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 在地狱仰望天堂
沈炼比以往离开的更早一些，他今晚当值，不能久留。国丧期间，更是不能脱岗。
赶到约定汇合的地方，早已等候多时的靳一川，见到沈炼，急道：“二哥，你怎么才来？再晚点我可就瞒不住了！”
沈炼急速赶来，酒精在血液里沸腾，此时也长出一口气，吐出胃里的酒气，让脑袋更清醒一点，也不多说，只是道：“我们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和秘密，比如靳一川自己就是，所以他也不多问，提着灯笼就沿巡逻路线走去。
两人巡视内城，在皇宫西南隅，走西便门-宣武门-石驸马大街，再回西便门，如此，便可完成此次巡逻，打卡下班。
脚下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以及石灰脱落，露出斑驳的城墙，无不述说着这座城市的没落。
国丧宵禁戒严，四周一片昏暗，只有手中的风灯是唯一的光源，但小小的灯笼又岂能照亮这幽暗的道路，稍远一点，就连路都看不见了。
沈炼和靳一川觉得不轻松，此时的田尔赓和崔成秀也感到心绪不宁。
这些天普渡慈航不告而别，玩起了消失，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两人只好硬着头皮配合着魏进忠做事。
国丧期间更是得小心翼翼，兢兢业业，生怕一不注意就违背了礼仪，届时被言官弹劾，一拿一个准，都不需要证据！
好不容易碰了个头，崔成秀道：“怎么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你那边安排得如何？”
田尔赓也没好气，回道：“我怎么知道？周围的巡逻我已经做了调整，只会了魏进忠，会配合他的厂卫一起行事。你那里呢？”
崔成秀皱眉，道：“魏进忠说一切照旧，他自有安排。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他在我的手下也有暗子？”
两人猜不透魏进忠的计划，但他们都知道，魏进忠是一条被普渡慈航驯化的狗，无论什么命令都会忠实的执行下去。
可惜狗始终是狗，说被抛弃就抛弃，普渡慈航说得大义凌然，还不是怕自己怕惹火上身，躲了起来？
留下的弃子又何止魏进忠一个呢？他们不同样也是吗？
还没商量出一个稳妥的办法，时间就过去了，快要早朝了，登基大典，不能缺席，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的准备去皇极殿朝会。
沈炼、靳一川二人一路巡逻，此时已是下半夜，天色将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哪怕是夏日的气候，此时在外面也微微感到一丝凉意，正是睡觉最香的时候，靳一川忍不住这份寂静和困意，停下揉了揉腿，开口道：
“这个时候，别人都躲在家里睡大觉，只有我们在外面苦兮兮的巡逻。这黑灯瞎火的，除了我们锦衣卫，还会有谁出来？”
除了其他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没人了。
沈炼身体精悍，酒意早就散发干净，沉声答道：“不要大意，今日皇上登基，我们必须确保一切无事，只要过了今天，我们就会轻松很多。”
靳一川道：“整条路只有我们亮着灯笼，真有人，老远就能看见我们，早跑了！”
他们巡逻，执灯夜行，又不刻意压低脚步声，基本上都是别人发现他们，而不是他们发现别人，更多的是一种威慑作用。
沈炼没有管落在后面的靳一川，转出了这条巷子，就见到前面远处一条黑影闪过，他也是锦衣卫的高手，借着微弱的星光就看清了大概，雁翎刀出鞘：
“什么人！？”
黑影也微微一怔，彷似没想到会遇见巡逻的锦衣卫，明明已经买通了这片地区巡逻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
黑影哪里会理会沈炼的问话，拔腿就跑，沈炼大喊一声：“发信号！”旋即追了上去。
靳一川急忙赶到，就看见沈炼的背影沿着长长的巷子追着一个黑影而去，他也不废话，抽出响箭，一发火光射向了天空，要不了多久，附近的同僚就会赶到，合力围捕嫌犯。
两人的速度极快，转眼就跑出了这条巷子，靳一川一发狠，急忙追了上去。
沈炼刚转过巷子，没看到前面的身影，心中顿时大生警惕，立刻就感觉到了头上破空声传来，势大力沉，仿佛要把他劈成两片！
来不及躲避，只能横着雁翎刀格挡，两刀碰撞，顿时冒起一串火星。
兵器吃亏了！沈炼措不及防下，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被黑衣人一刀劈得跌飞出去。
黑衣人得势不饶人，双手持刀，趁势再次向他砍杀过来，刀风带着铁锈腥气，吹得沈炼面颊生疼。
沈炼一惯的沉着冷静，哪怕是在下风之时，也在观察敌人的破绽，他左支右挡，勉力支撑，逐渐发觉黑衣人的大刀不是他的趁手兵器，招式套路有着说不出的别扭，明明是双手刀，理应劈砍为主，但是对方却有不少的直刺动作，搞得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如果对手是用的趁手兵器，说不定自己已经受伤了。
黑衣人又是一刀，把沈炼劈倒在地，雁翎刀也断成两截：要早点杀了这两人，好完成自己的任务！不杀了这两人，被他们跟着，任务就完不成！时间拖得一久，被其他巡逻士兵赶过来，怕是难以脱身。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沈炼就败下阵来！他抬手就向倒在地上的沈炼砍去，在这危机时刻，靳一川终于赶到，想都没想，双刀在手，挡住了对沈炼的必杀一刀。
靳一川也飞跌出去，嘴里一阵咳嗽，浑身酸疼，提不起力来。敌人的力量太大了，只是这一刀，就差点把他的哮喘劈得复发！
沈炼身体结实，缓了这一下，手持断刀又爬了起来：拖住他，只要等来援军，抓住这个黑衣人，一定会有赏赐！
这把断了的雁翎刀，没有原来的绣春刀用得顺手，质量也差不少，但他现在已经不是百户，赏赐的绣春刀已经被张英收走了。
他打起精神，死死的盯着黑衣人，防备着他的继续进攻。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喝：“闪开！”
