了你们的面子。”
“但若说就这么答应……未免显的我这个左贤王当的太过儿戏了吧?”
呼衍氏眉头微皱,开口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呼厨泉深吸一口气:
“既然我们五部首领的意见交换不到位,那不如就按老祖宗们留下的规矩办事,如何?”
此言一出,莫说兰氏三族了,就是下方一众小部落的首领也皆是一阵哗然。
按老祖宗的规矩办事?
这意味着什么?
老祖宗们世代居于草原,他们留下的规矩自然也简单。
那就是一个字。
打。
草原不比中原,有着春秋礼仪的经年教化。
匈奴乃是马背上的战斗民族,草原儿郎的性情也大多直爽,处理事情喜欢直来直去。
而打架,自然就是他们最直观的方式。
所以当呼厨泉提出要按老祖宗们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时,这些首领们都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意外的是这一方法竟然是这位左贤王提出来的。
毕竟谁都知道左部虽居于单于庭,但却势弱,是五部中实力最次的一部,就算如今加上右部的力量,可若是说想与三部合力后抗衡……
不用猜也能知道大概的结果。
没人看好呼厨泉。
即使他是左贤王,即使统领着左右两部。
兰氏难得没有选择嘲笑,而是一步步的走下了上座,来到了呼厨泉的面前,直视着他说道:
“小子,告诉我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区区左部而已,就算再给你加上右部的兵马,加起来也不过八万人,可我三部之力合起来却足有十三万人,你如何能挡?”
呼厨泉淡笑道:
“怎么打那是我的事,就不劳右骨都侯大人您费心了。”
兰氏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道:
“也行吧。”
“既然你执意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我等你回左部,拉好你那三万人马,哦对了,去卑也回去,我让你们左右两部人马合兵一处,我就在这龙城等着。”
说完,兰氏摆了摆手,看样子似乎真的要驱逐呼厨泉离开一般。
呼厨泉也不客气,当即转身离去。
去卑见状,紧随其后。
一直走到了大门口,呼厨泉脚下方才顿了一下,回过头来说道:
“怎么?右骨都侯大人不打算回去整顿兵马?”
兰氏讥笑道:
“我大军早已尽数驻扎在龙城外,一声令下便可迅速赶来,你如何能比?”
呼厨泉点了点头:
“是嘛……那正好,我的兵马也在城外,咱们也就别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出城吧。”
兰氏愣了一下,片刻后讥笑道:
“成,既然咱们左贤王大人真心找死,那我三部自当奉陪到底。”
“我倒是要看看,待我今日三部铁骑踏破你左右两部的兵马后,你这左贤王还有何颜面敢觊觎单于之位?”
说完,兰氏便同样大步朝着王庭外而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单于归属
“喂,右骨都侯大人,您不是说要带着您三部的兵马好好教训我吗?怎么还停在原地半天不动啊?”
两军阵前,呼厨泉懒洋洋的冲着对面阵前的兰氏喊话。
但对于左贤王的叫阵,身为右骨都侯的兰氏却死死的勒紧马缰,停在阵前说什么不肯动。
事实上,也不是他不肯动,而是当他看清面前那黑压压的一片军队时,他便一阵头皮发麻,就连胯下战马也都有意无意的向后退去。
那是什么军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该死,呼厨泉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搭上了这么横的一条大船做后盾啊?
疑问三连不断的涌现在兰氏的心头,久久的不曾散去。
看着面前那漆黑一片的铁骑重军,各个身披重铠,手提长枪,腰挎战刀,背弓箭弩,这精良的装备,岂是他身后这群草原上掠夺到的简陋装备可以比的?
兰氏丝毫不会怀疑,只需要一个冲阵,己方的兵马便瞬间会被对方的精锐铁骑给冲垮,即使自己这边人数要远超对面。
因为打仗,从来倚靠的都不是兵马数量的多寡,而是士气强弱。
可光双方的阵容摆上台来,自己这边的士气便已经弱了一筹,又如何能打?
更何况,旁边还有着左右部的八万兵马在。
一时间,原本还叫嚣着一炷香便要擒下左贤王的右骨都侯,却先沉寂了下来。
就连旁观的呼衍氏和须卜氏,看着那呼厨泉不知从何处搬来的虎豹大军,也都纷纷沉默了下来,哑口无言。
相比于三族之间的沉寂,呼厨泉却叫嚣的愈发厉害,目光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得意,大有一幅小人得志的样子:
“喂,我说右骨都侯啊,怎么打个架也这么磨磨唧唧的?到底打不打啊?”
打?还打个屁。
兰氏强压住心中想要骂人的冲动。
若是以十三万对八万,他自然不会怕;可问题就出在这身后突如其来的虎豹大军上。
打不过啊。
兰氏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僵持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曹昂也算是厚道,看着面前阵前迟迟不肯有所动作的兰氏,会心一笑,转过头来对着身边的呼厨泉说道:
“左贤王啊,咱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何?”
呼厨泉想了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过头来看着去卑,笑道:
“右贤王觉得如何?”
去卑微微一笑,右拳击左胸,开口道:
“臣下倒觉得,特使所言不错。”
“既然左贤王大人您想要的威慑已经达到了,而且匈奴部族本就是一家,倒也没必要更进一步逼迫三族了,我想,有着今日的威慑,来日大人收编三部时,一定会顺利不少。”
呼厨泉点了点头,无奈一笑:
“行吧行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若是我再执意下去,倒显得我这个左贤王气量小了。”
“只是……就这么给那老小子把台阶递过去,总还是觉得不爽啊。”
曹昂看着呼厨泉,笑着问道:
“哦?那不知左贤王还有何想法?”
呼厨泉抬起头来,目光扫过兰氏身边,咧嘴一笑:
“我想趁此机会再好好杀杀兰氏的威风,在阵前斩他几个亲信统领,不知特使意下如何啊?”
曹昂耸了耸肩,还不待他开口,便听身边吕玲绮的声音淡淡传来:
“那不知你们匈奴五部之中有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厉害统领?可在对面?”
闻言,曹昂无奈的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出声阻止。
因为他知道,虎女这是又手痒了。
听着吕玲绮的询问,呼厨泉想了想,如是说道:
“仔细一想,我匈奴第一勇士当属我身边这位右贤王去卑了,三族那边……好像还真没什么特别棘手的统领。”
吕玲绮哦了一声,便不再开口,闭上眼睛,完全一幅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看上去失望极了。
曹昂转过头来,对着呼厨泉说道:
“那就按左贤王所说,喊兰氏将战,然后在阵前斩杀这兰氏几个统领给你出出恶气,也顺道给他一个台阶下,如何?”
呼厨泉痛快的说道:
“成交。”
说办就办,在得到曹昂的答应后,呼厨泉当即便唤过一名亲兵,喊他前去对面阵容中传话。
而去卑见状,同样拍马上前,主动请战道:
“左贤王大人,您身份尊贵,千万不能有何闪失,不如待会上阵便由臣下代劳,如何?”
呼厨泉摆了摆手,笑道:
“有右贤王出战,我自然放心,那就交给去卑兄了。”
去卑右拳击左胸,沉声道:
“定不辱大人之命。”
说完,去卑便片刻不曾停留,当即拍马上阵,于两军阵前等候着。
前后不过片刻的功夫,只见对面阵营中同样窜出一名统领将军,拍马迎战去卑。
就像呼厨泉所说那般,去卑乃是如今匈奴的第一勇士,不过十几回合,便轻松的斩下了第一颗头颅,大大的涨了身后匈奴兵卒的士气。
很快,第二人同样迎战上来,但同样不敌去卑,前后几合便溃败而逃,最终被去卑追上,斩落下马。
第三人、第四人……
接连斩杀十数名统领,看着对面兰氏脸色越来越黑,呼厨泉心中大爽之余方才叫停了去卑,将他喊了回来,换上自己亲自策马上场。
但这一次,呼厨泉一直走到了两军阵营的中心点才停了下来,随后沉气高喝道:
“兰氏、呼衍氏、须卜氏三族何在?”
很快,便有三骑策马而出,同样来到了呼厨泉面前,正是三族首领。
看着面前脸色难看的三族首领,呼厨泉嘴角弧度却是掩不住的上翘,戏谑道:
“听闻之前三位大人都对我左部的实力很怀疑,说如果我当上单于,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单于,那么到现在,我倒想问问,我栾提呼厨泉,能不能坐上这单于之位?”
