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伥鬼
“那我可断断没有预料到，当时我们师兄弟几个，最强也不过是个日行的法力，那高人起码已经到了阴神境界，挥手就能呼风唤雨，大白天以神魂出游，来去如电，剑光如霜，日月不惧，三风不畏，杀的我们师兄弟屁滚尿流，我靠着用那女人挡了一剑，趁着那高人陷入误杀的混乱中逃了出去，然而还是被他剑气伤了神魂，始终没能痊愈……”
麒麟打断了伥鬼的滔滔不绝，这厮不愧是能冒充和尚的，变成鬼了都还废话连篇：“将这世上的修行分类跟我说说。”
伥鬼立刻回答道：“大王，我只对佛道两家的略知一二，因为我那祖师红叶居士本就是佛门中人，后来破门而出转修了道法，其他如魔修、鬼修之类的，就没什么了解了。”
“捡你知道的说一说就行。”
“是，”伥鬼恭顺道：“天下各派，无论佛、道、神、魔、鬼，都以道门势力最大，实力最强，高手最多，玄门道家渊源流传，重神魂而轻肉身，参悟太极阴阳，五行八卦，河洛星辰之中的天地玄理，勾连元气，化无形为有形，炼就元神，逍遥自在，其中炼气有十二个阶段，分为引气、锻体、入定、出窍、凝神、夜游、日行、驱物、显化、附体、阴神、渡劫，逐步将神魂修炼到极致，凝聚元神，长生自在。”
麒麟听了听，突然询问：“元神之后呢？又是什么？”
伥鬼卡了下壳，老实回答：“大王，小的也不知道，我那祖师红叶居士在六百三十年前修成元神，至今也似乎还是元神……呃，我这一门并非祖师嫡系，所知有限。”
麒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佛门呢？你们可曾听说过佛门二位圣人的名号？”他没直接提到接引、准提的名字，以免有什么麻烦。
伥鬼摇了摇头：“佛门遍及天下，但是大多名声不显，近千年来名声最大的，反而就是我那破门而出的祖师，也没听说过什么二位圣人之类的，就比如这一叶寺那个一叶和尚，一切不假外求，每天诵经读法，顿悟佛理，也不知道佛经出自哪里，也不知道佛理究竟是什么，反正似乎是一旦火候到了，就会被引入无边光明极乐世界继续修行，至于那什么光明极乐世界在哪，又是什么，一概不知。”
麒麟顿时诧异，佛门二圣也隐匿不出？可什么光明极乐世界又是怎么回事？接引佛祖精通梦中极乐大千修行之法，能在睡梦中塑造大千光明世界，收容亿万佛子，莫非是二圣都在沉睡？
他沉思半晌，然而线索太少，分析不出个究竟，就又问：“你刚才说这附近叫浮云山脉？将情况说来听听。”
伥鬼回答道：“大王，浮云山脉在中原大地和东土神洲上还排不上号，但也绵延数十万里，横贯百国，此地乃是浮云山脉支脉所成的一处天然谷地，名为，方圆三千里，千年之前，曾经有一国在此立国，国号已经无人知晓，不过建城十二座，国民数百万，国势昌盛。”
“据说这古国本来要统一谷地，结果一名公主被附近一头大妖看中，下令要上王都迎娶，不料其王族刚烈，在迎亲之日，王女献祭自身唤醒宫中沉睡的魔剑，魔剑苏醒，血祭了王城十万户百姓，将那大妖当场吞噬，随后魔剑因为造孽太过，引来天雷将之击毁，古国王室也因罪孽被天雷连带王城一起夷为平地，此地便成为绝域。”
“王都毁灭，古国也因此衰落，随后分裂成数个小诸侯，此后百年多，王都旧址越发荒废，渐渐被飞禽走兽盘踞，那大妖死后，附近其他的妖族上位，十几位实力强横的大妖或者啸傲山林，盘踞附近山头，或者在某个诸侯国中作威作福，积蓄妖军，这春阳谷已经大半变成了。”
“后来，大约三百年前，有一群修士来此寻觅宝藏，被妖族戏耍逼入王城旧址，结果一日后，人妖双方都变成了鬼物在废墟中游荡，附近传言魔剑并未毁灭，而是在天劫中陷入沉寂，但是剩下的众位妖王投鼠忌器又爱惜自身，无人敢去涉嫌。”
“消息走漏后，倒是有不少散修修士前来这里寻宝，然而十死无生，后来就少有人来，其中一些散修看中附近人妖对峙的局势，就在人族一方的城池中留了下来，设立道场，传法授徒。”
“这一叶寺最初就是这么来的，第一任主持认为此地人、鬼、妖三族俱全，乃是修行佛法的上佳地段，然而建寺没几年，就被附近的妖怪捉去吃了，第二任主持坐镇没有十年，也被妖怪捉去吃了，直到第三任一叶和尚主持，没遇到妖怪，但是遇到了我。”
“自我夺了他肉身后，也和附近妖怪动手过几次，他们见我不好惹，就没敢再来，也是之前那两任秃驴太过废物，佛修本来就不以战力出众著名，他们法力低微，悟性也差，佛门神通都没领悟出来几个，来这里完全属于找死，不是我继承了这份基业，这寺庙怕是早晚被人平了。”
即便伥鬼已经没了自我意志，他这番话依然听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令麒麟不由得感觉好笑。
麒麟也发现了，这个卓少行的生平倒也很是精彩，曾经拜入天下九大散仙之一的门下传承，然而时运不济连山门都没了，带着几个师兄弟去人间玩耍，又因为时运不济惹来得罪不起的对头被人追杀，想必他是在那之后就来到春阳谷，却又和人起冲突，然后被一叶和尚救了。
然后这厮假冒和尚过了十多年，又遇到了麒麟……
麒麟接着又问了些卓少行自己的事情，以及更多的有关于修行方面的事情，这世上的修行者都已经是以神魂为重，对于肉身的修炼总是适可而止，只因为消耗巨大，对于长生也并无什么帮助。
肉身练到极致，也不过是一百五十岁就要寿终正寝，死时面貌栩栩如生，是上好的邪道祭炼僵尸的素材，故而专注练肉身的大多是人间武将，炼气士们通常过了炼气第二重的锻体后，就不会再在肉身上费太多工夫。
按照卓少行所说，他本来拜入那慈云上人门下，学的也只是普通道法，然而没过几年就被人打上门来，后来在人间享乐时，跟几个师兄弟寻来一些魔道的血炼魔法，因为害怕被人发现除魔卫道就没敢炼。
一直到后来从姘头那里得到一门，据说是从佛门神通化用出来的道门功法，威力极强，然而还没上手开始修练，就被那姘头的夫君追杀过来。
后来直到他夺了一叶和尚肉身，佛门法力和道、魔两家都有冲突，他也不是那种能够佛道合流或者道魔合流的天纵奇才，阅读佛经更是没那个耐性，只能抱着欢喜禅不放，结果沉迷肉欲，多年来法力不进反退。
不过他也已经看开了，认为自己前途有限，如今局面乃是天意，没事就招来熟悉的女善信‘参悟佛法’，倒也欢快自在。
麒麟从他那里问出来了观想法的内容，决定自己先尝试练练，他有心了解如今这方世界的天地法理，那么道门功法无疑是最合适的途径。
……
一叶和尚和那几个女人的尸体清理起来有些麻烦，麒麟索性都一口吞了，在腹中炼化为精气，虎妖消化能力极强，胃口也大，四个女人也不过顶他一天饭量，不过一叶和尚的肉身倒是苦修多年，即便被卓少行折腾了些年，底子还在，能顶他七日的消耗。
虎妖胃口惊人，方圆百里都是他的猎食场，好在春阳谷面积不小，其中通灵兽类众多，所以他也幸运，之前没被哪头大妖抓去扒了皮当坐垫。
按着卓少行在这春阳谷多年的了解，三千里谷地中共有一十六位大妖，被称为十六妖王，各个都是肉身强横，法力高深的老妖怪，与这山谷中的数个道门互相对峙了许多年。
不过有趣的是，其中有些道门，卓少行在外面的时候也听说过名号，但他毕竟在修行界层次太低了些，说不清楚这些门派究竟是什么背景。
白天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伥鬼的卓少行继续假扮一叶和尚开启山门，迎接善信，反正那几个女施主都是悄悄前来的，连家里也未必知道，过个些日子就算有人找来，推说可能在荒郊野外的遇到妖怪或者歹徒即可。
留下这一叶寺作为落脚点和必要时的藏身所，麒麟的活动范围，主要还是在山上，没搞清附近局面之前，他可不会再像之前的虎妖那样莽撞无知的在山中乱吼，免得惹来大妖起了冲突，打赢了没啥好处，打输了还丢人，实在不值得。
入夜时分，麒麟找了个天然山洞钻了进去，又在洞门口撒了泡尿警告靠近的其他动物，自动附生在老虎身上后，他越发怀念当年不生污秽的本体。
第二百零一章 魔念
黑暗无光中，两点虎睛寒光自生，在黑暗中分为分明。
然而麒麟并没有在做什么，他只是瞪着眼睛在琢磨观想法。
【摩利支天三昧耶形尊胜地天宝瓶印】这门功法，要在心中观想摩利支天手结宝瓶印的威严法相，有诸多变化神通，至于摩利支天，则是某个由魔入佛的皈依大能，据说最能镇压心魔邪崇，也擅长战斗。
常人初修观想法，必然要先锻炼体魄，以免观想过程中耗费心力过大，身体不能支撑，麒麟没这个问题，等于就跳过了炼气前两重引气和锻体，随后的入定对他来说也是轻车熟路，就又跳过了第三重。
等于说他一上手，就直接是从第四重出窍开始，心中观想摩利支天手持宝瓶印的法相，随后宝瓶中流出玉液琼浆，以神魂‘饮下’，然后随着摩利支天法相飞往天外，出窍离体，接着按照摩利支天的样子凝练自身神魂。
奇怪的是，麒麟按照这观想法入门并不困难，他神魂坚韧，也并非常人可比，观想出来的摩利支天更是栩栩如生，三头八臂，面相威严，身披靛蓝盔甲，八臂结成宝瓶印，赫然是观想法中所说的，能够观想描绘出的最上乘法相。
但是！
看着那虚无宝瓶印中流出乳白色的玉液琼浆，他就莫名心生恶心，拒绝用自己的神魂去‘饮下’那古怪的灵气液体。
一连过了三五天，总是卡在这一步，麒麟一气之下，决定放弃这劳什子观想法，大不了先用卓少行当年从慈云上人那里学来的粗浅观想法，虽然粗浅，但是毛病也少。
于是放弃观想摩利支天的第二天夜里，麒麟就换了法门，打算修炼卓少行本来修行的那门【紫光云顶观想法】。
“咦！”
观想法门修炼神魂，而神魂初时脆弱，不能受天光天风侵袭，所以修行者入门时，都必须在室内于夜晚修行，条件允许的也可以点燃安神香烛辅助，不允许的摸黑即可。
麒麟虽然底子雄厚，但也不打算玩另类，而是在半夜的山洞里摸黑修行。
按着紫光云顶观想法的要求，这法门是观想自家身在山巅，眺望云海，眼见的东方即将日出，有紫气东来，光照万物，一片紫光笼罩山巅，让‘自身’受紫气的滋养浸润，虽然没什么特别的优点，但是胜在中正醇和，没有任何危险，也说明那位‘红叶居士’虽然是散修，但也是道门正宗。
麒麟按着要求观想自己身在山巅，眺望云海，下一步就是大日将升，紫气东来。
然而就在此时，古怪的事情出现了！
东方没有大日，也没有紫气，而是一头三头八臂的摩利支天面生威严，凌驾于云海之上！
麒麟又惊又怒，他可不是初入修行的雏儿，当年修罗魔头都不知杀了多少，这会立马就醒悟过来，那劳什子的摩利支天观想法，绝对暗藏什么魔道手段！
“找死！”
这摩利支天不过是虚影，纵然再怎么栩栩如生，也只是水面浮萍，这观想的世界是麒麟识海中，他心生怒意，无边云海立刻就化为滔天巨浪，逆空而上，啪的一下将那摩利支天打成碎片！
麒麟冷哼一声，也没放在心上，收敛心神，就打算重新来过。
依然是山巅，云海，紫气……又是摩利支天！
那被打成碎片的摩利支天，竟然真如同水中浮萍一般，翻下去后，又翻上来了！
麒麟顿时有些发愁了，他倒是不怕这小手段，不过是在功法中暗藏了某种种魔的法门，不知道的一旦继续修行下去，法力越深，魔念也就越重，直到最后魔根深重，被那埋下法门的魔头――很有可能就是这摩利支天――控制或者夺舍。
这等手段对于普通人来说危险致命，但是麒麟之前修炼时候本能心生厌恶，就没给机会，虽然魔念残留在识海中，但也不至于危害到自身，麻烦的是，这东西现在无法根除，那么在他找到办法压制魔念或者剔除之前，他就没办法继续修炼。
要么就得找到一门，本质高于摩利支天观想法的新道法来修炼，或者佛法也行，但他如今哪有地方去寻来。
“这该死的摩利支天，等我过了这一劫，早晚要抓出你的跟脚，就算是天上的神佛，我也要把你抓来千刀万剐！”
麒麟心里不怒是不可能的！
魔道之所以被人憎恨，就是因为它们最爱坏人修行，损人根基，令人一切苦功化为乌有，甚至沦为奴隶玩物！
他心里已经发了誓，这摩利支天就是他在地仙界第一个死敌，早晚要跟他算账，此仇此恨不死不休！
“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我不信就没法子对付你了。”麒麟咬紧了满口利齿，盘算着如何破局，修行之中必有劫难，不是人劫就是天灾，他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但是这魔崽子把种魔法门藏入道法之中，委实阴险恶毒，令人不齿并且愤怒。
这厮既然要以道法伪装自己的手段，就说明他这法子本就是暗中传播的，对准的目标并不是麒麟这种能够看破手段的人，而是像卓少行那样眼界见识都很浅薄的人。
换句话来说，什么姘头的姻缘夫君，这货当初分明是被人盯上了！
如果他不是倒霉催的一路逃到了春阳谷，说不定早就被种下魔念，成为一个新鲜出炉的魔修了。
而要压制这魔念，就必须找出一个本质比他更高的存在来观想，反过来以强克弱，将这魔念驱逐或者炼化。
“若要论强大，自然莫过于众位圣人！不过观想他们那是找死……”
“再往下，就是各个准圣和金仙，但我自己当年就是准圣，难道观想我自己？唔，本我非我不分，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不行不行，这也是自寻死路的法子。”
“太一、帝俊等人早就陨落了，何况如今地仙界的天地法则与洪荒不同，观想他们也未必顶用，那么以此类推，洪荒群仙都不靠谱，何况难道让我去观想一群晚辈？岂不是自取其辱？”
“除此之外，莫过于四大先天至宝！但是宝物有灵，也都有主，风险不下于观想众圣，而且我对四件宝物都没有任何了解，凭空观想也是毫无意义……”
“再往下，就是众多先天法宝，但器为人所用，观想这些东西，先天就把自己的极限局限住了，我并非普通凡人修士，我将来是要跟老君算账的啊……”
他沉思良久，所想到的东西，或者不足，或者不合适，或者不现实，如此一转眼过了几天，他感觉到腹中饥饿，才突然醒过神来。
“唉，如今变成了肉体凡胎，还要被饥渴所困扰……”
他叹了口气，“遥想当年穿越时候，也是错过了耗时间，我要是开天辟地时候就穿越……唔，开天辟地？”
他脑子突然一清，“莫不如观想盘古大神？不行，我对于十二祖巫并无多少了解，盘古肉身元符也未炼化，观想盘古并不现实，观想三清和开天则又是关系到圣人，容易自寻死路……”
“天道之下，莫过于造化和易理！易理在圣人手中，造化在万物之内，我想和老君算账，就如同当初计划的那样，莫过于借助轮回，从人族魂灵中分润造化之力，窥视本源大道！”
“如今轮回不存，但是生死轮还在！我受法力局限，无法重新祭炼生死轮，还要靠它护住剩下的神魂，当初的计划，是利用神道聚拢信徒魂魄，积累造化之力修补肉身，如今虽然肉身没了，但是这条路依然能走，只要造化之力在手，我甚至能重塑肉身！”
“生死轮剩余的轮回之力有限，原本要利用起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以神道先积累力量，修复肉身，提升法力，再反过来祭炼！但是此界功法已经与当年洪荒大有不同，等于多了一条新路！”
“我不如观想生死轮，取其诸天生死轮转皆在掌控的本质，镇压摩利支天！此物本就是六道轮回残留，而六道轮回乃是准提圣人设计后土祖巫所化，天生带有盘古本质，天道之下，除了圣人和先天至宝，没有其他能比此物本质更高！”
“连地仙界也只是六圣借助地书所化，地书则是天地胎膜所化的先天法宝，此界依然算在盘古所开辟的世界之中！”
麒麟顿时精神一振，虽然他和盘古不熟，但是他对于六道轮回和生死轮熟悉啊，何况他那盘古肉身元符都还在生死轮中藏着，不掌握生死轮，他就不能炼化盘古元符，此物和造化之力，是他计划中未来算账的两大底牌。
心中有了打算，自然是立刻就要来实际操作一番。