沈炼没有犹豫，立刻纵身往旁边一跳，躲了开来，眼角就看见一个雄壮如山的身影，随着一片耀眼的刀光直奔向黑衣人。
看着来人身着的锦衣卫官服，他长长舒了口气，终于等到援兵到来！
来人正是陆仁！
这片区域是王恭厂的所在，是大明的军械重地，里面储存着几十上百万斤的炸药，是王生安排的重点防护对象。
做万全的准备，防患于未然，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陆仁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刀法也是彪悍威猛，他和沈炼不是同一个层次的高手，瞬间就压制住了黑衣人。那黑衣人也知遇上了最大的对手，如今难以脱身，一声不吭，专心对敌。
凝炼了武道意志的陆仁，绣春刀比大刀更凶猛，几刀之间就把黑衣人劈得撞破了街边的墙壁，跌入屋内。
屋里的人早就被惊醒，躲着不敢出声，此时吓得大叫，慌乱的逃出屋子。
陆仁追进屋内，就见那黑衣人跪倒在地，一手在胸前比比划划，嘴里念念有词，但太小声了，听不真切，不知在说什么，忽然大喝一声，站了起来，浑身亮起微光，一刀反劈向陆仁。
这是请神上身么？陆仁怡然不惧，悍然的与他硬拼了一记，只觉对方的力气比刚才大了太多，蹭蹭蹭的连退几步，被逼出了屋子。
那人跟着走出屋子，此时黎明已经到来，他即使全身笼罩在黑袍之内，但此时却闪烁者圣洁的光辉，让人不由得心生敬仰。
陆仁却不受丝毫影响，甚至有点恼羞成怒，明明自己是以高手的身份出现，镇压全场，此时却被敌人反击逼退，好像自己反而变成了一个耀武扬爪的小丑。
远处左穆、庞勇也赶了过来，把敌人围住，谨防黑衣人逃跑。
这么多人看着，这次一定要为自己正名！
“都别动，我要亲自宰了他！”
陆仁重新冲了上去，两个人再次战在了一起。
绣春刀上仿佛烈焰灼烧，浩浩荡荡，黑衣人的长柄刀却是圣光缭绕，银辉高洁，没有华丽的招数，就是简单的力量碰撞，交手间迸射的刀气和圣光摧枯拉朽，无有抵挡。
这次已经与刚才完全不同了，战斗已经超凡，所过之处，一座座房屋被摧毁，陆仁吼道：“不想死的都离远点！”
两人一路打斗，逐渐向着王恭厂的位置靠近，此时天已大亮，打斗的声势浩大，基本上所有人都被惊动，逃了开去。
陆仁毕竟是主场作战，有历经大战，有着丰富的经验，逐渐将黑衣人压制住，不久就可以擒住他，到时就要让他尝尝锦衣卫衙门的手段！
四周赶来的兵士紧紧围住了两人，那黑衣人知道今日逃脱无望，但他绝不会让对手抓住，暴露自己的真正身份，不顾陆仁刺向自己胸膛的一刀，迎头劈下，以命换命！
陆仁占了上风，怎肯与他互换？后退，重新寻找机会，两人又短暂的对峙起来。
。。。。
在王恭厂的内部，一同在附近巡逻的燕赤霞与知秋两人，自打斗开始就赶到这里坐镇，确保要万无一失，敌人既然进犯，那么最大的危险肯定是王恭厂！
外面有陆仁、庞勇、左穆，内部就需要他们来守！
王恭厂生产军火，供给大军征战需要，如今前线边关都在等着这些东西，加班加点的赶制，堆积如山！
看着这场面，哪怕王恭厂内有大量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守护，两人也不由得心惊胆战，真要爆炸开来，两人都要上天！
正在此监工巡视的工部侍郎董克威确认过两人的令牌后，道：“燕捕头，发生了什么事？”
燕赤霞道：“董大人，外面有刺客来犯，恐有内奸里应外合，对工场不利，卑职特进来查看！”
他两眼如铜铃，精光四射，搜寻着可疑之人：外人很难突破重重守卫进入这里，否则这些护卫都被买通了！
正在此时，忽听到董克威大喊道：“鲍辉益，你在做什么！”
燕赤霞顺着董克威的目光一看，就见到一个工匠浑身冒起了白光，转而迅速的化成满身火焰，扑向了身边的一大堆没来得及入库的火药！
突生变故，来不及阻止！
“风火雷电劈，地裂！围城！”
关键时刻，知秋用出五行法术，一堵围墙拔地而起，阻挡在了前面，然后就是一声轰天巨响，火药爆炸开来，法术升起的围墙只稍微阻挡了一下，就轰然破碎，无数的砖石砸了过来！
这么大的声响和威力，又离得如此之近，即使陆仁神经大条也被吓了一跳，耳膜生疼，脑袋嗡嗡作响，王恭厂发生爆炸，他负责护卫这一块，难辞其咎，最主要的是怕朱允熥为了泄愤，把他砍了出气！
“快躲好！”
爆炸带起的气浪顺势扑来，即使以他的功夫，也被掀得翻滚在地，等到爆炸的威力过去，就见到简陋的房屋被吹倒，周围的士卒和百姓倒了一地，或被砖石砸到，或被房屋压住，鲜血直流，痛苦的呻吟着。
他没有管这些人，只是努力寻找着刚才的黑衣人，这人肯定是同伙，抓住他可以减轻点罪责！
嗯，那人竟然没有趁乱逃跑？
原来是被一根倒下的房梁砸断了腿。
陆仁狞笑着，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
那人，并不躲避，只是静静的看着陆仁，他来此地，本来就是为炸掉王恭厂上一道保险，做死士。虽然没有预料到恶魔的力量突然大增，增派了人手，但炸毁王恭厂的战略目标达成了，他又有什么遗憾呢？
他的身上忽然冒出耀眼的圣光，化作熊熊的火焰，把整个人都吞没进去。自杀者不能升入天堂，但他的灵魂早已做好了奉献的准备，哪怕坠入地狱，他也会打破牢笼，仰望天堂！
圣光化作的火焰温度极高，转眼就把那人烧成了一团焦炭，诡异的是，明明已经快成灰了，陆仁竟然感觉他在笑！
“妈的，晦气！”他上前一脚踢碎了焦炭，化作了满地的飞灰。。。。
在京城的另一边，一个隐蔽的地下室内，两个罩着连帽斗篷的人正感受着大地的震动，怎么感觉比预计的小了很多？
其中一人叹息道：“我感觉到魔鬼的力量更强了，里昂已经回归主的怀抱！”
另一人咳嗽了一声，仿佛身体比较虚弱，惋惜道：“龙华明院长，里昂是我从罗马带来的好孩子，我们需要他，他本可以不用去的，他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龙华明道：“不，金尼格阁下，天父更需要他！在播撒天父光辉的时候，我们不能吝啬奉献和牺牲！”
第一四五章 摧毁大明的军工体系！
对大明的颠覆不一定要从武力上直接征服，欧罗巴太远，大军难以企及，罗马教廷下的传教士便先行到此，为以后的计划做好前期准备。
