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都尉府改革
“神都中的这四十六万兵马，就全部整编为左、右羽林卫和左、右龙武卫！”马晋继续说道。
“臣遵旨！”谢玄躬身应命道。
“另外传旨，监门卫大将军刘牢之转任豫州都督。”
“监门卫大将军一职由陈庆之调任，麾下的七千白袍军也全部并入监门府辖下。”
“臣领旨！”陈庆之当即出列答应道。
…………
吩咐完神都内的事情，马晋神色忽然变得肃穆起来，沉声道:
“神武四年，朝廷大力整顿各州都督府，让都督府所辖地方卫军全部纳入了朝廷控制之下，但因事情多杂，郡都尉府所辖郡兵却未曾整顿，他们被地方上的世家大族影响颇深，与朝廷离心离德，几乎不为所控，实乃我朝一大顽疾。”
“所以，朕打算打破这一顽疾，将天下所有兵马都归于朝廷控制之下，几位爱卿可有什么好计策？”
“陛下，跟这些狗娘养的客气啥，谁要敢跟朝廷作对，直接杀了就是了。”侍卫在一侧的千牛卫大将军杨再兴嘟囔道。
“给朕一边待着去，你脑袋里装着浆糊吗，就知道打打杀杀！”马晋没好气的瞪了眼杨再兴，呵斥道。
杨再兴被马晋一顿训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讪笑道:“俺就是说说……俺就是说说……”
“陛下，郡都尉府掌管一郡守备防御之事，不但统辖郡兵，还管着下面县里的团练兵，各处关口要道所驻巡检司官兵也一应统辖。”这时谢玄出列进言道:
“如此算来，郡都尉所辖兵丁少则七八千，多则万余，甚至数万余，而我大周有郡六百二十七，都尉府兵丁至少在六百万以上，虽然大部分是团结兵，训练不足，战力更是不值一提，但给朝廷添点麻烦确实绰绰有余。”
马晋颔首，都尉府所辖的团结兵，其实就是土兵、乡兵，忙时为农，闲时为兵，战力自然可想而知。
要知道大周疆域何等广大辽阔，需要的兵马自然不是什么小数字，但朝廷不可能养那么多的常备军守御四方，为此只能大量征发百姓临时为兵，世祖皇帝曾明令：“差点土人，春夏归农，秋冬追集，给身粮酱菜者，谓之团结兵。
而团结兵由都尉府征发入军，不计入枢密院正军兵籍，也不给予粮饷，服役期间只是发给粮食酱菜，而兵甲军械也是战时配给，战后入库。
要知道在都尉府，只有郡兵才会登记造册，朝廷有明令上都尉府，也就是边郡，编制郡兵七千二百人，中都尉府，说的就是各州首府，编制郡兵三千六百人，而下都尉府，就是普通郡，编制郡兵是一千八百人。
而这点兵马自然是不够用的，所以郡都尉府便会按所需征发团结兵，协助守备城池，清剿盗匪等等，至于他们到底征发了多少兵丁，上报道都督府和枢密院清军司的数量是真是假，除非朝廷派人秘密清查，否则还真不得而知，反正就一句话，都尉府到底有多少兵马，朝廷根本就不知道。
“臣的意思是，若想一劳永逸的解决都尉府尾大不掉的祸患，一是要对都尉府官员和兵员采取换防论调之法，二就是让咱们的人替换现在的都尉府官员。”谢玄说道，他的目的很明确，现在的都尉府官员与地方牵扯太深了，虽然朝廷也有换防制度，但都是州内轮换派防，而且时间也太长了，五年一轮换，也就是说马晋登基五年了，都尉府的官员基本就没动过。
马晋点了点头，他其实也想将都尉府的人都换成自己人，给世家大族来一个釜底抽薪，但现在如此敏感的时刻，若是动作的太明显，恐怕那帮子世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有怎么也要找一个由头，让世家挑不出毛病的由头。
“陛下，臣有一个想法，既然我大周有文考举，为什么就不能再开一个武考举，如此不到可尽收天下勇猛之士，更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咱们的人安插其中。”李牧这时候忽然出列进言了一句。
马晋顿时眼前一亮，这么好的法子他怎么没想到呢，紧接着又是一皱眉，就是有了考举之法，但怎么将这些人安排到都尉府也是一个难题，毕竟现在的位子上可都坐满了人，没有个正当理由也不可能将这么多的军官给罢免了吧。
这时卫青神色一动，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可以打着扩充卫军的旗号，将都尉府的精锐郡兵都抽调上来，而这些郡兵调上来自然也要人统领，如此一来，都尉府自然就空出不少的空缺，况且依臣想来，凭世家的尿性，绝对不会放过这等在卫军中扩充实力的机会，他们肯定会踊跃参加。”
马晋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让自己头疼的难题，让谢玄几人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
当即一锤定音道:“好，就依诸位爱卿的意思办，枢密院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此事刻不容缓！”
马晋为什么要在实行免税之前，将天下所有的兵力都控制在手中，就是怕世家们狗急跳墙，这些人也不是傻子，会眼睁睁的看着马晋挖他们的根？恐怕马晋的免税令一出来，这些世家们就会对朝廷群起而攻之，毕竟你砸人家的饭碗，还不许人家反抗啊？
“臣等遵旨！”谢玄几人忙躬身答应道。
…………
“陛下，时间不早了，该用午膳了。”
谢玄等人走后没多久，王承恩就凑到马晋面前小声道。
马晋伸了一个懒腰，诧异的道:“这么快就响午了？”
想了想便吩咐道:“你去告诉御膳房不用准备吃食了。”
“咱们去后宫蹭顿饭吃。”说着当先朝朝阳殿外走去。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御花园内，马晋顿了一顿脚说道:
“咱们去景秀宫！”
“陛下，老奴这就遣人去传旨。”王承恩忙躬身道。
“不必了，咱们直接过去就是了。”马晋摆了摆手。
……
大周皇宫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让马晋诟病，皇宫真的是太大了，马晋走了二刻钟便有些不耐烦了，王承恩见状连忙唤来一顶软轿。
小半个时辰以后，一行人终于到了景秀宫门前，宫门前值守的小太监们见皇帝来了，慌忙跪在地上叩首道:
“参加陛下！”
“都平身吧！”马晋语气随意的道了一声，便朝宫里走了过去，穿过一处花园很快到了正殿门前。
而此时正殿门前的侍女们见到皇帝忽然出现，惊喜的就要下跪，但被马晋摆手止住了。
“蓝姐姐这是什么啊，闻着好香呀？”马晋方踏入正殿，王昭凝娇憨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马晋不由微微一笑，朗声道:
“你们两个偷吃什么呢，也不知道给朕留点？”
此时正坐在桌前说话的蓝虞儿和王昭凝，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慌忙站起身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俯下身去:
“臣妾，参见陛下！”
马晋快走了两步，将二女扶了起来，笑吟吟的道:
“都起来吧。”
“谢陛下！”
二女这才站起身来，蓝虞儿高兴的道:
“陛下，您今天怎么有空到臣妾的景秀宫来？”
“这不是刚忙完了，就过来看看你们，顺道混顿饭吃。”马晋笑呵呵的坐在了桌前。
说话间，目光被桌上两碗小米粥吸引，只见小米粥中正泛着一块块金黄色的块状物，那种扑鼻而来的香味，让马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什么东西？”马晋好奇的问道。
第331章 一块红薯引发的惨案
“陛下，这是用番薯熬成的米粥，是蓝姐姐亲自熬，很好吃的。”王昭凝献宝似的说道。
番薯？！
一记惊雷在马晋的脑海中不断炸响，番薯？不就是红薯吗，一种被穿越者们封神的好东西，只要随便种种就可以达到亩产二三千斤，他前世的某个朝代，就是凭借着它开创了一个煌煌盛世。
“这番薯从哪里来的？”
强压着心中的澎湃，马晋迫不及待的问道，饶是如此也可以从中听出一丝激动。
在马晋想来，既然蓝妃这里有，而且还被做成了食物，恐怕这番薯的种植已经发展到相当的程度，若不然谁敢将不明来历的东西送进宫中，所以应该不缺种子，这玩意儿若是真的在大周推广开来，恐怕朝廷在也不会为粮食发愁了，马晋越想越兴奋。
“陛下，这是臣妾的妹妹捎过来的，说是他夫家那里的特产，让臣妾尝尝鲜！”
“特产？”
马晋的眉头微不可查的扬了扬，平静的问道。
“是啊，陛下！”
蓝虞儿有些疑惑，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对一块小小的番薯这么重视，虽说味道十分的不错，但也不至于让陛下这样的吧？再说了，皇宫什么珍贵的吃食没有？
“你妹妹嫁到了什么地方？”马晋缓缓问了一句。
“陛下，臣妾的妹妹嫁到了扬州流苏郡林家！”
蓝虞儿虽然不明白马晋的用意，但也不敢怠慢，连忙说道。
“这林家是作什么的？”马晋追问了一句。
“回陛下，臣妾的妹夫是流苏郡太守林朗的儿子，就在太守府里当差。”
“嗯”马晋点了点头，抬头问道:
“蓝妃，你刚才说这番薯是流苏的特产，是不是那边的百姓都有种植？”
“这倒不曾，据臣妾的妹妹说，只有流苏的几个大族才会种一点尝尝鲜，民间到不曾听说有种的。”
“这林家就是流苏的大族吧！”马晋的眼神骤然一沉，冷冷的道。
此时蓝虞儿就是心再大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头了，看着马晋阴沉沉的脸庞，顿时吓了一大跳，慌忙跪在了地上，虽然她不知道马晋为什么会生气，而殿中的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也慌不迭的跪了下去，以头触地，根本不敢说话。
一时间大殿中气氛变得无比压抑，所有的人就像被扼住了脖子，几乎喘不过气来，良久，马晋忽然冷笑道：
“好一个尝尝鲜，其心可诛啊！”
“王承恩！”
“奴才在！”王承恩跪在地上慌忙应道。
“传旨，着内卫府将流苏郡林氏一族，满门抄斩！”
马晋的话就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蓝虞儿骇得面无血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要杀她的妹夫一家，难道就是为了一块番薯？
蓝虞儿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杀，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抬头看向马晋，想给自己的妹妹求情，只是她尚未张口，就听到马晋道了一句:
“对了，你给扬州镇抚司传一道旨意，让他们将蓝妃的妹妹接到京城来。”
“老奴遵旨！”
王承恩行了一礼，便匆匆转身而去。
而蓝虞儿顿时松一口气，几乎瘫软在地上，心中万分庆幸，自己的妹妹没事就好，想着不由感激的朝马晋叩首道:
“臣妾，谢陛下法外开恩！”
虽然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妹夫一家到底犯了什么罪，但见马晋没有开口的意思，她自然不敢问，而且她心中也想到了，恐怕是她方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以至让自己妹夫一家遭此厄运。
而蓝虞儿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什么叫天威难测，不过说了一句话事，就让一个庞大的家族烟消云散，想想就让不寒而栗。
就在蓝虞儿揣测不安的时候，马晋笑吟吟的将蓝虞儿扶了起来:
“蓝妃，你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反而为朕立了一大功，等你的妹妹到了神都，朕定给她找个好人家。”
“蓝妃，你进宫多久了。”马晋忽然问了一句。
蓝虞儿一愣神，回道:
“陛下，还差十一天，就两年零三个月了。”
“想家吗？”
“臣妾不想。”蓝虞儿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回道。
“真的不想，不想，还差多少天你都记得清清楚楚。”马晋笑道。
“这样吧，朕给你一道旨意，让你的父母来神都见一见，就当这次的奖赏了！”
“真的？”蓝妃惊喜的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问了一遍。
“自然是真的！”马晋笑吟吟的回道。
蓝虞一时间大喜过望，就要跪下谢恩，立时被马晋扶了起来，温声道：
“不过就是见一见家人，有什么可感谢的，此事本来就是朕该做的，正好朕也想见见自己的老丈人，不然岂不是太失礼了。”
马晋自然明白蓝虞儿为何有如此大得反应，就是因为后宫的规矩太多了，其中有一条就是除了皇后以外，后宫嫔妃每过三年才能递牌子给尚宫监要求见家人一面，至于让不让见自然是尚宫监说的算，而这尚宫监又归皇后管辖，若是皇后看你不顺眼，或者某个人使坏，恐怕到死都不一定见亲人一面。
而皇帝身为一国之尊，自然是不可能管这些小事情的，也不可能带头破坏宫里的规矩，要不然怎么会有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
但马晋恰恰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宫里的规矩对他来说，就跟擦屁股纸一样。
马晋说完又看向眼中满是羡慕的王昭凝，笑呵呵的道：
“娴妃，你的家人也一同来吧！”
“一会儿，朕下一道旨意，不但是你们的父母，还有良妃和淑妃的都可以来神都。”马晋笑呵呵道，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他自然不可能厚此薄彼，让后宫闹出什么矛盾来。
其乐融融的和蓝妃两人用了一顿午膳，马晋心满意足的回道朝阳殿，等在龙椅上坐定，马晋神色便是一肃便王承恩说道:
“王承恩，你让陆炳派几队亲信内卫去扬州走一走，看一看，把扬州的世家大族从内到外都给朕探一遍，尤其是吃的这一块，朕倒想看看这些人到底偷偷藏了多少好东西。”
说道最后，马晋眼中的寒意越来越盛，他就不信这些世家会不知道番薯对朝廷的巨大作用，但这些世家硬是把它藏了起来，为什么，自然是为了世家的利益。
有了番薯这等产量巨大的农作物，百姓们自然就有饱饭吃了，而朝廷也不会为粮食发愁了，到时候这些世家拿什么蛊惑百姓？影响朝廷？
而且在马晋想来，既然番薯都出来了，恐怕土豆和玉米什么的也应该存在的，只是被世家有意识的控制起来了，这也是马晋派内卫去扬州的原因，扬州作为大周除了神都之外最繁盛的地方，也是最大的海上贸易聚集地，也许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332章 萧太后
时间如梭，神武五年七月就像一条缓缓的小河渐渐流逝，而神都越发的平静起来，好似十几天前那场动乱的余波，早已消失殆尽。
但在这异常的平静之下，却是普通百姓感受不到的波涛汹涌，皇帝越是对信王一案无所作为，神都的勋贵官员们就越是忐忑不安，不知有多少人夜不能寐，碾转反侧，因为他们不知道下一刻会面临什么，这就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就是大周帝国高高在上的无上至尊亦是如此，因为他到现在依旧有些犹豫不定，丝毫没有了往日的雷厉风行，狠辣果决。
“慈宁宫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马晋倚躺在龙椅上，一只脚则踏在椅靠上，有些懒散的问道，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帝王风度。