闻言,兰氏、呼衍氏、须卜氏三族皆是你看我我看你。
最终,只见兰氏率先做了表率,咬牙下马,右拳击左胸,对着呼厨泉单膝跪地:
“右骨都侯兰氏,恭贺栾提单于。”
呼衍氏、须卜氏也赶忙下马,学着兰氏那般对着呼厨泉拜去:
“恭贺栾提单于。”
第二百五十七:一年内的魏都
随着栾提呼厨泉在阵前得到三族的认可,于龙城登上单于之位,此次祭祖仪式也算是以完美结束而告终。
按照曹昂先前与栾提呼厨泉约定的那般,他今日便会回到单于庭,在接上蔡琰后,一同返回中原,去魏都见曹操。
对此,呼厨泉倒也没有阻止,只是告诉曹昂他会提前安排好行程,便转身回了龙城。
当虎豹大军浩浩荡荡的从龙城赶回单于庭时,曹昂却发现早已有一辆马车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而马车上的蔡琰在见到曹昂后,并未选择立刻跟着大军离开这片居住了十余年的陌生土地,而是缓缓驾车来到了一处高峰前。
曹昂策马紧随其后,同样来到高峰处,看着身边沉默的蔡琰,没有擅自开口,而是选择自上而下俯瞰着这广袤的草原。
春风拂动,沁人心脾,只可惜这样安逸的日子永远不会属于他。
直到良久,蔡琰方才轻叹一声,转身说道:
“走吧。”
曹昂平静的点了点头,安静的跟在马车身后。
大军终是再起程,向着中原方向而去。
只是这一次的目的……
是归乡。
……
幽州,蓟城,州牧府。
司马懿坐在主位上,照例的审批着这一州数十郡大大小小的事务,忙的甚至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如今的他,虽然明面上还未曾被任命为幽州的刺史,但实际上却掌握着整个幽境的权利。
幽州上上下下所有的官员都不敢对这个表面谦恭无比的青年有一丝小觑之心,因为这相处不过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却让他们都了解到了这位青年的恐怖能耐。
对内,自从幽州安定后,司马懿便一直坚持改革官制的弊端,以世家为主,收拢当地人才委以重任。
如此一来,不仅让幽州的官场风气变好了许多,就连本土那些世家们也渐渐安分了下来,效果远比屠城威慑要来的好。
对外,自从曹昂亲自带兵剿灭三郡乌桓,除了幽州边境这最大一处祸患后,幽州百姓的民心便一直向魏。
只不过民心虽向魏,民力却不能尽为魏所用。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幽州地处边境的缘故。
这幽州边关有的其实远不止是三郡乌桓,更是有其他游牧民族,例如鲜卑等等。
以前还有乌桓一家独大,劫掠边境的同时尚能统御他们,但自从乌桓被打掉之后,这些原本已经死心的游牧便又渐渐起了祸心。
不过他们也深知连乌桓都不是曹家的对手,他们这些夹缝中生存的民族自然更不可能与幽州甚至是整个中原为敌。
所以他们选择的方式比起乌桓的蛮横掠夺来说无疑要更取巧些,常常会选择打游击战。
如此一来,若是幽州边军理会他们,那么他们二话不说,掉头就跑,而且幽州边军一向抱着心存顾忌的原因,也不敢追的太远。
因为一旦将战场拉锯到广阔的草原上,幽州边军无城可依,但对于这些游牧民族来说却是龙入大海,根本无踪可循,免不了要吃亏。
可若是不理会,这些鲜卑族掠夺时下的狠手比起乌桓来说也弱不了多少。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鲜卑族时常居无定所,不像乌桓族还有个白狼山柳城作为大本营,他们完全就是“四海为家”。
为此,就是虎女在执掌幽州军队时,也少不了一番头疼。
但自从司马懿上台之后,却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能看准时机,频频以边境空城为引,且伏兵在外,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无数次引得鲜卑族马失前蹄,折损了不少人马。
如今之鲜卑,也愈发不敢如往常那般放肆了,因为他们发觉自己也渐渐的有些吃不清这个书生装扮的青年了。
如此一来,边境的民心依附,民力也愈发归拢了起来,幽州自然呈现出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落笔写完最后一封奏折时,司马懿这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笔墨,站起身来疲倦的活动着筋骨。
但当他的目光看向那垒如高山的奏折时,脸上却是遮掩不住的喜色。谷
这时,门外飞快跑来一名甲士,对着司马懿单膝跪地:
“报——”
“启禀大人,魏都那边派来一位大人,说是奉魏公之命,带给大人一句话。”
“哦?魏公派来的?”
司马懿眉毛一挑,思虑片刻后,袖袍一挥道:
“快请进来。”
“诺。”
那名甲士转身离开。
很快,一名身穿朝服的青年便在甲士的带领下,大步的踏入这座州牧府大堂中。
看着从主位上走下的司马懿,那名青年哈哈大笑道:
“仲达,好久不见啊。”
司马懿同样大喜道:
“长文兄?魏公派来的竟然是你?”
青年伸手笑着点了点司马懿,开口道:
“没办法,魏公知道我陈群与你司马懿私交甚好,此行幽州,自然要我前来了。”
司马懿笑道:
“懿如今久居幽州,倒是忘了长文兄已于年前被魏公任命为御史中丞了,特在此道贺了。”
说着,司马懿便对着陈群作揖拜去。
但陈群却一把拉住了司马懿,笑着说道:
“唉,仲达这是何话?我升为御史中丞不假,但你如今却也是独领一州之地,我也没向你道贺不是?算起来我们也是扯平了。”
司马懿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好,且就算扯平了。”
“不知长文兄突来幽州,是奉了魏公什么旨意?”
陈群这才想起此行还是带着任务来的,一拍脑门赶忙说道:
“你瞧我这记性,幸亏仲达提醒。”
司马懿笑而不语,站在陈群身前,恭敬的低下头去。
陈群清了清嗓子,这才朗声道:
“奉魏公旨意,魏公有令:未来一年内,不管魏都有任何重大变故,幽州各地都不得有所躁动,各居其位,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司马懿等了许久,见气氛渐渐沉默下来,这才抬头,诧异的说道:
“没了?”
陈群点了点头:
“没了。”
司马懿皱紧眉头,沉默不语。
陈群见状,同样疑惑着说道:
“哎,仲达,不瞒你说,来这一路上我也都在想此事。”
“你说,魏公他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啊?魏都一年内会有什么巨变啊?”
第二百五十八章:辽东巨变
听着陈群的疑惑,司马懿也是摇了摇头,抬头重新问道:
“对了长文兄,魏公此意是光带给我幽州的,还是大魏麾下各州之地皆有此令?”
陈群想了想,答道:
“应该是各州都有吧?反正我出魏都的时候,也看到有无数马车朝着其他方向跑去。”
司马懿点了点头,呢喃道:
“原来如此。”
陈群疑惑道:
“仲达可是明白了什么?”
司马懿没有答话,只是抬头又问道:
“长文兄,如今曹昂公子可还在魏都?魏公可有重新封他为世子?”
“大公子?”
陈群愣了一下,摇头说道:
“没有,自从大公子被废除世子之位,带着其夫人回了一趟江东后,便至今未曾到过魏都。”
司马懿皱着的眉头更甚,摸着下巴小声的说道:
“不对啊。”
“有虎豹骑的接应,算算时间,世子他应该已经回到魏都了啊。”
陈群有些听不清司马懿在说什么,不过却听到了“虎豹骑”三字,当下便说道:
“仲达可是在问虎豹骑?”
“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是魏公带着虎豹骑亲自去了一趟并州后,回来的时候身边就已经没了虎豹骑,也不知道这支劲旅被派到了何处。”
闻言,司马懿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难道虎豹骑不是去接应世子的?”
陈群听的一阵雾水,答道:
“当然不是啊,当初从幽州的调令不是都说了吗?说是要将虎豹骑停驻在并州,以此来制衡西凉铁骑。”
司马懿喃喃道:
“也就是说,世子现在还在魏都以外?而且名义上还只是大公子?”
陈群点了点头:
“不过这件事说来也奇怪,大公子德行品性一向是诸公子中的佼佼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魏公一直是将他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群臣也一直心有默契的将他奉为世子。”
“可自从出了年前那一档子事后,至今也不见魏公再提这话,就连群臣们也不见有一人上表此事,真不知道魏公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随着魏公如今年岁越来越高,难不成他还真的想另择其他公子即位?”
“仲达啊,你可是一直帮着大公子的,魏公若真有此心思,你还是得先想想办法啊。”
司马懿摇了摇头,笃定的说道:
“不会的,大公子乃是长子,又是魏公正妻丁夫人所出,立嫡立长,就算魏公百年之后没有遗命,也该由大公子即位。”
“况且曹昂公子一向在诸曹夏侯这些二代宗亲中威望最高,魏公若真的要改另其他公子即位,恐怕江山不稳。魏公虽老,但尚未糊涂,他知晓这个道理。”
“我只是担心,如今世子不在魏都,魏公身体又如今每况愈下,在没有遗命的情况下,若是有个万一……”谷
“再加上荀令君和郭军师他们如今都已经先后亡故,夏侯惇、夏侯渊、曹仁这些有威望的宗亲将军们又各个领兵在外,整个魏都找不出一人有足够的威望能震慑住朝野群臣,万一他们也起了什么异样的心思……”
“南方的一众势力早已虎视眈眈,到那时候的大魏,可就真是外有强敌,内有祸乱了啊。”
见司马懿已经忧虑至此,陈群惊愕的说不出话:
“应该……不会吧?”
“就算如今魏公已经老了,可每次上朝之时看着身子骨都挺硬朗的啊,坚持几年应该不成问题,大公子他就算再拖,也总该会回到魏都的啊。”
“有大公子坐镇的魏都,难道还能出什么乱子吗?”
司马懿摇了摇头,抬起头来,漆黑的瞳孔中映现出一抹狠厉:
“长文兄,你还不明白吗?魏公此番让你带来的话就已经暴露了他的现状。”
“说句大不敬的话,魏公大限……就在这一年之内了。”
见司马懿一改往日的唯诺,如此运筹帷幄的姿态,着实让陈群心中震惊十足,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你是说……魏公、魏公知道他自己快要撑不住了,而按照国礼,各地官员皆是要前往魏都吊丧,为了避免大魏将来因魏公而死所产生的内乱,所以他老人家才会提前下令,让各州官员不管发生何事都要坚守岗位,各司其职?”