金尼格看着眼前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自三十年前（1597年）从澳门登陆来到大明，为了了解大明的文化，方便传教，他努力学习汉语，研究经典；一开始在韶州传教，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到京城，次年继厉玛窦任在华耶稣会会长。
期间风雨沉浮，有教难发生导致被驱逐，又努力重新回到这里，他一直对传教保持着旺盛的热忱，发展了多名教友入会。
他性情坚毅且严于律己，不着华服美袍，也不美味佳肴，在个人品德和修行上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曾亲自在大明兵部任职，也大力发展了一批教友，从朝堂到民间，从深宫到市井内眷，已经有了一股自己的力量。
金尼格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刚才的震动，好像掉了些灰尘，嗓子有点难受，他道：“我只是不想有太多无辜的人牺牲，他们的灵魂将无处安放。”
龙华明严厉的道：“金尼格，你对主的信仰动摇了，不再虔诚了！异教徒不值得同情！”
也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太重了，他放缓了语气，解释道：
“金尼格，你受到厉玛窦的影响太深，如今我们不能再走他以往的高层路线，从上到下的渗透，路太窄，也太慢了！而是要走底层路线，到百姓中去，自下而上的彻底改变，收效迅速，很快就可以呈燎原之势！”
“而且走精英高层路线，很容易就被人察觉，现在后果已经凸显，徐广起、李知早已经被边缘化，影响力大不如前。”
“厉玛窦是我尊敬的长者，是教会在大明的奠基人，他的贡献我们有目共睹，但事关教义和信仰，我不得不推翻他的路线，你知道吗，这无关个人情感，只是我们的理念不同！”
金尼格早就知道，龙华明和厉玛窦两人的关系，的确是没有个人恩怨，相反，两人都对彼此所取得的成绩大加赞赏，龙华明在广东所取得的成绩是厉玛窦极为欣赏的，并回报给了罗马，充满了誉美和赞扬。
但这些都不是龙华明的追求，厉玛窦的精英路线，以西方的科学知识、学术交流为依托的传教方式；与龙华明下乡镇农村，同老百姓直接传教的基层路线完全不同。
基层的人数总是比精英高层多的，也许，厉玛窦也看出来了，现在需要大量的底层百姓皈依，建立教会，所以才把大明区总负责人的位置交给了他。
金尼格道：“我明白你的决定，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罢了！”
龙华明声音拔高了一些，道：“不，你不明白！主早在离去前就降下了神谕，要想重新迎回被隔离这片天地的上神回归，就必须覆灭大明，让他们的文明彻底消亡，百姓投入我们的怀抱，只有集齐世界上所有人的信仰，才能达成这一点！”
“但是这个文明太坚韧了，他们的哲学、思想、信仰自成一系，我们很难进入。通过这几十年的努力，你也看到了，成效不大，所以我们要想另外的办法。”
其中之一就是与女真、普渡慈航达成的覆灭大明的三边协议，金尼格也参与了
金尼格恍然道：“所以你炸毁王恭厂，就是要加快这一进程？”
龙华明点头道：“不错，虽然自萨尔浒之战，明军惨败，但在孙诚宗等人的主持下，已经基本上稳住了，明军虽然战斗意志欠缺导致战斗力低下，但是他们的武器装备比女真强了太多，完全可以形成如今的僵持局面很久。”
“王恭厂就是大明的武器装备研发中心，没有了王恭厂，就没有了武器装备对女真的压制，女真铁蹄南下要简单很多！”
大明现在虽然没落，但他还是有一整套的生态体系，不是女真这个反叛的部落所能比拟的，不能坐等大明内部矛盾爆发，要推他一把。
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文明和国度，更不是弗朗西斯科·皮萨罗带领一百多人就能征服的印加帝国，它有着完善的政治体系和战略战术思想，武器装备也不比西方落后多少，最多算是稍微差一点，但还是同一层次。
火药热武器的威力，众所周知，是足以从战略高度来重视的，如果不摧毁大明的军工技术体系，女真，包括欧罗巴，都没有能力来征服大明，而王恭厂一带，居住的全都是火药武器的技术型人才以及大量的熟练工人，清除了这些人以及储备的军火，大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难以培养出另一支完整的团队。
同时，大明没有了自己的军工生产，就必然要向西方购买，而这，恰好又给了欧罗巴新兴资本的机会！
届时，他们只能用徐广起、孙元华这样的次一级人才，而他们是教会的人！
没有了武器装备的优势，以大明如今腐朽的军队，还拿什么和女真斗？还怎么镇压各地的民变？
而有了战乱，就有了更多的穷苦百姓。
苦难，天生就是宗教生存的温床和土壤！
虽然与女真和普渡慈航达成过协议，覆灭大明后，可以大肆传教，但他们都知道，这个协议就是妥协的产物，大家相互利用的关系，要想彻底在大明站稳脚跟，扩大影响力，就得趁现在！
覆灭大明，同时扶持本土资本！
“金尼格，你会站在我这边，支持我，对吗？”
金尼格苦笑了一下，道“我会站在你这边的，完成我们未竟的事业，但是我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龙华明看着金尼格，自己这个得力下属，为了伟大的事业，他太辛劳了，自从回罗马述职回来，身体每况愈下，包括他去农村传教，与巫婆和观音抗争，又时常与儒、道、佛论战，才五十岁的年龄，本是身体和经验最佳组合的时候，却不得不停下来。
教会又要失去一个得力的帮手了。
“去杭州休养一下吧，江南气候宜人，会好起来的。”
“你呢，如今局势不在我们预料之中，恐怕不会受我们控制，要不要跟我一起，躲避一下风头？”
虽然此次事件，明面上是普渡慈航策划，但朱允熥这个人太难以琢磨了，他会不会察觉教会在此次事件中的存在？
龙华明在黑暗中的声音低沉而深邃，坚定的道：“不了，我要去陕西那边！”
第一四六章 神通不敌天数
陕西承宣布政使司，辖今陕西全境和甘肃嘉峪关以东、宁夏及青海湖以东部分地区，文化源远流长，是华夏文明的元祖华胥氏的所在，也是初祖炎、黄二帝的诞生地。
这里是民族之根，延安是民族之魂，黄帝陵是中华文明的精神标识，是我们文明重要的发祥地之一，她的地位无需多说。