“陛下，这一段时间……太后娘娘除了去凤鸣宫，几乎足不出户，不曾有什么其他的举动……不过……老奴听……听说，太后娘娘这几日凤体欠安，茶饭不思，可是消瘦了不少。”
王承恩小心翼翼的回道，一字一句的都要反复斟酌，生怕说错了话，这等涉及帝王宫闱的事情，多说一个字都是莫大的罪过。
马晋沉默不语，一时间大殿中越发的寂静起来，王承恩吓的连气都不敢喘，心中更是忐忑，不断回味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马晋自然不是因为王承恩说错了什么话，而是对萧太后到现在都稳如泰山，没有丝毫反应，心里直泛起了嘀咕，他本以为把萧平河抓起来，萧太后怎么也要找他大闹一场，可谁想到会是如此的平静，一点波澜都没有，就好似萧平河不是她弟弟一般。
一时间让他有些骑虎难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萧家了，你倒是过来说点什么也好啊，若不然他就是有心放过萧家，可没个由头就轻飘飘的放过去，他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想到这里，马晋心中就有一股邪火无处发泄，萧太后越是不闻不问，他就越火大，恨不得一道令下杀了了事，可做什么事情都有个亲疏远近不是，萧平河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便宜“舅舅”。
至于说信王还是他的亲弟弟呢，怎么不犹豫一下？先前不是说了，亲疏远近，信王虽然和他有血缘关系，但不熟啊，一年都见不了几面，马晋怎么会在意？
可萧太后不同了，几乎天天见，关系也无比的融洽，她的态度，马晋怎么会不在意？反正就应了一句老话“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走，去慈宁宫！”
马晋越想越烦躁，索性也不想了，气冲冲的道了一句。
说着大步出了朝阳殿，一路气冲冲的朝慈宁宫而去，而这一幕可是吓坏了不少人。
……
凤鸣宫中，萧蔷儿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呼呼大睡的儿子。
“娘娘……娘娘……”
这时一阵焦急的呼声从外殿传来，让萧蔷儿绣眉微微一皱，不悦的道:
“去看看，是谁这么没规矩，敢在凤鸣宫大呼小叫！”
“是，娘娘！”
伺候在一旁的侍女不敢怠慢，匆匆朝外殿走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带着一名宫女快步走了进来，萧蔷儿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贴身侍女秀儿，不由皱眉道:
“秀儿，你怎么回事，大清早儿就大呼小叫，惊了皇儿怎么办？”
秀儿见主子发怒，慌忙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道:
“是奴婢该死，惊扰了小殿下，还请娘娘责罚。”
“好了，起来吧。”
毕竟是自己的体己人，萧蔷不可能真的责罚与她，训斥了一番就轻轻的放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情？”萧蔷这才问道。
“娘娘，奴婢看到陛下怒气冲冲的朝慈宁宫去了。”秀儿忙说道。
“什么？”
萧蔷腾地站了起来，她虽然身处深宫大院，但朝廷发生的大事也是知道一二的，尤其是信王谋反这么大的事情，还牵扯到了太后的本家。
难不成陛下要处置太后？萧蔷忐忑不安的想到，一时间不由变得心乱如麻，她现在该怎么办？太后待她可不薄，跟亲女一样，按理说怎么也该去求求请，但谋反这种捅破天的事情，她委实不敢招惹，尤其是不明白陛下意图的情况下。
她虽然身为皇后，甚得宠爱，又给陛下诞下了皇子，但陛下也已经不是以前的陛下了，越来越像一个皇帝，威势日隆，有些事情她根本不敢碰触，就怕挑动皇帝的神经，到头来落个凄凉的下场，犹豫了许久，萧蔷最后长长叹了一声:
“哎，咱们……还是各扫门前雪吧。”
…………
慈宁宫。
马晋气势汹汹的一路走过来，登时让整座皇宫变得阴云密布起来，一股惶惶不安的气氛迅速弥漫开来，往日威严侍立的卫士们纷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而宫女太监们更是惶惶不已，跪在地上不停的瑟瑟发抖，就如末日一般，这就是皇帝，喜怒之间风云变色。
刻钟功夫，马晋一行就到了慈宁宫，而宫外的宫女太监们在马晋尚未到的时候，就已经早早的跪在了地上，马晋自然没心情搭理他们，径直朝内殿走去，穿过重重帐幕，很快就来到内寝殿之中，此时林婉儿已经等候多时了，见马晋出现，忙跪下行礼道：
“奴婢，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马晋大手一挥，直接说道：
“朕听说母后凤体欠安，你们这些当奴婢，为何不给朕通禀一声？”
林婉儿本来有些惴惴，但听到马晋如此关心太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看来陛下不是兴师问罪来了，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喜意，连声道：
“都是奴婢的错……”
“行了……此事以后再提……”马晋不耐烦的打断道：
“御医可曾来看过……”
“陛下，太后娘娘不让奴婢等去传御医。”林婉儿赶忙道。
马晋点了点头，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寝宫中，只见萧太后横卧在凤床之上，看样子正在午休，殿内伺候的宫女见皇帝来了，慌忙间就要行礼，被马晋挥手制止住了。
他小心的走到凤床边上，看着满脸憔悴，休息时都带着一抹愁容的萧太后，一时触动不已，脸上也不由露出心疼的神色，转头朝殿里的众人低声呵斥道:
“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让太后憔悴成这般模样？”
林婉儿和殿内的侍女们见皇帝真的生气来，慌忙跪了下去:
“奴婢该死！”
“还不快去传太医！”马晋余怒未消，呵斥道。
“陛下不用了，哀家没有什么大碍？”
这时床上传来一声柔柔的声音，让马晋忙转过头来，关心的道:
“母后，你可曾好些了？”
萧太后看着皇帝关心万分的神色，心中也是一阵感动，先前的哀愁顿时消散了不少，摇了摇头道:
“本来就是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乏力罢了。”
“那也不成，您看看您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马晋担心的说道，他自然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真的担心萧太后凤体欠安，转头对王承恩道:
“去传太医！”
“是，陛下！”王承恩答应一声便匆匆出了寝殿。
“婉儿！”
“陛下！”
“去，让御膳房做点上好的补品，给母后补补身子！”
“奴婢这就去！”
第333章 人心如海
王承恩和林婉儿走后，马晋从旁边拿过来一个金丝靠枕，小心翼翼的扶着萧太后倚在上面，口中忍不住埋怨道:
“母后凤体违和，怎么也不知会朕一声，这些奴才没一个会办事的。”
“皇帝，是哀家不让他们说的，就是担心你往这边跑，你现在日理万机，本来就很累了，哀家不过就是有一点小恙，何须劳师动众。”萧太后摇了摇头笑道。
马晋看着如弱柳扶风一样的萧太后，娇柔无力，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虽然不似方才那般忧愁，但依旧无比的憔悴，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容光焕发和风华绝代。
不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看着一脸为难的马晋，萧太后忽然拉住他的手，拍了拍道:
“皇帝，你也不用为难，哀家这几日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任谁犯了错也不能逍遥法外，不能因为他们是哀家的亲人，就可以为所欲为，而不承担责任，否则，天子的威严何在？朝廷的威严何在？”
马晋默然的看着神色无比平静，但手却止不住颤抖的萧太后，心中也是万分佩服，古人常说大义灭亲，大义灭亲，可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真正的做到？
在古代其实官官相护，亲亲相隐才是常态，朝廷更有明令:
“诸同居，若大功以上亲及外祖父母外孙，若孙之妇，夫之兄弟及兄弟妻，有罪相为隐，部曲奴裨为主隐，皆勿论。”
也就是说在古代包庇自己的亲人，帮助自己的亲人湮灭证据都是无罪的，而且明确规定了:
“同居亲属有罪得相互容隐，奴裨不得告主，弟不证兄、妻不证夫、奴碑不证主。”
在”孝义”大行其道的古代，帮助包庇自己的亲人，是人人称赞的溢美之事，但你若揭发自己的亲戚，反而会被世人所不容，遭到唾弃，所以在古代大义灭亲可不一定是褒义词。
这也可以看出萧太后能说出这番话来，需要多大的勇气，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足以说明萧太后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
“母后，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舅舅有没有参与信王谋逆一样，朕心中自然有数。”
“传旨，让阜阳伯入宫！”
……
内卫府诏獄。
一间看起来十分干净的牢房之中，萧平河软趴趴的躺在铺满稻草的木床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房顶一动不动，如此这般已经好几天了，让狱卒都误以为他畏罪自杀了，差点吓破了胆子。
牢房中无比昏暗，终年不见天日，萧平河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惊恐欲绝，到现在的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心中已经绝望到了无以复加。
本以为有萧太后这尊大神在，他进诏獄也就是走个过场，很快就会被放出去，可事情看来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若不然，不会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动静。
他现在真的怕了，怕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心中对萧玉儿的所作所为一时间恨到了极点，若不是这个臭丫头，他堂堂的国丈之尊怎会落得这般凄惨的地步。
还有他的那位太后姐姐，心中亦是埋怨不已，都多少天了，怎么还没有动静，你不会去皇帝那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吗，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就在萧平河恼恨不已的时候，牢门忽然被打了开来，几名内卫大步走了进来，为首的一名内卫面无表情的道:
“阜阳伯，跟咱们走一趟吧！”
萧平河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身子不由缩成了一团，颤声道:
“你……你们想干嘛，我可是太后的亲弟弟，你们不能杀我……”
“你们不能杀我……”
为首的内卫听到萧平河杀猪似的惨嚎声，僵硬的脸上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萧伯爷不必害怕，是陛下要见你，您还赶紧给我们走吧，若是晚了怕会龙颜不悦。”
萧平河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杀他就好，紧接着就是大喜，陛下愿意见他，是不是太后给他求情来，他可以不用死了？
“好好，咱们现在就走！”萧平河连声说道，他是一刻钟也不想呆在这里了，那种生死不由己的感觉，他永远也不想再体会。
……
很快，萧平河就被内卫们带到了慈宁宫中，萧平河本以为是见太后，心中顿时一阵轻松，只是到了殿中，看着正襟危坐的皇帝陛下，而太后却不见了踪影，萧平河脸色立时变得的苍白起来，慌忙跪在地上行大礼道：
“臣萧平河，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平河的心一时间提到了嗓子眼上，陛下为什么会在慈宁宫？他的太后妹妹呢？
“萧平河你可知罪？”马晋冷冷的问了一句。
“臣知罪！”
萧平河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不由自主的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就是说自己是冤枉的，谁又会信，怕是他自己心里都不相信，索性直接认罪道。
“哼，知道自己错了就好。”马晋冷哼一声:“也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没有掺和进去，若不然……就是有母后在，尔等一家也已魂落黄泉！”
萧平河身子一颤，没敢说话，心中却是大松了一口气，暗道侥幸。
“不过……”
马晋语气一顿，萧平河的心立时又悬了起来，噗通噗通狂跳个不停，不由暗骂，陛下您倒是给个痛快话啊，这一会儿一刺激的，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马晋神色变得越发严厉起来，冷冷的道:
“你的女儿却与信王过从甚密，甚至还是还是马钰集团的重要成员，朕在凉州遇刺，就是你这位女儿和马钰一同谋划的。”
皇帝的话可谓石破天惊，直接将萧平河给吓傻了，他的女儿竟然与马钰合谋谋刺圣驾？怎么可能？
他自然是万分不信，可脑海却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一时间让他真的绝望了，登时瘫坐在地上，他们萧氏一门就这么完了？
“子不教，父之过，你女儿做的蠢事，你身为人父难辞其咎，就凭这一点，朕就可以灭你满门！”
“陛下开恩……陛下开恩……”萧平河叩头如捣蒜。
“好了！”马晋不耐烦的道了一句。
萧平河顿时吓得不敢动弹了。
“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朕就饶了你这次，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传旨，削去萧氏一切封号诰命，贬为庶民，萧平河迁任扬州流苏郡太守，即日上任！”
萧平河听到自己的爵位被剥夺，顿时一阵失落，但一想到保住了性命，立时又喜上心头，忙叩首道:
“臣，谢陛下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有你的女儿萧玉，朕也一并交由你发落，望尔好生看管，不要再做出什么让你后悔终生的事情来。”
萧平河又是一阵大喜，慌忙谢恩道:
“谢陛下圣恩……谢陛下……”
“好了，你退下去吧，母后在后殿等着你呢。”马晋面无表情的挥手道。
…………
慈宁宫后殿。
萧平河一进来就看见端坐在凤塌上的萧太后，显然已经等候多时，忙行礼道:
“臣弟，参见太后！”