麒麟随机放空心神再次入定，接着神入冥冥，识海之中不再是云海，而是变成了一个空空荡荡，只有黑色和灰色的死寂世界，这是他抛去了其他无用的部分，纯粹以心神描绘的幽冥世界。
紧接着，黑白两色光芒出现于空中，生死气机相互纠缠，轮转不休，正是生死轮！
第二百零二章 观想法
蕴藏着生死玄机的轮盘一出现，就让整个黑灰空间拥有了一种‘满’的感觉，哪怕它的体积并不无边巨大，但是这整个观想出来的幽冥世界中，已经再容不下任何一点多余之物。
嗡——
果不其然，随着生死轮浮现，那摩利支天的三头八臂魔念化形也随之出现，然而生死轮嗡嗡旋转，黑色一面死气冲霄，化为上百条长索突然缠住了魔念，紧接着狠狠一勒，就将魔念绞碎成了无数黑烟。
嗡嗡嗡——
生死轮盘上，黑白光芒同时一亮，与此同时，麒麟身躯微震，不管是他坐镇虎妖识海的转世神魂，而是跟着真正生死轮依然藏于体内的本体神魂，都骤然之间有了一种‘贯通’的感觉。
玄机一线，莫名的贯穿了虚无，将他的转世神魂、本体神魂、以及观想出来的生死轮和真正的生死轮联系在了一起！
黑白光芒大涨，麒麟识海之中，生机和死气同时从虚无中出现，被生死轮吸入，随着轮盘转动，炼化成了补益神魂的法力，连带着那无数魔念绞碎后的黑气也被轮盘摄来，一同吸纳。
轮盘运转不休，麒麟则是不急不徐的继续观想生死轮，渐渐的黑气被吸了干净，生机和死气也不再出现，他的神魂有了一种‘饱胀’的感觉，这代表着今天的修行到了极限，再硬要继续反而过犹不及。
嗡——
麒麟正要停下动作，观想出来的生死轮突然一震，这生死轮本来就是他完全按照真的那个在识海中描绘出来，无论花纹形状都别无二致，甚至正反两面十六个蕴藏玄机的天生篆文也是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观想出来的生死轮却突然有了变化，黑白两面的十六篆文消失不见，两座宫殿般的浮雕取而代之，宫殿中各自隐约有五尊雕塑，然而都模糊不清，只有白色生面的浮雕中，一尊雕塑渐渐变成了摩利支天三头八臂的样子。
麒麟看着生死轮的变化，很是惊讶：“生死冥殿，诸天十类？”
这突然的变化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毕竟地仙界乃是众圣联手另开的一方世界，天地法则有所不同，要说观想生死轮能够契合法则，这并不奇怪，毕竟即便是地仙界也是仙凡之别，也有生老病死，天人五衰。
但是这观想出来的生死轮上，十六个代表真正生死轮无上神通的天生篆文隐匿，取而代之的这两座浮雕殿堂，隐约带着点天心认可的意思。
“人、神、仙、佛、魔，妖、兽、虫、鬼、精，这十类囊括了世间一切拥有生和死两种概念的生灵，无论是能摧山断岳赶行程的仙神，还是朝生暮死微不可察的虫豸，于天地而言，都是有生便有死。”
“唔……六道轮回破灭，世间便缺少了灵性流转，众生忽忽而来，忽忽而去，生不留名，死不留痕，于天地而言，人类已经与其他生灵别无二致，都是一般生老病死，然后化为尘土，但是缺少了循环，这让世间修行者能够得道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
“轮回在时，即便是无人干涉，有那生前累积道德，灵性非凡的，无论是凡人还是炼气士，就算是死了，一点真灵经轮回转世，宿世灵性功德不断累积，依然会有一世福缘到了，踏入修行之门，或顺或逆，都在天道之下，演化人道洪流无穷可能。”
“如今圣人不见，天道就缺少了执行者和推动者，世间天生灵性非凡的大智慧者终究太少，不足以替代圣人留下的缺口，莫非是因此天心有意，要让我以生死轮于将来成道，再造轮回，令天地间回复循环的良性运转？”
麒麟思索片刻，却只是收功站起了身，“无论是真是假，我这观想法都已经初步创成，接下来还要仔细完善一些细节，确保修行时没有疏漏错处，以保证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好在真正的生死轮本就在我手上，完善此功并不难，估摸着一年半载之后，就能消去所有破绽或者缺漏。”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若天心有意，助我一臂之力自然是好，但如果天意不在我，那也影响不了我，天意如何，窝意皆不可改！”
……
创出观想法，等于说麒麟已经走上了自创功法的道路，这在天下间并不少见，总有许多人或者功法缺漏，或者自家感悟与前人不同，于是另辟蹊径，贴合自身，甚至某种角度来说，这才更符合天道。
万物恒变以为不变，即便是天道也在不断变化，演化万千无穷可能，如果天道停止了演化，就代表着生机断绝，末法降临，那是阴阳同归，清浊不分的世界终末。
所以天下间的修士，越是敢于创新的，才越符合天道，但那些自创功法的，并非真的天资过人，或者钟天地灵秀，很容易一不留神就走到思路，反而不如那些遵循前人道路的人。
故而真正传承久远的门派，其功法也无不是渊源流传，历经无数代人琢磨斧正，只有众圣门下例外，毕竟祖师生来就是圣人，直接源自大道至理，但是大道哪有这么容易懂，就以三清门下为例，哪个所传不是包罗万象，恨不能一字说尽万千变化。
以至于对于弟子门人的天资悟性要求高的惊人，反而到了一定境界后就难有进步，更何况道门玄功直指的乃是天道本源之一的易理大道，已经被三清共同掌握，门下弟子就是天纵奇才，难道还能超过圣人？
所以老君认为元始门下弟子资质不堪，浪费仙缘时，元始天尊一言不发，是不好意思说么？
他是不忍心说！
说了又有什么用，难道让十二金仙去转世重修，走别人的路？圣人的脸面不要了么？
于是就只能干耗着，即便是福德真仙云中子，悟性天资令圣人赞赏，福德冠绝十二金仙，他也依然是个金仙，也只能是个金仙，如果末法降临时他还没死，他必然还是个金仙。
天下间芸芸修士莫不羡慕圣人门下福缘，却不知那众位金仙心中做何感想，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所以要出头，要得大成就，就得有踏破荆棘，走出一条新路的勇气决心毅力和智慧，这些必备条件缺一不可，还得有足够的运气。
天道有无穷变化，就有无穷可能，天道所演化的本源大道也不止造化和易理，但是还有什么路，只有走通了的人才知道。
如果没那个牺牲的勇气和决心，不如就循着前人道路前进，只求长生久视的话，也并非没可能，该如何选，有的人不知道，有的人不敢选。
曾经的麒麟是后一种，他只想安安稳稳长生久视，因为他看起来有那个可能。
然而现实给了他一巴掌，又把他丢进了泥潭里踩上了一万脚。
重新爬上来后，麒麟的想法变了，能力越大，付出越大，当他站在了那个位置应该付出时，退缩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被人追上来打倒，再把他拥有的一切都尽数抢走。
……
解决了摩利支天的魔念，确定了观想法，炼气十二层的第四层出窍就算入了门，麒麟根本强大，这一层耽误不了他多长时间。
算上要磨合新创的观想法，将其逐步完善所要花费的时间，最多两年左右，他就能将出窍圆满，开始进行第五重夜游的修行，这些时间主要是浪费在了完善观想法上，以免留下后患，到时候弥补就困难了。
所谓夜游，是指神魂出窍后，能在夜晚外出自由行动，只因生灵魂魄天生脆弱，必须要肉体庇护，否则天光天风都能让人轻易魂飞魄散。
修行者神魂逐渐强大，但是也必须要经历这一关，能在夜晚任意来去，不惧月凉如水的冰冷，不怕夜风如刀的割裂，将神魂锻炼的凝实，强韧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修行。
炼气第六层的日行，代表着神魂能在白日阳光下行走！
须知大日乃天地阳气之源头，最能破邪灭神，即便是鬼修都不敢没事去被日光直射，否则如同置身火炉中焚烧，法力不够深厚或者没有法宝庇护的，不是魂飞魄散，就是魂体重创，也还是个死。
活人修行，神魂带着一点阳气，就不会像鬼修那样纯阴以至于被日光克制，能够夜游后，就能尝试在白日出游，以日光阳和之气中和掉魂体中天生的阴气，进而阴阳调和，令神魂更进一步。
随后的时日里，麒麟除了外出捕食之外，甚少出门，他如今法力还浅，后续的计划暂时还只能搁置，只能以修炼为第一要务。
虎妖身体血气旺盛，体魄强健，胃口自然也大，好在每次饱餐一顿，总能数日不再出门，倒也足够他日常消耗。
一叶寺那边，依然是让伥鬼打理，没了那些沾花惹草的俗事，清心寡欲但是依旧滔滔不绝的的‘一叶和尚’反而更让人觉得是个有道行的，连带着香火都更旺盛了几分。
第二百零三章 凝神
一晃就是一年过去，麒麟完善观想法的过程很是顺利，提前圆满了神魂出窍，开始进入凝神阶段，同时也为即将到来的夜游做准备。
他神魂根本雄厚，前期的时间主要是花在了熟悉新的修炼体系，和完善初创的功法上面，没了这两件事拖后腿后，立刻就进步如飞。
半年后，夜色深沉，山林寂静，麒麟则待在一直以来修炼所用的山洞中。
虎妖肉身蜷缩起来一动不动，今晚是他踏入凝魂阶段后最重要的一夜，过了今夜后，他就神魂彻底凝实。
常人修炼，出窍后形体极易飘散，所以往往不能离开身体太远，或者需要点燃一些专门辅助修炼的香烛，借烟火之气稳固神魂，否则一不留神飘散后不能重新聚拢，轻则患了离魂症变成白痴，重则神魂残缺，生不如死。
他虽然附体重生了一遭，等同于新生，但天生魂体稳固，刚开始完全没遇到这种麻烦。
直到随后大胆出了山洞尝试时，山风冷冽，吹来令他如遭刀割剑斩，山林中往日里不值一提的阴气、煞气蜂拥而来，也让他如坠冰窟，魂体都感觉到僵硬，更有许多平日里微不可查的虫鸣兽语，传入魂体耳中时都响如雷鸣，这才知道凶险，神魂敏锐，也将本来不值一提的许多危险放大了无数倍。
他连忙返回洞窟中，老实修炼，不敢再托大，毕竟炼气十二层，去掉前三层打基础的引气、锻体、入定外，第四层出窍开始，才是真正开始了修行，当有勇猛无畏的大气魄，也该有如履薄冰的谨慎小心。
在那之后，他将自身潜力逐渐挖掘出来，如今半年已过，只差一步就能凝神圆满，进入夜游的修行。
山洞中一片黑暗，肉眼已经完全不能视物，不过猛虎通灵，本就能够夜视，麒麟修行到了出窍后，就又能以神念观察四周，只是火候还浅，暂时只能将周围百米的情况纳入心中。
地仙界这修行路数倒也奇妙，专走神魂一道，同境界的法力远比洪荒的体系要弱，但是以神念弥补不足，法术神通应当更加精妙，而不是当年的多以大开大合，求大求全为主。
只是天地法则已变，法和术本是一体，连带着他的法术神通也要从道法中重新创出，他暂时还没那个精力。
冥冥中入定了不知多久，黑暗幽深的山洞内，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噼啪！
电光火石之间，那蜷缩起来的巨虎被照亮，‘王’花纹上方一尺处，一团人头大的气团不断凝聚又散开来，连续数次之后，突然向内猛的一缩。
云雾收敛，显出四蹄生云，遍身鳞甲，一头麒麟神魂昂然立在空中。
赫然是麒麟已经将凝神修炼到圆满，魂体凝聚稳固，如果是普通修士到了这一步，就不会再像刚出窍时一样稍不留神就散开成气雾，更能开始进行后续的修炼，继续提升和锤炼神魂。
麒麟修到这一步倒是理所当然，没有多少意外或者欣喜。
神魂乃是自我显化，所以往往修士们的神魂彻底凝聚后，依然会是自己的样子，只是一头虎妖肉身中跑出了一头麒麟神魂，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这却没办法，虽然他这三分之一神魂是转世附生，如今更是逐渐壮大，但他作为麒麟的真灵自然远比老虎来的高级，所以在无形魂魄出窍凝聚有形后，下意识的就凝聚成了麒麟的样子。
这倒也没什么影响，按照伥鬼卓少行所说，神魂乃是修士的根本，除非是肉身受创，生死关头，否则除了修炼时，没人会把神魂放出来到处晃，更何况魂魄无形，肉眼并不能直接看到。
直到修炼到第九层‘显化’之前，即便是修士也很难察觉到别人的神魂，除非二者实力差距过大，或者有某些对于阴气或神魂感应敏锐的宝物。
麒麟控制着神魂在山洞中临空奔跑了一圈，偶尔有山风吹入洞中，虽然依旧冷冽锋锐，却像是常人在秋冬之时面对寒风，虽然冷，但还顶得住。
“凝神圆满，就是神魂已经稳固下来，不仅出窍后的安全性大增，寻常一些迷惑凡人的障眼法，或者什么粗浅的呼名唤姓的妖术也就没了作用，一些能够将普通人吓出惊悸的事情，对于修士来说也能平常看待。”
他将神魂收回体内，蜷缩着虎妖立刻睁开双眼，站了起来。
在这待了快两年的山洞中转了一圈，麒麟毫不留恋的往外走去。
“接下来，就是要进行夜游的修炼了，我神魂本质虽强，也不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再待在这山里太过无趣，还是去一叶寺里修行，晚上出窍后还能在附近溜达一圈，看看这地仙界的人族生活，可有什么不同。”
巨大的老虎无声无息的从山上下来，巨大的体型却极为轻盈灵活，浑身皮毛油光滑亮，威风凛凛。
居高临下，麒麟刚好看到远处灯火点点的城镇。
“一叶寺位于野外荒地，但距离最近的城镇也不过五里左右！按照卓少行所说，此地归属于‘安阳’城主统治，这位城主坐拥三城之地，握有百万人口，在这春阳谷中算得上一方大诸侯了。”
“千年前那古国毁灭于灾难，所留的十二城到现在已经增加了十倍，然而至今无有一国统一此地，依旧是诸侯分裂，时常开战，明知背后有妖族掺合，那些在这里扎根数百年的门派，对妖族的动静却又不温不火，就有些奇怪了。”
“还有那古国毁灭后留下的鬼城，冤魂数万，日夜游荡，一方鬼域竟然无人清除，搁置数百年却没有什么成气候的鬼物……”
麒麟想想就觉得好笑，“这小小一个春阳谷中，一切就仿佛是被人安排好了一样，看起来各方势力林立，却又互不干涉，竟好似搭起了一座戏台，只等有角上场，立刻就能敲锣唱戏。”
他沉吟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如此局面，如果说是机缘巧合，我觉得不太可能，但又与我何干，我只管按着自己的计划行事！”
……
下了山后，麒麟就径直去了一叶寺，走到半路上，他突然想起一事。
“当年在洪荒时，无事便是修行，转眼间无数年过去，也少和人打什么交道，如今要逆势而起，一路上不知要生多少是非，不能全靠自己应对，得给自己取个名号，将来培养羽翼时，也知道尊的是谁的号令！”
他略作沉吟，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当年老师为我取名墨灵子，算是我正经名号，然而如今这样子，实在是愧对老师的恩情……唉，先取个代号用用，免得再丢了老师的人。”
“我如今附体重生为虎妖，猛虎乃山林之王，一啸而百兽惊，我就暂且叫作王啸吧！反正也只是个称呼，越是简单明了越好。”
既然有了主意，今后麒麟就以王啸这名字示人，否则以后行走天下，免不了与人交些朋友，到时候没个名号告知，既尴尬也古怪，否则用老师赐下的名号，他觉得惭愧，没来由的拉低了鸿钧老师的逼格。
龙从云，虎从风，虎妖速度快如疾风，又过了一盏茶功夫，王啸就回到了一叶寺里。
此时天光刚开始变暗，不过一叶寺的香客都已早早离去，又没开灯，前后都是漆黑一片。
伥鬼和主人心灵相通，早已守在后院等着，只是这大晚上的，荒郊野岭的寂静寺庙，后院突然从墙外跳进来一头一丈多长的大老虎，院子里还站着一个肤色苍白的光头和尚……
王啸倒是没什么感觉，他能夜视，即便是不见月光和星辰的夜晚也不影响，伥鬼更是属于精怪之类，不入五行，不算生灵鬼物，也没有五感或者情绪，只是保留着生前的记忆，能够模仿的仿若活人。