但如今，这里却是苦难的多发地，地理条件随着不断的开发，越来越差，特别是北境，气候干燥，冬寒夏旱。山峦重叠，难以找到水源灌溉农作物，经常性的连年干旱，赤地千里。
赋税重，治理差，已经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只差一个导火索。
在一个寺院，这里聚集了大量的信徒，今天是新皇登基的大日子，都来此处听大师为新皇祈福。此处的寺院并不如何富丽堂皇，信众的香火钱也没有全都拿来为佛像镀金身，有的只是庄严肃穆。
来此听大师讲法，反而还能免费获得一份吃食，虽然只是简单的斋饭，但对这些穷苦的百姓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慈悲，对佛也更加虔诚了。
台上的法师宝相庄严，声音温和有力，一字一句都能清楚的传到众人的耳中，让人不知不觉的就沉溺其中，仿佛已经脱离了现实的苦难，进入了佛祖的极乐世界之中，锦衣玉食，如痴如醉。
忽然，大师弘法的声音一顿，众人顿时惊醒过来，就看见台上的大师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似有灾祸发生的样子。
自有信众问道：“大师，发生什么事了？”
大师长叹一声，道：“刚才贫僧忽然心血来潮，默然一算，发觉京城出了大事，不由心中惶恐！”
底下一阵骚动，法师果然是得道高深，佛法精湛，隔这么远就能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事。
信徒追问道：“可知是发什么了什么事？”
“应是地龙翻身，红莲火劫，生灵涂炭啊！”大师道，“也罢，终究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僧凭着寿元受损，也要出手制止这一灾难！”
说罢，他手指成拈花状，然后迅速朝京城方向一指，只见一团水汽从他指尖飞出，逐渐升高，慢慢变成一朵乌云，消失在了远方的天际。
信徒们一阵惊呼，法师这是要隔空施法，用施展降雨术，扑灭几千里外的京城大火，我佛法力无边，普度众生！
哪知，他们正在为大师的神功敬仰之时，大师却忽然身体一阵，嘴里吐出大口鲜血，脸色一片长白，神情顿时萎靡下去，大呼道：“终究是神通不敌天数，奈何？奈何！？”
自有旁边护法的弟子抢上前去，扶住了遥遥欲坠的法师，没有让他摔倒在台上。
法师看着台下眼中满含关切和疑惑的信众，不做任何解释，只是声音悲凉的地身边的弟子道：“你等且下去为他们准备斋饭，吃完就回家去吧！”
“法师！”
“法师！”
法师不再回应，只在嘴里念道：“若菩萨摩诃萨，见有劫火遍烧三千大千世界天地洞然，欲以一气吹令顿灭。。。。。乃至或令入无余依般涅槃界，应学般若波罗蜜多。”
这是消除世界性灾难的大般弱咒！
信徒们在用斋的时候还在想，是什么原因竟然会让法力高强的大师受伤，不搞清楚，心里总是如猫挠般，割舍不下。
终于，他们发现了前来用餐的法师弟子，顿时把他团团围住，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弟子推诿不脱，只能把法师告诉他的话说给了这些人听。
“此次的京城剧变，是上天降下的启示，大名气数已尽，绝地天通的报应来了，非人力所能挽回，法师想要强行逆天改命，已经受到了反噬！”
“你们想想看，如今各地灾情，女真进犯，官员贪腐，皇帝残暴，无不预示着大明败亡的结局。”
“师傅已经决定封山锁寺，不再参与进这乱世之中，你们作为聆听法师教诲的信徒，也要早做打算！”
说罢，那名弟子挣脱众人的束缚，毫不停留的走了，只留下在场的信徒面面相觑。
。。。。。。
在南方的广东，一间教堂内，神父同样的在为皇帝登基祈福，希望他能得到主的庇佑，毕竟神爱世人，哪怕做为神的子民反对他，驱逐他，他照样能够包容爱护。
世界万物都是神创造的，当然也包括了朱元璋，没有朱元璋就没有大明朝嘛！
逻辑非常自洽，一点都不矛盾！
人家设定玩得好！
“我信唯一的天主，全能的圣父，天地万物，无论有形无形，都是他所创造的。。。天主经我们的天父，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保护我，指引我，管理我。。。。我们求，就可得到。。。。”
同样，神父带领大家的诵经声忽然停顿，在教众的疑惑中，他从旁边拿出一支圣杯，舀了一杯圣水，也不说话，只是朝着北方就是一泼洒。
明明看见的是满满一杯圣水，泼出去后，在半空就已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
教友不解的看向神父，等着神父给他们指引，解答。
神父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再次舀了一杯圣水，泼洒了出去，这次的水没有消失，而是变得和普通水一样，落在了地上。
神父低沉的道：“恶魔从地狱冲出，在京城复活，引发了大火，而我的力量并不足以平息。”
毕竟是大明子民，有人问道：“那皇帝陛下可还好？”
哼！这些人对神的信仰不够纯粹！
神父比法师直接多了，道：“正是皇帝被恶魔诱惑，召唤出来了魔鬼附身。”
“恶魔已经来到了人间，即将带来瘟疫、饥荒、战争和死亡，只有侍奉我主才能得到救赎！”
。。。。。。
在辽东，皇太极秣兵历马，准备南下在京城过冬，北边，南边，全国各地都刮起了一股妖风，暗流涌动，普渡慈航先期准备的邸报，迅速向四处发放。
王恭厂的爆炸是瞒不住的，到时将出现各种版本，谣言、谶语，将在收到京城消息后，彻底爆发开来。
而如今的朱允熥，又该如何去做呢？
第一四七章 但持初心，莫问前程！
皇极殿，朱允熥已在奉天门楼上完成了祭天告祖，司礼监宣读诏书，确认法统流程，正在接受群臣叩拜，正式登基为帝。
国丧期间，一切从简，或许有人想要反对微词，但是一个完善的封建政治体系的惯性是巨大的，有例可循，唐宋时期，新皇第二天就登基，朱允熥在先皇头七过后才登基，有先例在，无可厚非。
文武群臣刚呼完“吾皇万岁，万万岁”，朱允熥刚招呼大家平身，就听到西南方向传来一阵巨响，震得有些心伸开小差的臣子一激灵。
还好，此时正是炎炎酷夏，虽是晴空万里，但平地惊雷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很快稳定了下来，只有坐在龙椅上的朱允熥眼睛微微一眯，他知道这并不是雷声，而是火药爆炸的声音。