司马懿闭上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陈群掐指算着时间,一阵愕然:
“那岂不是说留给大公子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司马懿猛然睁开眼睛,沉声道:
“不管如何计算,我也都不能再留在这幽州继续耽误时间了。”
“长文兄,今日我便收拾行囊,与你一同返回魏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得提前为世子做好一切谋算才行。”
陈群紧张的有些说不出话:
“可、可魏公他老人家有令……”
话还没说完,便被司马懿抬手打断,只听司马懿慎重的说道:
“长文兄放心。”
“魏公此令只是想要一个不乱而已,如今我虽然管理着整个幽州的事务,可真要算起来,幽州刺史乃是昔日袁熙手下的将军张南,只要他安分,这幽州便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陈群有些迟疑:
“可当初魏公命你来管理幽州,就是为了架空这张南啊,若是你一走,那这幽州的大权岂不是又要回到他手中了?”
经陈群这么一点醒,司马懿这才猛然记起还有这么一茬,赶忙点头道:
“对对对,幸亏有长文兄提醒,一旦我离开,这张南难保不会安分;可若是我不离开,魏都那边又……”
就在司马懿纠结之时,只见门外突然跑来一名甲士,没有大声喧哗,而是飞快跑到司马懿身边,在其耳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陈群没有听到谈话的内容,但他却能清楚的看到司马懿脸色变了,当下忍不住问道:
“仲达,这是怎么了?”
司马懿面色阴沉如水,沉声道:
“长文兄,恐怕我不能跟你回魏都了。”
“幽州东线边军来报,辽东有变。”
“世代驻守辽东的公孙家,这代家主公孙康在其子公孙渊的怂恿下,就在刚刚……自立为燕王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隔着岁月再相见
魏都,王宫。
曹操高坐在王宫大殿主位上,看着空荡的大门外,有些坐立不安的喜悦,手脚一阵不知所措,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当门外出现一道笔挺的黑衣身影时,曹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名黑衣青年驻足在下方,对着曹操遥遥拜去,口中同样欣喜的喊道:
“儿曹昂,拜见父亲。”
曹操赶忙起身,走下台来,扶起曹昂,神色激动的说道:
“我儿不必多礼。”
“此行如何?可有完成为父的嘱托啊?”
见曹操如此激动,曹昂微微一笑,轻叹一声,故作调侃道:
“自从并州一别后,孩儿便一直记挂着父亲的身体,这不,刚回魏都连自家府邸都没来得及回,便先赶来拜见父亲了,没想到父亲见到孩儿后第一句话竟然不是关心孩儿,而是问任务完成如何?还真是让孩儿痛心啊。”
听着曹昂略显幽怨的语气,曹操却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臭小子少来,想撒娇别来我这,去找你母亲,她念你可念的紧哟。”
曹昂莞尔一笑:
“等出了这座大殿,孩儿自该去拜见母亲。”
“只是在此之前,怕是父亲也不肯轻易放孩儿离开吧?”
曹操笑而不语,只是伸手点了点头曹昂。
曹昂这才微微一笑,转身走到殿门前,冲着殿外高声道:
“魏公有令,传蔡邕之女蔡氏昭姬觐见。”
“传蔡邕之女,蔡氏昭姬觐见——”
一声又一声的声音传递,响遍了整个大殿外。
只见一名姿容绝佳的美妇低垂着眼帘,缓步从殿外走来。
没有华丽的服饰,没有妖娆的媚态,只有一袭素衣白如雪,书香气质端庄典雅,一举一动皆是落落大方。
曹操有些不自知的看呆了,神色一阵恍惚。
面前这已经许久不曾见到的故人,再见时却依旧如年少初遇时那般美好,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他们初遇时的那天。
一座不大的书屋中,一位鬼灵精怪的少女伏在窗前,一手托香腮,金色的阳光挥洒在她的娇颜上,映出醉人的舵红。
是那么的美。
而她,也正转过头来,嫣然一笑的看着那站在书屋前,脸色通红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轻声的呼唤他一句“阿瞒师兄”。
那时候的她,尚还是名门蔡氏之女,高高在上犹如璀璨的华星。
而他,不过是一介宦官之后,京中权贵人人不放在眼中。
也正是那时候,他就会常常思量,为何他们之间的距离会那么远?
如今,跨过二十年岁月,故人再见。
昔日蔡氏名门已不再,而那个宦官后人也摇身一变,成为天下最强大的诸侯,高高在上的魏公。
二十年的征战,他本以为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会再遥远。
可真当他见到她的那一刻,璀璨华容,他还是会忍不住心生感慨,为何他们之间的距离会那么远?
曹操这才猛然间发现,原来不管他变得如何高高在上,也不管她变得如何破败衰落,自己对于她来说,自始至终都是那个站在书屋外,只敢小心翼翼窥视的那个脸红少年。
只因为那份藏在心中的欢喜。
看着站在面前对着自己躬身施礼万福的女子,曹操无数次想要伸出双臂相拥她入怀,可却也无数次止住了手中的动作。
只听耳畔重新传来那一声熟悉的天籁之音:
“妾身蔡氏昭姬,拜见魏公。”
“愿魏公……千秋无期。”
曹操这才回过神来,神色激动,赶忙摆手,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见二人如此,曹昂识趣的默默告退,将整个大殿留给了他们这对隔着岁月再相见故人。
随着大殿内气氛沉默许久,曹操看着面前这位心心念念二十年的人儿,这才重新开口,感慨着说道:
“二十年过去了,我老了,你却容貌依旧啊。”
蔡琰摇了摇头,依旧低眉,安静的说道:
“英雄既已迟暮,妾身又岂有不白头的道理?”
曹操步伐越过她,望向殿外,呢喃道:
“是啊。”
“最恨不过英雄迟暮,最恨不过美人白头。”
“孤曾以为孤能掌握天下人的命运,可到头来却连我自己的都掌控不了。”
“这江山……终究无人能带走啊。”
一念至此,曹操转过身来,重新望向蔡琰。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就会独坐在那铜雀台之上,思衬此生。
他曹孟德这一生,纵使权势滔天,高坐庙堂,位居万人之上;纵使阅女无数,各色各路的美女都尽收于这铜雀台中,可他依旧不开心。
因为当他面对这些美女侍奉,饮着杯中琼浆玉液时,神色恍惚之间却总能想起那伏在窗前的一道鬼灵精怪的身影。
一颦一笑都去触动着他那最深处隐藏的柔肠寸心。
但他也知道,就算他再怎么去想念那少女,他们彼此也终究不可能再走到一起。
二十年前,他们之间相隔着一座书屋。
二十年后,他们之间相隔着一座天下。
书屋太远,阻绝着他用力迈向她的步伐。
天下太大,山河更是不可被逾越的高峰。
身处乱世纷争,他曹操自诩为一代枭雄,随着能力不断的强大,欲望也远远不是那一方“征西将军”所能满足的了。
背负着远大而卓绝的政治抱负和理想,儿女情长却也只能屈居其后,就算他再不舍,也不能扎根于此。
他做不到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整个天下,也不可能做到只为她一人忠贞不二。
他是一国之主,统领中原,坐拥万里河山带给他的是属于征服的欲望,是成为天下共主的契机,是将来留名青史的信念,亦是……要成为“周文王”的夙愿。
那年少的欢喜,便也只能在这二十年的征战中,愧疚难当。
所以当他重新望向蔡琰之时,于心不忍之时更是心生感触。
隔着岁月再相见的故人,也终究只能是故人。
吾曹阿瞒,惟蔡昭贤姬耳。
第二百六十章:家中夫人
魏都,王宫外。
在曹昂从王宫大殿拜见完曹操默默退出后,便就转身到了后宫,去拜见了自己的母亲丁氏。
数月不见,母亲对于儿子的思念自然是诉说不完的衷肠,所以当曹昂重新走出王宫的时候,天色已然完全暗淡了下来。
宫廷之外,家家户户也皆以点灯燃蜡,诉说起各自家中的家常夜话了。
曹昂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拖着疲惫的身子朝着自己的世子府邸走去。
等到了府前,曹昂没有选择惊动任何人,在叫开门后便让侍女噤声,看着灯火依旧通明的东西两厢房,却大步朝着后庭院而去。
本想着后庭安静,自己也好趁机在思考一番将来的天下大势以及大魏未来的走向。
可让曹昂没想到的是,自己尚还未到庭院,便已然能听到院中传来一阵如银铃般悦耳的嘻笑声了。
“哎,香香,你帮我看看,这鞋子是这么织的吗?”
“你别问我,我这也是第一次忙这些女红活计,你问小白吧,她应该比较清楚?”
“这……夫人,奴婢也只是以前看老夫人她们织过而已,自己没动过手啊。”
“啊?连小白都不会?那岂不说我们几个之中没一个人擅长的?那怎么办?我还想着这段时间赶忙将它织出来呢,否则到时候该晚了。”
“要不……问问西房那边?”
“玲绮?女红这方面我们都不会你指望她能会?还是说你真打算去问那个冰山美人儿?”
“呃……好像是不太可能哈。”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这个小家伙好,这个要不就先放在这吧?等回头我拿去帮你问问。”
“嗯?春华,你什么跟西房那边关系那么好了?”