看见自己的弟弟平安出来，饶是以萧太后沉稳的性子也忍不住一阵激动，起身扶起萧平河连声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接着忍不住埋怨道:“这次算你命大，陛下看在哀家的面子上，饶了你一次，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切不可再出事端，否则哀家都救不了你们了。”
萧平河连连点头，心有余悸的道:“太后放心，有此一劫，臣弟日后一定小心做事。”
说完不由叹了一声:“可惜我萧氏传承数十年的爵位被剥夺了，一切努力一朝丧尽，臣弟有些不甘心啊。”
“有什么不甘心的。”萧太后倒是毫不在意，劝慰道:“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只要人在，一切都会回来的。”
萧平河被萧太后这么一说，心中顿时好受了不少，想想也是，只要有萧太后在，日后自然有东山在起的机会。
“哀家听说陛下还给你派了差事？”
“正是，陛下派臣弟去流苏郡当太守！”
萧太后美目一闪，心中有了思量，当即对萧平河道:
“陛下委你官职，说明对你还算看重，你到了任上一定要勤于任事，不可放纵懈怠，到了流苏郡以后要多听听多看看，若是有什么新鲜事啊，就时不时给陛下上道折子。”
萧平河是什么人，官场上的老油条了，萧太后的话自然是一点就透，不由兴奋的道:
“太后，您的意思是……陛下让我……”
萧太后挥手打断了萧平河:
“此事你心中明白就好，且不可生张！”
“臣弟明白！”萧平河忙正色道。
说完了正事，萧太后神色忽然变得阴沉起来，凝声道:
“萧玉，你打算怎么处置？”
萧平河一怔，顺口回道:
“自然是严加管教！”
可是紧接着神色大变，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萧太后，颤声道:
“太后是想……”
萧太后站起身来，抬头看向殿外，此时正值金乌西落，霞云满天，半响才缓声道:
“陛下虽然放过了我萧氏，但我们不能不给陛下一个交代，天心难测啊，保不齐那天就会成为压倒我萧氏的最后一根稻草，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哀家有些乏了，你退下吧！”
萧平河沉默不语，眼睛也变得红彤彤，良久才嘶哑的道:
“臣弟，知道该怎么做了。”
十数万百姓罹难
第334章 尘埃若定
神武五年七月二十九日，甘露殿。
马晋高坐九重龙台之上，睥睨众生，看着殿中一众文武，淡淡的问道:
“狄卿，信王谋逆一案审理的如何了？”
殿中百官精神一震，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不少官员立时间长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压抑的他们都快要疯了，就怕不知什么时候冲出一群人来，把自己给抓起来，一时间殿中所有人都不由的看向狄仁杰。
而狄仁杰则是不紧不慢的走出朝列，来到殿中央向马晋躬身行礼道:
“陛下，臣已协同都察院、刑部、大理寺的诸位大人查明原委，证据确凿，一应人犯也均是供认不讳。”
话说间，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双手高举呈上:
“此案一应详情，臣已具折陈奏，请陛下御览！”
王承恩连忙走下御台将折子接过，回转递到马晋面前。
马晋接过奏折，低头仔细看了起来，一时间整座大殿中突然寂静了下来，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了，除了马晋的一帮子亲信，老神在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而土著官员们则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甚至有些官员已经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几予瘫倒在地上，他们就怕下一秒龙颜大怒，将他们一刀给嚯嚯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殿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沉重的气氛几乎让人踹不过气来，就连长孙无忌等一干亲信也脸色凝重起来，不由面面相觑，陛下不会真的打算大开杀戒吧？
马晋脸色平静的翻看着奏折，只是眼中不时闪过的一道道寒光，显露出马晋也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主要是奏折上的一道道人名真的刺激到他了。
密密麻麻的名字足有数百个，这还只是位高爵显的，没有写上的恐怕更是多如牛毛，奏折中说这些都是马钰亲口交代的，而且都查有实据，他们与马钰来往的密信也都被保存的好好的。
马晋不由冷笑一声，这马钰到底想要干什么？想看他的笑话吗？还是想威胁他？以为凭这份名单就能让他缩手缩脚，饶了他的性命？
一想到这里，马晋就恨不得将名单上的人统统杀个干净，但身为皇帝岂可意气用事，为了国家安定，区区个人荣辱也算不上什么了，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凝声道:
“众卿可有什么说的？”
殿下一片沉默……
良久，狄仁杰才站出来道:
“启奏陛下，据微臣所查除了一干主犯之外，其他从犯有不少是被信王一党所胁迫，并不是真心附逆，臣请陛下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对一干从犯从轻发落！”
狄仁杰的进言，一时间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土著官员们瞬间激动了起来，天可怜见，终于有人替他们说话了，虽然狄仁杰说他们是被胁迫的，让他们有点脸红，但为了自己的小命，无耻就无耻吧。
这时长孙无忌等人也站了出来，跪在地上道：
“臣等，请陛下从轻发落！”
有了长孙无忌他们出头，殿中百官哗啦一下子全部跪在了地上，齐声高呼道：
“请陛下从轻发落！”
所有人都忐忑不安的跪在地上，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回的了，只是过了许久也不曾传来陛下的声，就在众人的心快沉到谷底的时候，马晋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诸卿所言甚是，朕自会考虑！”
马晋的声音就恍若天籁之音一般，所有土著官员几乎都要大哭出来，天可怜见啊，皇帝陛下终于愿意听他们的心声了。
一时间所有官员激动的高呼道:
“臣等，谢陛下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甘露殿中山呼海啸的声音，马晋没有一点动容的神色，反而心中冷笑连连，这些有奶便是娘的玩意儿，今日对你感恩戴德，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明日就有可能直接对你露出獠牙，在你身上咬一口。
“都平身吧！”
“谢陛下——”
马晋殿下百官起身，语气忽然一转厉声道:
“但是，朕要告诫尔等一句，日后当谨言慎行，把某些小心思都给朕收起来，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否则天威降临，悔之晚矣！”
“臣等谨记陛下教诲——”
众臣忙躬身应道，至于听没听心里去，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时，马晋继续说道:
“信王马钰，朕之皇弟也，然其图谋不轨，欺君罔上，不但陷朕于危难之中，更是心如蛇蝎，阴狠毒辣，为一己之私欲，屠戮百姓，致使十数万百姓罹难，其罪恶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传旨——”
“将其明正典刑，满门抄斩！”
殿下的众多土著官员脸色顿时意变，他们本以为皇帝会对信王从轻发落，没想到这么狠，竟然直接诛杀满门，先是毅郡王马佃，接着是左思王马琦，现在是信王马钰，这已经是这个月死的第三位王爷了，都是一门死绝啊。
想想皇帝对宗室都如此的狠辣，更何况是他们呢，这次能逃过一劫，不由让他们万分庆幸，纷纷暗自提醒自己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万不可再沾惹其中，否则就真的死定了。
马晋自然不知道众大臣心中想什么，而是继续说道:
“定国侯陈陶、顺天府尹徐瑾、河道总督淳于彦、都察院左都御史王聃、荆州巡抚朱国治、并州巡抚谷成等一干你别闹与马钰沆瀣一气，助纣为虐，罪大恶极。”
“杀，夷三族！”
一个杀字出口，吓得殿中百官俱是一颤，面色苍白，纷纷低下头去。
“至于其他一众从犯……”马晋冷冷的扫了眼殿内群臣，才缓缓道:
“念其等初犯，未造成滔天大错，朕依狄卿所请，上体天心，下顺民意，对其等免于处罚，望其等好自为之！”
“吁——”
殿中众臣不由齐齐吁了一口气，继而露出狂喜的神色，终于过去了，从此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不由再次跪在地上高呼道:
“臣等，谢陛下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平身吧！”马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抬手道。
“谢陛下！”
第335章 开武举
等将信王马钰谋逆的事情处理完，接下来便是重头——开武举。
科举，一个让世家大族闻知色变的话题，也是唯一可以打破世家对朝廷仕路影响的办法，以前马晋之所以能顺利的大开考举之门，是因为世家对新生事物不了解，让马晋钻了空子，现在他们已经知道考举是什么东西了，恐怕开武举之事会阻碍重重，毕竟对世家们来说，家族的利益远比个人生死要重要的多。
“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马晋正声道了一句。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枢密使谢玄便站了出来。
“臣有事要奏！”谢玄站出来一躬身子，沉声道:
“陛下，自我朝立二十四卫以来，朝廷努力至今才得十卫之军，兵缺将寡，远不足以守备神都，藩卫地方，而据臣所知，地方都尉府所辖郡兵足有六七百万之众。”
“臣想请陛下下旨，从都尉府中挑选精干忠良之士，充入二十四卫之中。”
谢玄的话一出口，马晋不由得怔了一怔，朕让提武举之事，你怎么把话题引到郡兵入卫的事情上了？
紧接着他便回过神来，这是谢玄在吊世家的胃口啊，有郡兵入卫这块大肥肉在，想必世家对武举之事就没有那么强的抵制心了。
谢玄一说要引郡兵入卫，不少世家官员眼睛顿时一亮，他们为什么被小皇帝压制的这么惨，不就是因为手中没兵嘛，若是能把他们的人安插到二十四卫中，不就是癞蛤蟆变金蟾，牛比起来啦。
“谢卿此议甚好，不知其他爱卿可有异议？”马晋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此时，李牧也站出来躬身道:
“启奏陛下，臣以为朝廷不光要引郡兵入卫，还要在郡府中广选悍勇之将充入卫中，以免造成有兵而无将的局面。”
马晋笑着点了点头，而殿上的世家官员们则已经喜上眉梢，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李牧这番话还真是及时雨啊，一时间李牧在世家眼里顿时变得高大起来，好人啊！
“陛下，臣以为此议不妥。”
就在世家官员们欢欣鼓舞的时候，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让众人的神色不由一僵，就见长孙无忌忽然大步走出来道。
马晋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了，不亏是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虽然没有告诉他们要干什么，但仅凭直觉就知道什么时候该站出来，敲敲边鼓，打打锣。
“长孙爱卿，尔为何反对，说来听听。”
长孙无忌脸色一正，肃声道:
“启奏陛下，神都藩卫虽然是重中之重，但地方也不容有失，若是将精兵强将都抽调一空，地方一旦有事，该如何自处？”
马晋闻言，脸上立时露出一丝犹豫的表情，而世家官员见皇帝露出犹豫的神色顿时不干了。
“陛下，臣以为长孙大人过于杞人忧天了，地方虽然重要，但那比的上神都的安危重要？而谢大人之议，乃功在千秋之事，不但能充实神都之防御，更可以给地方将领一条晋升之阶，使其感恩戴德。”
新晋工部侍郎尹桓当即跳出来大声道。
这尹桓所在尹氏也算是一个老牌世家了，其原任平州巡抚，在尹家的头牌人物——太仆寺卿尹衡被马晋灭了满门以后，尹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推上工部侍郎的位置。
而此时他也是唯恐天下不乱，在他看来若是能稍稍挑拨一番，让军方和内阁起了冲突，他们世家正好可以乘虚而入。
“陛下，臣也以为谢大人提议大善，神都乃社稷之地，尤为重焉！”这时又有一名世家官员跳出来帮腔道。
“是啊，陛下……”
“……”
有人带头，百官门自然是踊跃进言，谢玄见火候到了，自然是趁热打铁，当即朝马晋躬身道:
“既然我等意见不一，还请陛下圣断！”
“请陛下圣断！”长孙无忌也朝马晋躬身道。
马晋沉吟了片刻，看着殿下一脸期盼的世家官员们，故作为难的道:
“朕倒是觉得两位爱卿都有些道理，一时有些难以决断啊。”
“陛下，臣倒是有一法可以做到两者兼顾！”谢玄突然躬身道。
“哦？”马晋故作惊讶的道:“有何法，快说来听听。”
马晋和谢玄一唱一和转眼就进入了正题，只见谢玄神色一正，朗声道:
“回陛下，臣以为可以仿文举之制，开武举，广纳天下悍勇之士为国所用，正好可以填补地方郡府官缺。”
谢玄的开武举之议，登时在殿内引起轩然大波，世家官员们脸色不由变得难看起来，前有文举之制，现在要是再弄个武举，他们世家代代相传的晋升之阶，岂不是要破碎了？一想到要和一帮泥腿子同场竞技，争夺官位，这些世家官员们就有种要晕倒的感觉，太有辱斯文了。
“陛下，臣以为这武举万万开不得啊！”
“是啊，陛下！”
“谢玄此举有居心叵测之嫌，朝廷武将都是靠着军功一步步晋升而来，一无军功，二无资历岂能为将？若是这般考几场试，卖弄几下武艺就能轻而易举的当官，岂不是让天下将领寒心？”
“……”
“陛下，谢玄此举大有不轨之嫌，还请陛下诛杀此等逆臣，以慰天下之心。”
“……”
“陛下三思啊！”
“……”
马晋脸色冷峻的看着群情激奋的世家官员们，眼中寒光直冒，都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刚才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一涉及自身利益立马便换了一副嘴脸。
不过马晋就是心中再火大，也没有直接下场，毕竟他怎么说也是大周的皇帝，若每次都是他不顾脸皮的亲自下场，还要谢玄这些大臣干什么？
“诸位大人，朝廷若是不开武举，如何补充军中所缺职务？”谢玄不亏是军中老将，说话中气十足，直接盖过了群臣的嘈杂之声。
甘露殿瞬间为之一静，世家官员们不由面面相觑，关于军阵之事，他们这些文臣大多数都陌生的很，十窍通了九窍，自然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而且他们总不能明目张胆的说，所缺将领直接从他们世家之中选吧，那纯粹是活的不耐烦了。
当即有大臣站出来道:
“陛下，臣等俱是文官，不通军略，一应方略自然该由枢密院的诸位大人操持才对，只是开武举之事太过惊世骇俗，有违祖宗之法，万不可行！”
世家官员们的无耻直接将马晋给气笑了，突然开口道:
“兵部侍郎何在？”
如今的兵部尚书是卢象升，侍郎则是陈坤，这陈坤可是了不得，是扬州陈氏之人，而扬州陈氏在大周世家之中，可是能排到前十的存在。
而陈坤更是陈氏家主陈景的亲弟弟，要知道陈氏在扬州号称“海王世家”，几乎垄断了扬州近三成的海外贸易，在扬州举足轻重，影响力更是遍及江南数州之地。
被马晋这么一喊，陈坤不由得神色一紧，心中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答应道:
“臣在！”
“兵部身为内阁最知兵的衙门，卢爱卿出外公干，尔身为侍郎，暂署部务，可有什么说法？”马晋冷声问道。
陈坤不由暗暗叫苦，兵部虽然掌管军中粮饷、抚恤之事，但跟排兵布阵可一点都搭不上边啊，可陛下既然已经问了，他若是答不上一二三四五来，万一龙颜大怒，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一时间陈坤有苦难言，他自然知道马晋是在搞各个击破，就是让他表明态度支持武举，方才马晋已经说了兵部是内阁最知兵的衙门，若是他支持武举，剩下的文官自然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陈坤沉吟半响，若是赞同开武举的话，可就得罪其他世家了，但是若不赞同就是得罪皇帝，万一皇帝发起疯来，直接把他咔嚓了，进而连累到他们扬州陈氏，到时候恐怕其它世家绝不会帮他们陈氏，反而会推波助澜，好划分他们陈氏的势力。
陈坤思量再三，硬着头皮说道：
“臣以为谢大人开武举之议甚是妥当，正所谓良才善用，能者居之，无能者失之，只要有勇武在身还怕参加考举不成？”
陈坤此言一出，世家官员们不由一个个对其怒目相视，陈坤这个兵部侍郎都开口同意了，他们这些跟军方沾不上一点边的人，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世家官员们一时间有些做蜡了，而就再他们六神无主的时候，尹桓忽然站出来道:
“谢大人，若是开武举，是不是唯才是举，以武力高下定官职？”
“这是自然，朝廷开武举就是为了广纳天下贤才，若是不能唯才是举，岂不是违了本意？正是要以兵法韬略、弓马武艺来分个高下，择优录取，以为领兵之将。”谢玄正色道。
尹桓听闻不由一喜，盖因他们尹氏有不少儿郎常年习武，弓马娴熟，若是让他们都参加武举，岂不是都能混个武职。
“谢大人，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参加，比如老夫的儿孙之辈？”尹桓直接问道。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男女，只要是我大周国人，皆可参加！”谢玄点了点头道。
尹桓一听这话，当即表示道:
“陛下，臣也支持开武举！”
尹桓都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其他世家官员自然也明白过来，若是真要举行武举，恐怕寒门子弟真比不上他们世家之子，什么叫穷文富武，世家子弟不但从小就有名师教导，各种灵丹妙药更是天天当饭吃，从先天上就优于寒门子弟，而寒门子弟，既然称之为寒门，自然没有财力物力供他们挥霍，如此一来，他们拿什么跟世家人比？
想到这里，世家官员们自然不在阻拦，反而举双手赞成……
第336章 利益纠葛
朝会散后，甘露殿中。
“谢卿，武举的事情就交给你们枢密院了，朕只有一个要求，咱们的人至少要占到七成，寒门也要占到两成，至于世家吗？给他们一点甜头就好了。”
谢玄忙躬身道:“臣明白！”
“对了，武举就依考举之例，设一甲进士及第，就是武状元、武榜眼、武探花三名，赐正五品衔，同都尉之职，二甲进士出身七十二名，赐正六品，同副都尉之职，三甲同进士出身三百六十名，赐正七品，同折冲校尉之职！”
“至于之下嘛……”马晋沉吟了片刻，开口道:
“你们枢密院拿出个章程来吧，尽可能将所有韬略勇武之士都给朕留下，不过有一条，看人先看德，心性不良之人，朕一个都不要！”
“请陛下放心，臣心中谨记，绝不会让浑水摸鱼之人出现在武举之中。”
“你明白就好！”
马晋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还有引郡兵入卫的事情，枢密院打算怎么办？”
“陛下，臣是这样想的，从西山大营中抽调精干之士分赴各地，直接从都尉府中选调！”
马晋眉头一皱，想了想摇头道: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由枢密院下令，让都尉府自行选派精干兵将入卫便是，至于抽调人数吗，就在册郡兵的一成吧！”
“陛下，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世家有了可乘之机？”谢玄抬头问道，若是真让地方自行抽调，世家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等机会，到时候恐怕百分百都是世家的人，如此大的一股不稳定兵力驻防在神都附近，岂不是太危险了？
马晋微微一笑:
“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吗？如此一块可以挟制朝廷的肥肉，朕就不相信他们会不动心！”
“至于这些郡兵抽调上来驻防在哪里，可不是由着他们，入卫可不一定要驻防神都，你不要忘了朝廷卫军大部可都再边境呢！”
谢玄顿时恍然，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将这些郡兵引入神都，而这也是最迷惑人的地方，所有人都以为朝廷是因为大部兵力都在外征战，神都空虚才调郡兵入卫的，谢玄先前也是这般想法，想选一些精兵悍将充斥神都防卫，连他都是这般想法了，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哼，想入朕的二十四卫哪有那么容易？就先让他们去战场上好好熏陶一番，至于能不能回来就看天意了。”马晋冷笑道。
马晋的想法谢玄自然是心知肚明，可让他担忧的是，如此算计世家，世家会老老实实的听着吗？
“爱卿不必担忧世家们会反弹，你不要忘了，朝廷大军在北方可是势如破竹，横扫四方，就是因为这打胜仗打的太容易了，你以为这些世家会认为卫军战无不胜，不，他们只会以为敌人都是软柿子，是他们攉取军功的资本，他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反对？”
谢玄愕然，他没想到马晋把世家看的这般透彻了，世家们副高高在上习惯了，永远也不会以为有人会比他们厉害，就是对马晋这位大周天子，恐怕也就是表面恭敬，心里未必看的起。
…………
而就在马晋与谢玄商量如何尽快解决郡兵问题的时候。
在内城西方白虎大街的尽头，靠近皇城护城河的地方，有一座偌大的宅邸，楼宇重重，层峦叠嶂，小桥流水，花塘月色，尽显江南水乡的优雅素美，此宅正是兵部侍郎陈坤府邸。
此时陈宅的后院雅厅之中，兵部侍郎陈坤、工部侍郎尹桓、都察院副都御史张庭、户部右侍郎薛七郎和礼部侍郎田勒齐聚一堂，这五人所代表的世家在大周可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底蕴最低的尹家都已经存世千年之久。
“你们说这小皇帝历来都是雷厉风行，怎么这次跟萎了似的，硬不起来了。”田勒有些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怕了咱们！”尹桓得意的说道。
“尹兄说的不错，此次非同以往，不知道有多少势力参与其中，就说我们几个的家族，那个没有参与？”薛七郎笑吟吟的道:
“若是小皇帝想动真格的，就要和天下的世家为敌，除非他想鱼死网破，不然你觉得他敢吗？”
“哈哈哈，薛老弟说的不错，真以为自己是皇帝就可以将咱们揉圆捏扁，现在不一样要装孙子？”张庭哈哈大笑道。
一时间厅中所有人都面带笑容，自从马晋亲政以后可是把他们压制惨了，那个世家的子弟没被皇帝杀过，现在终于被他们扳回一句，心中得意自然可想而知。
“咳咳——”
这时陈坤轻声咳嗽了几声，其他四人立时看向陈坤，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陈坤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神色，轻咳一声道:
“咱们现在还是谈谈郡兵入卫的事情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小皇帝好不容易糊涂一回，咱们自然要抓住机会。”
“咳——”
“机会我们自然要抓住，但你们要知道朝廷抽调兵力势必不会太多，将领就更加的少了，自然是僧多肉少，天下世家何其多，该如何个分法，才是重中之重！”
尹桓眼睛一亮，继而恢复了平静，不懂声色的问道:
“陈兄的意思是……”
陈坤慢慢伸出手，在缓缓握成拳头，环视一眼众人沉声道:
“手只有握成拳，挥出去才有力量，所以……陈某的意思，如果让所有的世家都分一杯羹，一来力量太过分散，二来呢，人多了心思就多了，到时候自然掣肘也就多了。”
“陈兄，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就行了，咱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什么不能说的。”田勒被陈坤不着边际的话给弄烦了，开门见山的道。
陈坤神色一正，凝声道:“陈某的意思是咱们一州只出一个世家，如此一来不但可以令行禁止，更容易将力量凝聚起来。”
陈坤的话让其他四人神色不由一凝，没想到陈坤的胃口这么大，竟然想将一州的兵权都收入囊中，紧接着四人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尤其是尹桓，脸色直接成了铁青色，他们五人之中，就数他们尹家最弱势，虽然在西南定州他们尹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但还远远达不到可以影响定州所有世家的地步，若是真依了陈坤的做法，他们尹家恐怕真不一定能吃到这块肥肉。
而其他人的想法自然也是如出一辙，在他们五家中，也就陈氏在扬州如日中天，当年左思王马琦在扬州起兵响应晋王造反，身后就有陈氏的影子，在晋王被朝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灭后，马琦也是在陈氏的影响下开城投降，才得以保存扬州的上上下下，要不怎么说这陈氏把握时运的本事让人羡慕呢。
“陈兄，尹某认为此议妥当，若是咱们吃独食，其他世家会怎么看咱们，我等无异于自绝于世族之中啊。”尹桓当即反对道，他又不是傻子，陈坤按的什么心，稍微动动脑筋就转过弯来了
不就是想让他们得罪其他世家，到时候被孤立起来，就只能仰仗他们陈家了，任其摆布，陈家自然就一家独大了。
“尹兄说的不错，此议确实不妥……”尹桓不傻，其他就更不傻了，他们可没有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习惯，一时间纷纷反对道。
第337章 扬州陈氏
“此议不妥，不妥！”
尹桓四人直接开口拒绝，倒是让陈坤为之一愣，这四人什么时候成正人君子了，这么大的便宜都不愿意占了？
但随即便反应过来，这四人是不愿让陈氏骑到他们家族的头上，当即心中便有些不快，皇帝的话你们愿意听，为何我陈某人的话你们就不愿意听了？
“陈兄，这天下的其他地方不比你们陈氏所在的扬州，而我们这些小门小户也比不得你们陈氏势大，一呼百应，依尹某看这入卫的事情，还是各凭本事吧！”尹桓沉寂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
“不错，尹兄说的太对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大家各凭本事，各取所需，在好不过了。”田勒当即接口附和道，在他看来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没有一副好牙口，咱就不揽那瓷器活，这天底下想要吃独食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若是顺其自然，他们田氏身为荆州第一大族，好处一样占的最多，还不得罪人，岂不是二全齐美？
其他两人也是连连点头，一副此议甚好的模样，差点把陈坤给气歪了嘴，这其实也是世家的生存之道，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从来不会过分贪婪，否则也不会存世这么久。
至于你们要问陈氏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胃口，谁让人家实力大来，扬州赫赫有名的土皇帝，一般世家谁能比得了？羡慕不来的。
陈坤一时间被四人的众口一词噎的有些难受，但除了心中不痛快，还真拿他们没办法，索性道:
“此事咱们先放一边，说说武举的事情吧。”陈坤坐在主位上闷声道。
“依我看，这武举对咱们世家是百利而无一害啊，你们想想看练武靠的是什么？”说话间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重重放在桌子上看着诸人道：“靠的是这个！”
“你们觉得那些泥腿子们有这个吗？俗话说穷文富武，就说筑基打磨力气的药材吧，怎么也要数百两银子一副，增加体质悟性的丹药更是高达上万两，你们觉得泥腿子们用的起？”
“而咱们世家子弟则是从小就拿奇珍异宝当饭吃，从先天上就优于泥腿子们，这一点他们无论如何都是追赶不上的，你们说这武举，岂不是专门为我等世家之人而设？”张庭最后有些兴奋的说道。
“张老弟说的不错，纵观古今名将，有几个是从草莽之中而起？大多数还是咱们世家出身，这不单单是钱的问题，最主要的还是二个字——传承，兵法韬略可不是天生就会的，而是从历代典籍中吸取出来的，寒家子们可没有我等世家这般丰富的藏书典籍！”薛七郎抚着胡须附和道。
众人不由认同的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世家有钱有势可以遍请名师教导沙场之术和排兵布阵之法，而且世家也十分注重文化的传承，热衷于搜集典籍，经过千年，数千年的沉淀，底蕴可想而知。
“不过……”陈坤眉头一皱，沉吟道:
“咱们都知道的事实，皇帝岂会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这也是让陈坤隐隐不安的地方，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饭，皇帝怕是恨不得除他们而后快，岂会无缘无故的给他们这么一大块馅饼？
陈坤的话立时让屋内陷入寂静之中，所有人都若有所思，他们能代表自己的家族立于朝廷之中，自然不是什么庸碌之人，陈坤所担心的，自然也是他们所担心的。
“若不然，若不然，咱们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田勒有些纠结的说道。
尹桓摇了摇头，反驳道:
“若是皇帝使得疑兵之计怎么办？就是想让咱们犹豫不定，正好给泥腿子们大开方便之门。”
众人点了点头，觉得尹桓说的不无道理，顿时让所有人再次纠结起来。
这时田勒突然站了起来，大声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依田某看咱们也别想那么多了，这么大的一块肥肉咱们要是不吃，岂不是便宜了那帮泥腿子？”