“这雷声来得蹊跷，命人速速查探，尽快报来！”
想不到，当上皇帝后，第一个旨意却是去外面打探消息！
当值侍卫立刻奔了出去，查探消息，朱允熥面沉似水的坐在上面，也不说话，眼光犹如实质，在文武百官的低垂的乌纱帽上扫来扫去，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而知道事情真相，心中有鬼的魏进忠等三人，更是感觉如芒刺背，两股战战，几不能立。
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当值侍卫来报：“王恭厂被贼人入侵，纵火引发爆炸！百姓受损严重，五城兵马司以赶去救援！”
文武百官顿时骚动起来，嗡嗡作响。朱允熥一拍扶手，冷哼一声：“肃静！”
那侍卫没受影响，继续大声道：“锦衣卫陆仁路千户当时正在现场巡逻，有详情汇报，此刻正在殿外求见！”
“宣！”
陆仁正在外面心里忐忑，他知道这次的任务做砸了，明明是重点防护的地方，却还是被人钻了空子，造成了王恭厂爆炸的后果。
仔细算来，他不过是负责外围，并且已经把敌人制住，真正没办成事的是燕赤霞和知秋，被人在眼皮底下把炸药点了，还道术高手呢，丢人！
可这两人现在重伤躺地上，差点没死了，再者说，若没有这两人，库存窖藏的火药都爆炸的话，造成的破坏肯定会更大，大家都得玩完，实在不好落井下石。
他本就经过一场战斗，来的时候，又专门从烟尘之地穿过，此时听见让他进殿，迅速的把头发弄得更乱，衣服也暗中撕扯了几下，身体虚弱但眼神锐利，迈着虚浮的脚步，坚定的踏进殿里，参拜道：
“卑职，锦衣卫南镇抚司千户，陆仁，参见皇上！”
朱允熥差点气笑，这个陆仁，也是个人才，总能整出点新花样。
“百姓伤亡如何，受灾严重程度怎样？详细道来！”
“回皇上，百姓伤亡、军械损失及房屋倒塌，具体数量正在统计之中，但粗略估计下，匠作伤亡十人以上，百姓及士卒伤亡百人以上，房屋倒塌数以百计！”
“工部侍郎董克威、锦衣卫千户燕赤霞、知秋重伤，庞勇、左穆轻伤！”
想到燕赤霞和知秋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陆仁不由得想要为他们推卸点责任，反正攀咬的也是朱允熥要收拾的人。
“皇上，王恭厂守卫严密，周边巡逻人数众多，可为何还有贼人顺利潜入过去，没有人配合肯定做不到，若不是锦衣卫旗官沈炼无意中发觉，后果恐更为严重！东厂和锦衣卫内部一定有奸细！”
“还有，此次爆炸起火，是由王恭厂内部人员行动，工部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请皇上明察，为臣等做主！”
一些不明真相的群臣哗然，这个愣头青锦衣卫，头这么铁？竟然直接把矛头指向魏进忠的东厂，田尔赓的锦衣卫，还有崔成秀的工部，把普渡慈航麾下的三大巨头一网打尽！
陆仁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出身还是属于没什么实权的南镇抚司，对他了解不多。
而那些明眼人就看出来了，这个陆仁是朱允熥的人，能做到锦衣卫千户的，就没有傻瓜！肯定是借机生事，想要对魏进忠一伙动手了！
这个新皇帝，真的是心急，虽然都知道他想要收拢权力，肯定会首先对付魏进忠，但龙椅还没坐上一个时辰呢，也太迫不及待了。
那边崔成秀等人还没自辩求清白，已经有言官出来道：“陛下，三位大人忠心体国，切勿听信这锦衣卫的一面之词，他这纯是凭空捏造，没有丝毫证据，只是想要推脱自己的失职罪过！”
朱允熥也不是没有根基，自然有出来支持的：“无论如何，出了这个事端，就算三人没有通敌，但被人混入军械重地，还请陛下治三人失察治罪！”
看着双方争吵，田尔赓、崔成秀竟不要面皮的亲自下场争辩，以为没有证据么？
若是王恭厂所有火药爆炸，糜烂方圆数里，自然什么证据都销毁了，但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爆炸，想要查，绝对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朱允熥看着乱成一团的群臣，不由得冷哼一声，声音直刺入耳，大家这才冷静下来，上面坐着的是一位武功皇帝。
“朝堂之上，尔等犹如贩夫走卒与市场争论，成何体统？”
“当事三位爱卿暂且回府歇息，是非曲直，自有公断！着兵部、刑部，联合各科道切查此事，三日之后，给出调查结果！”
魏进忠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以对，一句话也不做辩解。
做一朝权臣，祸乱天下，有皇帝信任还好，皇帝一旦去世，新皇继位，不论是安抚民心，还是收拢权力，都是要对他动手的，对这种情形早有预料，也明白自己的结局。
自从他觉醒宿慧，跟随普渡慈航以来，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为了他们异类的血海深仇，为了理想中的事业，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呢？
只是可惜此次行动未竟全功，否则上百万斤的火药爆炸，威力绝不只有这一点！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生事，不如意十有八九，但持初心，莫问前程！
第一四八章 重立西厂
朱允熥快刀斩乱麻的决定了事情的走向，不给群臣有太多的反对机会。
他这刚登基，就有人暗中使绊子，给他来了个下马威，心里说不恼火是不可能的。但是，做皇帝，有苦也不能说，得稳住，端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榗等人，一时也想不明白，普渡慈航等人，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对王恭厂下手？即便想要有所反对，但一时也找不到好的理由开口。
再者，东林党人虽然与普渡慈航一系，在压制皇权一事上保持一定程度的一致，但他们为了争夺权力，同样也是暗地里争斗不休，矛盾不可调和，达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何论偏帮？