“你猜?”
“……”
听着院中传来一阵喧闹的笑声,曹昂嘴角却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弧度。
这么多年的相处,让他很容易就从四道声音中判断出里面都有谁。
孙尚香、张春华、董白以及、以及……以及谁来着?
曹昂心中一阵纳闷,先前交谈中那道陌生的声音却又是那么熟悉,他敢保证一定听到过,但就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是谁?
玲绮?她话一向少,而且干脆利落,不可能是她。
甄宓?她话更少。
就在曹昂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抹灵光。
曹昂嘴角抽了抽,一道模糊的倩影却在她的记忆中出现的越来越清晰了。
我靠,该不会真是她吧?
曹昂忐忑的走到了庭院前,目光飞快的扫过在座的四女身上。
孙尚香、张春华、董白以及……
马云禄?
曹昂呆在了原地,惊愕的嘴都合不拢。
看着庭院前突然多出的一道身影,四女也都纷纷回过神来,神色各不一。
孙尚香和董白自然是极喜的;张春华美眸中虽亦有欣喜,但幽怨却更多。
至于马云禄……则是撇了撇嘴,俨然一副嫌弃的样子。
孙尚香放下手中的女红,惊喜的跑了过来,欣喜的说道:
“子修,你回来了?”
董白也快步走上前来,笑吟吟的对着曹昂施礼万福:
“奴婢见过世子。”
曹昂对着二女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便将目光转到张春华身上,眉毛一挑,嘴角含笑着说道:
“怎么?看见夫君回来了,春华你反而不高兴吗?”
张春华瞪了他一眼,有些幽怨的说道:
“妾身还以为世子身边美人儿无数,早就忘了我这个黄脸婆了。”
曹昂无奈一笑,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来,轻抚着她的脸颊,哄道:
“我家春华风华正茂,正是最有韵味的时候,谁说是黄脸婆了?”
“再说了,就是我同意,咱们孩子也不同意啊,你说是吧?小家伙。”
说着,曹昂笑眯眯的伸出另一只手,轻抚着张春华已然隆起的小腹。
见曹昂那般憨态高兴的模样,张春华这才破涕一笑,娇哼一声说道:
“也是你回来的早,反正我可是早就跟她们说过了,若是你个混蛋真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府里生孩子,等孩子出生后,我便带着他一起出走,让你再也见不到我们娘俩。”
曹昂眉毛一挑,转过头来看向孙尚香与董白。
二女皆是心有默契的点了点头。
曹昂这才重新回过头来,故作讶异的笑道:
“这么狠啊?”
张春华强装正色道:
“不狠不足以给你长记性。”
“就是要让你明白,身伤易愈,心伤难合。”
曹昂无奈的点了点头:
“好好好,我保证,未来一段时间里,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府里,每天不是朝堂就是府里,不再出这魏都了,单陪你和孩子,如何?”
张春华嘟囔道:
“这还差不多。”
曹昂莞尔一笑,将耳朵轻轻贴在张春华的鼓起的小腹上,闭上眼睛,像是自言自语,满足的说道:
“哎呀小家伙,你是真不知道,当初为了你,你爹我受了多大的罪,那段时间腿都是软的啊……嘶,疼疼疼。”
只见张春华一边揪着曹昂的耳朵,一边红着脸轻啐道:
“当着孩子的面,你说什么呢?也不害臊,真是的。”
曹昂一脸无辜的说道:
“那总要我孩子知道他爹的艰辛啊。”
“你……”
见曹昂死性不改,张春华娇颜大红,连带着玉手的力度也更强了,疼的曹昂一阵龇牙咧嘴的。
一旁边的孙尚香和董白见状,也只是相视一笑,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
倒是一直未曾开口的马云禄,红着脸别过头去,口中还不知道小声的在嘀咕些什么。
好不容易才逃离魔爪,曹昂一边吃痛的揉着耳朵,一边看着一旁笑吟吟的孙尚香,恶狠狠的说道:
“你还笑。”
孙尚香身处世子府,似乎也恢复起了往日那般活泼的少女性子,当下做了个鬼脸,便笑嘻嘻的躲在了马云禄身后,生怕曹昂找她来算帐。
看着马云禄那护着孙尚香的挑衅眼神,曹昂也只能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开口道:
“你来我家干嘛?”
马云禄柳眉一挑:
“你管我?我是来见香香的,又不是来见你的,略。”
说着,马云禄故作一个呕吐的表情,而后全然不顾曹昂表情,娇哼一声,拉着孙尚香转身就离开了庭院。
曹昂惊愕的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转过头对着张春华说道:
“她今天晚上该不会又要占我的床吧?那我睡哪儿啊?”
张春华玉手托香腮,冲着曹昂抛了个媚眼,嬉笑着说道:
“反正世子就别惦记我这了,御医说了,怀胎前三月和后三月不能行房事,如今我已怀胎六月,距离生产已不足三月,所以……小白,扶我回去吧。”
董白强忍笑意,开口道:
“是,夫人。”
说完,董白便主动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张春华朝着庭院外走去。
临走前,张春华还不忘故意挺起小腹,递给曹昂一个戏谑的眼神:
“对了,世子若是胆子再大一些,不妨去西房碰碰运气?如果人家肯收留你的话。”
看着二女同样离开庭院,偌大的庭院刚才还人满为患,转眼间就又清冷了下来。
曹昂无奈一叹,坐在石凳上,抬头仰望天空,呢喃道: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坟茔祭酒
虽说东西厢房都没打算收留他这个府邸的主人,不过好在世子府也算是家大业大,虽然主房被占据了,但仍有不少空置的偏房。
曹昂在传来府内婢女们打扫之后,勉强也能对付一夜。
第二天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刺透窗户照射在曹昂脸上时,曹昂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但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道熟悉的倩影。
董白。
这位从小就服侍在曹昂身侧的贴身女婢原本打算小心翼翼的为曹昂盖好被子后就离开的,但看着曹昂已然醒来,便轻笑着说道:
“世子起了?奴婢这就为您去准备洗漱的东西。”
“不急。”
曹昂叫住了董白,显然还没回过神来,迷迷糊糊的说道:
“你不是在照顾春华吗?怎么大早起的就来我这?”
董白掩嘴轻笑一声:
“您还说呢?春华夫人虽然嘴上说不与您同房,可后来知晓您昨夜是一个人在这对付的,心里别提有多心疼了,这不,晨起鸡鸣第一声,就赶忙让奴婢过来照顾世子,生怕您半夜着凉了。”
曹昂笑了笑:
“她倒是有心了。”
董白笑吟吟的说道:
“世子既然起了,也就别贪床了,奴婢来的路上就遇见了孙夫人,她已经在堂前准备好了早餐,也请您赶快过去嘞。”
曹昂点了点头,不再开口,起身在董白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待洗漱完毕后便径直朝着大堂方向走去。
等来到堂前,浮现在曹昂眼前的便是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景象。
孙尚香、张春华、吕玲绮、马云禄四人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着桌上准备好的早餐。
见曹昂也走来,孙尚香笑着招手道:
“子修来了,快坐,给你留饭了。”
曹昂也不客气,走到孙尚香身旁坐下,目光扫过饭圈一桌,疑惑的说道:
“甄姑娘呢?怎么不见她来?”
张春华耸了耸肩,玉手托香腮,玩笑着说道:
“人家一个人在西房吃的挺自在的,干嘛要跟你坐在一块吃呢?”
曹昂翻了翻白眼,不以为意:
“怎么说现在都在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派人去请吗?”
吕玲绮平静的答道:
“她的性子比较安静,一向不喜欢这种人多热闹的场子,还是不要勉强她了。”
知晓府内众女中只有吕玲绮的关系与甄宓最好,听着吕玲绮如此说,曹昂也只能作罢,点了点头后便闷头吃饭。
看着大快朵颐的曹昂,马云禄不禁撇了撇嘴,啧啧称奇道:
“喂,世子大人,我问你个问题呗?”
曹昂头也不抬的说道:
“能不问吗?”
马云禄愣了一下:
“为什么?”
曹昂抬起头来,一脸认真的说道:
“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能是什么好话?”
“你……”
马云禄一阵羞恼,但转眼间便又冷静了下来,笑眯眯的说道:
“你说得对,但我还是要问……”
话还没说完,曹昂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拿着桌上的绢帛擦了擦嘴说道:谷
“我还有事,现在得先出府一趟,可能晚点回来。”
说完,曹昂便丝毫不停留,起身朝着大堂外走去。
看着曹昂离去的背影,马云禄惊愕的嘴都合不拢:
“这家伙怎么这样?”
孙尚香耸了耸肩,一边起身收拾着曹昂吃完的碗筷,一边笑着说道:
“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张春华也笑吟吟的附和着:
“你以为‘世子’是那么好当的吗?越是权重之人,越是没有表面那般简单,尤其是在这座魏都。”
见二女都为曹昂辩白,马云禄不禁撇了撇嘴,小声的嘀咕道:
“这家伙……总是这么好命。”
……
早已离开了世子府的曹昂自然听不见身后众女对于自己的议论,此刻他,已然乘驾马车而游。
只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却并不是那座高高的铜雀台,而是这魏都中一座偏僻不大的府邸。
刘府。
世子府的马车悠悠的停在刘府门前,只见一名青年飞快的走上前来,对着曹昂躬身抱拳道:
“不知世子大驾光临,琦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曹昂掀开车帘,跳下马车,扶起刘琦笑着说道:
“刘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如今你已贵为列侯,我可当不起啊。”
刘琦苦笑一声,开口道:
“琦本身无寸功,却被魏公高封为侯,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曹昂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
“有公子的荆襄九郡地图在,我大魏收复荆州那是指日可待,到时候公子必然是首功,既然这样,早封晚封又有何差别?”