“照我看，只要咱们规规矩矩的参加武举，我就不信小皇帝还能挑出毛病来？”说到这里，田勒得意的一笑:
“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咱们世家子弟闹了个满堂彩，小皇帝会是什么反应！”
众人不由纷纷点头称是，田勒说的不错，只要按着小皇帝的规矩来，让其挑不出毛病，为之奈何？
况且对于世家来说公平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平，就凭寒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世家人的对手，毕竟这个世界上天赋异禀的人，太过凤毛麟角了。
可惜他们永远也想不到，马晋岂是常理出牌的人。
…………
朝阳殿中。
马晋正在灯光下聚精会神的批阅奏折，良久才放下手中的御笔，身了一个懒腰问道:
“几更天了？”
侍立在御案旁边的王承恩忙上前回道:
“陛下，都快三更天了！”
“哦，天都这么晚了？”马晋惊讶的道，他怎么觉的就过了一会儿，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去，让御膳房给朕准备几样小菜！”
“是，陛下！”
“对了，把陆炳和沈练给朕叫来！”
“老奴这就去传旨！”
……
时光如水，就在马晋酒足饭饱之后，陆炳二人也赶了过来。
“臣，陆炳(沈练），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
“谢陛下！”
陆炳二人谢恩后才站起身来，恭敬的侍立在阶下。
“查的怎么样了？”马晋不紧不慢的问道。
“回陛下，据微臣所查散朝之后，尹桓等人并没有各自回府，而是齐聚到兵部侍郎陈坤的宅邸之中。”
“陈坤？”马晋微微一皱，扬州陈氏的大名马晋自然听说过，号称“海王世家”，更是被称之为“陈半州”，在扬州扎根已有七千年之久，根深蒂固，影响力遍布扬州二十四郡之地，就是在整个江南道也算的上是独占鳌头的存在。
而当年三王谋反时陈氏在其中担当了什么角色现在谁也不知道，反正有一点可以证明的是已经被马晋杀了的陈挺跟陈氏颇有渊源。
至于陈挺为什么会流落辽地，还成了辽国的间谍，已经是一个谜了。
第338章 海洋贸易
“这陈坤倒是比朕上朝还勤快的紧！”
马晋不由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些许寒芒，既然有人愿意当出头鸟，他自然要成全，虽然在这次马钰谋逆案中，他对这些世家们轻拿轻放，但心中的怒火可没有消失，现在正好拿这个陈氏开刀，让天下的世家都看一看，皇帝岂可轻辱。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海洋贸易起了莫大的兴趣，要知道这个世界远比马晋前身所在的世界大的多，也更加精彩的多，虽然无尽风暴洋是人类的禁区，至今无人敢踏足，但大陆架数百里的近海却跟他前世的海洋一样，远没有那么危险，所以他也想来一次永乐大帝的壮举，看看这个世界是扁还是圆。
马晋沉吟了片刻，抬头对陆炳二人道:
“前几日朕已下旨，让萧平河赴任扬州流苏郡，沈练你亲自过去一趟，就跟在萧平河身边，把一切所看所闻都细无巨细记下来，然后报给朕知。”
“臣遵旨！”沈练上前一步躬身答应道。
“现任的扬州巡抚是谁？”马晋朝王承恩问道。
“回陛下，是宋杰，青州历城郡人！”王承恩忙回道。
“是宋氏的人？”马晋皱眉问道，这些世家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那里都有他们的影子。
“圣明不过陛下，正是青州宋家的人！”
“哼，一丘之貉！”马晋不由冷哼一声。
“扬州都督呢？”马晋继续问道。
“回陛下，是沈田子！”
马晋一愣，这才想起来，这位沈田子也是他在召唤北府军的时候一同而来的将领，毕竟召唤一支兵马不可能只有一些士兵，而是这支兵马编制内的将领也一应俱在，否则如何指挥征战？只不过是少了那些赫赫威名的大将名将。
而沈田子虽然没有檀道济、王镇恶、刘牢之那般赫赫有名，但也是少有的名将之属，宋武帝刘裕曾评价其：参征虏将军事、振武将军、扶风太守沈田子，率领劲锐，背城电激，身先士卒，勇冠戎陈，奋寡对众，所向必摧，自辰及未，斩馘千数，姚泓丧旗弃众，奔还霸西，咸阳空尽，义徒四合清荡余烬，势在跂踵。“
“扬州都督府所辖兵马几何？”
“回陛下，扬州都督府辖下有扬州左卫和扬州右卫计四万八千人！”
马晋点了点头，有沈田子这员虎将在，再加上遍布扬州卫军中的中下级军官，扬州局势自然可保无忧，但要想动陈氏还是差了一点意思。
“传旨，命苏定方率左羽林卫大军秘密开赴扬州！”马晋当即吩咐道。
“是，陛下！”王承恩忙躬身领命。
至于为什么让沈练跟在萧平河身边，在马晋想来萧平河在怎么说也是太后的亲弟弟，身份摆在那里，现在被贬到扬州当太守，正是最失意的时候，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绝对会把注意打到他的头上，倒时候敌在明，我在暗，尾巴自然会露出来。
至于萧平河能否把持本心为他办事，那就看他自己了，机会已经给他了，若是把握不住也怨不得别人。
……
“去，把户部尚书刘晏给朕请来！”
陆炳他们退下后，马晋忽然对王承恩吩咐道。
“是，陛下！”
王承恩行了一礼便匆匆而去，不消片刻功夫，王承恩快步走了回来，行礼道:
“陛下，今日正巧是刘部堂当值，他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传——”
不一会儿，就见刘晏大步走了进来，一撩袍服跪了下去:
“臣刘晏，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刘晏谢恩后才缓缓站起身来，躬身道:
“不知陛下召微臣来……”
马晋摆了摆手道:
“倒是没什么大事，朕就是问爱卿一些事情。”
“陛下询问便是，臣知无不言！”
“朕，就是想知道我大周有多少海港，其市舶司岁入又是几何？”
刘晏不由一怔，他没想到马晋竟然是问的这个，思虑片刻才说道:
“回陛下，据臣所知我大周有扬州巡海道，青州巡海道和广州巡海道，而市舶司便是巡海道辖下的有司之一，其历史可以追溯到我大周景帝时期，景帝康定一十三年在扬州设巡海道，由按察司副使兼任，全称扬州提刑按察司巡视海道副使，主管海防事宜和市舶贸易，这也是我大周海洋贸易的初始。”
“等到了世祖时期，又增设了青州巡海道和广州巡海道，不过这两处地方由于地方偏僻，航运不兴，远远无法与扬州相提并论，如今已是形同虚设。”
“而扬州巡海道辖下有明州市舶司、海州市舶司和华亭市舶司，这三大市舶司也是我大周最大的三座港口，其海外贸易占了我大周的九成九还多。”
“如此说来，这扬州已经成了我大周唯一的海贸之地了。”马晋若有所思的道。
“陛下，也可以这么说！”刘晏正声道。
“说到海贸，这与我大周交易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马晋有些好奇的问道，大周帝国现在的疆域已经南达无尽莽山，北方也接近了无尽冰川之地，他实在想不出这些海商能跟什么人交易。
“启奏陛下，这些海商主要是和北方的黑水、陆海、且末、瀚海和南方的宝月、纯水等国，以及一些深海水族交易。”
“深海水族？”马晋眉头一扬惊诧的道。
“是的，陛下！”
“大海有无穷之大，自然生活着一些奇异的种族，如深海鱼人、鲛人、龙族、水妖等等可谓数之不尽。”
“海洋之中虽然物产丰富，但也有许多东西极度匮乏，如布匹丝绸、瓷器器皿、茶糖香料等等，这些都需要与大陆上的种族进行交易。”
马晋点了点头，看来这些深海水族跟人类一样，对这些东西都异常的偏爱。
“既然海贸如此发达，市舶司一年岁入几何啊？”马晋没想到海上竟然有这么多的交易对象，不由开口问道。
“这……”刘晏神色一滞，忽然跪在地上叩首道:
“好叫陛下得知，神武四年扬州巡海道上交国库的岁入只有七百二十两！”
“你说什么，七百二十两？”
马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道，继而勃然大怒，对刘晏吼道:
“你这个户部尚书是怎么当的，为个不早报？”
“是微臣失察，还请陛下降罪！”刘晏一脸苦涩，低头请罪道。
马晋这才神情一缓，他自然知道这事怪不得刘晏，他才上任多久，而且这些日子都忙着币制改革的事情，确实怪不得他，是以摆手道:
“你起来吧！”
“谢陛下！”刘晏感激的谢恩道，在站起来后又躬身道:
“陛下，此事也是臣近日统计去年岁入时才得知，本想查清之后具折上奏，不想陛下今日问及此事。”
马晋点了点头，强压着心中的怒气道:
“没想到巡海道竟然已经腐败到这等地步，七百二十两，当朕是傻子吗？”
“陛下，据臣所查从神武元年起，巡海道的岁入便大幅下降，不过才一万两银子，以后更是逐年递减，到现在已经不足一千两了。”刘晏凝声道:“而在昭武十三年扬州巡海道上缴岁入足有一百二十万两，与现在想比可是天壤之别。”
“砰砰——”
马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挥袖将御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到地上，厉声道:
“该死，全都该死！”
马晋这一番激烈的表现，直接将殿中的人都吓坏了，纷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们什么时候见过皇帝发这么大火。
“王承恩！”马晋咬牙切齿的道。
“奴才在！”
王承恩顿时被吓得身子一颤，忙叩首道。
“传旨扬州镇抚司，将巡海道衙门上上下下一概擒拿，严刑拷问！”
“老奴这就是去传旨！”王承恩慌忙起身就要朝殿外走去。
“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臣有话要说！”刘晏忽然抬头大声进言道。
马晋神色越发阴冷起来，冷冷的道:
“你想替他们求情？”
“臣不敢！”刘晏赶忙道了一句，正声道:
“不过，臣以为巡海道的官员不过是一群小虾米，贸然将他们抓捕，怕会打草惊蛇，让幕后之人有所警觉，反而不美。”
马晋不由眉头紧皱，在他看来什么幕后之人，十有八九就是陈氏和地方官员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不过他也不能仅凭一丝猜测就将陈氏给灭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皇帝有时候也不得不遵守规则。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马晋皱眉问道。
“陛下，臣以为可以派一位大员亲赴扬州查察，以此为契机，正好可以明正言顺的打击世家势力！”刘晏说道。
马晋眼睛顿时一亮，他现在不正是需要一个这样的机会吗？也省的费一番手脚了。
凝心思虑一番，马晋当即下旨道:
“传旨，以龙图阁大学士狄仁杰为江南道黜置大使，并扬州大都督，以龙图阁协办大学士包拯、为江南道黜置副使、并杭州大都督，代朕巡视江南，视察海防，可便宜行事！”
第339章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悲秋将岁晚，繁露已成霜，
神武五年八月初一，清风至，白露生。
皇帝忽然下旨，晓谕天下:
开武举，广纳天下贤才，为天下有志之士大开方便之门……
紧接着又下旨，抽调精锐郡兵，入卫神都，一时间天下风起云涌，风云激荡，不知惊起多少鸿鹄之士。
……
在北方营州苍茫大地，一座地处无尽荒凉之域的小村庄，村子不大，看上去不过百十户人家，但能在人烟绝迹，凶邪遍布的蛮荒屹立不到，显然不是一般的村子。
而且就在此时，一匹火红色的战马忽然出现在小村庄的数里外，急奔如雷，快如闪电，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冲进了村庄之中。
“?……”
随着一声马嘶声，战马一抬前腿停在了一处精致的茅草屋前，紧接着从马上跳下了一名中年汉子，冲着茅草屋激动的大喊道:
“族长，族长，您快出来看看啊！”
“族长——”
“咳——”
这时从屋里传来一声轻咳，一名拄着拐棍的白发老者，颤颤巍巍的从屋里走了出来，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的道:
“猎鹰，你都是多大岁的人了，怎么做事还这般风风火火，可怜我一把老骨头差点让你惊散架了！”
猎鹰不由翻了一道白眼，随即便被火热的目光所取代，迫不及待的将一卷纸递给老者，激动的道:
“族长，您快看看，朝廷要开武举了！”
“武举？是什么玩意儿？”
老者明显的一愣神，怔怔的道。
“族长，您看公文，上面都有！”
猎鹰看着老者懵比的表情，知道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不由连声催促道。
老者闻言连忙打开公文，凑上前仔细看了起来，刚看了几行字老者便骤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撼，越往下看脸色越激动，到最后已经是满脸涨红，胸膛更是激动的不断起伏着，双手不由紧紧的握在一起，喃喃道：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啊……我拳皇一族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良久才猛地抬起头来，中气十足的说道：
“猎鹰你去通知族人们，我们连夜南下！”
猎鹰顿时有些懵了，惊叫道：“族长，是不是太仓促了？”
“仓促什么！”
族长挥了挥手中的公文，沉声道：“上面写的可是明明白白的，武举定于明年的正月二十，不过才四个多月的时间，若是不加紧赶路，等咱们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猎鹰这才反应过来，这里距离神都何止数万里之遥，若是不快些恐怕真赶不上了，不由连忙道：
“族长，我这就是通知族人们收下行囊……”
老者看着慌张而去的猎鹰，眼中不由闪过一道利芒，自言自语的道：
“世家…世家…这次看你们能猖狂到几时……”
…………
西南益州，荣阳城。
“爹爹，我饿……”
一名衣着破旧的小女孩蜷缩在墙角紧闭双眼，似乎睡着了，只是嘴里不停的呢喃声，让人黯然动容不已，这里是一座已经荒废了的土地庙，残桓断壁，处处散发着一股股腐朽的味道。
而在小女孩的身边还有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倚在残墙上，听到女孩的呢喃声，不经潸然泪下。
“宁天梵！”
这时破庙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喝，顿时将沉睡的小女孩吓得一激灵，猛地坐起身来扑倒男子的怀中，惊恐的道：
“爹爹，月儿害怕……”
男子眼中不由寒光一闪，不过转瞬即逝，神色变得温柔起来，对着怀中的小女孩柔声道：
“月儿不要怕，有爹爹在呢。”
“宁天梵，还不快给老子滚出来——”这时破庙外又传来一声叫嚣。
男子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抱起小女孩大步朝破庙外走去，就见在破庙的院子里正站着十几名衣衫考究的男子，一个个面目嚣张，一副天老二，他老大的表情。
“钱七，你好大的胆子！”
宁天梵抱着女孩冷冷的道，脸上没有一丝的惧色，反而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呃……”
为首的名叫陈七的男子，被突然出现的宁天梵吓了一大跳，脸色不由闪过些许惧色，悄悄向后挪动了几步，才有些色厉内荏的道：