为今之计，是要小心不要让朱允熥借此机会牵连到自己，另外，说是勒令魏进忠、田尔赓、崔成秀回府休息，这不就是变相软禁的委婉说辞吗？
然后，锦衣卫、东西两厂将会把他们的府邸围个水泄不通，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彻底隔绝他们对外的联系通道，防止他们串联作乱！
王恭厂爆炸，本就动静不小，再加上魏进忠等人被软禁，明眼人立刻就能知道：这是朱允熥释放处来要对普渡慈航一系动手的信号！不需要三天，弹劾他们的奏章就将堆满文华殿！
届时，捏扁搓圆，不就是朱允熥随手的事？
韩广、李標、陈基命等人更是不会怕东林党人唱反调，因为在这个时候，谁要是给魏进忠等人开脱，待到日后查明真相，谁就是他们的同党，正愁找不到口实将他们拿下呢！
火炮长枪，是大明能把妖魔镇压，不敢明目张胆建立道场势力的重要手段，也是把建奴挡在关外，维持平衡的首要依靠。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没有了武力硬撑着强行续命，根本就玩不下去。
历史上，由于天启大爆炸，军火损毁，人才断代，相当于又被人从技术上捅了一刀，内忧外患，什么优势都没了，几十年间就完蛋。
在这里，妖魔、海外的蛮夷都对大明虎视眈眈，所处的环境更加危险，这事不查个水落石出，内心难安。
韩广虽然不知道这些，但同样明白王恭厂的重要性，做为内阁辅臣，自然更是要支持朱允熥，出列道：
“陛下，王恭厂乃是我大明军工火器研发基地，储藏着各地军需物资，同时也集中着全国的顶尖人才和熟练匠作，贼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又在陛下登基之时发动，其罪更是当诛九族！”
“然王恭厂乃锦衣卫、东厂重重守护之地，贼人既能在此等严防之地，犯下如此滔天罪孽，其中必有干系，老臣建议重设西厂，拟王生暂任督主，彻查此案！”
锦衣卫和东厂乃是皇帝亲兵，刑部，兵部本就管辖不了他们，真要查到他们，也难以下手，但你在这个时候，借机重设西厂，得寸进尺，这就有点过分了啊！有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这三个司法机关不够？
延续不受管辖的内廷锦衣卫和东厂，这我们都忍了，那你以后是不是还要重现朱厚照之时，锦衣卫、东厂、西厂、内行厂四大特务机构并存，缇骑四出，天下骚动？
锦衣卫侦伺一切官员，厂卫侦察官民和锦衣卫，内厂则监视官民和厂卫，而由皇帝直接领导与监督所有侦察机关，构成一整套侦察特务机构体系。厂卫均可不经司法机关，直接奉诏受理词状，逮捕吏民，用刑极为残酷，致使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诚然，这些特务机构从事实来讲，对百姓也有危害，但最受打击的必定是京内外官员。
底下群臣顿时哄然一片，韩广此时既然提出，说明西厂这个机构早已暗中重建，否则，仓促之间，怎能成事？朱允熥小儿还瞒有多少事情？
韩广老贼，匹夫！你这是自断于天下士人，我等必与你汉贼不两立！
黄立极当即跳出反对，道：“陛下，万万不可！犹记得成化年间汪直，正德年间刘瑾呼？其等炮制大量冤假错案，排除异己，残害忠良，正是西厂犯下的累累罪行！”
“届时，辄置重法，人情大扰，人心汹汹，各怀疑虑，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啊！此时更需要稳定民心，韩广此言，包藏祸心，请皇上三思！”
底下包括中立的群臣在内，无不是纷纷上言反对，哪怕是朱允熥曾经的太子一系，也有不少人面露不满，莫衷于世。
朱允熥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大明的特务机构不是对百姓危害大，而是对官老爷危害大，****是有的，冤假错案是有的，但和老百姓没什么关系，包括后世对明朝特务机构口诛笔伐的都是谁啊？读书人，读书人的仕途就是为官，不把他骂臭万一又出来个特务机构监督自己，这官就不好当了，任何东西都有两面性，特务机构有坏的一面，好的一面呢？那些人有提过半点吗？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后世是有小警察工作完了撸串聚餐被批评不假，但巡视组、纪委进驻某部门以后，跳楼的，吃安眠药的，秦城再相会的，痛哭流涕希望组织再给一次机会好好做人的，可没几个是小小平头办事员，都特么是某长、某主任，这些阿头们！
朱元璋剥皮实草拦不住他们这帮满口仁义道德，满腹饱读经书的斯文败类贪赃枉法，自掏内府帑币赈灾，都能被上下其手，莫名其妙的少个三四成，不多搞点监督机构，什么时候玩完都不知道。
外面的爆炸案还急着处理呢，怎能任由他们在这里争论不休？朱允熥再次出声，道：
“尔等勿须多言，眼下当务之急是查清王恭厂爆炸一案，王生在江都就有侦破狐妖杀人案件的经验，就由他参与主导此案侦办！西厂一事，待案件事了后再议！”
“今日退朝！外面受灾百姓众多，尔等随朕前去慰问！”
朱允熥一锤定音，等王生借着这个名头，召集各路人马，把案件一破，西厂已经木已成舟。
魏进忠等人曾经那么嚣张，猖狂不可一世，没有了普渡慈航这尊大妖做为绝对武力撑腰，在朝堂上也屁都不敢放一个，你们这些东林党文人，又能掀起什么浪来？
他是组织的外派人员，帮助同源文明开拓发展，相当于后世下基层的乡村扶贫村干部，要做的是授人以渔，否则一人一个小目标，摆脱贫困岂不是轻轻松松，可是，谁都知道，这样做是不现实的。参考乡村扶贫干部的所遇到的种种困难，不少人更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来到诸天各界，名义上是做皇帝，但实际上可能连村长、村支书都比不上！
郁闷。
（虽然由于成绩不好，又有一些其他的私事，准备割了，想想还是捡起来把这本书完成，就当练笔，否则再开新坑也不一定能完本。另：就算成绩再差也会写下去，直到完本。）
第一四九章 顺天三十六时辰
朱允熥换了常服，带着一众群臣赶到王恭厂，天早已大亮，哪怕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爆炸，也不能抵挡百姓过来看看这新登基的大明皇帝。