刘琦没有接话,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出刘琦对于献图自保之事似乎尚还有所愧疚,曹昂笑了笑,倒也没有逼迫和嘲讽的意思。
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如果刘琦真的能心安理得的居住在这魏都,那就该轮到他曹昂看不起这“豚犬儿”了。
而且,曹昂也并没有打算告诉刘琦,其实他那个后母蔡氏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刘琮早就准备卖了荆州,甚至献州出的价格也比他献图的还低。
曹昂抬头看着面前的高高悬挂的“刘府”匾额,继续说道:
“好了,刘公子,我此行本也就是顺道,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耽搁了,如今看着刘公子在魏都尚能自在,便也放心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前往世子府找我。”
刘琦躬身抱拳道:
“一定。”
曹昂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重新坐回了马车。
马车悠悠的朝着城外跑去。
但当这次再停下来的时候,却是在一座青山下。
曹昂郑重的走下了马车,手上还捧着一个尘封的酒坛,在驱散身边的随从后便径直朝着山上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看见一座不大的坟冢,曹昂才停下脚步。
看着碑文上所书的短短数字,曹昂盘膝而坐,揭开手上捧着的酒坛,仰头痛饮。
直到饮罢,酒坛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坛中佳酿也匀洒出来一些溅落在地。
曹昂伸手抚摸着身前的碑文,笑着呢喃道:
“奉孝,我带了美酒来见你,只可惜……只能一人独饮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凤雏的策略
按照魏都的惯例,天黑时分便会有宵禁,城门关闭,任何人非大事不得出入。
纵使是曹昂,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不会触碰此令。
所以当天色黄昏时刻,曹昂便从山上摇摇晃晃的走了下来,虽然神色还算清醒,但身上的酒气却是扑面而来。
马车附近的一众侍卫见状,也不敢多问什么,只得搀扶着曹昂回了马车后,便小心翼翼的驾车往魏都的方向而去。
马车内的曹昂便也在摇晃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声熟悉的呼唤传入了他的耳畔:
“大公子、大公子。”
曹昂睁开眼睛,却只见马车前的侍卫挑起了车帘,低头禀报道:
“大公子,前方有人拦路。”
曹昂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何人如此大胆?还不赶快去驱逐?“
侍卫迟疑道:
“可……那人自称是大公子您请来的,还号称是什么凤雏先生?”
“凤雏?”
曹昂愣了一下,酒也清醒了几分,捂着脑袋说道:
“庞士元?快请他近前来。”
侍卫抱拳道:
“诺。”
见侍卫离去,曹昂也重新掀开了车帘。
看着信步而来的庞统,曹昂抱拳,赶忙说道:
“在下这个醉酒的荒唐样子样子,着实让先生见笑了。”
庞统笑着挥了挥手中羽扇,说道:
“酒乃佳酿,是好东西,常人醉酒不足为怪,世子何须见外?”
曹昂笑了笑:
“本来想着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亲自去拜访先生的,没想到今日便遇上了。”
“听闻先生拦住我的马车,不知可是有何事要商量?”
庞统轻挥羽扇,笑着说道:
“商量倒也算不上,只是在下来了这魏都许久,一直白吃白喝,所以有些于心不安,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初世子既然请我来这魏都,在下也理应倾囊相报。”
“哦?”
曹昂来了兴趣,看着前方尚还在营业的酒楼,做出个请的手势:
“天色还不算晚,先生还没用过晚膳吧?若不嫌弃,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庞统笑着挥了挥羽扇:
“在下吃食向来喜饮美酒,不知世子还饮得动否?”
曹昂哈哈大笑:
“先生若有幸,在下自当奉陪。”
“请。”
马车很快就赶到了那座酒楼前。
曹昂没有选择兴师动众,只是喊来一名小二,让他带着自己与庞统到了二楼一处雅间,比较僻静适合谈话,又叫了些酒菜,便与庞统席地而坐。
看着面前的庞统,曹昂率先开口道:
“不知先生打算如何倾囊助我?”
庞统放下手中羽扇,笑着说道:
“既然世子快言快语,在下也不敢隐瞒。”谷
“不过在回答世子这个问题之前,在下也想先问一句,世子将来若有幸能从魏公手中接过大旗,可有何理想?”
“理想?”
曹昂顿了一下,片刻后笑道:
“理想毕竟太远,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庞统会心一笑:
“我曾听闻魏公有言,说过‘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那不知世子可愿做那周武王?伐乱世,诛叛逆,建立一个新的法度?”
曹昂晃了晃手中酒杯,笑道:
“若能侥幸青史留名,吾自当全力以赴。”
庞统高声笑道:
“好。既然世子有此决心,那在下亦当竭力助你。”
“如今天下皆知,天下九州大魏独占其六,十三州尽得其九,只剩下南方荆、益、交、扬四州尚还流落在外,在下这段时间久居魏都,倒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大魏这些年来厉兵秣马,专心训练水兵,恐怕也是为了南下这一刻吧?”
见庞统一语道破,曹昂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笑着说道:
“先生慧眼,南下一直是父亲与我二人的心头事,只是苦于时机不曾成熟,所以才一直枕戈以待。”
庞统似乎早有所计,并不意外,依旧笑道:
“南下说来简单,但真正要实行起来怕也是不易。”
“毕竟南方也有四州,不知将来魏公或者说世子,打算以哪一州先开刀?”
曹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指尖敲打着案桌,思虑片刻后,笑着反问道:
“那不知先生可有何高见?”
庞统重新拾起羽扇,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
“交州尚还位于荆州以南,且地处南蛮,自然不去考虑;而江东一向与大魏有姻亲在,一时半刻,怕也不能立即翻脸吧?”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荆、益二州可以先做考虑。”
“哦?”
听着庞统娓娓道来的理念,曹昂不动声色的笑道:
“那不知先生觉得荆、益二州可以以何处为先?”
庞统毫不犹豫的答道:
“荆州。”
“为何?”
“荆襄九郡在南方位置最佳,乃战略要地,势同北方的冀州,且一旦拿下荆州,那么无论将来是西进益州还是东出江东,甚至是继续南下交州,都将不再话下。”
“况且在下听闻,荆州刺史刘表之长子刘琦曾来魏都,向大魏献图以求自保,如此一来,荆襄九郡地利亦能被我们所掌控,破城取地覆手可得。”
曹昂点了点头:
“不错,照先生所说,这确实是最适合大魏的战略。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为何先生不建议先取益州?”
庞统微微一笑,直言道:
“益州之主刘璋的暗弱虽然天下皆知,但毕竟有着蜀道的优势在,巴蜀之地向来就是易守难攻。”
“虽说如今汉中被我们所掌控,用汉中遏制住出蜀的咽喉容易,但要借助汉中反攻益州,怕也不是一件易事。”
“而且此地一旦要动手,就必须要急攻,否则很容易让大魏军队陷入西南战线,无力御东。”
说到这,庞统顿了一下,而后笑道:
“不过世子也不必担忧,既然连刘琦都能奉上攻战荆州的契机,那在下自然会为世子,为大魏剪除益州这一大患,世子只需给在下一些时间来谋划即可。”
闻言,曹昂会心一笑,隔空敬酒道:
“我自然相信先生的才能。”
庞统同样一笑,饮尽一斟酒后又感慨道:
“其实我建议大魏将来主攻荆州,还是有另一个原因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交心而谈
“哦?”
曹昂眉毛一挑,笑问道:
“什么原因?”
庞统放下手中酒杯,目光中闪过一抹精光,缓缓说道:
“江东幼麟,周瑜。”
曹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闭目,像是在沉思着什么,呢喃道:
“江东铁壁,一向御敌于千里之外,所以东吴善守不善攻,但有周瑜在的话,他一向是江东朝堂的主战派,所以肯定不会答应只坐守那一州之地偏安一隅的。”
庞统微微一笑,接口道:
“不错,所以东吴若想扩大自己的领土,便只有两条路。”
“要么西进荆州,要么北上青徐。”
曹昂抿嘴轻笑一声:
“可北上青徐的大门淮南在我大魏手中,并派有重兵驻守,考虑到江东的国力,所以周瑜不会选择强攻,如此一来,便只有西进这一条路。”
“先生担心的是若我们不早对荆州下手,恐怕周瑜那边也会有所动作吧?”
庞统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不错,淮南之于江东,尤胜汉中之于蜀地,我们要顺江南下不易,但他们要逆流而上同样不可能,江东若想强,便只有荆州这一个方向。”
“而且在下昔日曾听闻周瑜有二分天下之策,便是在江东立足的基础上,取荆进蜀,将南北从中间一刀划开,然后厉兵秣马,以待来日决战。”
曹昂举起酒杯,轻抿一口,又说道:
“既然周瑜西进之路已经定局,那先生以为他何时出兵会是最好的选择?”