“你，宁天梵，你想干什么？我可是钱家的人！”
宁天梵一脸嘲弄的看着钱七，眼中闪过不屑之色，顿时让钱七的脸色变得一阵红一阵白，羞恼道：
“宁天梵，我在问一遍，你可愿意为我钱家做事！”
“哼，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可被他人踏于脚下，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宁天梵宁可饿死，也不会为半斗米折腰！”宁天梵冷哼一声，朗声说道。
钱七不由怒极反笑：
“好，好，好，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咱们走！”说着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怒气冲冲而去的钱七等人，宁天梵神色一黯，他本来是荣阳城的一名猎户，偶然在山中得一奇遇，练就了一身惊天的武艺，很快就在荣阳城中混出了名头，谁想到被荣阳第一大族钱家看上了，想要将他收入府内当个打手，他宁天梵也是心高气傲之人，怎么可能去给别人当牛做马，当即便拒绝了钱家的招揽，谁想为此惹怒了钱家。
钱家虽然惧于他的武功，不敢明里对他怎么样，但背地里却给他使绊子让他在荣阳几乎寸步难行，不但不能上山打猎，就是去城里做工都没有人敢收，以至于让他落魄至此，连饭都吃不上。
“夫君，你们怎么出来了？”
这时一道好听的惊诧声将宁天梵拉回现实中，只见庙门前正站着一个头戴黑色斗笠的女子，一身破旧的衣衫仍难掩其绝代风华，此时女子撩开面纱露出一张妩媚动人的美丽脸庞。
“蝶儿你回来了！”
宁天梵脸上露出一丝惊喜，这名丽人正是他的夫人叶双蝶。
“娘亲——”
月儿看见娘亲回来，顿时惊喜的挣脱宁天梵的怀抱朝叶双蝶奔了过去。
叶双蝶看见自己的女儿自然也是高兴不已，连忙蹲下身子将其抱住亲了又亲，看着女儿蜡黄的小脸，不由心疼的道:
“小月儿，饿坏了吧？”
说着从怀中掏出两个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竟然是两个大肉包子，宁月儿双眼顿时发亮，迫不及待的接了过来，狠狠咬了一口，一时间肉香四溢，引的宁天梵肚子咕咕直叫，但他强忍着冲动将目光移向别处。
叶双蝶看着宁天梵纠结不已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将手中的大肉包子递到宁天梵面上，柔声道:
“给！”
宁天梵看着妻子递过来的肉包子，眼圈不由有些泛红，几乎要落下泪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看着自己的妻子天天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抛头露面，而自己却一点力都使不上，那种难受的感觉几乎让他发狂，不禁有些羞愧的道:
“蝶儿，我……”
叶双蝶站起身来，用玉手捂住宁天梵的嘴，柔声道:
“夫君，你的心意蝶儿明白，你我夫妻一体，患难与共，只要我们一家三口能天天一起，蝶儿已经就很开心了，其它再无所求。”
“蝶儿……”叶双蝶的善解人意让宁天梵感动的无以复加，动情之下不由将叶双蝶紧紧搂在怀中。
“爹爹你们在干什么呀，玩抱抱吗？”
这时宁月儿忽然抬起头来好奇的问道。
宁天梵二人就像触电一般赶紧分了开来，叶双蝶娇颜红艳欲滴，有些不自然的捋了捋秀发道:
“月儿，吃饱了吗？”
宁月儿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昂着头道:
“娘亲，月儿吃饱了，肉包子可好吃了，月儿以后还能吃吗？”
叶双蝶一愣神，看着无比渴望的女儿，心中不由一阵难过，他们竟然连女儿这点小小愿望都不能满足，而宁天梵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自己的志向尊严真的就比家庭重要吗？为了自己一点可怜的自尊心让妻女落得这般惨淡？
就在宁天梵自我否定，渐渐沉沦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庙外传来。
“宁大哥，宁大哥……”
很快一道娇小的身影从庙外冲了进来，是一名如花似玉的少女，只是待看到叶双蝶的时候明显的一愣神，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便消失不见，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叶姐姐，你回来了！”
叶双蝶看见少女也露出一丝笑容：“双儿，你怎么过来了？”
名叫双儿的少女，这才想起自己来干什么的，献宝似的拿出一张公文兴奋的道：
“宁大哥，叶姐姐你们快看这是什么！”
宁天梵一脸疑惑的接过公文，这一看脸上立时布满潮红，眼睛更是亮的吓人，仔仔细细的看完公文之后，宁天梵不由昂天长啸一声，激动的将公文递给叶双蝶，兴奋的道：
“蝶儿你快看看，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宁天梵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叶双蝶听到丈夫的话，忙接过公文仔细看了起来，脸上顿时也露出喜悦的表情，高兴的道：
“夫君，没想到朝廷竟然要大开武举之门，广纳天下贤才，以夫君的本事怎么也能混个一官半职，到时候就在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宁天梵激动的点了点头，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就差一点啊，如不是这一纸公文，为了生存下去，他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蝶儿，我们这就出发去神都！”宁天梵坚定的说道，这是他唯一能出头的机会了。
叶双蝶闻言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反而一脸的为难，此去神都何等的遥远，他们身上可一点金银都没有，如何上路？
叶双蝶的神色宁天梵自然看见了，也明白自己的妻子再担心什么，不由劝慰道：
“蝶儿，你不用担心盘缠的事情，不要忘了你夫君是干什么的！”
叶双蝶顿时恍然，她差点忘了自己的男人可是号称“荣阳第一神射手”，箭术已经出神入化到神一般的地步，若不然钱家为何只敢背地里出手，而不敢正面与他们起冲突，就是怕触到宁天的底线而让他凶性大发。
“宁大哥，叶姐姐，你们也带上我吧！”少女在一旁昂求道。
…………
而与此同时，西北大雪山的深处，东南毒嶂之地，江南无尽水乡之中，不知有多少不得志之人欢欣鼓舞，被激起了鸿鹄之志。
就像那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但凡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第340章 惊雀南飞
扬州，江宁府黄龙山下。
有一片仿若城池一般的宅院，楼阁重重，层峦叠嶂，处处透漏着一股古朴厚重，在宅院的正中央有一座精致的二层馆阁，门上书有“天我”二字。
此处正是扬州陈氏族长——陈海办公议事的地方，号称“天我阁”，不知有多少的扬州世家、官员对此地念念不忘，以到此一游而为荣。
“老爷，京城来消息了。”
此时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书桌前向正在挥笔泼墨的老者，恭敬的说道。
老者并没有抬头，而是一气呵成将画画完，画笔放回架上，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庞，虽然已是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中气十足，只听其淡淡的道:
“什么消息？”
“皇帝下旨以狄仁杰、包拯为钦差，代天巡狩江南，视察海防！”中年男子不敢怠慢忙出声回道。
陈海眉头一扬，惊讶的道:
“视察海防？”
“不错，老爷，信上就是这么说道。”中年男子连忙道。
陈海皱眉不语，起身在屋里慢慢踱起步来，过了良久，忽然脚步一顿，精光闪闪的看着中年男子道:
“陈二，去年扬州巡海道上交的岁入是多少？”
“这……”陈二脸色一愣，忙躬身道:
“老爷，海上的事情都是五爷在处理，老奴倒不是很清楚。”
“去，将五老爷请过来！”陈海当即吩咐道。
“老爷，这，天都这么晚了，五爷怕是……”陈二犹豫道。
陈海脸色顿时一摆，训斥道:
“让你去，你就去，现在都火烧眉毛了，睡什么睡！”
“是，是，老爷，我这就去叫！”陈二被吓了一大跳，忙点头哈腰的道。
说完逃跑似的转身离开了书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陈海的神色变得越来越阴沉，在抬头向门外望了几回后，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眼神中的寒意已经浓的可以杀死人，就在陈海张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
“大哥，大晚上的有什么事情非得让我过来一趟？”
随着一道不满的声音传来，一个衣衫有些不整的中年男子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哥，你……”
男子还想说什么，陈海当即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将中年男子吓了一激灵住口不敢再言。而陈海则面目阴沉的盯着男子，沉声道:
“说，去年你们给朝廷上缴了多少银子？”
男子不由一愣神，有些丈二摸不到头脑，不解的问道:
“大哥，你说的什么银子？”
“你说我说的是什么，去年巡海道上缴的关税是多少？”陈海一字一顿的道。
“这……”男子神色不由变得有些慌乱起来，强笑道:
“大哥，这银子自然是该交多少就交多少了，我……”
“陈英！”
陈海忽然一声暴喝，厉声道:
“说，到底多少！”
“七……七百二十两……”陈英被陈海这么一吓，脱口而出道。
“啪——”
“哎呦——”
陈海脸色铁青的看着被他一砚台砸的头破血流的陈英，怒吼道:
“你这个畜生，你想害死我们陈家不成？”
“七百二十两银子，你糊弄鬼呢！”
“我……”陈英捂着头看着暴跳如雷的陈海，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知不知道，朝廷已经派钦差下江南了，就是为了查巡海道的关税！”
陈英脸色顿时大变，他虽然贪得无厌，但并不傻，朝廷的威势他可是一清二楚，他们陈家虽然在江南称王称霸，作威作福，但朝廷若是真想对付他们，他们陈家可不一定应付的来，不由惶恐的道：
“大哥，这该如何是好？”
“你当初拿钱的时候，可想过后果？”陈海心中越想越气不由呵斥道：
“你拿朝廷当什么了，拿皇帝当什么了，傻子？可以任你摆弄的木偶？你说你算个什么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知不知道，你把我们陈家害惨了，若是这次应付不过去，恐怕我陈家就要在这个世上除名了。”
陈英被陈海说的越来越害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陈海的老腿苦苦哀求道：
“大哥，我知道错了，您快想个法子吧！”
说话间抬起双手就在自己脸上啪啪啪的呼了几巴掌，脸颊立时高高的肿了起来。
“行了，你看看你现在这幅鬼样子，咱们陈家还没亡呢！”陈海见陈英真的知道错了，心中的怒气不由一缓，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他总不能将他杀了吧，不过看到陈英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高声呵斥道。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陈英陪着笑脸，连连点头道，他现在就想陈海赶紧把这件事情给平了，他可不想现在就去见自己的祖宗。
陈海拧着眉在屋里徘徊了几圈，忽然转身对陈英道:
“你现在立刻去巡海道衙门找李副使，让他立刻将账目全部销毁！”
“啊？！”
陈英惊骇叫了一声，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大哥，损毁账册可是杀头的大罪！”
陈海看着仍旧踌躇不定的陈英，心中火光直冒，上前就是一脚，将陈英踹的一踉跄重重摔在了地上，怒声道:
“你是猪脑子吗，账本毁了不会再造一本新的！”
陈英这才回过神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惊喜的道:
“大哥，我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还不赶快去！”陈海大吼道。
“是，是……”
陈英连连点头，仓惶朝屋外奔去，看着陈英跌跌撞撞的身影，陈海不由大骂了一声:
“废物！”
“陈二！”陈海朝门外喊道。
“老爷！”
“陈二，此次朝廷派遣钦差来江南十有八九就是冲着巡海道的关税来的，你立刻吩咐下去，让巡海道的人都给我把嘴闭严了，谁要是敢乱嚼舌头……哼，我就要他一家的命！”
“你告诉他们，只要此事过去了，有一个算一个，每人五千两银子！”
“是，老爷！”陈二忙答应一声。
“还有海州、明州和华亭那边都给我看好了，尤其是市舶司衙门和海商总会，看看有什么陌生人出入，都给我盯好了。”
“是，老爷！”
“好了，你下去吧！”陈海摆了摆手让陈二退下。
独自走到院子里，看着高高挂起的圆月，神色愈加沉重起来，嘴里喃喃道:
“江南的天要变了！”
第341章 打草惊蛇
江宁，巡海道衙门。
“什么，钦差来了？”巡海道副使李奎猛的站了起来，惊骇万分的道。
“不错，我大哥就是这么说的！”陈英一脸阴霾的道。
李奎听了陈英的话，就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迫不及待的道:
“大爷想要咱们怎么办？”
“我大哥意思是将现在的所有账册全部销毁，再重新造新的！”陈英直截了当的道。
李奎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私自损毁朝廷公账可是灭族的大罪，不过一想到他先前所犯的罪过，心中一阵发狠道:
“好，就按大爷意思办！”
而就在两人喋喋不休的时候，屋子的房顶上不知何时暗伏了两道身影，只听其中一个身影低声对另一个人道:
“元芳兄，他们这是要销毁账簿，湮灭证据！”
另一个人影点了点头道:
“不错，看来这些人是害怕了，展兄你在这里盯着他们，我去给两位大人报信！”
……
扬州都督府内，一座正房之中。
“大人就是这样！”
李元芳抱拳向坐在桌前的两人禀告道，一个身材臃肿、面容威严的老者向另一位面如黑炭，额有弯月的老者抚着胡须道:
“希仁兄，你怎么看？”
包拯神色肃穆，不慌不忙的拱手道:
“大人，卑职以为应该立即发兵，查封巡海道衙门！”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
“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咱们到了江宁，出其不意正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举拿下巡海道衙门。”
包拯正色道:
“不仅如此，只要拿下了巡海道衙门，幕后之人必然惊慌失措，只要他们一急就会露出马脚，到时我们正好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
“好，就这么办！”狄仁杰当机立断道，目光看向正恭敬的侍立在一旁的扬州都督沈田子:
“田军门！”
沈田子赶忙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
“请大人吩咐！”
“你即刻率扬州卫大军包围巡海道衙门，查抄一切证据！”
“记住，不要透露钦差行辕的一切行踪，就当是你私自动的手！”
“诺！”沈田子干净利落的答应一声，转身大步朝屋外走去。
“阁老，你的意思是……”包拯一时有些不解。
狄仁杰站起身来道:
“如果是我们站出来给某些人压力就太大了，让他们投鼠忌器，但若是让他们以为是沈田子为了邀功而私自办的案子，你说他们会怎么办？”
包拯沉吟片刻，缓声道:
“沈田子只是一个扬州都督，自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这些人恐怕会跳出来百般阻扰，横加干涉，到时候我们在暗，他们在明……”
…………
陈家宅邸。
陈海正像往常一样在书房里挥毫泼墨，陈二忽然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巡海道衙门被一支兵马给围了。”
陈海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染黑了一大片纸张，但陈海却没心情管这些了，急声问道:
“是哪里来的兵马？”
“老爷，是扬州卫麾下的兵马！”陈二赶忙回道。
“是都督府的兵马……沈田子他想干什么？”陈海眉头一皱喃喃道，忽然神色一动转身问道:
“这几日江宁可有什么陌生人出入？”
“老爷，奴才按您的吩咐在江宁六门都安插了人手，这几日并没有发现什么操神都口音的陌生人士。”
“神都有什么消息？”
“四老爷派人传信说，钦差仪仗昨日才刚刚出了神都！”
陈二犹豫了一下说道:
“老爷，是不是都督府的那位沈军门想要贪功，私自出的兵？”
陈海神色一动，忽然摇了摇头道:
“这位沈军门吾虽然没有见过，但从其所言所行上来看，绝不是什么鲁莽之人。”
“这样吧，你派人去通知宋中丞和许臬台，让他们两个亲自去巡海道衙门探一探这位沈军门的底。”
“是，老爷！”陈二低头答应了一声，便匆匆转身而去。
陈海则是神色凝重的在屋里徘徊了一圈，朝屋外喊道:
“陈铁！”
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壮硕汉子大步走了进来，抱拳道: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你立刻去海州，让十七爷率海巡营秘密进驻陈家堡！”陈海肃声吩咐道。
“是，老爷！”
…………
巡海道衙门，账房之中。
“快点，赶紧把账册都给本大人搬出来。”
陈英在院子里大声吆喝道，账房里的书吏们听到陈英的吩咐不由脸色大变，怔怔的看着陈英，账房典史张老三更是紧张的问道:
“陈大人您想干什么，朝廷可是有账不出户的规矩，就是道台大人想要查阅账目也要亲临账房。”
陈英大手一挥不耐烦的道: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让你们搬出来你们就搬出来，哪来的废话！”
张老三的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身为账房典史，他可是首当其冲，若是真按陈英说的做，朝廷一旦追查下来他一族人就别活了。
陈英见张老三等人无动于衷，不由勃然大怒，一把抽出腰间的大刀狰狞道:
“你们想死不成？”
谁想到张老三脖子一埂，面无惧色的道:
“我等不过是贱命一条，陈大人想要尽管拿去，但账册万万不行。”
“你……你……”
陈英被张老三气的不由火光直冒，眼神瞬间一冷，怒极反笑道:
“好……好……你们有种！”
“来人！”
“五爷！”
跟在陈英后面的十几人提刀齐齐上前一步大声喝道。
但书吏们在张老三的带领下却是毫无惧色，大义凛然的看着陈英等人。
陈英咬着牙，冷冷道了一句:
“拿银子！”
站在陈英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闻言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大叠银票递给陈英。
陈英阴着脸接过银票在空中挥了挥道:
“这是十万两银子，你们每人可以分到一万两，够了吧？”
看着陈英手中的银票刚才还大义凛然的张老三立时变了一副模样，一路小跑来到陈英面前，点头哈腰笑嘻嘻的道:
“够了，够了，五爷您就是够意思！”
回完陈英的话，张老三转头朝身后的书吏们吼道:
“一群蠢货，没听见五爷的吩咐吗，还不赶快将账册都给搬出来！”
“好嘞~”众书吏也是一脸兴奋得答应了一声，朝屋内走去。
陈英看到这一幕气的牙直痒痒，他以前就听人说扬州官衙的婿吏都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玩意，现在一见大有古人诚不欺我的感觉，将手中的银票重重往张老三手中一摔，没好气的道:
“滚！”
“是…….是……卑职这就滚！”张老三喜笑颜开的接过银票，手指在嘴里沾了一点唾沫，仔细的数了数这才笑嘻嘻的道。
说着竟然真的往地上一躺，扭动身子朝账房里滚了过去，陈英顿时被张老三的厚颜无耻逗的苦笑不得。
而暗伏在房顶上的展昭也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他刚才可是打算出手救张老三一群人的，谁想到反转来的太快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陈英指挥着账房书吏们搬运账册的时候，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从前院奔了过来，嘴里大喊道:
“五爷，不好了……不好了……”
第342章 好戏连台
“五爷……”
“不好了……不好了……”
陈英顿时被吓得一激灵，上前对着前来报信的仆役就一脚，怒吼道:
“你他娘是不是活腻歪了，吓你五爷爷？”
被踹翻在地的仆役慌忙爬了起来，急声道:
“五爷，咱们被包围了！”
“什么包围不包围的，五爷哪天夜里不是被包围着？”陈英有些不明所以的道。
仆役差点被陈英的浑话气岔了气，喘着气说道:
“不……不是，是……是衙门口来了一支兵马，把咱们包围了。”
“咣当~”
“你说什么？”
陈英手中的大刀不觉间掉在了地上，惊慌失措的问道。
“快~”
“快……快……众军上前把前面的院子给本都尉围起来。”
不等仆役回话，就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在院外响起，紧接着一阵踏步声便传了过来，不待陈英等人有所反应，一群顶盔掼甲的军士便冲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为首的一名将领大步从院外走了进来，看见地上的账簿脸色不由脸色一变，大声吩咐道:
“快，将这些账簿都给本都尉收起来，好好保管！”
“诺！”
而陈英这时候也看清了眼前的将领，似乎是扬州都督府的一名都尉，好像叫王涛，他以前在街上见过几次，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连模样都变得趾高气扬起来，抬头望着王涛大声训斥道:
“王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兵擅闯巡海道衙门，你想造反不成？”
“造反……”王涛冷笑一声，俯视陈英道:
“咱两个到底是谁造反还说不定呢！”
陈英不由脸皮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之色，难不成他们陈家以前的事情败露了，但随即心神一定，若是真败露了恐怕他们陈家早就玩完了，这王涛十有八九是在诈他，当即心中火光大冒，怒声道:
“王涛，你他妈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得罪我们陈家，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什么狗屁陈家。”王涛掏了掏耳朵不屑的道。
“你……”陈英被王涛的态度气的直发抖，他们陈家在扬州是什么存在，这王涛会不知道？就连巡抚、藩台、臬台这些封疆大吏都只是他们陈家的坐下宾。
一时间不由气急道:
“王涛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就连你们军门都不敢跟我如此说话……”
只是陈英的话还没有说完，院门外就传来沈田子的声音:
“那本军门该如何跟你说话啊？”
陈英不由一噎，他根本没想到沈田子竟然亲自来了，顿时变得有些惶恐起来，整个扬州跟他们陈家最不对付的恐怕就是这位沈军门了，软硬不吃，他们陈家屡次三番的对他示好，都被其拒之门外。
沈田子走进院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陈英淡淡的道:
“你就是陈海的弟弟，人称‘三寸丁’的陈英？”
“哈哈哈……”
院里顿时一片哄然大笑，王涛更是拍着大腿一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让陈英看的心火大生，但有沈田子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他那里敢表露出来，只得强忍着陪着笑脸道:
“卑职，拜见沈军门！”
“本军门可担不起你的大礼，你们陈家在扬州可是土皇帝，若是受了你的礼，本军门怕是连觉都不敢睡了。”沈田子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的说道。
“哈哈哈哈……”
院内一时间又响起哄然大笑声。
沈田子看着陈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由轻笑道:
“好了，咱们陈五爷脸皮可是薄的很，你们若是再笑下去，他可要打洞钻到地下去了。”
“王涛！”
“末将在！”王涛连忙上前抱拳道。
“将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人连同账簿一块给我带走。”沈田子吩咐道，说着瞟了陈英一眼:
“若是有人再敢叫嚣，就地格杀”
陈英立时被沈田子的杀死吓的一颤，刚要说出口的话也噎在了嘴里，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刀枪很明智的跟了上去。
……
巡海道衙门外，沈田子骑在战马对整在指挥着军士搬东西的王涛道:
“都收拾干净了吗？”
“军门，都收拾干净了。”王涛忙道。
沈田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正打算吩咐离开，就听前方街道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不多时就看见一大群身穿皮甲的兵丁护着几顶轿子冲了过来。
沈田子眼中神色一闪，嘴角亦不由勾起一丝笑意，这些人来的太是时候了。
“慢着！”
这时一名身穿紫袍的官员从轿子里钻了出来，匆忙之下连官帽歪了都未曾察觉，焦急的冲着沈田子喊道。
沈田子缓缓扭转马头，看了官员一眼道:
“原来是许大人！”
此人正是扬州按察使许世景，许世景喘了一口气，撑着腰质问道:
“沈……沈军门，尔为何兴师动众，围困巡海道衙门？”
“奉命行事！”沈田子淡淡的回道。
“沈军门奉的是谁的命令，可有公文？”这时又一名紫袍官员从轿子里走出来，看上去有五十出头，此人正是扬州巡抚宋杰，就听他一脸肃穆的接着说道:
“怎么未曾知会我巡抚衙门和臬台衙门？”
沈田子眼神不由一阵闪躲，半响才冷声道:
“我都督府行事，何须知会尔等？”
宋杰和许世景不由对视一眼，刚才沈田子的神色他们可是看的一清二楚，许世景当即义正言辞的道:
“沈军门，巡海道可是我臬台衙门辖下所属，就算有什么罪过也该由巡抚衙门处置，说破大天来也轮不到你们都督府插手，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擒拿朝廷命官，休怪老夫和宋中丞参你一本。”
沈田子脸色微微一变，强硬的说道:
“老子没空在这里跟你们瞎咧咧，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一边去，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沈田子的话虽然强硬，但怎么听都有一股心虚的味道，宋杰盯着沈田子看了一眼，忽然拽着许世景让到了一旁。
沈田子见两人识趣，慢慢的松开了腰间的宝刀，冷哼一声:
“算你们识相！”
“驾~”
一夹马腹便向前疾驰而去，身后的军士见状也赶忙跟上，而被五花大绑的陈英见到宋杰两人到来还一脸大喜，但看到二人被沈田子一顿威胁便让到了一边，不由挣扎着大喊道:
“中丞大人，救我啊！”
……
“中丞大人，为何放沈田子那厮离去？”许世景不解的道。
宋杰叹了一声道:
“沈田子不过是一莽夫，你刚才没看见他已经恼羞成怒了吗，若是咱们再拦下去，他头脑一发热保不齐就做出什么事来。”
许世景这才明白过来，有些气愤的道:
“哼，若不是朝廷将咱们辖下的兵丁都给收回去了，那里轮得到他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
“哎，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走，咱们去陈府！”宋杰哀叹一声正颜道。
“中丞大人，现在天色已晚，城门恐怕已落锁，若是现在去叫门，让沈田子察觉出什么来……”许世景有些担忧的道。
“那就明天再说吧，你派人给陈府知会一声……”
“是，中丞大人！”
第343章 扑朔迷离
陈家堡，天我阁。
“陈老爷，本官以为这沈田子若不是有人指示，绝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宋杰朝坐在主座上的陈海拱了拱手道。
“中丞大人说的不错。”坐在宋杰下首的许世景也开口说道:
“这沈田子来咱们扬州已经快三年了，平日里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今日却变得张狂起来，似乎……似乎就是想把咱们往偏的地方引……”
陈英皱眉凝思，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沉声道:
“两位大人说的不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恐怕是有人想把咱们引到明处，而他们却在暗处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难不成，钦差已经到了江宁？”宋杰神色一紧，有些慌张的问道。
而陈海则是站起身来在屋里徘徊了一圈，森然的说道:
“不管他们到没到江宁，咱们都不可不防。”说道这里脸色忽然变得狠辣起来: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巡海道的这些人始终是个隐患，必须全部清除！”
“可五爷？”许世景问道。
“别人死的，他为什么死不得？”陈海面不改色的回道，紧接着便大义凛然的说道:
“为了我陈家的大业，除了我，任何人都可以死，也必须随时准备死！”
宋杰两人瞬间被陈海的霸气宣言给折服了，眼中露出万分钦佩的表情，无痴啊，真是太无耻了。