作秀嘛，当然要展现出足够的气度，多少挽回一些民心。否则在这民智尚未完全开化的时代，任何一场大的灾变，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敌人攻击自己的借口。即便是在几百年后，一场大规模的天灾，都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用来攻击执政者的合理性和权威。
为什么在你治下会出现灾变，还不是因为你治理不行，引得冥冥之中的大宇宙潜意识做出惩戒？在这类，就是鬼神厌烦，仙凡震怒，下个罪己诏都是轻的。
离王恭厂爆炸中心越来越近，一些不太牢固的建筑物都招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不时能听到一些受伤百姓的低吟。没有大型的综合性医院，这些受伤的百姓只能就近寻个安全点的地方先行带着，硬撑着等大夫来救治。
看着这些受灾百姓，朱允熥难过异常，深切表示是朝廷的疏忽，没有保护好他们，让他们受苦了，当即吩咐让太医院派人接手救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们治好;同时叮嘱户部、工部做好灾后重建工作，对百姓遭受的损失做好金钱补偿，损毁的房屋新建，一应费用由朝廷负担，妥善安置，必不让百姓遭受更大的损失，将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新的生活。。。。
当朱允熥通过封锁线，进到王恭厂爆炸位置，看着眼前一个方圆三丈，也就是十米左右大小的坑洞，心里也是咋舌不已，要知道这可是坚实的黄土地面，一吨TNT爆炸也才五六米大小的坑，200多公斤重的火箭炮只有三四米，美军Mk-84“铁锤”，经过高空投掷后产生的动能加上爆炸，也不过十几米的弹坑，当然，它的破片杀伤有360多米。
这绝对不是普通黑火药爆炸就能产生的威力！这个主事者是个人才，竟然能在没有现代化工业设备的条件下，制作出如此大威力的炸药！
幸好自己防着了一手，前些天秘密把大部分的火药运到安全处藏了起来，否则，燕赤霞和知秋等人，恐怕只能在地上从新拼凑了。
从现场残留的痕迹来看，只是纯粹的散装火药爆炸，没有杀伤力最大的破片攻击，面对指数递减的冲击波伤害，又有法术护体，这才撑了下来，也算是命大。
“王生，燕赤霞和知秋伤势如何？”朱允熥头也不回，望着眼前的深坑说道。
“回皇上，二人外伤倒不打紧，只是内腑受了震动，刚用了药，又昏睡过去了。”跪在身后的王生小心答道，感受着朱允熥带给他的压力，加上本就炎热的天气，让他几乎衣衫湿透，一身真气没了丝毫用处。
“王恭厂主事的人是董克威吧？他怎么样？”
“董侍郎身子更弱一些，还在昏迷之中，不过据大夫张景岳诊断，应物性命之忧。”王生越发的谨慎，朱允熥让他负责维稳，哪知却在眼皮底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也不知道是丢官位还是掉脑袋。
“嗯，保护好他们的安全。”
燕赤霞和知秋能提高帝国的单兵能力上限，董克威这样的科研人才能加深帝国的底蕴。不要以为在地面炸出一个几十米的大洞很简单，哪怕朱允熥自己就是一个炼体高手，他想要仅凭肉身拳头轰出这样的威力也办不到。
大名鼎鼎的大伊万，五千万吨当量，在地面爆炸，火球直径4600米，杀伤直径50公里，也不影响它弹坑半径只有1千多米。
只要他一拳能击出半径3米的坑，就相当于肉体能承受每立方分米一吨TNT当量的动能，也就是说能零距离承受一吨TNT炸药的定向爆炸，如果扩散式爆炸，需要几千吨当量的炸药才能达到让肉体承受每分米一吨的当量。
真要达到了不用外力，纯粹依靠肉身一拳轰出几十米的大坑，朱允熥就敢近距离硬扛一千万吨当量以下的核弹攻击！
这是所有碳基生物共同追求的目标。
如今的他，哪怕用出的招式威力再大，也只不过是相当于一个武器载具，好比一把枪发射子弹而已。
又等了一下，朱允熥才说道：“起来说话。”
“谢皇上！”王生这才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但双腿还是有点打颤，腰也有点挺不起来。
他没有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觉悟，但权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压力却是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
视线离开残垣断壁，朱允熥回过头来，道：“朝堂上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三天，朕只给你三天时间，你必须把事情办妥了！”
顺天三十六时辰？
看着朱允熥远去的背影，王生终于把腰挺直了。
虽然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但王生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王恭厂爆炸，王生有责任吗？当然有，但肯定不能全算在他的头上，至少有一多半的责任不能。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生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要承担这个位置的责任。
“夏侯，去把陆文昭叫过来！立刻，马上！”
“是！”夏侯不敢耽误，领命去了。
“荆平，你去锦衣卫南镇抚司，把裴仑叫来！”
“是！”荆平也去了。
“大人，”回到王生身边办事的荆安问道，“这事情不明摆着是普渡慈航安排的人干得吗？我们直接拿下魏进忠，进了咱们的诏狱，就不信他不老实招来！”
荆安是王生在边关的手下，关系自然亲近，所以不介意多说点：
“我当然知道此事与普渡慈航等人脱不了干系，但实际动手的人招数古怪，不似我大明路数，里面一定还另有隐情，我们一定要查清楚，不然，多了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实在让人寝食难安。”
“躲藏的毒蛇才是最危险的！”