庞统轻挥羽扇,神秘一笑道:
“这打仗嘛,自古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凭借江东和荆州的世仇,人和东吴已然具备;而江东和荆州紧邻,完全可以说是本土作战,所以这地利嘛,东吴也有。”
“如此一来,东吴缺的也只是天时而已,而在下以为,这周瑜等待的天时不在他东吴自己,而在荆州,在大魏。”
曹昂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举杯开口道:
“愿闻其详。”
庞统低下头,一手轻抚着手中羽扇,一边轻笑着说道:
“荆州刺史刘表,他已经老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没有了当年那‘单骑入荆州’的威风了,纵使荆州水兵三十万,可在他病倒在床,蔡氏掌权的情况下,恐怕也难有作为。”
“而且统听闻,自从他的长子被迫离开荆州后,他便迟迟不肯再立他的幼子刘琮登嫡位,如此,只待刘表百年之后,荆州必定会短时间内陷入内乱。”
“至于大魏嘛……呵呵,容在下说句大不敬的话,我想世子也明白如今魏公的身体,唯一的区别不过就在于世子您,是个完全合格的继承人。”
曹昂点了点头,并没有责怪庞统话语不敬的意思。
一来是因为庞统说的本身就是实话,如今曹操的身体每况愈下,满朝文武人尽皆知,而曹操自己也根本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反而每日笑呵呵的面对着群臣的担忧。
二来就是因为他和曹操本就算得上是豁达之人,不信天命,自然也不会在乎他人的看法。
更何况庞统有大才,若只是因为一句看似冒犯的话就与他翻脸,那么将来他接手的大魏也很难再有什么出息了。
毕竟上位者,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容人的气量。
见曹昂陷入沉思,庞统又继续说道:
“所以,周瑜在等待的也不过是时间而已,他知道如今我大魏无力南下,所以根本不怕等。”
“而我们若想争,便只能出其不意。”
听着庞统这变相点醒的话,曹昂点了点头,会心一笑,举杯道:
“敬先生。”
庞统笑而举杯。
直到饭席间饮罢,曹昂才让自己所驾的马车送庞统回去,尽管庞统再三推辞,可曹昂自己还是选择徒步走向世子府,一路上一个人静静的思考着刚才席间二人的谈话。
等重回了府邸,看着东西厢房皆已熄灯,曹昂则蹑手蹑脚的走向了后庭院。
本以为今夜总该无人再打扰自己了,可当曹昂迈入庭院的那一刻,还是见到了一道绝美的倩影。
那是一名怀抱白猫的绝美女子,静坐于月色之下,青丝散落,静谧宁神。
而当月光照彻在那女子身上时,皎洁华色与霓裳之上的银丝交替,亦能闪烁出晶莹的美丽。
那一刻,仿佛洛水之神降临人间。
曹昂如痴如醉的走上前来。
“喵~”
白猫却突然尖叫一声。
而怀抱白猫的甄宓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视线余光多了一道身影,猛然抬起头来,直到看清是曹昂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
“是你啊。”
曹昂回过神来,驻足在甄宓身前,微微一笑:
“回来的时候看你房间已经熄灯了啊,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甄宓低垂着眼帘,伸手轻抚着怀中白猫,呢喃道:
“玲绮已经睡下了,我睡不着,又不忍打扰她,所以出来走走。”
说话间,甄宓重新抬起头来,琼鼻耸了耸,黛眉微蹙道: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酒味这么重。”
曹昂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不好意思的说道:
“今天去见了位朋友,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一位,所以确实贪杯了些。”
甄宓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又低下头去。
感受到自己两人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曹昂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在魏都住的还习惯吗?”
甄宓点了点头,平静的答道:
“还不错。”
“在这座城里我见到了以前在袁家手中所见不到的一切,国泰民安,歌舞升平,海晏河清。”
曹昂应了一声:
“那就好。”
随着话题又中断了,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了。
曹昂似乎有些坐不住了,这才起身道:
“那个……我先去洗洗,你也早点回房休息吧。”
甄宓点了点头。
曹昂转身离去。
眼看就要彻底离开后庭院之时,这时,一道如银铃般的轻声从身后传入了曹昂耳中:
“你也是要当父亲的人了,以后记得少喝点酒。”
曹昂转头一笑,大步离去。
直到曹昂彻底离开后庭院,甄宓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看着曹昂的背影,呢喃道:
“似乎……真的不一样呢……”
第二百六十四章:婴
时间飞逝,岁月如梭。
转眼间距离曹昂重回魏都已有三月了。
这三个月来,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天,曹昂每日几乎都可以说是两点一线,不是待在王宫中接替曹操处理各种军务大事,就是在世子府陪着即将临盆待产的张春华和几位夫人。
忙的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时间竟然过了这么久。
今日的曹昂也是照例在铜雀台上批完了所有呈上来的奏折,抬头看了一眼殿外尚未落下的黄昏余晖,起身伸着懒腰,疲惫的打了个哈欠。
曹昂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朝着殿外走去。
一出门,曹昂便看见了站在门外恪尽职守着护卫任务的典韦,开口笑道:
“典将军,今日又是你当值啊?”
典韦摸了摸后脑勺,无奈笑道:
“没办法,仲康那家伙昨夜被魏公赏酒,所以贪杯喝醉了,末将也只能先替他一天了。”
曹昂哈哈大笑:
“无妨,等改日典将军休息了,我也派人送给将军美酒。”
典韦咧嘴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闲聊之间,只见董白从殿外快步而来,看见曹昂后欣喜的说道:
“世子。”
曹昂笑了笑:
“小白?这个时候你不在校事府待着,跑到宫里来干嘛?”
董白急笑道:
“哎呀,世子,还待什么校事府,快跟我回府,春华夫人要生了,孙夫人、吕将军她们都让我快喊你回去。”
闻言,曹昂惊愕的嘴都合不拢。
还是典韦先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
“快去吧世子,魏公和丁夫人那边末将替您带话,末将在此先恭贺世子了。”
曹昂激动的连话都说不明白了,只冲着典韦点了点头后便快步朝着宫外跑去。
董白见状,亦紧随其后。
一出宫门,曹昂和董白便上了董白早已备好的马车,疾驰着冲世子府跑去。
一路上,尽管曹昂是坐在马车上的,可还是一阵激动的坐不稳,心中忐忑十足。
坐在一旁的董白见状,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开口道:
“世子,到底是春华夫人生还是您生?我怎么感觉您比待产的春华夫人还紧张啊?”
曹昂语气结结巴巴的说道:
“小、小白,你、你说我、我真要当父亲了?”
董白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当然,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建安初期的弱冠少年了,年近而立,该有自己的子嗣了。”
“据奴婢所知,魏公在您这个年纪,似乎都已经有了子建公子了,而您这才是第一个啊。”
曹昂赶忙点头:
“对、对、对。”
见曹昂初为人父激动成这个样子,董白也不好在逗弄他了,微笑着不再开口。
马车行驶的很快,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又再次停了下来。
曹昂激动的跳下马车,见门口婢女们纷纷跪倒在地,口中还喊着恭贺的词,曹昂也只是撂下了一个“赏”字,便大步的朝着府中内院跑去。
一入内院,曹昂便看见门口站着的孙尚香、马云禄、吕玲绮几人,连甄宓也在。
看着紧闭的房门,曹昂朝着众女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只见孙尚香抿嘴轻笑一声,率先说道:
“放心吧子修,接生婆刚才已经进去了,这段时间咱们可是无不仔细的在照顾着春华,她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的。”
马云禄也大大咧咧的附和道:谷
“就是,放心吧,一定母子平安。”
吕玲绮也走上前来,轻拍着曹昂的肩膀。
见众女接连安慰,曹昂点了点头,虽不曾开口,但眼中的担忧却始终不减。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众人也在门外一直焦急的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声清脆的啼哭声响彻整个房屋时,曹昂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这才算缓缓放下。
只见房门被打开,一位年老的接生婆一脸喜悦的跑了出来,口中还喊道:
“恭贺公子,母子平安,是位小郡主。”
曹昂大喜,高声道:
“赏。”
说完,便丝毫不停留的跑进了房屋内。
孙尚香等人原本也想跟进去看看,但却被甄宓出声叫住。
只见这位洛神美人儿轻笑一声:
“这个时候,还是将时间留给他吧,初为人父,咱们以后再见也不迟。”
说完,甄宓便转身离去。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马云禄一脸惊愕的拉了拉身旁的孙尚香,开口道:
“香香,我、我刚没看错吧?冰山、冰山竟然笑了?”
……
早已进入房中的曹昂自然听不清门外众女在交谈着什么,此刻的他只是颤抖着身体,一步步的走进床边。
看着床上香汗淋漓、有气无力的张春华,曹昂赶忙俯下身子,握着她的手掌激动的说道:
“春华,辛苦你了。”
张春华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摇了摇头,将脑袋偏向一侧,目光看向枕卧在侧的婴儿,呢喃道:
“咱们的孩子不是男儿,你会不会很失望?”
曹昂靠近一步,轻吻在张春华的额头上,捋着她的发丝轻笑道:
“怎么会?女儿我也喜欢。”
张春华有气无力的笑道:
“你要抱抱吗?”