王啸血盆大口一张，将伥鬼吞了下去，此物和活人接触太多，就会被阳气磨损了形体，隔上一段时间就得收回去温养一番才能再放出来，之前都是这假和尚卓少行关了山门后自行入山送入虎口，以后自然是不用了。
一叶寺的后院面积倒是也不小，毕竟那些女施主们要来彻夜研究佛法，免不了要驾车过来，即便车夫都是心腹，也得有个地方安置，免得停在外面被人看见，所以这院子不仅宽敞的足以容纳下三四架马车，还有一个专门的偏房供人休息。
王啸也不需要另找地方，就在后院本来的马棚里趴下来，下面有稻草铺满，上面有棚顶遮风挡雨，比起在深山老林里钻山洞，还要舒服一些。
这也是没办法的是，妖族之中，通灵后的修行难度以飞禽走兽最易，虫豸植物最难，水中生灵介于这两者之间，但是修炼之后想要炼化妖身转为人形，就以走兽最为艰难，因为体型巨大，横骨太多，反而是水中生灵要么没什么骨头阻碍，要么干脆就不需要化形，继续待在水里反而自在。
204. 夜游
洪荒时的难度就不去说了，纵然是龙凤等天生神兽，要化为人形也得花费老大力气，倒霉的如同孔宣，为了炼化身上的翎羽，耽搁了多少万年的时间。
地仙界中，修炼也偏重于神魂，而非肉身，对于众多妖族来说，与其花费百年苦功炼化妖身，不如等神魂修为高深后，找个人家转世！
借助胎中先天之气弥补根基，再经产道降生于世，顺应天道，完美的由妖变成人，从此免去诸多灾难。
但是这操作并不容易，不仅非常危险，而且很是麻烦，首先必须要找个资质足够好的婴儿作为转世之身，天下间新生儿虽然多，但是资质这种事谁敢笃定，一不留神碰到个三阴绝脉，这辈子就算完了
转世之后神魂蜕变，生下来就是肉体凡胎，没有王啸这样有生死轮作为依仗，想重来一遍门都没有。
其次出来混的谁没几个仇家，想转世就必须要提前做好大量准备，尤其是胎中之谜一样凶险万分，必须得留下能让自己觉醒前世的后手，那么如果被仇家发现踪迹，到时候找来把你捏死在襁褓之中，那才真叫憋屈。
所以最好的路，反而是最少有人走的路，除非是有高人庇护，绝大部分野生妖族宁可慢慢积累法力，炼化妖身化为人形，也有的压根不去考虑这事，继续做个啸傲山林的大妖怪。
王啸当初既然附体虎妖重生，就考虑过这事，但是事急从权，他当时也没有其他选择，如今趴在后院里修炼，倒是让他开始认真考虑重新做人这件事了。
按下心头的思绪，他屏息入定，一阵轻风似乎吹过，近看老虎呼吸依旧，其实已经只剩下躯壳，神魂则在夜色下飘然出了寺院，打算修行的同时，去附近看看。
……
修炼夜游，需要让凝神后的魂魄在夜晚离开房间，于室外受月光洗礼，月华滋润，太阴之气阴寒冰冷，会让人有如坠冰窟之感。
此外还得承受夜风侵袭，又有六欲红尘气污染魂体，各类杂音纷纷扰扰而来，魂魄本身就敏感无比，能将感官放大无数倍，所以这过程一开始痛苦不堪，再怎么天生魂魄强壮的人也难以承受，必须要借助外物辅助。
王啸知道自己底子更厚，对自己的要求也就更高。
他先在后院上空待了一会，月光洒落，穿过魂体落在地面上，但是冷冽月华已经浸入体内，一开始只是有些冰凉，后来就逐渐变冷，半个时辰后，就有一种灵魂都要被冻住的感觉。
再加上夜风吹过，仿佛利刃在冰雕上切割，要将他劈成碎片，他硬是咬牙坚持住，心里明白这种时候，既看修士们凝神期的功底，也看个人的意志。
修行不是请客吃饭，意志强大的人未必是强者，但是强者必然意志强大！
“唯有无敌的心境，才能配得上无敌的力量！”
他心中喃喃念着这句话，硬是撑过了最痛苦的阶段，过了一个时辰后，虽然月光和夜风都还是那样，但他自身的痛苦已经缓解了许多。
又过了一个时辰后，他渐渐感觉到了虚弱感从体内发散，并且越来越明显，心知这是魂体的承受力已经快到极限，再撑下去也毫无意义，毕竟这只是他第一次进行夜游的修炼。
神魂往下一落，就回到了身体之内，原本的闲逛计划自然是取消了，但也收获不浅。
魂魄入体，疲惫感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王啸甚至觉得自己思绪都开始有些混乱不搭，他心里一惊，意识到自己还是太逞强有些伤到了神魂。
他努力收敛念头，不是要入定出窍，而是运起了观想法。
费了半天功夫，他终于将杂念基本压下，心神遁入观想出来的幽冥空间中，生死轮充塞虚空，生死二气浑融一体，随着他的意念丝丝缕缕的飘落下来，被他魂体吸收，滋养他耗费过度的神魂，同时还在增加着他的法力。
生死轮上的殿堂中，摩利支天的身影亮了一亮，生死轮分出的生死之气极为不起眼的多了一点点，王啸正忙着治疗魂体，倒是丝毫没有发觉，何况这幅度太小，就算他此时一心修炼，也难以察觉到。
这般以修行疗伤不知过了多久，猛然间，王啸眼前一亮，发现自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外面天光大亮，还有鸡鸣鸟叫声远远传来。
他竟然是修炼到睡着了。
经过这么一遭，他对于夜游的修炼又多了一些心得，毕竟无人指点，全靠自己摸索，不过吸取了昨晚的教训，他也意识到自己行事太过莽撞，在修炼上该谨慎时还是要谨慎些，不能一味大胆猛进。
紧接着过了一个月，他每晚都将‘晒’月亮的时间控制在一个时辰左右，在神魂感到疲惫之前，就遁入肉身，观想生死轮，以此来恢复神魂，增长法力。
修炼就是积沙成塔，积水成海，贵在长久坚持，一点一滴虽然不起眼，代表的是扎实的根本。
一个月后，王啸开始逐步的将修炼夜游的时间延长，每次增加一点，三个月后，他已经能够离体两个时辰而毫无后患，半年后，这个时间就延长到了三个时辰。
一年后，他已经可以整夜在外修行，只要在鸡鸣时分赶回去回到肉身就行，否则一旦阴气转阳，不需要太阳出现，天地间逐渐升腾而起的纯阳之气就会让他立地自焚。
这一年中，随着他行动的范围逐渐扩大，王啸也不时前往附近的城镇或者村落中，见识一下这一界凡人的生活。
比起当年来，一切都大同小异，无论是洪荒还是地仙界，最普通的凡人们依旧如野草般顽强的生活着，这春阳谷中人、妖、鬼三族混杂，虽说活动范围泾渭分明，但是后两者时常越界。
谷中诸国凡人最怕的，就是遇到灾年，那时候不仅人族食物短缺，妖族更会悍然袭击人族村落城镇，就算附近的县城、郡城派出援兵，也是于事无补，除非碰到门派弟子在外修行，正派弟子们往往会出手相助。
妖族肆虐后，枉死者们往往会变成冤魂，或者受鬼城吸引前往鬼域，或者在附近游荡，渐渐怨气加深成为厉鬼，肆虐附近幸免于难的村庄，到时候还是得有门派弟子出手，才能救得平民性命。
因而三千里春阳谷中，无论哪一国百姓，都对道门诸派极有好感，而对统治着他们的诸侯们又恨又怕。
平民们见识不够，自然意识不到，那些在诸侯背后遥控局势的门派和大妖们，才是真正统治着他们的人。
虽然伥鬼卓少行那里的情报并不完善，王啸却也能猜的出来，各方诸侯维持多年局面斗而不破，相互之间必有默契，站在他们背后的道门和妖族之间，也各有各的打算。
这春阳谷唯一古怪的地方，就是没有正经的佛门传承，虽然也有许多类似于一叶寺这样的野寺古庙，但都没有拿得出手的高手。
王啸听说此事时，也很奇怪。
“究竟是地仙界中佛门再次被道门压制，还是说只是这春阳谷中情况特殊？哎，说到底，还是要离开了这里才知道。”
今晚似乎月光似乎格外明亮，无云的夜空都映的像是深蓝色，连风也停了，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种清冷的孤寂。
王啸的神魂不急不慢的在荒草地上飘来飘去，他如今的魂体比起刚开始夜游期时又要稳固许多，月光洒落穿透魂体，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仿若无物，光线会被微微扭曲，他漂浮着的地方，下方的月光都会比四周暗淡几分。
修炼的目的就是要炼假成真，化虚为实，故而他修为越深厚，魂体也就越真实，等到他将魂体锻炼的如同活人一般阻挡天光风尘时，夜游期也就圆满了。
“嗯？”
王啸突然转头，侧方大约数里之外，六欲红尘气正在剧烈的变动。
袭扰神魂的并不只是天光和烈风，各种杂音，各种有情生灵产生的情绪，都会变成磨砺魂魄的磨刀石。
这一年中，他已经将一叶寺附近方圆几十里都转了一圈，不是不能跑得更远，而是那样就来不及在日出之前返回肉身。
所以他知道，这附近五十里内，总共只有三个还算热闹的小镇，另外就是数十个村落分布在野外，那变动的方向，几里外就正有一个村子，坐落于山脚下，有民二十多户，因为位置偏僻，倒也能安居乐业。
那村子里百姓纯朴勤劳，每日就是勤劳耕种，没什么大志向，也没什么争端，这种地方的生灵情绪也是一样单一平淡，他挺喜欢那个村子，但于磨练神魂没什么帮助，去了两次，看了看村民们的生活，也就不再去了。
“这种剧烈的变动，说明村子里的人是遭了变故！这附近最近也没有战事，不会是流兵作乱，那么不是有妖族袭击村子，就是有附近的孤魂野鬼被阳气吸引了过去！”
他略一思考，就立刻往村子那边飞过去，“若是妖族袭击，必然成群结队，我就算是回去取了肉身再去，也为时已晚，但若是附近的孤魂野鬼游荡荒野中，意外被那里的人气吸引了过去，说不定我还能救下他们。”
“这附近因为有着鬼城存在，厉鬼冤魂已经成了规模，即便野外没有枉死者，也会有鬼族偶尔脱离出来，四处游荡，如果其中有上了年头的厉鬼，那一个村子都绝无幸免可能！”
洪荒祥瑞
洪荒祥瑞
205. 月光
神魂并无重量，没有负担拖累，速度自然极快。
眼看四周熟悉的景物映入眼中，那聚成一团的阴气也就变得愈发醒目。
“是落单的鬼军！”
王啸在距离村子还有百丈的地方停下，夜幕下十几个鬼物凑成一团，飘飘荡荡的正试图冲进村庄内。
这些鬼物生前似乎都是军卒，身上都还穿着破裂的甲胄，实际上只是魂魄对于生前的记忆，无一不是形体残缺，扭曲恐怖，但是越是不似人形的，怨气也就越重，反而是形体完整些的，生前死的太快，怨气比不上同伴。
其中还有一个鬼卒胯下一匹无头鬼马，手持长枪在村庄外不时试探，人族聚居处的阳气对于鬼物既是吸引它们的饵料，也是令他们会感到不适的存在。
王啸心中明白，这骑马的鬼卒生前不是骑兵就是将领，只是它一个就比其他十来个鬼卒加起来还要强横，这山村常年平和安宁，村民们骤然遇到鬼物袭击，也就越发的惊恐害怕。
等他们的恐惧和害怕情绪积累到极致时，就仿佛饕餮食客看到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鬼卒们就会立刻发狂，哪怕前面有刀山火海阻路，也会不管不顾的扑过去，将这些恐惧不安的无辜生魂撕碎吞噬。
“这批鬼军数量不多，想必是从哪里的战场复生后游荡到这附近的，是它们运气好，没有半路上就遇到修士将他们解决，不过那鬼将戾气如焰，形体坚固，等闲夜游期的修士，或许未必能拿得下它！”
王啸一时有些犹豫，他并不怕这些鬼卒鬼将，但是也没什么针对性的手段能对付他们，他重新踏入修行，如今对于神魂如何斗法还全无了解，要对付这些鬼卒，就只能光膀子硬上，靠着自己的神魂本质更强跟他们拼消耗。
“可惜，如果我已经有了显化的修为，就能将观想生死轮的生死二气当成神通运用，就算再多十倍鬼军，灭他们也易如反掌！”
他有些恼怒自己，心里一横：“既然本来就打算救人，此时岂有退避的道理？大不了就是姿态难看，消耗也大了些，灭了这群鬼卒，我回去后静养一个月就是。”
他将魂体提起，立马就要往鬼卒们冲去，此时他距离着鬼卒们并不算远，但是厉鬼冤魂们都被怨气所迷，一心只有对活人下手的念头，根本注意不到不远处非生非死的修士神魂。
王啸提起劲头，正要冲过去，突然一道银光自右手边几十丈外飞来，这银光如蛇般临空扭动，几个呼吸后，已经追到那骑马鬼将的身后。
那鬼将倒也不凡，魂体没有肉身限制，它就直接将正面转成了背面，双手提着的同样是魂魄所化的大枪一抖，正打在那银光上。
二者碰撞无声无息，但是银光炸开一圈光华，却像是石子丢进了水波之中，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王啸正惊讶看着这变故，却没想到那银光这么不济事，然而银光飞来的方向，一个同样颜色的人影凌空飞来，此人身穿文士袍，头扎英雄巾，风度翩翩，容貌俊秀，乍一看几乎分不清男女。
但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银光，不似活人，反而与天上落下的月光同样颜色。
来人双手抬起掐动法诀，一声轻喝，声音清脆温润，倒是男声无疑。
就在他面前，月光如水一般突然聚拢而来，他四周数百尺本来明亮的地面都顿时暗淡，只因天上落下的月光，已经被他施法招去。
一眨眼的功夫，道道银光在他面前汇聚，狭长明亮，都是箭形。
王啸一眼扫过去，数目就了然于心，知道一共三十六道银光，不多不少，这手法倒是让他极感兴趣，这种聚拢月光拟化成型的手段，不太可能是什么高深的法术神通，但正是他目前所欠缺的，对于神魂如何运用的思路。
“此人出手莫非也是为了救下这些山民？若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倒是值得结交一番。”
他心中想着，就看到那人将手一挥，三十六道银光如同群蛇出动，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隐然有着秩序直奔那鬼将而去。
鬼将脑袋只有一半，半个头盔下面都是空的，也就看不出是否有什么表情，但他只是稳稳骑在无头鬼马上，手中长枪抖开，连晃出几朵枪花，看起来生前也是武艺不凡，然而还是惨死于沙场。
点点银光炸开，鬼将手上武艺的确精湛，连连将七八道银光打成虚无，但是他也并非毫不受影响，挥动长枪时有了破绽，剩下的银光立刻趁虚而入，三三成排，十二道银光直取他上半身。
鬼魂并无要害，打到哪里都是消耗魂力，鬼将招式用老，在需要随机应变的时候却显得无比生硬，看来它魂魄中记忆最深的只是生前千锤百炼的枪术，一旦武功无用，就跟其他鬼魂一样呆板。
仿佛利刃切开了黄油，十二道银光汇聚一线，将鬼将握住长枪的手臂一下斩断。
就在此时，那人突然将手一扬，一道青光不知从哪飞来，一眨眼将那鬼将大卸八块，接着就如同来时一样突然不见。
饶是王啸神魂敏锐，也只是隐约注意到那青光是一柄材质不明的双头飞叉。
鬼将被大卸八块后，护身的怨气也彻底崩散，剩下的银光一拥而上，将他打成了一缕青烟。
援手那人轻斥一声，银光重新飞腾而起，三十六道银光已经只剩下零头，随着他将手一挥，这六道银光将剩下的鬼卒尽数绞杀，自身也随之湮灭无形。
山村的灭门危机就这么被人解决，王啸也感觉很是欣慰，他看了看那文士打扮的人影，摸不清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之前打算打个招呼的想法，此时又在脑子里转悠。
那人倒是仿佛早已察觉，径直朝着王啸这边飞来，拱手道：“刚才忙着解决鬼物，没来得及和道友打声招呼，我看道友本来也要出手，却被我抢了先，希望道友不要在意。”
王啸无声干笑两声，感觉这文士说话有些怪怪的，却没想到他能看到自己，暗骂了一声伥鬼卓少行的消息不靠谱，这厮之前还说，显化之前即便是修士们也不可能直接看到神魂，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比他高了几个境界。
文士浑身银光闪闪，很是醒目，他动作有些僵硬，就像是在模仿什么人一样，态度却很是直率：“在下柳青衣，乃是旁门散修，我看道友神魂稳固，想必在夜游期积累深厚，不过要突破日行，还有许多凶险，道友还需多做准备才是。”