“这些人就算是死了，可那账簿……”宋杰还是有些担忧的道。
“账簿证明不了什么，它唯一能证明的也就是我们扬州有海商偷税漏税罢了，大不了到时候给补上就是了。”说到这里，陈海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你们也许已经忘记了，当年世祖皇帝曾经下过一道圣喻，凡天下匿课者，三倍赋，则免于刑罚！”
宋杰二人不由精神一震，急忙问道:
“世祖爷下过这等诏喻吗，我等为何没有听说过？”
“你们没有听说过也不足为奇，因为世祖皇帝下了这道圣喻后，没过多久就驾崩了，昭武皇帝登基之后地位不稳，一生之中都在与他那位弟弟斗法，自然没工夫管偷税漏税的事情，这道圣喻也就被束之高阁了。”陈海笑吟吟的说道。
许世景兴奋的道:
“如此说来，只要咱们肯拿钱，这事就可以不了了之？”
在许世景看来只要能用钱来摆平的事，都不叫事情，毕竟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除了权也只剩下钱了。
“不错。”陈海颔首，不过话音一转继续说道:
“不过，你们可不要忘了，咱们可不光只做买卖来，若是被他们查出其他的一丝端倪，我等就万劫不复了。”
“所以，巡海道的人一个都不能留！”最后，陈海狠辣的说道。
陈海的狠辣无情让宋杰二人都有些心惊胆战，要知道整个巡海道衙门怎么着也有百十号人，说杀就杀了，就好像杀鸡似的，这也太没有人性了吧。
“陈老爷，巡海道的人可都被沈田子看押起来了。”宋杰疑惑的道。
陈海看了宋杰一眼，缓缓的道:
“我说的是海州、明州和华亭市舶司的人！”
宋杰和许世景顿时如五雷轰顶僵在当场，不敢置信的看着陈海，就像看一个疯子一般。
而陈海却是不紧不慢的端起桌上的香茗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狄仁杰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对这三个市舶司动手，到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你们两个人。”
“是他们的命重要，还是你们的命重要，宋大人、许大人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陈海的一席话直接将宋杰二人逼到了绝路上，二人对视了一眼，宋杰狠狠地咬牙道:
“就按陈老爷的意思办！”
“这就对了嘛。”陈海笑吟吟的起身说道:
“市舶司的事情就交给二位大人了，至于巡海道的人就有我来处理。”
宋杰沉着脸朝陈海拱了拱手道:
“事情刻不容缓，我二人就先告辞了！”
“两位大人慢走，不送！”陈海伸手一送道。
……
陈海目送宋杰二人出了屋子，脸色立时变得阴沉起来，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他刚才给宋杰二人说的轻松，就是怕二人打退堂鼓，其实现实远比想像中要凶险的多，当今圣上可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既然已经盯上他们陈家，恐怕就凭世祖爷的一道圣喻根本就救不了他们陈家，所以他要给自己上一道双保险。
“陈九！”陈海在屋里轻唤了一声，就见陈海前面的空间突然出现一片涟漪，一个全身笼罩黑色铁甲的人影忽然出现在陈海面前，单膝跪地道:
“主上！”
“你亲自去一趟神都，告诉四老爷，那一张牌该动动了。”陈海凝声吩咐道。
“诺！”
铁甲人答应了一声便消失不见，陈海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无神的望向窗外，喃喃道:
“小皇帝，你真以为我们这些世家都是吃素的吗，咱们就斗一斗，看看谁能笑道最后……”
……
都督府内。
狄仁杰和包拯等人正在后衙翻看巡海道的账目。
“阁老，你看看，这巡海道的人好大的胆子。”包拯怒气冲冲的走到狄仁杰面前，将手里的账簿递给他，冷声道:
“就账簿上记载，仅是今年六月份巡海道辖下的市舶司就进账一百七十二万两银子，这些人真是好大的狗胆。”
狄仁杰重重的将账簿拍在了桌子上，厉声道:
“不错，按账目上所载，神武四年巡海道总计收入关税一千六百万两，而他们上缴给朝廷的却只有七百二十两，何等的胆大包天，贪得无厌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猖狂，这根本就是将朝廷的关库当成自己的钱箱，任取任求。”
“阁老，有这些证据，我看可以提审李奎、陈英等人了。”包拯说道。
狄仁杰点了点头，刚待说话，就见沈田子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面色铁青的禀告道:
“阁老，管押在都督府大牢中的巡海道诸员都死了！”
“你说什么，都死了？”狄仁杰一脸震惊的问道。
“是的，阁老！”沈田子涩声道:
“末将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有人买通了大牢中的狱卒，悄悄的将毒下在了饭菜之中。”
“狱卒呢？”狄仁杰急忙问道。
“他们都服毒自杀了。”
“他们？”狄仁杰眉头一皱:
“难不成还有很多人？”
“正是，阁老！”沈田子寒声道:“大牢中有十七个牢卒服毒自杀！”
狄仁杰真的有些被惊住了，不敢置信的道:
“竟然有这么多？”
“走，去大牢！”
第334章 螳螂捕蝉
都督府大牢之中。
狄仁杰一个个囚狱看过去，所有的犯人无一例外都双目圆睁，七孔流血，面目的狰狞的躺在那里，连身体都异常扭曲着。
“好厉害的毒！”狄仁杰惊骇的道了一声。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大牢的一间大厅中，里面正横七竖八的躺着七个人，死相跟那些犯人一般无二。
狄仁杰来到桌前，看着桌上的酒菜，用手摸了摸盛菜的盘子，又拿起酒杯闻了闻，眉头皱的越发厉害起来。
然后一一朝狱卒看去，就在这时狄仁杰忽然停在了一个狱卒身边蹲了下去，包拯等人见状连忙走了过去，李元芳惊叫道:
“这个人没死！”
众人一惊仔细看去，果然躺在地上的狱卒胸膛微微起伏着，还有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呼吸。
“元芳，针！”狄仁杰当即道。
李元芳闻言连忙将针递了过去，狄仁杰示意将犯人扶起，取出银针，小心翼翼的在狱卒的后背扎了几针，然后猛的一拔。
“哼~”
“噗~”
就听狱卒痛哼一声，一口黑血迎面喷出，渐渐睁开了眼睛，艰难的看了狄仁杰等人一眼，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一大口黑血又喷了出来，里面还混杂着许多红色块状的东西，只见狱卒微微一笑，有气无力的说道:
“呵呵……十万两……值了……”
说完头便低了下去，再无声息。
“唉！”
狄仁杰轻叹一声，缓缓站起身来说道:
“他们服用的毒药太过强烈，早已经沁入五脏六腑，神仙乏术！”
众人一阵默然。
“财帛动人心呐！”公孙策忽然在旁边叹息了一声。
“十万两银子，休说是旁人，就连本府都有些动心了。”包拯凝声说道。
狄仁杰点了点头，感叹道:
“十万两银子足可以奢华的过上几辈子，自然让人疯狂，七个人，七十万两，真是好大的手笔！”
这时公孙策忽然脸色一变，急声道:
“大人，既然他们敢在都督府下毒手，巡海道辖下的三个市舶司……”
众人脸色不由大变，纷纷看向狄仁杰，谁想狄仁杰却摇了摇头道:
“恐怕，已经晚了。”
众人脸色立时变得阴沉起来，李元芳怒声道:
“这些人竟然如此的狠辣，这么多的性命说杀就杀了，简直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确实，如此公然毒杀大牢中犯人，何止是不将朝廷放在眼里，根本就是在挑衅。
狄仁杰沉吟了一番，转头对包拯道:
“包大人，你率人去市舶司走一趟吧，看看能不能查出些线索。”说到这里，狄仁杰忽然叹道:
“现在的这等局面，让我们很被动啊！”
“阁老，下官这就带人出发！”包拯正色道，他们两个堂堂的内阁大臣，竟然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
“扬州不比神都，处境凶险难测，你们此去多带些兵马。”
“下官明白！”包拯拱了拱手，便带着公孙策、展昭大步离去。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
包拯等人走后，李元芳问道。
狄仁杰缓缓朝大牢外走去，沉声回道:
“既然某些人不想让咱们躲在暗处，哪就随他们的愿，元芳，明日让卫队打出钦差大臣的旗号，着扬州有司于崇阳门外候旨。”
“是，大人！”
李元芳一脸振奋的答应道。
……
神都。
就在江宁局势变得扑朔迷离的时候，神都城内也是暗流汹涌。
朱雀南大街，锦绣坊。
在靠近皇城南门——朱雀门数里外的地方，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在神都城内可谓大名鼎鼎，炙手可热，光每天排队送礼的人都如过江之鲫，尤其是阜阳伯萧平河被削了爵位后，更是如日中天，光芒四射。
这座府邸正是当朝国丈，兰陵伯兼内务府总管大臣——周宗的府邸。
此时伯府正堂，周宗坐在太师椅上，丝毫没有了往日的红光满面，意气风发，而是阴沉着脸看着坐在下首的兵部侍郎陈坤。
“陈大人，你是在威胁本伯。”
陈坤对周宗的怒目相视没有丝毫害怕的意思，反而慢悠悠的端起茶桌上的香茗美滋滋的饮了一口，才笑吟吟的道:
“下官那里敢，您是当朝的国丈，位高权重，下官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您随便抬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下官给摁死。”
周宗看着有恃无恐的陈坤，心中不由大怒，但自己有把柄在陈坤手中，投鼠忌器之下，只能强忍着怒火道:
“陈坤，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坤见周宗脸色狰狞，想来已经怒到了极点，他自然不敢再撩拨，若不然偷鸡不成蚀把米，岂不是糟糕，所以身子一正，凝声道:
“国丈大人，你恐怕已经听说了吧，陛下派了两位大学士下江南？”
“哪有如何？”周宗凝眉道，皇帝派不派钦差跟他有什么关系。
陈坤顿时有些无语，这周宗的政治敏感性也太差了吧，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怪不得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感情是个二棒槌。
“国丈大人，他们这次下去可是去查巡海道关税。”陈坤无奈说道。
“查关税跟本伯有什么关系，他们愿意查就查去吧。”周宗依旧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耐烦的说道。
“呃……”
陈坤彻底有些傻比了，这哪是棒槌，整一个傻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那种，他都已经说得这般明白了，竟然还回不过味来，让陈坤气的不由肝火大动，索性直接了当的说道:
“国丈大人，下官每年孝敬您的二百五十万将银子，就是扬州巡海道衙门给的。”
“噗……”
“咳咳咳……”
周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被呛得连连咳嗽了几声，不过他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惊慌的看着陈坤道:
“你说什么？”
“国丈大人休要惊慌，下官以前不就给您说过，这二百五十万银子是海防衙门孝敬给您的。”陈坤见周宗急了，心中不由一爽，惬意的说道。
“不错，你以前确实说过，可这跟巡海道有什么关系？”周宗急声道。
陈坤这次是真的无语了，气结道:
“国丈大人，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海防衙门不就是巡海道，您跟我装什么蒜呢？”
周宗闻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起来，嘴里不停地喃喃道: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陈坤看着已经六神无主的周宗，轻轻笑了起来:
“国丈大人，若是下官记得不错的话，这三年下官一共孝敬您了七百万两银子。”
“您也知道，当今陛下是如何的痛恨贪官污吏，那下场，啧啧，何止是凄惨了的。”
“哼，你说得是别人，本伯是当朝的国丈，皇后的生父。”周宗有些色厉内茬的道。
“是吗？”陈坤似笑非笑的看了周宗一眼，淡声道:
“阜阳伯萧平河身份够贵重了吧，当今太后的亲哥哥，不一样被陛下削爵夺禄？”
陈坤的话立时让周宗坐蜡了，他那位皇帝女婿是什么人，他可是清楚的很，英武果敢，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情，是什么样的后果，想想就让他不寒而栗。
陈坤见火候差不多了，当即起身告辞道:
“国丈大人，下官就先行告退了，您老若是有什么事情，下官随叫随到！”
说着不等周宗回话，便转身大步离去。
陈坤一走，周宗立时瘫在了椅子上，这时一道身影从屏风后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正是周宗的夫人张氏，只见她脸色煞白的看着周宗道：
“老爷，刚才陈大人说的可是真的，你真拿了他们七百万两银子？”
周宗听到张氏的质问，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老爷，你还不赶快将银子退回去，若是让人给查出来，可怎么得了。”张氏已经完全慌了，不由劝说道。
周宗听到张氏竟然让他把银子退回去，顿时急眼了，训斥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可是七百万两银子！”
“那也总比没有了命强！”张氏开口反驳道。
“哼，我就不信了，狄仁杰他们敢查老夫，我可是皇后的亲爹！”周宗被张氏一顶撞，口不择言的说道。
“我的老爷，这话你自己信吗？”张氏被周宗的执拗气坏了，怒气冲冲的说道：“信王还是皇帝的亲兄弟呢，不一样被杀了？”
“老爷您想想，若是被人抓住了贪污受贿的证据，不但咱们一家要遭难，就连宫里的蔷儿都要受到牵连，若是皇帝大怒之下废了蔷儿怎么办。”
周宗顿时被吓了一大跳，有些惊慌的道：“不会吧，皇帝这么宠爱咱们女儿，而且还诞下了大皇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至于如此啊。”
“我的老爷啊，你没听说吗，宫里的德妃、娴妃和良妃都有了身孕，咱们蔷儿虽然诞下了皇子，但也就是个皇子罢了，又不是太子，陛下凭什么给你面子？”
周宗这下子彻底慌了，不知所措的道：“这该如何是好，七百万银子都花的差不多了，一时那里拿的出来，要不我进宫找蔷儿商量商量？”
周宗也是急病乱投医，谁想到直接被张氏否决了：
“不行，这件事情决不能牵扯到蔷儿，若不然咱们就真的完了？”
“这不行，那不行，你说该怎么办？”周宗一时间有些急眼了。
张氏丝毫没有被周宗的情绪所左右，反而一脸冷静的道：
“刚才陈大人不是说了吗，有事可以找他啊，你看看他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咱们度过这一劫。”
周宗一拍脑袋，恍然道：
“对，对，夫人说的对，我这就将他请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