曹昂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
但说归说,当曹昂真要上手抱着的时候,却还是一阵手足无措,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曹昂那般小心翼翼的样子,躺在床上的张春华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弧度,美眸中尽是满足。
最后,还是在一旁接生婆的指引下,曹昂这才紧紧的抱起那雪一般的婴儿。
看着这眉眼神态都跟自己很像的女婴,曹昂是打心眼里的喜欢。
而这婴儿倒也神奇,看见曹昂的时候竟然也不哭了,反而笑了出来,咯咯的很是揪着曹昂的心。
看着父女二人这般和睦的样子,躺在床上的张春华轻笑一声:
“你这个当父亲的,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名字?“
曹昂想了想,当他的目光停在怀中啼笑得女婴身上时,不禁将她高举起来,朗笑道:
“那就叫婴好了,愿她永远如今日这般活泼开朗。”
“曹婴?”
张春华重复着曹昂所说的名字,而后一笑:
“听起来还不错。”
“那咱们的孩子……就叫曹婴。”
第二百六十五章:王宫宣诏
虽然自己女儿的名字已经确定好了,但初为人父的曹昂还是舍不得放下怀中这个可爱的女婴。
而那起名为曹婴的女婴似乎也很乐意在曹昂怀中玩耍,止不住的笑着。
最后还是在接生婆提醒孩子该喂奶的时候,曹昂这才不舍得放下了自己这个女儿。
看着躺在床侧的曹婴,尽管张春华已经提醒了半天自己要喂奶,可曹昂半天还是移不开目光。
最后还是在张春华红着脸羞恼的呵斥中,曹昂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房间。
临走前更是吩咐房中的女婢仔细的照顾床上的张春华和曹婴,自己则安静的坐在房门外等候着。
可让曹昂没想到的是,自己苦等到的却是王宫的宣诏,而并非房内的“宣诏”。
曹昂看着面前这个奉自己父亲命令来宣诏的內监,不由得皱眉道:
“你是说父亲现在就传我进宫一趟?”
內监躬身,赶忙回道:
“是,大公子,魏公说有要事说与您听,命您即刻前去见他。”
见曹操催促的这么急,曹昂虽然心有不舍,但也不好太过推辞,只能说道:
“知道了,你先在府外等候,我马上就来。”
內监行礼告退。
曹昂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轻敲了敲身后的房门,开口道:
“春华,父亲现在急诏我进宫一趟,想来应该是军事上又有什么大动作了,我去去就回。”
房门内许久都没有动静。
正当曹昂清了清嗓子,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却只听房内传来一道没好气的女声:
“知道了,你个没良心的,孩子才刚出生,你就撇下我们娘俩。”
曹昂推开门,看着躺在床上一个人生闷气的张春华,也只能歉意的笑笑,走上近前,开口道:
“等我晚上回来。”
张春华虽然不情愿曹昂此刻就离开,但也知道曹昂不止是曹婴的父亲,更是曹操的儿子,是将来大魏的继承者,所以只能点头。
曹昂在张春华红唇前轻啄了一下,微微一笑,这才转身离开。
临走前,曹昂还特意绕道去了一趟后庭院,看着坐在那里交谈等候的众女,让她们替自己先好好照顾张春华。
而众女也是欣然答应,马云禄甚至已经等不及,连忙跑出去去见这诞生在世子府的第一位婴儿了。
曹昂这才悄然的走出了世子府,上了府门前早已备好的马车,径直往铜雀台方向而去。
……
王宫大殿。
曹操坐在主位上,不断的咳嗽着,看着面前如山一般的奏折每一封都被认真的朱批,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这时,他派去传话的內监也快步跑了上来,恭敬的说道:
“启禀魏公,大公子来了,就在殿外等候着。”
曹操抬起头来,笑呵呵的说道:
“哦?快让子修进来。”
“诺。”
內监转身去传话。
很快,曹昂便大步的迈入了殿中,看着高坐在主位上的曹操,躬身行礼道:
“父亲,听说您找我?可是南方又有什么大动作了?”
曹操摆了摆手,咳嗽着站起身来,一步步的走到曹昂面前,笑着说道:
“没什么,南方还是老样子,无论是荆州、益州还是江东,都还算安宁。”
闻言,曹昂心中疑惑更甚:
“那您这么晚了还急着找孩儿来是干什么?”
曹操笑了笑:
“人老了,就喜欢唠叨,所以找你过来说说话,愿意吗?”
曹昂无奈一笑,抱拳道:
“父亲吩咐,孩儿照办就是了。”
曹操会心一笑:
“那就走着?”
说完,曹操便径直朝着殿外走去。
曹昂赶忙跟上前去,看着步履蹒跚的曹操,想要上前搀扶着,却被曹操伸手打掉。
只见曹操摆了摆手:
“不用,这几步路还坚持得住。”
曹昂见状,也只能小心的跟在曹操身后,落后半步。
这时,只见曹操抬头望月,开口笑道:
“听说张氏生了?怎么样?是我的孙儿还是孙女?”
见曹操提起曹婴,曹昂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如是说道:
“是孙女。”
“她是孩儿第一个孩子,所以斗胆,没经过父亲和母亲两位长辈的同意,给她起名叫婴。”
“曹婴?”
曹操重复了一遍,笑着说道:
“好名字。”
“她虽然是我的孙女,但你更是孩子的父亲,理应由你起名,我和你母亲都不会多说什么的,等回头有机会,带张氏和婴儿进宫来,让你母亲见见。”
曹昂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自然。”
“婴儿虽是女子,但我看得出她的活泼好动,将来若是好好培养,亦会有父亲您之风采。”
闻言,曹操笑呵呵的摆了摆手:
“行了,你小子就别拍我的马屁了。”
“如今你有了孩子,也算是成家立业了,以后要承担的不止是诸曹夏侯这个大家,更重要的还是你府内那个小家,你明白吗?”
曹昂点了点头:
“孩儿自当谨记父亲的教诲。”
曹操又咳嗽几声。
曹昂本想上前关切,但这时,又听曹操说道:
“我刚才已经命人到尚书台传令,即刻再进封你为世子,将来接替我继续坐稳咱们这大魏的江山。”
曹昂迟疑道:
“父亲厚爱,孩儿自当竭力。”
“只是现在天色已晚,不急于这一时吧?”
曹操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
曹昂安静的跟随在他的身侧。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走着,不知不觉得就来到了铜雀台前。
父子二人就这么站在这座高高的铜雀台上,俯瞰着这魏都夜色下的万千灯火。
曹操眼神一阵迷离,呢喃道:
“吾儿,你知道当初为父为什么执意要修建这座铜雀台吗?”
曹昂点了点头:
“世人都称父亲是汉贼,却殊不知如今中原的安宁正是您这个汉贼一手打下来的,汉室倾颓已不可挽,父亲建立这个铜雀台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世人您的功绩。”
曹操笑了笑,感慨道:
“是啊,人生如白驹过隙,谁都躲不开、逃不掉。”
“只是如此江山……怎能不让人留恋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魏公与魏公
听着曹操的感慨,还不待曹昂开口回答什么,便只见曹操已然弯下身来,完全不顾干净与否,就这么坐在地上,还冲着曹昂拍了拍身旁,示意他也坐下。
曹昂会心一笑,安静的坐在曹操的身边。
父子二人谁也不再开口,空气中的气氛就这么宁静且祥和。
直到良久,曹操才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笑呵呵的说道:
“其实为父今天叫你来的真正目的,还是想最后再跟你交代一些自己的身后事。”
“身后事?”
曹昂瞪大了眼睛,心中大惊,赶忙说道:
“可父亲,您还……”
话还没说完,便被曹操打断。
只见曹操转过头来,开口说道:
“还什么?还年轻?别扯了,为父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早些年犯下的头风就一直不得治,以至于后来病情越来越重,一拖拖到了现在,天命不弃我曹孟德,还让我活到了现在,知道我有了孙女,可以了。”
说着,曹操自己倒是欣慰的笑了笑,眼角似有晶莹,又将视线转到面前那万家灯火前,继续说道:
“想孤这一生,虽然荡尽了中原,可到底还是未能平定四海,尚还留有南方隐患,只能让你日后去铲除了。”
曹昂点头,沉声道:
“孩儿定不辱父名。”
“孤相信你。”
曹操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孤打了一辈子仗,不想到死了还被这些天下的烦心事给困住,趁现在孤还有些时间,咱们父子聊点别的?”
曹昂虽然心中一阵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
“父亲想聊些什么?”
曹操抬头望向夜空,呢喃道:
“奉孝……你已经去祭奠过了吧?”
曹昂点了点头,沉默着不曾开口。
曹操笑了笑,感慨道:
“想当初在许都的时候,我这个老头子还曾经拜托过他,让他在我百年之后尽心的辅佐你平定天下,可没想到这小子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临了临了还是让他先跑了。”
曹昂目光望向远方,轻声说道:
“天意何妒我奉孝?”
曹操点了点头,又说道:
“不过奉孝在临走前,还是让我带话给你。”
“说是如今的魏都邺城,已经不适合你居住了,让你将来好好考虑一下将来迁都的问题。”
“迁都?”
曹昂心中默念着这个词:
“为何要迁都?”
曹操约莫是感慨,笑了笑说道:
“按照他的话来说,邺城地处东北,放眼中原来说太过偏僻,且赵地乃是丰饶战守之处,而非一统王霸之地,大魏或可在此兴兵,但不可在此治国。”
“当初孤执意将邺城定为魏都,考虑的就是这冀州是你打下来的,你这个世子的势力都将盘综在此,好为你日后登位做保障。而如今你一旦登位,邺城这一优点自然就没有了,魏都也就没有再守的必要了。”
“况且你现在应该考虑的绝非是一城一池之得失,而是如何荡平天下,克成一统。”
曹昂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不知将来这迁都之处,父亲可有何建议?”