王啸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人就算不怀好意，自己也不是不能脱身，何况人家已经当面，也没什么办法推辞，索性大方开口：“在下王啸，也是个散修，我见道友出手利落，就不好出声打扰，不过……可否问下，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柳青衣很是有礼，一板一眼的回答着：“实不相瞒，在下天生有些灵异，所以从修行之初，就能看到魂体，只是修道多年来，深知各派修士于修炼时都谨慎小心，等闲不会离开肉身太远，而这山村附近数里之内，似乎并无在下所知晓的门派……”
他意有所指，王啸自然也听得明白，心知暴露了自己的常识短板，顿时有些尴尬，想来也是，神魂是修士根本，哪有人没事在外晃荡的，他是之前控制分身习惯了，哪怕如今分了神魂附体转生，也陋习未改。
暗暗在心中警示自己，王啸正经向柳青衣道了声谢：“多谢这位道友提点。”
柳青衣微微一笑，精致的脸庞美若天仙，令人无法直视，这一笑反而冲淡了他本来生硬的动作：“我只是举手之劳，何必言谢，我自修行来，就知道像我们这样的旁门散修，能有缘修行都是得天之幸，今日我提醒道友，来日或许道友就能提醒他人。”
这人话里话外，似乎有所暗指，王啸心里琢磨着这柳青衣到底是暗示大家都是妖族，还是只是因为大家都是散修。
他有心把话题绕开，看此人出手救下村民，又主动提醒他不宜让神魂离开本体太远，想来也是个好说话的人，就主动询问道：“冒昧问下，我看道友形体似乎是月光凝聚，莫非已经是显化级的高手？”
柳青衣哑然失笑，摇了摇头：“纵然整个春阳谷中，能显化神魂，以月华凝聚法体的高手也屈指可数，我与道友一般都是夜游期，只因天生被纯阳之气克制，迟迟不能突破日行，这是我意外研究出来的一个小手段，既然道友感兴趣，我就和你分享一番！”
他说到做到，竟然立刻就将自己如何吸引月光附在神魂上的手段说的一清二楚，王啸听完之后，心里立马就明白了八九分。
这手段说破了并不高深，就是将月光附在魂体上，形成一层‘光膜’一样的保护层，既能让不可见的神魂变得可见，也能进一步减弱月光对魂体的伤害。
而那凝聚银光的手法，也是跟这一样，以神魂之力为引吸引月光凝聚成形，就能对鬼物造成巨大伤害，这些鬼魂不是鬼修，他们形体稳固完全是靠怨气支撑，这‘月光箭’刚好能克制他们。
“不过这些都只是小手段，”柳青衣说完了手法，又继续道：“真要护身卫道，还是要寻一件趁手的法器，威力远非这种雕虫小技可比，只是法器难寻，要么就得自己炼制……哎！”
洪荒祥瑞
206. 柳青衣
柳青衣说着就开始叹气，王啸倒是能够理解，就好比当初的伥鬼卓少行，侥幸拜到了九大散仙之一红叶居士的不知道隔多少代弟子门下，却时运不济被人灭了门，自己逃出生路后就跑到人间享福，结果又招惹到仇家被人追杀，一路逃到了春阳谷中。
天下间散修不计其数，绝大部分都是庸庸碌碌，如红叶居士那般天下闻名的是散修，如卓少行这样狼奔冢突的也是散修，还有人甚至只懂几门粗浅法术，整日游走江湖坑蒙拐骗的，那也是散修。
这个庞大的团体是如此的良莠不齐，但是最普遍的一点，就是修道必备的财侣法地四要，他们都缺两到三个以上，甚至很多人一个都没有。
这不光是真法不轻传的问题，按照卓少行说的，那慈云上人当年也在红叶居士座前听过课，奈何他悟性不行，资质不足，修炼不出个名堂，只能灰溜溜地自请离去，开了个别院顶着师祖名头呼朋唤友，结果惹来麻烦时，还是个死。
那些大门大派，也不都是一开始就是天下豪强的，也有不少祖师法力平平，但是一代代人努力奋进，以及最重要的是不断有出色的弟子承前启后，才终于壮大门楣，打下基业，甚至让祖师都占了光。
这也是修士们都要收徒传法的原因，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一个好汉三个帮，指不定哪天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王啸对此更是深有体会，哪怕圣人打架，也得拉帮手来着。
柳青衣和他现在的情况，就是绝大部分散修的常态，没有传承的道法，没有灵山宝地静修，没有相互扶持帮助的道侣，也没有足够应付修行所需的各种天材地宝或者法器法宝。
“呔！道友莫要丧气，须知万事开头难，我等修道之士本就是逆天改命，顺天应运，道之玄妙，皆在一得一失，一顺一逆之间，此时虽然手头拮据，安知道数百年后，我们不会是搅动天下风云的奢遮人物？”
王啸毕竟在目标和气魄上远在柳青衣之上，一声大喝将他从患得患失中震醒过来，也是要喝散自己方才那被引起来的迷茫。
柳青衣愣了一下，也是回过了神，点点头道：“道友说的不错，事在人为，不少修士也是得到前人遗泽后才步步青云，也有人不靠前辈遗泽，只靠自己打出一片天地。”
王啸笑问道：“柳兄既然有此豪情，不如你我相约来日一起离开这春阳谷，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他换了称呼，让大家显得更亲近些。
柳青衣似乎很意外这个提议，他沉默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我有无法离开这里的原因，只能拒绝王兄了，不过若你哪天要离开春阳谷，最好是翻越群山离开，春阳谷三千里方圆，四周群山环绕，凡人难渡，只有一条峡谷打通内外，被‘阴玄门’控制在手中，翻山越岭虽然更加麻烦和危险，但是却好过被那群人盯上。”
王啸点了点头，柳青衣看起来比那卓少行靠谱太多倍了，毕竟那厮本来就好逸恶劳，在春阳谷的十来年，除了暗算一叶和尚的操作令人惊讶外，平日就是沉迷于和各方女施主‘深研佛法’，此外对于谷中情况就只知道一些浮于表面的东西，真正是个废物。
山村中鸡叫声响起，王啸猛然一惊，连忙向柳青衣告别。
柳青衣说道：“王兄尽管自去，若是还有兴趣找我闲聊，此地往东三里有一棵三树纠缠的古树，可在那里等我。”
王啸一拱手：“与柳兄交谈，让我获益良多，明晚必然前去，若你有事尽管去忙，无事就在那里碰面。”
柳青衣爽快道：“好。”
……
王啸紧赶慢赶，总算在天亮前回到了一叶寺附近。
正要钻回后院肉身，他突然顿了下。
“既然从柳青衣那里学来这招引月光的手法，不如趁现在试一试，虽然只是小技，对我来说也是第一次的尝试。”
他拿定主意，立马就掐起手印施法，一叶寺上空的月光顿时被他尽数招来，在身上凝聚成一层光膜包裹住神魂，顿时变得一样闪闪发光，夜风和月光产生的刺痛，也减弱了一些。
他玩心一起，又飞到后院的水缸上面，把水面当镜子用。
平静的水面下，是一个半人高的银色人形，面目模糊，分不清样子，远不像柳青衣那样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唔，这倒不是因为我修为不如他，而是我对还是人时候的长相已经记忆模糊了，毕竟仅仅二十多年的记忆，相比起我在洪荒待的时间，哪怕是有意回想，都会漏掉啊……”
他思索着，打算给自己捏个脸。
“要像柳青衣那样俊秀精致，实在不符合我的喜好，男人还是要粗犷些好！”
虽说要粗犷，他也没打算把自己搞成鳌拜，只是对着水缸将自己拉成了国字脸，五官深刻，棱角分明，一眼看过去就颇有威风煞气，像武将多过于像修士。
王啸满意的点了点头，散去月光钻进了肉身中。
……
第二天，王啸做完了晚课，神魂在生死二气的滋养下饱满清明，这才入定出窍，神魂往约定的地方而去。
修士碰面，还是以神魂相见更加方便，不仅来去如电，也不会受什么障碍影响速度，关键是藏住本体，就还有一分应变的余地。
他到了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月上中天，等了快一个时辰，他见柳青衣还没来，就打算离去了。
以后除非是为了碰面互相交流，他也不会再像之前轻易远离本体，的确不够稳妥。
王啸正打算离开，就见四周月光突然暗淡，他就知道柳青衣来了。
果不其然，十丈外出现那个银光闪闪的英俊文士，柳青衣满脸歉意道：“让王兄久等了，不瞒王兄，我最近其实是碰到些麻烦，才在这附近避难，没想到还是被麻烦找上，花了些时间解决。”
王啸示意无妨，正色道：“柳兄，你既然被麻烦纠缠，还赴约赶来，已经是极为诚信了，只是你既然遇到了麻烦，还来赴约，会不会有些不妥？”
柳青衣摇头道：“我已经解决了，并不妨事，何况东奔西躲的日子我也有些过腻了，他们要来便来！碰巧和王兄结识，是我最近唯一一件能让我感到放松的事情，请你莫要将我这最后一点乐趣也夺走了。”
他语气颇重，王啸也不好再追问，只希望这位新认识的朋友能顺利解决才好。
二人就在这月下闲谈，柳青衣自言修道已经有两个甲子，始终无门无派，按他妖族出身，这也的确是正常，春阳谷内外的修行界都已经是人族的天下，妖族想跟随人族学习，除非是机缘巧合，否则难如登天。
各门各派并非没有妖族，而是大多作为山门守卫、道兵，或者干脆就是当宠物养着，柳青衣倒是个颇为要强的性子，怎么会愿意去给人为奴为婢，所以就只能自我摸索，其中艰难，难以尽叙。
王啸对于许多修行界的常识倒是很感兴趣，春阳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近乎于与世隔绝，但是不少修士都是这几百年来进入谷地，或者是在这里留下的传承，对于外面也并非一无所知，只是要找对人，才能了解。
“这春阳谷所在，名为‘秦州’，乃是中原十九州之一，【阴玄门】便是秦州大派，他们自从发现此地后，就封锁通道，不许凡人随意出入……”
柳青衣将诸多杂闻信手拈来，王啸倒也听的津津有味。
“春阳谷四面环山，林深山高，凡人绝无可能翻越群山离开这里，所以只要封闭了出入的峡谷，就能内外隔绝，无论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外面都不会来管，不过阴玄门虽然行事亦正亦邪，但终究不是魔门，所以一切都还正常。”
“除了阴玄门设在谷中的下院外，谷中还有两大势力，一为【同法会】，本来叫作‘散修联盟’，是当年许多进入此地的散修，不忿阴玄门一手遮天联合起来的，不过后来也就变了味，加上阴玄门对于谷中之事看起来并不怎么干涉，不少散修就退出了。”
“另外一个，名称我倒是没听说过，只知道和鬼城中的魔剑有关，据说当年入谷的散修，不少都对魔剑念念不忘，但是又畏惧其魔性，不敢冒然前往，再加上阴玄门对于鬼城始终放任自流，不少人觉得恐怕其中危险比看起来更大，也就更不敢去了。”
王啸听得好奇，笑问道：“柳兄据说从未离开春阳谷，这不少消息，都是从哪听说的？”
柳青衣卡了下壳，神伤道：“是我一位好友告诉我的，只是……”
他语气悲切，看来那好友情况不好，王啸连忙致歉。
柳青衣抿着嘴摇了摇头：“王兄不必如此，我没事，你以后若遇到修士时，还是要小心一些，尤其是阴玄门的人，他们据说本来不是中土门派，而是从西方迁来，因此门中风气颇为古怪，成为秦州一霸后，私下里行事更是蛮横霸道，欺软怕硬，极为不好相处。”
207. 身份
王啸谢过他的提醒，二人就换了话题聊起别的事。
这两人所聊的内容无拘无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仅是柳青衣变得神采飞扬，王啸也觉得自己在层层压抑下憋闷的心灵活泼了许多，心念一放松，他连神魂都灵动了几分。
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晚，这次换成柳青衣主动告辞，王啸拱手相送。
这一日过后，两人再没能常见面，开始三五日才能碰面一次，后来过了七八天，十几天时，柳青衣才会出现一次。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又一次碰面时，王啸虽然看出来柳青衣神思不属，然而问他却避而不答，只是喃喃说了一句，“王兄，莫非我等想要求得大道，必须转生成人才行吗？”
王啸自然是答不上来，柳青衣看起来也是自言自语，没有再提。
自那日后，足足一个半月的时间，王啸再未见到他，这让他难免有些担心，是否好友遭到了不测。
直到某天夜里，他照常来这树旁等候，柳青衣却突然出现，更是吓了他一跳。
以往银光闪耀，如同白银浇铸的俊秀男子，此时竟然神魂不能稳固，浑身银光勉强聚成形状，形体若隐若现，仿佛虚幻的影像。
这让王啸大吃一惊，柳青衣修行的时间比他这一世还长许多倍，虽然一直卡在夜游期不能突破，但是魂体稳固甚至已经无惧月光夜风，能把他逼到这副样子，得是受了多重的伤！
“柳兄！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我能否做些什么？”
他连忙询问，不管怎么说，大家也是相交一场，若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他也不会逃避。
柳青衣即便面目都有些模糊了，依旧坚定了摇了摇头，语调轻松道：“王兄，这次见过之后，想必就再不会见了。”
“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不打算再瞒着王兄，无论你知道多少，都请记着我说的话，也好今后遇到时心里有所准备。”
“那日相遇时，我就猜测王兄与我一般都是妖族，后来看你魂体稳固，却不通什么法术，就知道你或许是有了奇遇，我当初也是如此，通灵后数十年，依然是浑浑噩噩，直到一日碰到一个重伤垂死的散修，被我吃了他的肉身，又继承了他随身的道书，此后才终于踏上修行之路。”
柳青衣话语中回忆过往，搞的仿佛回光返照一样，王啸听得心中不忍，然而其绝口不提自己究竟遇到什么麻烦，依旧只是自顾自说着。
“王兄，我特意来此，就是因为知道你乃是守信之人，怕你被我牵连。”
星星点点的银光碎屑从他神魂上飞离，这一幕极为美丽，背后所代表的却是柳青衣的伤势，已经不足以让他维持光膜外层了。
柳青衣叹了口气道：“今日一别后，切勿再来此处，接下来一月中，王兄务必谨慎，尤其是修行时，切勿神魂外出太远，以免遇到麻烦。”
“一月后，应该就会平静许多，到时候王兄再谨慎来这里，若是我不在此，就再也不会来了！我会给王兄留些东西，你若是有心了解，就来这里找到那东西，若是不便，也千万不要勉强！”
柳青衣说完这话，就已再维持不住形体，银光星散如萤火，原处已经空无一物。
“哎！柳兄……”
王啸愣了一下，面前已经没了柳青衣的踪影，他又以这大树为中心，将附近里许都转了一遍，然而一无所获。
既然找不到柳青衣，王啸也只能黯然返回了一叶寺。
“柳兄古道热肠，乃是个诚心好人，但愿他能渡过这一劫……哎。”
……
之后数日，王啸就留在一叶寺后院闭门不出，晚上磨砺神魂，也只在寺院附近行动。
咚咚――
这一日，伥鬼卓少行本来挂了闭寺修行的牌子，却没想到还是有人来敲门。
他将门打开，外面正站着两个身穿玄色道袍，胸口绣着同色太极图的背剑道士。
两边一碰面，都是一愣，卓少行虽然成了伥鬼，但是生前的记忆和老练也还在，立刻就反应过来，笑着招呼：“二位俊杰不知来自何处，到我这一叶寺有何贵干？”
背剑道士年纪不大，一个看来二十出头，另一个嘴上绒毛都还没褪尽，二十出头的上下打量着卓少行，微微笑道：“我们师兄弟是阴玄门的外门弟子，奉门中旨意，通知长山郡各处同道，‘盘山蛇王’柳青衣意图窃取本门秘宝，被我阴玄门长老击伤逃窜，各地同道若有发觉行踪，立刻通知郡城中本门分支，本门必有酬谢！”
春阳谷内的各个郡城，都对地头上的诸多散修和门派有名册记录，表面上是官府要求，实际上自然是背后的阴玄门的意思，众多散修不敢和阴玄门作对，自然老实留名。