荆安恍然，魏进忠等人，早已在明处，不过是按图索骥而已，插翅难飞，射好了箭再画靶心，由果推因，不怕找不到证据。
两人正说着话，夏侯、荆平分别带着陆文昭和裴仑过来了。
第一五零章 幕后黑手
两人来到近前：“参见王大人！”
“不必多礼。”王生目光凛冽，气势与刚才截然不同，森然说道，“我也不和你们说什么废话，找你们来的目的就是要侦破此案！”
王恭厂爆炸造成的破坏和人员伤亡在朝廷的容忍范围之内，但扩散形成的影响力却是巨大，必须尽快平复下去。
陆文昭在做其他地方做事，虽然知道这里发生了大爆炸，但具体原因也是不清楚，看着眼前非人力所能造成的大坑，皱眉问道：“有什么线索没有？”
王生也不介意，回答道：“据燕赤霞清醒时回忆，是王恭厂内部一名人员，施展秘法，以肉身为燃料，点燃火药，发生了爆炸，董侍郎认得他叫鲍辉益。”
“还有，发生爆炸之前，就在王恭厂外面，有一个黑衣人出现，曾与锦衣卫沈炼和靳一川交手，后被赶来的陆仁击败，在要擒获他时，同样身发白光，自焚而亡，化为灰灰。”
“现在，我们所确切知道的就是这些。”王生目光扫视，带着考察能力的语气道，“你们有什么要问的？”
王生毕竟是属于外来户，虽然来京多时，但毕竟没有这两个坐地户对京城熟悉，再者，他做为督主，需要统筹全局，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破案，就要交给更专业的人士来做。
裴仑生得高大粗犷，刮去络腮胡的脸上发青，看上去是个莽汉，实际却是精明无比，乃锦衣卫有名的探案高手，破获大案小案无数，最是擅长从细节处深挖真像。他知道，既然被王生叫过来，就不是让他藏拙的，皱眉道：
“也就是说，案犯已经死了，尸骨无存。我们现在只知道他们的作案手法，凭作案手法去抓捕幕后主使？”
如果只是鲍辉益焚身引爆王恭厂，还可以说是个人对朝廷或者对谁不满，属于私人原因。但后面冒出的黑衣人，也是同样路数，却不得不让人往复杂处着想。
可在京师之地，动静如此之大的爆炸案，已经惊动天子，必不可能善了，为何又留下如此明显的行事手段，是栽赃还是无所顾忌？
若果从作案手段推测，裴仑倒是有怀疑目标，只不过是不是太明显了？
他正要说话，就听到陆文昭沉吟道：“从身发白光来看，倒与教会的功法相似颇多，但这个破绽太容易被抓住把柄。。。”
教会的白光护体，圣洁璀璨，是他们的独门秘技，别无二号。
王生待他说完，道：
“你的怀疑很有道理，但是你要知道，这次引发王恭厂爆炸的火药，由于我们刚秘密搬运出去隐藏，不及它原先存量的十一，就算如此，造成的破坏力也是如此之大，如果没有燕赤霞和知秋施法护持，现场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人证物证都不会留下丝毫蛛丝马迹！”
“至于外面的黑衣人，能穿透层层巡逻抵达王恭厂外，如果不是沈炼因为喝花酒，导致巡逻时间延后了一点，才刚好与黑衣人碰上，否则，黑衣人将会完美的避开所有巡逻和暗哨，直接进入王恭厂。”
“再以王恭厂原有的火药藏量，引发的爆炸威力，将大十倍以上，若是如此，不要说王恭厂内部的人能不能活下来，就算这附近周围的一大片，都会化为废墟！”
爆炸引发的大火，死伤百姓的骚乱，混做一团，去哪里找证据？
竹影扫阶尘不动，雁过潭底水无痕。根本无从查起，只能以意外结案。
即便是最好情况的现在，直接参与作案的人都已经死了，渣都不剩，死无对证！
裴仑若有所思，这么说的话，就是由人证带来的案子？
“我们能不能见见侍郎大人他们，有些问题想要当面问问。”
有证人就好，锦衣卫办案，何时需要拿出确凿的证据后才动手抓人？不要说有了怀疑对象，就算没有，进了镇抚司的诏狱，什么样的证据拿不到？
“他们身受重伤，虚弱昏迷，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都说不准，就不要打他们的主意了。”
王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三人，尤其是董克威，被朱允熥招呼过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现在身子这么弱，要是被你们用什么虎狼之法唤醒了，还能不能再活着都是两说呢，怎么能冒险？
裴仑也不强求，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道：“这么说的话，教会就有重大嫌疑，现在他们的情况如何？”
“爆炸发生之后，我已第一时间封锁城门，刚才已经派人去教堂拿人了。”王生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常规操作封锁城门，限制人员进出，同样也第一时间锁定了教会人员。
不过，包括陆文昭和裴仑在内，都预感到，这次拿人怕是要落空了，做为来大明京师拓展影响力的教会负责人，智慧和手段都是不缺的，肯定做过预案，发现爆炸效果不及预料的十分之一，岂能不知自己有暴露的风险，早早的隐藏起来。
果然，这边王生话音刚落，就有番子纵马过来，道：“禀大人，属下无能，教堂人去楼空，没有找到龙华明和金尼格两人，只有一些普通的信徒，已经控制起来！”
王生挥退手下，没拿到人，很多手段就用不出来，他对陆文昭和裴仑道：“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裴仑，鲍辉益是什么时候进入王恭厂做事的，又是什么时候加入教会的，把他的人际关系挖出来！”
“是！”
“陆千户，昨晚巡逻的锦衣卫，厂卫，捕快都问一遍，究竟是谁泄露了我们的巡逻规律！”
“是！”
王生语气放缓，道：“这次案件不是普通的案件，教会也不是寻常百姓，他们到来，对我们的天文历法，地理数学是有帮助的，加上信徒众多，达官贵人，甚至朝廷内府都过从甚密，没有铁证，难以服众！”
“我知道很难，但皇上限我三天之内侦破此案，破不了，后果如何，不用我多说！”
他的压力也很大，刑部联手兵部，大理寺也在破案，到时，西厂破不了的案子，被刑部破了，还有什么脸面再提重建西厂？
裴仑率先领命离开，他不由得心中发苦，即便是有了怀疑目标，想要在三天之内拿到切实的证据结案，也难如登天。
陆文昭正要告退，王生叫住了他：“陆千户，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