曹操笑了笑,答道:
“这一点,奉孝也替你考虑好了。”
“自古中国只有二都,西都长安、东都洛阳。”
“长安地处关中,八百里秦川更是最早的天府之国,只可惜这些年来被董卓等人先后损毁的太过严重,且临近西凉,短时间内不适合再定都。”
“而洛阳地势居中,群山拱戴,前有汉室两百年基业在此,王气也还算是兴盛,便于你掌控天下,或许可以考虑在此。”
听着曹操的分析,曹昂于心中默默谨记。
见曹昂这幅小心的样子,曹操咧嘴一笑道:
“心里别有负担,为父早就命人提前去洛阳打扫和建宫殿了,将来你只需要找个合适的时候搬去就是了。”
“而等你走了,这魏都王宫也不用拆,接着再留给天子。”
“毕竟许都说起来也是近在东南,虽说淮南掌握在我们手中,但以防万一,还是要防备江东那边疾袭北上出兵啊。”
曹昂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孩儿自当谨记父亲的教诲。”
曹操笑了笑,袖袍轻摆,似是畏惧夜里的寒风,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轻声说道:
“孤平日治军以法,此律不可改;但孤亦有颇多愤怒过失,吾儿不可效仿。”
“如今念在国家疲敝,百姓贫穷,所以丧礼一切从简,不必遵循古制,为父已经提前下诏到大魏各地,命所有官员都务必坚守岗位,不许擅离职守,只需朝中文武百官来中殿哭丧即可,十五声而罢,且丧礼之后,百官便除丧服。”
见曹操如此平静欣慰的交代后事,曹昂心中一阵不忍,默不作声。
曹操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这位一直很满意的长子,笑道:
“孤做过汉臣,不想后世史书口诛笔伐孤叛汉,所以有些事,还是留给你们这些后人做吧。”
“天意难料,修短无常,若命格当真佑我大魏,那就让我做文王吧。”
曹昂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欣然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曹操突然放声大笑,朗声道:
“这些年来,孤见过多少敌友一一远去,也时常会想起这里都还是青青麦苗的时候。”
“那时啊,孤常与袁绍结伴出游,策马围猎,好不快意逍遥,只可惜这样的日子……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说到最后,曹操的声音越来越小,似是在自言自语: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几十年的中原混战,戎马不解鞍,铠甲不离膀,一年年兴师征战,一年年无功而返,换来的不是天下太平,换来的却是百姓十室九空。。”
“太平?孤此生是见不到了,那就都留给你们吧。”
“对了,有空便再去许都一趟,替孤……祭奠一下文若吧。”
说完,曹操便闭上了双眼,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曹昂等待许久都没有等到下一句,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曹操闭目微笑的样子,仰头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呢喃道:
“世人……皆看错你曹孟德。”
……
据后世记载:
建安九年秋,魏公曹操于魏都王宫悄然离世,天下震惊。
第二百六十七章:天下动荡
江东,建康,孙府。
周瑜身穿铠甲,一脸严肃的站在亭中,看着那暴晒在烈日下训练的两名少年,时不时出声呵斥和纠正着什么。
而两名少年脸上也并无任何不满怨恨之色,反而流着汗水,一脸的坚毅之色。
这时,一名带甲护卫飞快的从庭院外跑来,不知小声的在周瑜耳边说了些什么,还递给他一张绢帛。
周瑜接过绢帛,抬头对着院中两名少年喊道:
“好了,今日的武训便先到此吧,休息一会儿,然后咱们开始学习兵法韬略。”
两名少年皆是躬身,异口同声道:
“是,师父。”
周瑜不再理会两位少年,而是低下头,目光飞快的扫过其上内容,瞳孔不自觉的扩大了几分。
院中两名少年见状,其中一名穿红衣的少年忍不住说道:
“喂,陆小子,你说那绢帛上写了什么?竟然能让师父这么震惊?”
那身穿青衣的陆姓少年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
“不知道。”
“但绍儿,你不是吴侯吗?要不你问问?”
身穿红衣的孙绍撇了撇嘴:
“陆逊,你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坑我,师父的严厉你是知道的,要问你自己去问,我不去。”
身穿青衣的陆逊耸了耸肩:
“那咱们就都别知道了呗。”
“你……”
就在两位少年拌嘴打闹之时,只见周瑜抬起头来,淡声道:
“你们两个,都过来。”
孙绍和陆逊想对视一眼,赶忙跑上前来,躬身行礼,异口同声道:
“师父。”
周瑜应了一声,随后便扬起手中绢帛说道:
“这上面所书内容你们先看看。”
孙绍接过绢帛,和陆逊飞快的扫视着上面的内容。
片刻后,两位少年同样露出震惊的神情。
周瑜抬头望向远方,淡淡的说道:
“如今北方那边传来消息,曹操已于数日前病逝魏都,你们跟我学习了这么久,我想问问你们,对此,我江东该作何准备?”
孙绍闻言,毫不犹豫的说道:
“一,立刻遣使前往魏都吊唁;二,趁北方国丧之际,咱们可以趁机扩大咱们自家的领土。”
周瑜淡淡的回道:
“如何扩大?怎样扩大?”
孙绍目光中闪过一抹精光,答道:
“北上青徐。”
“趁曹家国丧之际,中原动荡,各地官员势必都会被调遣回魏都吊丧,介时淮南驻军空虚,咱们可以趁机出兵合肥,以全我长江天险之屏障。”
“而且一路猛攻之下说不定还能奇袭到许都,将天子迎回到咱们这儿来。”
听着孙绍跃跃欲试的话语,周瑜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便又转头看向陆逊,问道:
“那你呢?”
陆逊迟疑片刻后,开口道:
“师父,我之所见与绍儿大同小异。同样是遣使出兵,只是……我认为现在不是北上的最佳时机。”
周瑜耸了耸肩,同样不置可否的说道:
“那你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将目标放在哪里?”
陆逊西望,答道:
“荆州。”
“为什么?”
“因为曹操纵使身死,可有曹昂这个毫无争议的世子坐镇,北方也未必真的会乱,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们可就是引火上身了。”
“所以稳妥起见,学生以为还是应选择荆州,虽然看起来获利没有北上青徐更大,但无疑会安全的多。”
“且荆州与江东世有国仇,于我们又是本土作战,无论进退都能自如,选择权在我们手上。”
闻言,周瑜不禁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善。”
……
荆州,夏口,州牧府。
“姐姐、姐姐。”
一名中年男人飞快的跑入府邸中,兴奋的四下张望着。
直到一名身穿华衣的美妇从内堂施施然走出,瞪了他一眼,呵斥道:
“不是我说,你怎么如此浮躁?你蔡瑁好歹掌握荆州全境的水兵,能不能有一点当大将军的样子?”
蔡瑁一拍脑门,激动的说道:
“哎哟我的姐姐,你就先别忙着训斥我了,北边出大事了。”
蔡氏柳眉微蹙,问道:
“什么大事?”
蔡瑁嘿嘿一笑,如是说道:
“魏公曹操,数日前病逝魏都,其子曹昂登位,如今的大魏,是咱们所攀附的那位世子的了。”
闻言,蔡氏神色亦是一阵激动,语气颤抖的说道:
“那这么说咱们岂不是……”
蔡瑁嘿嘿一笑:
“姐姐,献州之功,琮儿将来无忧矣。”
蔡氏欣然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
许都,皇宫。
身穿龙袍的刘协站在宫门前,听着身边小太监汇报从魏都来的消息,不禁失笑道: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曹操老贼,生前便囚我于这座牢笼之中,没想到死后,竟然还能束缚于我……哈哈哈哈。”
见刘协失态于此,周围的小太监和宫女们皆是吓得不敢靠前。
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传入了刘协的耳中:
“陛下。”
闻声,刘协这才渐渐的收敛起了笑意,转过头来,微笑道:
“是皇后来了。”
身穿锦衣的伏寿冲着刘协施了个万福,抬头看着刘协这个样子,一阵于心不忍,出声道:
“陛下,您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刘协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
“皇后,你还不明白吗?选择权从来不在朕这个皇帝手里。”
“你以为他之前为什么要专门来一趟许都?曹操死了,可曹昂还在。”
“陛下……”
伏寿还想说什么,却被刘协抬手打断。
只见刘协惨笑一声,转过身来正对着伏寿说道:
“罢了,皇后,今日你便带上曼儿和朕的圣旨,启程去魏都吧。”
“念在朕最后帮他的份上……他应该会照顾好我大汉这最后一份血脉的。”
说完,也不待伏寿开口,刘协便大笑着转身,大步的迈入了身后的宫殿中。
伏寿抬头北望,贝齿轻咬红唇,呢喃道:
“魏都嘛……”
……
据后世记载:
建安九年秋,听闻魏公曹操病逝,汉帝刘协悲痛欲绝,肝肠寸断,亲派皇后前往魏都吊唁,并晋位曹操为魏王,爵位由其长子曹昂继承。
数日后,悲痛欲绝的刘协于皇宫内……
呕血病逝。
而刘协无后。
自此,天下再无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