一叶寺也建立超过百年了，算得上是家底清白的熟悉散修，何况假和尚卓少行这些年来干的好事，阴玄门内不可能不清楚，也知道他和那柳青衣没有任何交情。
两名阴玄门的外门弟子，也看过郡城内留存的对于一叶和尚的记录，这等散修都是正邪不分，他们也不敢得罪，所以态度上还算有礼。
确认这一叶和尚果然还是记录里描述的长相，虽然肤色白的怪了些，但是深知这和尚背后做的什么勾当，两人不齿之余，心里也有些羡慕，暗暗啐了一口，不疑有他，又问了几句就走了。
等着人走远了，卓少行就将门关上，径直来了后院。
王啸早已通过心灵联系知道了方才的交谈，对于两个外门弟子，他倒是不怎么关心，那两人精气神充足，炼气十二层都到了锻体阶段，但是心思太多，想必入定这一关过的会很艰难。
普通人修行，七岁开始引气，九岁左右开始锻体，十四岁后神完气足，开始入定修行，然后十五六岁能够入定，开始尝试出窍……
但这只是一般而言，不乏有天赋绝伦的，十二三岁就能入定修行，也有家世显赫的从小以灵丹妙药灌下去，甚至以童子之身开始修行。
自然也有天资普通的或者家境艰难的，怎么练都不成，只能靠着身体素质和武艺在凡间成家立业，勉强有些灵异的，就能混出了绝世高手的名堂，渐渐形成武林世家之类的东西，变成原本门派在凡人中的分支和附属。
修炼毕竟是要消耗资源的，引气、锻体，要有各种药汤药浴辅助，入定、出窍、凝神等阶段也都要耗费大量辅助修炼的资源，这些东西或者量大消耗快，或者珍惜难寻找，除了散修，门派修士哪会浪费时间自己去找，自然是弟子们和附庸们代劳。
王啸也是看到这两人才想起来，如今已经不是洪荒年间了，即便地仙界灵气充裕，如此繁盛的修炼氛围，必然也将大部分资源分割占据，单打独斗恐怕麻烦太多，还是要借势借力才是上上之策。
“我重新来过，如今道行还浅，对于外物的需求不算大，不过等我踏入日行阶段，神魂对于肉身元气的消耗将会大增，我就算日日在山中捕猎，光吃肉，也弥补不上消耗。”
观想修炼时虽然会壮大神魂，但是也会消耗肉身精气，何况神魂壮大本身也在增加着肉体的负担，必然要不断滋补提升，才能水涨船高。
“之前和柳兄闲聊时，他还曾提到过，妖族要炼化肉身，除了自己耗费时间法力以水磨工夫完成外，就是获得道门特有的‘三阳炼形丹’，此物本来就是道门修士用来锤炼肉身的灵丹，如果妖族服下，也能百倍缩短炼化肉身的时间。”
“但此物仅会赐予门人弟子或者归化的妖族，外人并无渠道获得，加上消耗量始终很大，也少有人拿出来卖，我难道要为这个去自愿投身做别家的宠物坐骑？我呸！”
一时间想的有点远，他按下心思，想起了那两人的来意。
“‘盘山蛇王’？这是卓少行记忆中的春阳谷妖王之一，竟然是柳兄？这谷中明明是人、妖、道三方对峙，为何柳兄屡屡暗示我阴玄门远不如此？既然阴玄门通令说他意图盗取道法被门中长老击伤逃走，那么他那日为何如此模样，也就说得通了……”
王啸心中一沉，只因为自己来到此界后交的第一个朋友遇到如此劫难，自己却老鼠拉鬼，感觉无处下手，只好安慰自己，既然柳青衣能逃脱一次，还能去向自己示警，免得被阴玄门盯上，那么说不定就还有办法保住性命逃走。
“可恨，柳兄行事大气磊落，说他窃取秘宝我实在不信！哪一派的法器宝物不是以独门手段炼制，他虽然向往上等法宝法器，也不会去偷自己用不上的东西！”
“他说自己惹了麻烦，迟迟未能解决，想必就是阴玄门对他的追杀，直到将他重创后，才揭开此事要求各处散修报告行踪，有意要打草惊蛇，逼出来不知道现在藏身在哪的他！”
“我不能袖手旁观，再过几日就去那大树附近，看看他说要留给我的东西，是不是已经放在那了，其中说不定有能帮他的法子！”
洪荒祥瑞
洪荒祥瑞
208. 遗书
又过了五天，王啸半夜里悄悄出了一叶寺。
这次他是以真身前往，不再以神魂行动，他神魂不懂什么法术，战斗力还不如虎妖肉身，起码这身体已经是通灵妖物，只靠蛮力和虎啸也能和人拼杀，尤其对于鬼物阴类最为克制，也不怕遇到流窜的鬼军。
他这一次一路谨慎小心，果不其然，离开一叶寺还没二十里，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他立刻将身体低伏，虎妖虽然身躯庞大，但是老虎是天生的狂战士刺客，能潜能战，一身皮毛在黑夜中也并不醒目。
马蹄声从不远处的官道上传来，很快一队持着火把的马队就出现他视野中，一行十余人各个神完气足，姿态矫健，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
他们胯下马儿也和普通马匹不同，更高更壮，棱角锋锐，鬓毛赤红如火，显然不是凡马。
“一群凡人竟然就能骑着妖马出行，还敢走夜路，看来都是精锐！”
马队众人驾驭马匹的动作轻松自如，上半身随着马儿动作晃动，各个都将双眼瞪大扫视着田野中，远远甚至有呼喝声传来，清晰响亮如在耳旁。
“都仔细观察，切勿放过蛛丝马迹！雁过留声，蛇过留痕，门中通传那盘山蛇王成名数百年，本体长过五十丈，粗如水缸！我们不需要对付他，这妖物即便重伤垂死，也不是我们能伤，只要发现行踪报给上面，弟兄们全都有赏！”
一群人大呼小叫，大晚上的丝毫不惧野外可能的危险，尤其他们杀气煞气浓烈，俨然一队上过战场的精锐骑兵。
王啸压低了身体，又以神魂将四周月光招来，显得这里明亮却又空荡，马队往这边看了几眼，都一无所觉。
“这阴玄门大量使用凡人，倒是有些奇怪，莫非地仙界的门派和凡俗的联系已经如此紧密了？”
这群归属于阴玄门的精锐骑兵，让他不由得想起来到地仙界前，借助柯蓝人为他做苦力时候的事情，但那时候双方并无太多联系，破碎星空也已经不适合修道。
如今从阴玄门的情况来看，地仙界的各门各派对于凡人的借助已经很有章法，这些外门弟子各个训练有素，即便在凡人军伍中也是精锐，足以维持住宗门对于世俗的控制和影响力，另外神魂修炼必须要有扎实的肉身基础，等于借助军事化训练淘汰了那些不符合要求的人。
“但这种手段也有坏处，军伍之人手染血腥，即便是踏入修行也容易陷入魔障，化身修罗，柳兄曾说这阴玄门在春阳谷只是设下分支，本身却亦正亦邪，想必就和这种培养弟子的手段有关。”
马队一无所获，很快就放马远去，王啸从齐腰高的草地中站起身来，深深看了一眼马队离去的方向，继续赶路。
随后一路上，再没遇到其他马队，直到在那三棵树缠绕的大树附近时才停下。
缓步走到这大树旁，他就又想起之前的日子里二人相约闲谈时的场景，柳青衣虽然自称从未离开春阳谷，但他对谷中形势颇为了解，对于谷外所谓的秦州也有一些认识，大大弥补了王啸在这方面的缺口。
此时故地重游，他心情格外复杂，转了一圈没看到任何线索，不由得想到，莫非是柳青衣还没来得及来这里留下东西？
以大树为中心，他将搜索圈不断扩大，没花多长时间，在搜索圈扩大到距离大树二十多丈时，他就注意到了一块一人高的大石头。
这石头立在两颗人腰粗的大树旁边，看起来平平无奇，王啸之前也没注意，但他重新观察附近环境时，就想起来这个位置，正是柳青衣每次现出身形时的位置，而在此之前，那里并无任何巨石！
啪！
王啸走到那巨石跟前，虎掌用力狠狠一拍，巨石被这数千斤的力气打中，立刻响起一声闷响，里面竟然似乎是空的。
咔嚓咔嚓――
虎掌拍中的地方，巨石上如同干涸的土地般出现道道裂纹，接着哗的一声变成一地碎块，下面果然是空的，碎石灰尘都落在了一个灰扑扑的不起眼包裹上。
王啸用爪子轻轻翻动那包裹，锋利的虎爪却没有割破灰布，这让他对这包裹的材质不由得高看一眼。
挑开灰布，里面只有一枚拳头大小的紫金印章，下面方方正正，上面是山形，另外还有一封折起的信笺。
他将信纸掀开，低头去看，一行行字迹笔画端正，并不优美，但是横平竖直，无偏无斜，一如书写之人。
“王兄，若是你发现此信，我必然已经被人擒住，或者已经丧命。”
“你我相逢有缘，我自二百三十年前通灵后，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我本想将前因后果留在心中，仔细考虑后，还是决定告诉你，并非要你为我报仇，还是要你避开危险。”
“你此时若寻来此地，想必已经知道，我乃春阳谷十二妖王之一的盘山蛇王，然而这名头听起来响亮，实际上不过是个笑话，我们这些法力参次不齐，最高也不过夜游的‘妖王’，不过是阴玄门故意放养的猎物。”
“你已知晓，春阳谷中看似人妖对峙，实际上同法会和隐剑堂不值一提，十二妖王只是阴玄门放养的玩物，此地真正的主人，只有阴玄门，唯一的例外，就是鬼城，但是魔剑已数百年无人见识，阴玄门对那里毫无兴趣，只将众多鬼族当成野生的材料，需要时才取用。”
“我也是无意中得知，春阳谷实则是秦州地界上数家大派选中的‘试炼地’之一，每个些年月，就会派出一批弟子来此地磨砺，或者杀妖灭鬼，或者隐藏身份在诸侯间游走，都只是为了磨练心境，提升修为，所以春阳谷各地都有所谓宗派弟子行侠仗义的故事，实际上都是外来的试炼弟子。”
“还有一件事，春阳谷中的妖族原本并不只是十二个妖王，但是三个甲子前，这数量就被控制在了十二个，每当有新的妖族修炼有成，就会有一个老妖王失踪，由后来者顶替，那些失踪的‘妖王’，不是被阴玄门收走，就是被斩杀后扒皮抽筋当了材料，所以你千万不要被阴玄门发现身份，否则必有大祸！”
“我所有知道的这些事情，都来自于黑背狼王苍啸月的狐妃月眉，她是苍啸月最宠爱的姬妾，却在一日听到了苍啸月酒醉后失言，知道他并非野生妖族，而是在阴玄门中长大的家养宠物，跑到春阳谷里当妖王，就是负责监视妖族动静，随时通知阴玄门或杀或抓！”
“月眉虽是女子，却一直以为苍啸月当真像他说的那样，是和人族对峙数百年的妖族‘妖王’，然而一日见到他真实模样，灰心丧气，偶然间和我相遇，我俩情投意合，我有意让她随我离开春阳谷，她才将诸多事情对我和盘而出。”
“我们计划离开之前，月眉偷走了苍啸月珍藏的一件宝物，这‘紫金山魂印’并非苍啸月所炼，而是阴玄门赐予他的神道之宝，要他冒充妖王三百年后，就许他离开此地，寻一处灵山敕封山神，享受人间香火！”
“苍啸月的任期将尽，他有意要让月眉跟他离去，所以饮酒过度说漏了嘴，月眉偷走此物，就是打算将此物留给我作为底牌，万一修道不成，还能转修神道香火之路，她法力浅薄，却不知道这等器物中，都必然有着暗手，结果我俩碰面时被苍啸月以寻踪秘宝抓个正着，月眉惨死在他爪下，我则拼死打伤了他，又将那追踪秘宝也打碎，王兄初次见我时，我正是要以神魂查探四周可有追兵，见到那群鬼卒要伤人，就出手灭了他们。”
“后面的事我也不再多说，总之苍啸月禀报阴玄门后，阴玄门的人就找到了，我连杀他们三波骑兵，却还是被那些人缀上，更是在我神魂中设下密印锁定我的位置，我已必死无疑，但绝不会将此物再让他们拿去！”
“这‘紫金山魂印’的追踪秘宝已毁，神道之宝不比道门法器，转修神道之前无法祭炼此物，王兄尽管带上此物，尽快离去，我随身的青虹飞叉是我以本体炼成，已在之前对付追兵时被追魂箭毁去，否则就一并留给王兄。”
“王兄！切勿为我报仇，阴玄门手段阴狠，不易招惹，你与我一般都是机缘巧合入道，我蹉跎两百多年，深知没有师承的坏处！月眉从苍啸月那里打探到，天下道门，都只收人族弟子，唯有佛门有教无类，但是易学难精，并非正道，邪魔两派内耗严重，君子不取，但是除此以外，天下还有九大散仙，多是异类出身，或者散修得道，因此大开方便之门，收徒不问种族出身！”
“其中红叶居士由佛入道，在九大散仙中排名前三，于云州龙泉山修行，云州在秦州西北，王兄离开春阳谷后或可一行；另有坐拥赤州、金州的大虞国，其国主李九日由武入道，修为惊人，满朝文武大臣，皆是修行中人，更曾发布【招贤令】，无论仙凡皆可为大虞效力，亦是良选！”
“还有德州五云寺‘云顶金佛’无言禅师，乃是旁门出身，修为高深；冀州参合门乃是散修圣地，门主霍军法力高深……不过这些我也只知名号，王兄若是有心，今后再做打探！”
“月眉死后，我就已生无可恋，本就心存死志，所以王兄莫要悲伤或者介怀，若是迟迟不能突破日行，白日显魂，就早日离去，若有朝一日王兄长生久视，想起时再来此地祭拜我和月眉！”
209. 杀人
柳青衣的留书并不长，王啸很快看完，却久久不语。
这封书信，毫无疑问是柳青衣的遗书，然而其中没有半点怨愤嫉恨，反而有一种阅尽千山，心有所安的轻松，王啸是真切的体会到，他的确是一心随着狐妖月眉去死。
但是柳青衣能放得开，王啸不能。
他虽然从到了地仙界后，就将目标定的远大，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一路即便千山万水，也有走完的时候。
路长且阻，就总要有人帮你搬开阻碍，柳青衣就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帮手，萍水相逢，聊的投缘，没什么心机城府，有问必答，绝无隐瞒。
这样的交情，该算得上朋友了吧。
洪荒破碎后沉睡了数百万年，也不知道地仙界过去了多久，王啸法力神通都和当年相比有天壤之别，以至于记忆也有些模糊了。
但他分明记得，自己当年在洪荒时，是没有朋友的。
无论圣人还是金仙，都是竞争对手甚至敌人，唯一一个对他帮助颇多的老好人红云，也遭了冥河和鲲鹏毒手，即便后来转世重来，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所以柳青衣大概是他穿越后第二个算得上朋友的人，只交心，而没有任何利益联系，也是他在地仙界的第一个朋友。
然而这个朋友，可能已经死了。
王啸默默的将信撕碎，一口叼起那紫金山魂印，吞进了肚子里，沉默不语的离开了此地。
发狠话？立毒誓？
都不需要。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
……
柳青衣在书信中，极力劝王啸离开春阳谷，寻找一位元神级的高人拜师，而妖族出身若不想为人奴仆，天下间就唯有九大散仙才是旁门得道。
不过柳青衣一直误以为王啸跟他一样是通灵之后有了奇遇，误打误撞学会修炼，靠着漫长时间的积累一直到了夜游期，这也是大部分妖族的常态。
他却不知道王啸自创观想法，进步速度远非普通妖族可比，但有一点柳青衣没说错，修炼若无师承，就无人指点，许多疑惑不解无人可以询问解答，就会积压在心里，有的随着时间会慢慢明悟，有的始终不能想通的，就会成为心中的破绽。
就好比同样是写手，大神们安排剧情冲突井然有序，信手拈来，扑街们忙完剧情忙对话，总觉得哪里差了些什么，然而学又没人可教，看又看不懂，就只能是个扑街。
简而言之，无非还是财侣法地的问题，王啸也是懂得变通的人，这建议说的在理，他也就记在心中。
长夜漫漫，找到了柳青衣的遗书和那紫金印，天色依然黑暗，远处的村落还未传来鸡叫声，距离天明还早。
一头巨大的老虎无声无息的在大道上狂奔，安静但是致命，夜风打着旋跟随在他身旁，风虎相从，让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跑出去足有半个时辰，虎妖依旧神采奕奕，远处点点火光已经映入眼中，正是之前与他擦身而过的马队。
一众精干骑兵这会也都很是疲惫，正在河边放马饮水吃草，骑兵们也都在河滩上或坐或躺，恢复精力。
王啸放慢速度，找到了下风口悄然摸过去。
眼看着距离骑兵们已经不足两百步，那些身有妖血的赤鬃马开始变得焦躁不安，王啸远远看见，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那些骑兵果然是训练有素，一看坐骑莫名焦躁，立刻就整装戒备，身在野外不得不小心，他们都知道动物那种天生的天性在关键是比人类更加敏锐。
天赐良机！
骑兵们下意识的防备让他们没有立刻上马离开，而是守在坐骑旁边围成圈境界外面，王啸深知机不可失，他这一路跟来，就是要拿下这队骑兵，再耽误时间，众人就要上马离去了。
他忽的站起身来，猛冲过去，黑夜之中就见一团黑影急速扑来，有骑兵立刻大吼：“是蛇妖！快上马！”
有那眼神好的看出不对，但也跟着大吼：“不是蛇妖，先上马结阵，以锥形阵迎面破它！”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大半夜里敢偷袭一群人类和赤鬃马的必然是通灵了的妖物，那一大团黑影虽然看不清是什么，但也能猜得到肯定是猛兽，无论是虎豹豺狼，逃跑都是下下之策，只有先结阵迎敌，妖物兽性难改，必然受惊，接着再看情况决定是逃走还是趁机围杀！
王啸更是不惊反喜，说实在话，他已经憋了一夜的憋屈，这时候最怕的，就是这些骑兵不进反退，既然他们结阵迎敌，那纵然前方是刀山剑海，他也要一口气莽过去！
纵使身披百创，我也要教你刀断剑折！
吼――！
王啸四肢用力，速度比起刚才又快出三分，几乎是一眨眼就已经来到马队二三十步外，此时这群人也已经整装上马，正要结阵冲锋，插在地上的火把光芒照亮暗处，终于隐约看清了来的是什么。
“是老虎！是震山虎王！！！”
骑兵中的一个失声大叫，却是误将王啸认成了春阳谷中的另一个大妖，然而这歪打正着，反而重挫了骑兵们刚刚提起的锐气。
一声虎啸传来，震耳欲聋，其中更是夹杂着虎妖天生破邪灭魂的异能，传入耳中，一众骑兵都立刻面孔扭曲，有人甚至鼻孔流血，已经被震伤了魂魄，即便是立刻逃走养伤，也会惊悸十几日，再静养百日才能安稳。
人类尚且如此，胯下的赤鬃马们更是惊叫出声，惶恐不安，阵型立刻大乱！
妖族虽然修道资质不如人族，但是也有自己的天生优势，虎妖便是肉身强横，血气旺盛，更能炼制伥鬼能奴仆，虎啸破煞灭魂，即使不修道法，凭自身也能让凝神以下的修士敬而远之，除非设伏或以大队人马围杀才有胜算。
这群骑兵固然都是精锐，然而最高也不过是炼气第二层的锻体，大部分都还在第一层引气入体，打熬筋骨的阶段。
王啸对付他们，无疑是以强击弱，顾虑的地方，就是胜利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全都留下来，不让他们走漏了风声！
马队阵型一乱，他就立刻抓住战技，巨虎跃起飞扑，在空中就挥动利爪，两声闷响过后，将两个坐在马背上的骑兵脑袋生生打爆！
王啸一落地，就将长尾甩动，虎尾乃是天生武器，此时如钢鞭般横扫而过，将一头赤鬃马四蹄打断，马儿哀鸣一声双膝跪地，将身上的主人摔到了地上，也被王啸一爪拍死。
他连杀三人，已经杀出了凶性，立刻趁胜追击，可怜这一队精锐骑兵，如果放在战场上，一队人就能冲杀出数百人的气势，却因为失去先机，在这河滩边如鸡子般被人屠杀。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河滩边已经是满地尸骸，血腥味浓郁刺鼻，令人作呕。
王啸昂首站在河滩上，月光洒在身上，将满身鲜血映照的分外阴森诡异。
他不仅将一队骑兵尽数杀死，连那些赤鬃马也没放过，这等妖血骏马不可能轻易培养出来，他又不能骑马，那么放掉也只是给阴玄门保留实力，不如一并杀了了事。
一团团白光从满地尸体中飘起，不仅有人族的，也有赤鬃马的，王啸张开血盆大口，猛力一吸，将所有魂魄一口吞下。
他大嘴抿住，过了一小会，又将嘴一张，吐出一团魂魄，落地站起，看似一个精神抖擞的兵卒武士，实际上，已经是受他役使的伥鬼了。
伥鬼介于鬼物和精怪之间，实力无法提升，只能当成普通杂役使用，蒙骗凡人，清理身体和洞穴，即便成群结队，也还不如一群普通鬼卒好使，所以王啸只留下一个队长，剩下的生魂和马魂都被他炼化成了法力积蓄在肉身中。
这是以虎妖异能炼成的妖族法力，能滋养他的筋骨血肉，和神魂观想修炼，所积蓄的神魂法力又有所不同。
“属下马彪，见过主人。”
新出炉的骑兵伥鬼立刻单膝跪在地上行礼，王啸低头看着他，硕大的虎头露出极为人性化的表情：“将你们最近的行动一一说来，是否是在追踪盘山蛇王柳青衣的下落？如今可有消息？”
马彪恭声道：“回禀主人，自从上个月开始，门中就下令将各郡护院洒出去追查蛇妖，到现在为止，也只是确定了蛇妖必然躲藏在长山郡某处，数日前，负责主持追查行动的风少爷到了郡城，说蛇妖已被他以门中传下的法器重创，要我们加紧搜寻，这几日我们兄弟几乎少有休息，足迹已遍布全郡。”
“那个风少爷是谁？”
马彪说道：“风少爷乃是阴玄门风机长老的第九个儿子，最得他宠爱，属下曾经听说，风机长老本是在山门中修行，后来因故来到春阳谷中主持下院大局，他掌管下院已有四十多年，留下十几个子嗣，这风少爷排行第九，名为风常，虽说资质不算众兄弟中顶尖，但是他长相最像风长老年轻时，所以最得宠爱。”
210. 追索
“据说为了那位风常少爷，风长老数次不惜代价从山门中求取来仙家灵丹仙露为他伐毛洗髓，又日日亲自指点他修炼，即便风常少爷资质不佳，他也一直如故。”
“此事本来不应该我们这些护院知道，但是风长老子嗣并不只有一个，十几位公子互相之间都因此闹得很僵，下院上下都有所耳闻，再加上风常少爷在宠爱之下越发骄纵，我等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这种事情，如果风长老出面整治，其实也并不难解决，但他这些年来都醉心于享乐，彻夜召唤美姬**夜饮，根本不管谷中事务，大小事情都已经被十几位公子掌管，以至于明争暗斗越来越激烈。”
这伥鬼马彪将所知的事情尽数道来，王啸微微颔首，眼看已经再问不出其他消息，就让马彪说出风常所在的位置，随即一口将其吞下，将这伥鬼也炼成了法力，便腾风般飞快离开了河滩。
……
长山郡的郡城，名为河阳，因为城外有一条河水绕城而过，郡城在河水北面，故名河阳。
此城并非千年前古国的遗址，而是新建不到两百年的新城，阴玄门在城外设有一片山庄，紧邻河水，那位阴玄门设在春阳谷的执事长老风机道人的第九个儿子风常，也就在这里落脚，等待着长山郡各地传回来的消息。
整个春阳谷，阴玄门就是没摆在明面上的真正主宰，风机长老在此地坐镇多年，一心沉迷享乐，这郡城外的山庄自然修的阔气富丽。
如今他最宠爱的儿子要来，长山郡又特意提前将此地整修，不仅扩大了面积，更是增添了许多屋舍和装饰。
不过王啸来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也就看不到临河山庄白天时的堂皇富丽，只能在黑暗中，看到河岸边远远铺开的一大片黑压压的建筑群。
“插手世俗，沉迷声色，究竟是地仙界的修士们已经放弃了心境修行，还是说只有此地因为那风机自知阳寿无多，所以才染上许多世俗的毛病？”
河水绕城而过，在黑夜中也只有潺潺的流动声，王啸站在河边看了一会，他已从伥鬼那里问出山庄的布局，此时也就没有耽搁，径直往后院过去。
这山庄围墙虽高，也不过两丈有余，防备世俗的武者的确是足够了，王啸却是通灵的虎妖之身，找了个地方弯腰蓄力，原地跳起三丈高，轻松跨过了院墙。
地仙界的修士，必须要将神魂修炼到第八层驱物，才能御使法器带着肉身飞行，跟当年洪荒时期，炼气化神期才能御剑飞行倒也差不多，王啸如今离着驱物还差两层，妖身又沉浊沉重，只能以肉身发力。
他一跃过围墙，就直扑后院而去，虽然身躯重量在那，但是一时半会也不怕有人发现脚印。
何况他之前在河滩边猎杀骑兵的时候，也听到他们似乎喊着什么妖王的名字，大概是把他误认为了某个妖怪，既然有人背锅，他自然更加有恃无恐。
山庄中原本的护卫大多已经被调走，也没人会想到竟然有人敢直接闯到阴玄门的别院之中，路上虽然遇到两个戒备的守卫，但都只是粗通武艺的凡人，没等示警甚至发现王啸，就被他一掌拍死丢到了院子里的假山后面。
花了半柱香的时间将山庄后院绕了一圈，打死的守卫都超过了十人，有些地方的血腥味已经重到走在回廊中都能闻到，奇怪的是他依旧没找到那个风常所在。
王啸于是又绕回后院，找了个看起来身份不低，样子也俊俏的丫鬟，一掌拍死后拘了魂魄拷问。
“你在庄园里什么身份？风常在哪？”
丫鬟被祭炼成了伥鬼后，就只剩下乖巧驯服，柔声道：“我是伺候风少爷的大丫鬟，风少爷早些时候收到了外面来的消息，说是查到了那蛇妖的行踪，当即就带上了法器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他带了什么法器？”
丫鬟回答道：“我当时就在少爷身边，传来的消息说，那蛇妖在河阳城往东三十里的林子附近留下了痕迹，至于带的法器，是风机长老赐给少爷的一面惊魂幡，专门用来对付那蛇妖的。”
王啸闻言沉吟了片刻，说来他还不知道如今地仙界修士祭炼法器是什么样子，当年洪荒时的先天法宝，又是否有哪些随着众圣开辟地仙界而被带到了这里。
先天法宝本身蕴含着天道道韵在其中，世界开辟之前就已经处于无形有质的状态，只是同化于混沌之中，所以即便换了世界，它们也不会像修士一样受到新的天地法则影响，依旧能保持威能和力量。
指使着丫鬟找出几件风常穿过的衣服或者用过的器具，他闻了闻记下气味，一口吞了伥鬼就跳出了庄园，没跑出多远，就听到身后庄园传来的隐约惊呼声和尖叫声。
王啸却是转眼间就已经跑的没影了。
……
风常虽然受到风机长老宠爱，但是毕竟年龄还小，资质又是一般，即便有一些灵丹妙药灌下去，也只是夯实了基础，如今还在第四层出窍打转，连第五层凝神都没踏入。
神魂修行没有捷径能走，除非有什么绝世观想法修炼，譬如王啸这样观想生死轮，神魂修炼直指天道法理，自然有许多好处。
然而连风机长老都没这好运，他又哪来的能给自己儿子，即便是阴玄门中的镇派功法，虽然也算上乘，但是放诸天下，依旧排不上号。
所以对付风常，王啸倒是十拿九稳，风常也就是欺负柳青衣被风机重伤了神魂后法力大跌，才能趁火打劫以惊魂幡追杀他，若非有伤在身，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独自追杀这踏入夜游后积累数十年的谷中大妖。
循着气味，王啸一路追出去七十多里，眼看着一片山林在望，却突然断了线索。
“咦？”
他在附近转了转，没找到任何线索。
“莫非是这风常眼看要接近了，所以用什么法子隔绝了自己的气味行踪，以免暴露？”
他想了想，觉得这很有可能，毕竟柳青衣本体乃是蛇妖，蛇性敏锐，嗅觉一样出色，他提早将气味屏蔽以免暴露自己的行踪，倒是很有可能。
但这就一下子难为了王啸，他沿着山林边沿走出去五里多，终于有了发现。
不过不是找到了风常的行踪，而是找到了一个在野外徘徊的冤魂。
这冤魂看起来是个身着锦衣的商人，只是面色凄苦，表面看起来，也不知道他因何而死，但既然徘徊此地，显然是有什么怨愤难解的执念。
可惜的是，王啸并非来这里为他超度亡魂，或者伸张冤屈的，他一口将这富商吞下，在肚子里转了一圈炼成伥鬼，就又吐了出来，张口就问可有看到附近有任何生人经过。
任何冤魂无论之前是什么模样，成了伥鬼后，就都只是驯服的奴仆，富商一躬身，恭敬道：“主人，几个时辰之前，曾有一个手拿着长幡的年轻人，行走如风的经过这里，往东北方向去了。”
王啸辨明了方向，正要吞掉这富商，又顿了一顿：“你为何徘徊此地，有什么冤屈？”
富商恭敬依旧，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情：“主人，小的并无冤屈，我本是东河郡的商人，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早早嫁人，我也赔了大笔假装，我五十岁那年，本打算走完最后一趟，就收手养老，然而我两个女儿嫌我年老，都不愿意赡养，因此就雇人将我在野外杀了，好分我的遗产。”
王啸惊讶问着：“你被亲生女儿谋害，莫非还不冤吗？”
富商摇了摇头：“我也年龄不小了，早年跑商落下了病根，本来也没几年好活了，我挣下这片家产，迟早也要留给她们，不过是早几年交出去而已，又有什么冤的呢？”
“那你为何徘徊此地不去？”
“主人，我只是心念我那两个女儿生的外孙，不能再见他们一面，甚为遗憾。”
“……你在此地徘徊多久了？”
“已有三十多年了，若非主人经过，或许再过些年，我就要自我消散了，而我那些外孙，想必也早就成家立业，或者嫁为人妇了……”
王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他摇了摇头：“你因执念而滞留成冤魂，迟早会失去神志变成厉鬼，只是你执念太强，才能让你支撑三十多年……”
他停顿了下，也不知道再说什么，索性一口将富商吞了炼化，也免得他再被执念困扰，接着沿着他所指的方向又追了出去。
这一追，再次跑出去四十多里路，甚至已经深入山林，四周已是寂静无声，只闻远处鸟鸣猿啼，林间到处都是淡淡的妖气。
看起来他像是闯入了某个妖族的领地。
轰！
一声巨响从左前方传来，距离大约只在几里之内，紧接着巨响声的，是清晰无比的蛇嘶声，然而却充满了痛苦。
洪荒祥瑞
洪荒祥瑞
211. 怒杀
王啸一听到蛇嘶声，立刻改变方向往声音传来的位置飞奔而去。
他几乎竭尽全力，一路上有窄树枯枝甚至直接一头撞过去，摧枯拉朽般的狂奔极为见效，数十息后，他已经一头闯进一片空地中。
这空地上，满是断折的树木和碾成尘泥的花草，甚至许多巨大岩石都被拍成了碎块，无论是树木花草还是碎石块上，都染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空地的一头，躺着一头粗如成人，头大如船，身长因为后半段没入林中而无法估算的青蛇，其遍体鳞伤，无数鳞片都已脱落，只剩下满身翻卷开的伤口，如此重伤，那青蛇却纹丝不动，显然已经是一具尸体。
蛇头不远处，正站在一个二十岁左右，手持着黑色长幡，满脸惊喜的年轻人。
他手中长幡连连挥动，蓬蓬黑气如同绳索没入青蛇头中，将一团人头大的白色魂体生生拉了出来，即便那魂体不断跳动挣扎，也无法阻止自己被长幡一口吞下。
王啸踏入林地中时，正见到那魂体被黑色长幡吞下，接着长幡连连抖动，仿佛人吃了大餐一般的满足。
风常背对着这边，正欣喜万分“不枉我使尽浑身解数拿下这妖孽，等我回去后静坐一月，必然能借助惊魂幡让神魂壮大，更上一层！”
他低头看了看粗长的蛇尸，得意道“就算是‘盘山蛇王’又能如何？等我挖出你的苦胆和心脏，送回去给爹爹炼丹下酒，他年事已高，有这大补之物增益元气，说不定还能多延几年阳寿！”
吼！
王啸愣了一下，接着已经是怒不可遏，他几乎瞬间就已明了，那白色魂体正是柳青衣神魂被重创后，仅剩的回复根本的魂魄真灵。
然而那魂魄真灵被惊魂幡吞入后，即刻就被炼化，代表着他即使将惊魂幡撕碎放出魂体，柳青衣也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即使生死轮将他转世轮回，也再无前生！
他一声怒到极致的咆哮，震得四周树林都沙沙作响，首当其冲的风常更是欣喜未过，就已经吓白了脸。
他猛然转过身来，看着走出森林的虎妖，尖叫道“震山虎王？！你敢向我动手？我爹是阴玄门风机长老！你伤我一根汗毛，阴玄门灭你满山生灵！”
吼！
王啸这时候杀心已起，还管他个鸟，何况这厮眼看着认错了人，更是杀之无算。
只从他附生虎妖之身后，杀性比之前生炽烈百倍不止，但是王啸心头始终清明依旧，所行杀戮依旧是遵循本心，此时看着风常，几乎从四肢百骸中冒出杀意，这种不顾一切也要将其抹杀当场的冲动，让他恨不能大呼痛快。
又是一声虎啸当面，虎妖的天赋之力令风常根本不敢神魂出窍逃逸，他只要敢离开肉身，下一刻立马就会被虎啸撕裂，神魂俱灭当场。
风常只能挥动惊魂幡，放出他刚炼化的蛇妖魂体，试图以此阻挡王啸。
然而柳青衣的神魂早就被重创，又在他以惊魂幡的摧残下彻底崩溃，被吞入炼化的是他最后一点魂魄精气，否则怎么会被炼化的这么迅速。
这般弱小的魂体，想要阻挡王啸无疑是个笑话。
虎爪一拍，就将那不成型的魂体拍成了缕缕白烟，接着他将尾巴横扫，钢鞭般的虎尾正打在惊魂幡上，风常手上一麻，那以寻常硬木制成的杆子已经从被打中处断开，上半部分幡面落下，却被王啸扑过来，半空中就将虎爪连连挥动，
十几道寒光闪过，这幡面已经成了一地碎布条，风常顿时傻了眼。
不过他没能发呆多久，王啸一纵身就扑到他面前，扬起前爪照脸拍了过去。
咔嚓一声，风常面骨塌陷，脖子响起骨折的声音。
另一爪抬起从上往下猛地拍了过去。
砰的一声，风常的整个脑袋都没到了胸腔内。
一团白光从已经看不出人形的烂肉里飘出，王啸张开血盆大口将这神魂一口吞下，腹中响起雷鸣声，风常的魂体已经被他炼成了元气消化掉了。
修士的神魂不比凡人，无法炼成伥鬼，但是炼化吸收倒没问题。
阴玄门风机长老最宠爱的第九子，就这么无人知晓的死在了山林的一块空地里！
王啸简单利落的解决了风常，却突然转过身来，虎目盯着林间，伏下了身，杀气凝而不散，已经是蓄势待发！
“虎王且慢动手！”
一声大喊响起，王啸姿势不动，就看着树林里急匆匆走出来一个男子，看起来二十多岁三十不到，眉眼间和那风常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吼！
王啸吼了一声，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横骨没有炼化，发不出人言，除非大家都神魂出窍，以魂体沟通才行。
这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并非是神魂，而是以现身，浑身筋骨结实，气血旺盛，一看就是肉身千锤百炼，有这等基础，神魂也不会弱到哪去，他也很是聪明，知道面对虎妖这等天生能克制鬼物的妖族，神魂远比肉身要脆弱得多。
来人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另一边风常的尸体，难掩眼中的惊喜和意外，对王啸拱了拱手，很是郑重道“久闻震山虎王在浮云山脉中自由来往，无论哪方妖王还是阴玄门的面子都不给，如今一见，果然气魄十足。”
王啸冷冷盯着他，仿佛看着盘上的一块肉。
这眼神压力极大，迫的男子难以对视，只能跳过客气的部分，直白道“虎王可知道自己杀了风常，已经惹下大祸？”
王啸冷漠依旧，男子定了定神，自顾自说道“风常乃是风机长老最宠爱的九子，在他之前之后的兄弟，都不如他受宠爱，若是知道他死在虎王手中，恐怕不只是虎王，这春阳谷中剩下的所有妖王和妖族，都要大难临头！”
王啸直直看着男子，见他一副仿佛胸有成竹的样子，哼了一声，转身就扬着尾巴打算离开。
“哎，虎王且慢离开！”
男子一下慌了神，连忙出声想要叫住王啸。
王啸心里冷哼一声，不紧不慢的扭过了头，他虽然不能说话，心里却很明白，这厮一看就和那风常有血缘关系，十有就是风机长老剩下的几个儿子之一。
这位风长老的儿子们互相之间剑拔弩张到，连家丁们都得抱团对立的程度，说是已经势不两立也差不多。
王啸和风常动手的时候，此人已经躲在了树林中，却故意隐藏气息，坐视风常被杀，显而易见，他是怀着什么阴谋跟随风常而来，即便王啸没逼他献身，这厮也极有可能主动出现。
一开口叫住虎妖离去，男子就知道自己已经泄了底气，苦笑道“虎王果然老辣，实在是在下自作聪明，还以为能骗住虎王。”
妖族虽然天生没什么城府，但是并不傻，这男子倒也光棍的很，一看这‘虎王’不好骗，立刻就换了态度。
王啸依旧只是看着他，这男子定了定神，沉声道“虎王，我名为风诚，从我面相你也能看得出来，我和那风常，实则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排行第九，而我排行十一。”
“然而无论排行多少，我们的父亲最偏爱的始终是他！实不相瞒，我跟随他一路而来，就是要寻机让他死在这荒山野岭，让父亲看一看，即便他有再多宠爱，风常也只是个废物！”
“没想到虎王却突然出现，更是干脆利落的将我这兄弟杀死，以虎王的实力，我也不是对手，但是我刚才所说也并非胡言乱语，若是父亲知道他死在这里，必然会迁怒于谷中妖族！”
王啸歪着硕大的脑袋，传达出‘我静静的看着你’的意思。
风诚咽了口唾沫，此时突然有些后悔这么冒失现身了，他资质和风常差相仿佛，还比他年轻几岁，自然修为也就不如他，刚才他看到虎妖杀了风常，就下意识的在脑子里构思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以至于没怎么仔细考量就在虎妖的威慑下跑了出来。
这会他突然有点担心，万一自家的想法说服不了虎妖，他怕是就得在这陪他兄弟一起下去了。
“虎王，”风诚壮着胆子不让自己露怯，强自镇静道“你可知，这诺大春阳谷，其实都只是阴玄门的‘试炼谷’？真正的用处，是为了每过几年，就迎接外来的试炼弟子，来此磨练，我父亲坐镇谷中，也只是为了打理局面，以供使用。”
王啸裂开血盆大口，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如此人性化的一幕，让风诚稍稍松了口气，眼见自己掌握着情报优势，他也有了些底气，继续说道“实际上那些试炼弟子，并非只有阴玄门的本宗弟子，还包括春阳谷外，秦州地界上的其他几个大派的弟子，阴玄门虽然是秦州第一大派，在各派之间，也更多是起个串联和东主的作用。”
王啸眨了眨虎目，感觉这种安排很是耳熟，莫不是这下一次的试炼已经近在咫尺，还会有个默默无名的废柴弟子跳出来大杀四方？
风诚下一句话倒是打消了这种可能“试炼每十二年一次，距离下一次的还有四年左右，虎王暂时倒是不必担心，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因为柳青衣勾结狐妃，窃取狼王苍啸月的宝物，苍啸月已经将此事禀报门中，父亲也将消息转呈上去，不日就会受到门中回信。”
“按照以往门中处理类似事情的经验来看，门中定然会图个一举两得，为了避免柳青衣发现了‘试炼谷’的真相，而将谷中诸多妖王和妖族，作为下一次试炼任务的猎杀目标！”
212. 内奸
这个风诚胆子很大，他几乎将阴玄门在春阳谷的布置事无巨细尽数告诉了王啸，事实真相，也和柳青衣遗书中的猜测与所知差别不大，这山谷中无论人、妖、鬼，都只是试炼弟子们用于磨砺道心，增进修为和法术的磨刀石。
以往的试炼任务，并不会强制将妖王作为猎杀目标，因为道门大派，都大多有自家的【兽苑】，所谓苑者，代指皇家贵胄饲养野兽的游园。
于仙家而言，名称各不相同，不过都是用来培养家养妖族，训练为道兵和山门护卫，越是历史悠久的大派，这种地方就越神秘，其中未必有许多种妖族，但必然都是精品。
要拿妖族来练手，这些家养的妖怪要合适的多。
但是野生的妖族，自然也有用处，它们在灵性和野性上很多时候是寻常门派的家养妖怪所不能比的，碰到炼丹炼器，需要以灵血祭炉的时候，直接来这里抓一头，自然要比去外面漫无边际的寻找容易的多。
有时候要祭炼法器时，家养的妖族有了感情，自然是抓头野生的来抽筋扒皮炼成器灵更加方便。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王啸对妖族如今的遭遇没什么感觉，一来巫妖之战后，人族已经注定是天地之主，二来，当年妖族治人时候是什么鬼样子，他又不是没见过。
他只管自己的修行，只要不干涉到他，他才懒得去管别人死活。
风诚洋洋洒洒说了一圈，王啸只是静静看着他，等着这厮将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风诚说完了前因后果，有意无意的恐吓着虎妖：“虎王应当已经知道，这次将会有什么不同，所有的妖王和妖族，都将成为试炼任务的目标，也就是说，虎王你逍遥山林中的快活日子，已经没几个年头了！”
吼！
王啸是个负责任的捧哏，他大吼了一声，虎啸震得无数树叶从枝头落下，显示出其无比的‘愤怒’。
风诚虽然也被震得耳朵发麻，但是不怒反喜：“虎王！你也别想能逃出山谷，阴玄门早已在这山谷上空布下法阵，监控内外，任何妖族从谷中离开，都会被阵法发现记录，若是妖王离去，我父立刻就会动身前去追杀！”
难怪这春阳谷里的妖怪都这么安于待在谷里！
王啸恍然大悟，所谓基因选择就是如此，爱闹腾胆大到处跑的都给杀了，剩下的无论什么种族，都必然是安于现状不会乱跑的。
风诚眼看这虎妖喘着粗气，似乎怒意越来越盛，他担心自己玩脱，连忙丢出自家真正的目的：“虎王，所以你要免去杀身之祸，唯有一个法子！”
安静！
眼看着虎妖从暴怒的边缘，突然变得安静无比，风诚莫名的心里一寒，讪讪说道：“那就是，就是和我联手，解决了我爹，阴玄门坐镇此地的风机长老！”
……
“虎王，你一定不明白我为何想杀我爹吧？”
风诚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后，整个人都阴郁了几分。
王啸瞥了他一眼，看他仿佛自言自语一样说道：“我娘，曾经是风机最宠爱的几个姬妾，唯一能和她相比的，就是风常的娘！”
“风常的娘早两年怀了他，我爹就开始冷落我娘，在我娘怀上我之后，风常他娘就明里暗里的使坏，意图让我爹认为，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虽然我爹没有相信她，但是却因此将我娘赶了出去，直到我出生后，才派了个门中管家来确认我的情况，而后就直接将我从我娘身边带走！”
“一直到我八岁那年，我舅舅才终于想方设法找到了我，让我知道我娘是谁，我又是谁！他带我去看我娘，然而我娘忧思成疾，当时已经病入膏肓，见到我后每一个月，就撒手人寰！”
“我从那天起，就发誓要杀了风常和他那个贱人亲娘，我要让我爹看清楚，我才是他最优秀的儿子！”
“可是他就这么偏爱风常那个混蛋！哪怕我们都修炼一样的功法，他连大哥三哥他们都不管，也不理会比我更小的十二、十三他们，就只看着风常！平日里除了饮酒作乐，就只会指点风常修炼，然而那个废物，哪怕是他从山门中托人情求来了不少丹药，那个废物还是一样的废物！”
风诚恨得咬牙切齿，王啸却听的直想打哈欠，只是他不好表现出来，最起码目前来讲，风诚已经算是他的盟友了。
风诚恶狠狠的对着空气咒骂了半天，阴沉的看着天空：“所以我决定了，我不再要他看清我，我要把他也杀了，让他知道，他这些年冷落我会有什么下场！”
“……”
王啸板着虎脸，继续扮演着自己莫得感情的虎王妖设，好在风诚也没指望他有什么回应，转过头来说道：“虎王，我已经有了对付我爹的计划，只要我们联手，一定能要了他的狗命！”
啧，你爹的命是狗命，那你的命是啥？
王啸在心里吐着槽，他已经看出来了，短命鬼风常是什么品性不太好说，但是这个风诚就像是个妄想症晚期的中二青年，一股子错的不是我而是世界的智障气息。
不过关他屁事，坑敌人的智障多多益善。
“虎王，我也不会让你白白冒风险，你既然已经杀了风常，那已经没得选择，只要和我一起杀了我爹，我不仅会将能够自由通行春阳谷而不会被法阵发现的【阴玄铁令】交给你，若是你和我联手破开阴玄门秘库，其中还有我爹特意为风常准备的三瓶【三阳炼形丹】！”
王啸看了看风诚，这家伙计划中总有着一股子不顾一切地意思，中二青年欢乐多，他怕不是打算联手外人洗劫了阴玄门的秘库，然后逃出春阳谷追求自己的命运。
风诚正阴着脸全神贯注的讲述着自己的计划，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虎妖眼中的玩味之色。
……
丰吉城。
此城为千年前的古国留存的十二城之一，因为名字和风机长老的名字相似，被他选中了这里作为阴玄门分院的设立之处，而他则在城外十里的风山上修行享乐。
有赖于此，原本在十二城中并不算繁华，地理位置也并不突出的丰吉城，渐渐成了春阳谷的大城之一。
为了赶在风常失踪的消息传回来之前对风机下手，王啸和风诚一路上几乎是昼夜兼行，不敢有丝毫耽搁，硬是只花了两天多的时间，就近乎于横穿了春阳谷，从长山郡赶到了另一端的丰吉城来。
途中还路过了那片沦为鬼域的旧地，王啸特意在边缘查看了一番，只见冤魂厉鬼数以万计，偏偏却只在那一片废墟旧址中飘荡现身。
就像是有只无形的手画地为牢，将它们限制在了其中。
当时他看着鬼气冲天，甚至将天光都遮蔽的鬼城，对风诚问道：“你可知道这里的事情吗？”
风诚回答的很简单：“父亲来到春阳谷后，曾经将此地异常汇报给山门，门中也派了其他长老前来查看，然而厉鬼数量太过惊人，没有纯阳之宝护身，根本杀不进去，尤其是其中隐约一成一方天然禁制，若是强行进入，难保不会触动禁制，再现当年魔剑血祭一城，鲸吞来敌的场景，若是传说为真，那入城者必死无疑，所以那位长老待了三年，最终无功而返，后来也再没人来了。”
王啸听了这解释后，心里琢磨：“等到我将神魂提升到显化时，就能变化真形，还能将观想生死轮中的生死二气显化，以生死二气护体，冤魂厉鬼再难缠，也会被我克制，降服捉杀都只是信手拈来，若是到时候还在这里，或许可以进去看看。”
虽说柳青衣临死前一心让他早日离开春阳谷，但是既然这里有鬼城和魔剑这等神神秘秘的地方，若是不了解查看一番，总让他心有遗憾。
修行虽说要谨慎小心，但也得勇猛精进，否则错过了成道机缘，还修个屁的仙。
参照着这件事，他倒是觉得作为秦州一地的修行界扛把子，阴玄门在某种程度上似乎弱了一些，但是缺少对比，他还不好下定义。
总之二人到了风山脚下后，按照风诚的指点，他们先去了丰吉城中。
对此，风诚的说法是：“父亲常年居住在风山上，此山原本无名，还是我那些兄弟和一群凡人为了凑趣，特意改了名字，我们十来个兄弟，除了我和风常在外，老大、老三、老五和老六也都在外，只剩下老二老四等人都在丰吉城中。”
“他们修为法力都与我相差无几，甚至还不如我，既然要对我父动手，不如先将他们杀了，割下脑袋和风常一般带去给我爹看，他当年的伤势一直未愈，最忌讳大悲大喜，说不定一时激动下走火入魔，还省了我们动手！”
王啸被这厮的狠辣惊的对他另眼相看，不由问道：“之前你一直没说清楚，风机到底是受了什么伤？”
213. 设计
风诚说道：“我爹原本在两甲子前，就已经突破显化，开始稳固第十层附体境界，到了这层境界，我等修士便要炼制护道法器，用以庇护肉身，或者迎敌卫道，我爹当时就是因为门中三口上品飞剑都已有了主，余下的法器他都看不上眼，于是外出寻觅机缘，结果在争夺一块太乙精金时遇到了硬手，被人打成重伤逃回了门中。”
“他对此始终郁郁不平，过了几十年都没能释怀，以至于心境衰退，数次险些走火入魔，加上那人法力奇特，留下的伤势竟然无法治愈，终于令他自暴自弃，最终被门中发配到了春阳谷里。”
王啸不动声色道：“既然是附体期的大高手，岂会因为区区几个脑袋就走火入魔？你可莫要太过乐观，把我们陷入死地！”
风诚得意道：“这个虎王不必担心，修士只要还不成元神，神魂就依然脆弱，附体期的高手就算厉害，也只是在操纵飞剑法器时能不惧对神魂的攻击，你乃是虎妖成道，天生就能克制阴魂，何况我爹心境衰退，重伤未愈后，神魂已经只在日行和驱物之间，又有暗伤纠缠，你只要听我命令出手，必然能抓住时机得手！”
你可真是个天才的坑爹货啊！
王啸目光闪动，心里啧啧惊奇，能把自己亲儿子逼到对亲爹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程度，这风家两父子，看起来都是奇葩。
于是按着风诚的指点，两人夜里摸进了丰吉城中，此城都是凡人在居住掌控，自然也没什么阵法禁制能够阻拦他们。
有风诚这个二五仔在，两人连舌头都不需要抓，就在城里挨个将他剩下的几个兄弟找了出来，王啸有备而来直接暗杀，几乎都是一照面就被割下脑袋，吞掉神魂，死得干净利落。
风诚对此不仅没觉得恐怖或者悲伤，反而莫名兴奋不已。
王啸觉得这厮或许是压抑了太多年，心理已经完全扭曲了，这等性情，学道实在是浪费天赋，他如果去学魔，定然能成为魔道巨擎。
带着一串脑袋，两人没有丝毫耽搁，连夜就上了风山。
……
风山上，虽说有大量阴玄门的家丁看守各处山道，但想拦住王啸和风诚这一妖一内鬼，无疑是痴人说梦。
风机所在的宅院，就坐落在山上，花费了十年时间，以及大量的人力物力才建成，雕栏画栋，极尽奢华，远比那河阳城外的别院富丽堂皇十倍不止。
地仙界的修士和凡尘的联系，远比洪荒时的仙凡关系要紧密的多，只因修行者们偏向于神魂锤炼后，肉身锤炼就需要大量的营养来支撑，尤其是境界还低时法力不足，还要以利器坚甲以及武艺护身，这些涉及到种植灵药、放牧灵兽、冶炼、锻造的小事，大多还是要让凡人去打理。
修士直到神通大进，仙凡之别就开始明显，尤其是从驱物开始，炼气第八层驱物，就能以神御器，炼气第九层显化，能展现观想法的神异，炼气第十层附体，更是能以神魂附着飞剑法器，斗法杀人于数十里之外。
就算是低层次的修士，即便法术的威力被天地法则削弱，但是锻体期已经相当于凡人武林中的大高手，出窍后便开始拥有法力，哪怕是修士所用的戏法，也能迷惑凡人自相残杀，仙凡之别，如天壤之别。
这世界在这一点一如洪荒，固然是人道为尊，但仙道还在人道之上，哪怕众圣都不知去向。
譬如阴玄门在秦州，就是上层的门主和长老们幽居山门中，远离尘世，恍若仙人，而众多中坚的弟子门人则散布各地，打理门中俗务，或者管理门中诸多杂事和产业，以供门派所需。
修行不是一个天天闭关就能搞定的事情，初入门时，需要服用大量灵丹妙药，洗练肉身，锤炼筋骨，正式修行后，也得时常滋补元气，勤练不辍，还得磨练道心，解疑释惑，这其中所耗费的资源不计其数，大多都要靠门派来提供，每个门派都是一个完整的集体化产业链。
最上面的门主和长老们高高在上统筹全局，次一级的真传弟子和正式弟子们则分布各处要害管理宗门，再往下的记名弟子和外门弟子们则要为上面的师兄长辈们服务效劳，还不能耽误自己的修行，等他们修炼有成之后，自然就会有新人来为他们服务。
修行就是力量，力量就能带来权势，即便是没有修行力量的蓝星，权势之辈尚且能掌控亿万生民为自己服务效劳，何况是伟力归于自身的修士们。
当年洪荒时的修炼的确简单，天地灵气浓度高到惊人，一门修炼法直指大道，每天啥也别想，炼就完事了，吐纳元气又能锤炼肉身，又能精修元神，一直到成仙得道，遇事不决掐指一算，该下山应劫的应劫，完事了继续回山修道。
这自然也很简单，修行有无边乐趣，修士们能一心修炼，只因为得道的快乐胜过世间绝大多数享乐，但如今的地仙界，早没了洪荒时的便利。
……
山庄外面，王啸看着庄内目光闪动。
“这诺大的山庄，怎么没有任何禁制？”
他横骨没炼化，也就不能口吐人言，不过风诚倒是心大，任由他将神魂之力联通过来，两人就能以神念交流。
这当然很方便，万一王啸想弄死他也很简单就是了。
有时候不是亲眼所见，确实很难想象有些人能蠢到什么程度。
不过至少目前来说，王啸还不打算弄死这个一心坑爹的奇葩，实在是太奇葩了，这种珍贵的品种，死一个就少一个。
“本来是有的，”风诚说道：“我爹来春阳谷时，带了门中一卷【三阴白虎斩魂刀】的阵图，用于布置阵法以备不测，但此阵每过十七个月，就必须运转阵法十日，以勾连白虎星宿星力存入阵中，毕竟春阳谷没什么强手，所带的也就不会是什么上品阵法，所以开始二十年我爹还能坚持，后来就懒得管了，他不出手，此地无人有法力操纵阵法，连阵图都被丢进了秘库中。”
王啸顿时叹为观止，他摇了摇头问道：“你可知道阴玄门有什么出名的阵法吗？”
风诚咬牙切齿道：“我不知道，我所听说的这些，还是我爹跟风常说了之后，老九跟我们这些兄弟炫耀才了解的，若不是他资质实在驽钝，我爹早就送他去山门修行，而不会留在谷里了！”
王啸有种摸鼻子的冲动，越听风诚说他这些年的遭遇，就越觉得风机实在是思路清奇，即便你再宠风常，也不能对其他亲儿子不管不问啊。
搞到现在风诚不惜和外人联手也要弄死亲爹，这可真是福报。
既然没有禁法阻碍，那唯一要防备的，就是凑巧碰上风机闭关修炼，神魂离体发现他们了。
好在风诚看了一会，确认了今天遇上的是风机享乐的日子，山庄中灯火通明，管弦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还有随风飘来数不清的女子娇吟和嬉笑的声音，满耳尽是靡靡之音。
两人分工合作，一直等到了天色渐暗，山庄内的声音不仅没有减弱，反而随着夜色降临，更加喧嚣清晰，王啸在外隐藏身形，风诚则带着那一串脑袋翻过院墙，摸进了山庄里。
王啸耐心在外面等待，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山庄里的靡靡之音突然一静，又过了盏茶的功夫，愤怒至极的咆哮声回荡在整个山庄上空。
“逆子！”
轰！
女子的尖叫声和哭喊声响起，山庄正中一座宏伟大殿，整个顶棚都突然炸开，王啸站起身抬眼去看，就见皓月银辉洒落之处，一个浑身青色的长须男子身影飘在空中，一张面孔都因为愤怒至极而变得扭曲恐怖。
正是阴玄门坐镇春阳谷的风机长老，曾经摸到了神魂附体境界的修道高手，修士们到了显化期，就能聚拢元气凝聚法体，作为将来晋升阴神的基础。
风机当年没得传宗门上乘道法，走的是最为普通的以五行元气凝聚法体的路子，他所选的乃是乙木真气，所以神魂立窍后遍身青色，甲乙木精气对应阴阳，甲木向死，乙木向生，这选择中规中矩。
若他还是神魂附体的修为，甚至只是神魂显化，王啸都会二话不说立马逃走，因为以元气凝聚法体后，虎妖的天赋虎啸已经撼动不了修士的神魂，反而会被追杀过来，灭杀神魂，抽筋扒皮带回去炼丹泡酒。
然而风机早年被人伤了神魂根基，阴玄门不知道是什么考虑，并没有费心费力去为了治伤，而是由着他自生自灭，以至于伤势渐深，不仅前路断绝，法力还逐年衰退。
青色神魂法体看似威风凛凛，然而其上颜色并不均匀，浑身上下有多处或明或暗，甚至隐隐有着许多裂纹。
尤其是风机刚才看到几个儿子的头颅，连他最宠爱的九子风常也在其中，心中怒到了极致，连暗伤被引动也浑然不觉。
这是天赐良机，此时此刻，正是风机最为脆弱的时候。
214. 分赃
如此良机，王啸却隐忍不动，他一定要看到风诚出手，才会确定这是个真的‘二货’，否则他宁可浪费时机就此遁去，或者等风机真的走火入魔了再来捡漏。
咻！
夜空中响起一道不起眼的破空声，风机的青色神魂法体一僵，咆哮声响如雷霆。
“逆子！孽障！”
那是动手的信号！
王啸双眼一亮，那破空声虽然不起眼，却是隐藏在别处的风诚以弩机将抹了蛇毒的追魂箭射中了风机的神魂，而那蛇毒，则是出自于‘盘山蛇王’柳青衣！
妖族通灵修行后，必有神异，虎妖能以啸声撕裂神魂，蛇妖便能以剧毒腐坏神魂！
咻咻咻！
风诚根本不在乎暴露行踪，反而趁热打铁，一股脑将备下来的弩箭全都射了出去，只是一点蛇毒如何能伤得了风机这等老修士，即便他有伤在身，所以他准备了几十枝弩箭和几把连射弩，定然要全力以赴，让风机长老内外交困，加上怒火攻心，才能逼的风机走火入魔！
“孽障！”
风机的神魂抖得如同筛网，柳青衣的蛇毒沾染神魂，会有一种肉身腐烂般的剧痛，尤其是神魂敏锐，这痛楚更是扩大了十倍，风机坐镇谷中后养尊处优，多年来连委屈都没受过，突然遭受这种折磨，几乎将他心头怒火都压下。
好不容易回转点清明，立刻怒火再燃，他催动神魂法力，轻斥一声，几亩面积的一片火云就以凭空出现，直接朝下面的山庄盖过去。
他竟然是不管不顾，完全无视了下面那些丫鬟、仆人、家丁、舞女等，一股脑的将他们和暗中谋害自己的逆子都罩在了火海中！
看到那些头颅的死后，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不是他哪个儿子想要谋逆弑父，外人哪能将留在城里的儿子杀的这么干净？
而不管动手的是哪个，既然连风常也被杀了，他就绝不会留情！
反正他的儿子还有！
吼！
火海罩顶，风诚咬着牙隐藏不出现，王啸则终于跳出隐藏之处，对着空中的风机就是一声咆哮。
虎啸迎面，声波有如实质，风机瞬间如遭雷击，神魂法体终于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即便修士能够白日行走，神魂依旧是神魂，纯阴魂魄依旧是畏惧纯阳之力，即便是春雷炸响都会受伤，虎啸雷音，乃是修士神魂渡劫，化阴为阳前的天敌。
吼！
王啸站立墙头，一身皮毛在火光映照下油光滑亮，眼见风机吃了大亏，他又是一声咆哮，只觉得喉咙撕裂般的疼痛。
这等撕裂神魂的虎啸虽然是天赋异能，但对于身体也并非没有负担，如果只是普通的阴魂或者修士，他一声咆哮过去，立刻就要魂飞魄散，风机重伤在身还能硬抗一记，抖得跟筛糠一样还能维持形体，这让他感觉不妙，连忙就补了一嗓子。
噗的一下，风机终于再无法硬撑，青色神魂法体炸成了一团青气，过了十几息后，青气勉强聚合起来，却已经看不清神魂的面貌。
“啊啊啊啊！”
风机凄厉的叫声充满了疯狂的味道，神魂法体猛地向下钻进了破了大洞的大殿内，王啸看的一愣，然而没过多久，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中年男子从大殿一扇窗户冲出来，身穿一件华贵无比的锦袍，五官扭曲，神色癫狂，狂呼乱叫的冲出山庄，不知去向。
王啸看的几乎呆住，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明明有伤在身，还被亲子头颅刺激的近乎失控，又被蛇毒腐蚀神魂，还硬吃了两记虎啸，总算是让风机走火入魔了……地仙界的神魂之道，看来也不能小看，这家伙陷入癫狂逃出了山庄，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麻烦。”
修行如登山，每层境界之间的差距，都只有对比过了才能知道，王啸的虎妖异能最克制鬼魂和修士的神魂，风机从附体期跌落到日行期，却还能在被连番暗算后硬吃了两记虎啸才走火入魔，这等神魂坚韧的程度，让王啸大为惊叹。
他原本还不确定，地仙界如今的修炼圈是否能比得上当年洪荒是，如今看来，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同等条件如果调换的话，如今地仙界的修士，未必就不如当年洪荒那些得天独厚的炼气士们。
哔啵哔啵的烈火灼烧声飘入耳中，焦糊的气味让王啸回过神来。
风机虽然只是出手一次，却让整个花费十年建成的山庄大半陷入了火海，其中惨叫声和呼救声都是零零碎碎，并非是遇难者不多，而是不少人在刚才火云天降笼罩山庄时，就已经被高温和火焰活活烧死。
轰！
一处几乎烧透了的阁楼轰然倒塌，风诚狼狈的从废墟里钻了出来，满身黑灰，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院墙上，火光映照下一身邪气的虎妖，这让他头皮突然一紧，没有冒然靠近，而是扬声喊道：“虎王！可成了吗？”
王啸低头看了看，轻轻一纵跳到了山庄中。
他扬起前爪，将一根合抱粗的柱子拍断，再提身往前一撞，将一面即将倒塌的墙壁撞开。
风将飘浮的黑灰卷走，燃烧的顶棚也随着撞开的墙壁被拉到了另一侧，废墟之中，现出了三个昏迷过去的舞女。
王啸左右看了看，除了这三个死里逃生的舞女外，山庄内的幸存者不是已经逃离，就是已经生机微弱，来不及救了，他这才看向风诚，硕大的虎头点了点。
“太好了！”风诚又惊又喜，顺手就把拿着的弩机丢开，兴奋道：“虎王，快，我现在就带你去秘库！”
……
秘库就在山庄之中，只是位置隐秘，风诚他们往日里虽然知道，但是不敢触怒父亲，也就无人敢来。
风常倒是敢，但他要什么风机都会直接给他，自然没必要偷偷过来。
秘库所在，是在山岩中开凿出来的一方山洞，以玄铁大门封禁，往日里还有人看守，不过这会自然是跑的没影了。
仙人打架，凡人遭殃，风机怒极之下放的火云，如果是同行来斗法，还能你来我往杀上几十个回合，凡人不通法术神通，也没有法力宝物护身，沾着就死，挨着就伤，不逃那是傻子。
王啸跟着风诚来到这里，就见到这大门一丈来高，青黑色的玄铁上刻着仙鹤、祥云以及白鹿，毫光隐隐，颇有玄妙，显然有禁法布置在上面。
“虎王！这里就是秘库了，这秘库大门也是山庄内现在唯一有着禁制的地方，我爹亲手布下禁法，加上这玄铁本来就坚固无比，就算十几个大力士以钟锤敲砸也破不开，我们俩还需要花些时间来慢慢消磨上面法力，直到……”
“开了，进去吧。”
风诚还在喋喋不休时，王啸上前看了两眼，虎掌轻描淡写的拍在了门上，就以神念传信示意风诚进去。
“……”风诚顿时哑然，险些咬到了舌头。
王啸则懒得跟他解释，这门上的禁法虽然是以地仙界法力布置，但根基还是在阴阳五行，四象八卦上面，这乃是天道延伸的根源法则，即便地仙界天地法则与洪荒不同，也不能把阴阳改成三才，让五行变成六行。
凑巧的是，他对于阵法倒是真不陌生，毕竟当年受过通天教主指点，无论佛道两家的阵法布局，他都了然于心，除非是那种有人主持的活阵，主持者阵法造诣还要高于他的，才会棘手很多。
风诚一下子没了声音，默默的伸手摸上大门，试着推了推，大门就动了一下，果然禁制已经消失了。
玄铁在凡俗中虽然是千金不换的宝物，但对于修士来说，也只对散修才算珍贵，没了禁制阻碍，只是门锁并不能阻止风诚，他发力震断了秘库门后的门栓，吐气开声，将这数千斤重的金属门缓缓推开。
王啸微微低下头，跟在风诚后面走进了秘库中。
这开凿在山壁上的秘库内部倒是空间更大了些，墙壁上镶嵌着用以照明的夜明珠，王啸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这种东西在凡俗中价值千金，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风诚也不怎么在意，两人都是修士，凡俗间的财货获得并不难，自然也就没什么兴趣。
秘库中并没有多少东西，而是靠墙摆放着三排以玄铁打造的架子，大部分都是空空荡荡，摆放的东西并不多。
王啸行动不便，自然是风诚代劳，他先从架子上找到一个羊脂玉瓶，打开闻了闻，喜笑颜开的又摸出来两个一样的玉瓶，将三个瓶子都拿了回来，交给了王啸。
“虎王，这三瓶【三阳炼形丹】便是我爹为老九准备的，我早就过了锻体期，用处不大，正好按照我们的约定交给你，你要炼化妖身和横骨，此物足能助你事半功倍。”
王啸点了点头，大口一张将三个玉瓶吞进了腹中。
妖族从出窍后开始，就能逐步炼化妖身，但也有很多妖怪不去炼化，只因为耗时极长，动辄就要几十年，炼化之后法力也不会有什么增长，就有许多妖怪自家拆解了炼成法器，比如柳青衣就把蛇信炼成了飞叉。
王啸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既然得到了这【三阳炼形丹】，那么他趁着现在修为还低，炼化妖身也就只需要几年光景，到时候以人身行走，的确方便许多。
毕竟如今不比当年，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傲视洪荒的走兽之长墨麒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