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TXT下载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全文阅读

作者:水果店的瓶子     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txt下载     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76章 特级教师【06】井宿同学,民间传说

    自墨倾夺得市第一和特等奖后,学校里非议她的声音就少了许多。

    高考临近,同学们都将心思放到学习上。

    课间休息时,教室里都显得寂静,一个个埋头做题。

    上午最后两节是语文课,宋一源提前五分钟来到教室,目光扫视一圈后,就径自来到靠窗的后座——也就是墨倾这一块。

    他是来找江齐屹的。

    “宋老师。”

    虽然在江齐屹心里,宋一源非常偏心墨倾,但大丈夫宽宏大量,他不会因此不敬宋一源。

    宋一源锁着眉,问:“井宿今天又没来上课,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江齐屹略有惊讶:“他不是请的病假吗?”

    “他在球场上强壮得跟头牛似的,请病假都请了快一周了。”宋一源问,“你不是跟他关系好么,有没有什么内情?”

    江齐屹茫然摇头:“没听他说。”

    宋一源打量他:“真没有?”

    江齐屹肯定道:“真没有。”

    “行。”宋一源颔首,没有再逼问。

    “你是担心他那个赌鬼爹吧?”江齐屹琢磨出什么,恍然道,“他确实被他的酒鬼爹揍过,但那是三年前了,现在他爹要动手,只有被他揍的份。”

    宋一源仍是不放心,但眉眼压了情绪,说:“行。”

    “说谁呢?”

    大冬天的,沈祈咬着一根雪糕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两个,分给了前座的墨倾和闵昶。

    江齐屹看着她,眼神控诉。

    沈祈摊了下手,表示没你的份。

    “大冷天的少吃这些。”宋一源操心地说了一句,然后回答沈祈,“我们在说井宿。”

    沈祈踢开凳子,走进去,做下来,疑惑:“他不是比我们高一年级吗?”

    宋一源解释:“他去年没考试,复读了。”

    沈祈问:“为什么?”

    宋一源说:“被人揍进医院,错过了高考。他现在复读,就进了我们班。”

    沈祈:“哦。”

    她来上课也有一两个月了,但没观察过其余同学,更没有发现井宿的存在。

    “你以前认识井宿啊?”宋一源狐疑地问。

    “他经常在离子巷那边晃,见过几次。”沈祈没有遮掩,实话回答。说完,她咬了一口雪糕,看得宋一源牙齿打颤。

    年轻就是好。

    宋一源又瞥了眼一边吃雪糕一边看书的墨倾和闵昶,摇了摇头,叹息着走上了讲台。

    *

    天黑得越来越早。

    放学后,校园倏然被寂静笼罩。墨倾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手里捏着一张书单,她借着路边灯光浏览着。

    一辆车从她身边路过,响了两下,随后停了下来。

    墨倾驻足。

    下一刻,便见车窗滑落下来,宋一源探出头:“你怎么还没走?”

    “找章老师请教一点问题。”

    章老师,教历史的。自竞赛结束后,墨倾又捡起历史书,时不时去找章老师。

    “澎忠来接你吗?”

    “没让他来。”

    宋一源看了眼腕表,招呼道:“上车,我送你去地铁站。”

    墨倾没有拒绝,将那一张书单折叠好,走到副驾驶旁,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宋一源发动了车,好奇地问:“你还在查故人吗?”

    “嗯。”

    “谁啊?”

    “你不知道。”

    宋一源没有沮丧,自我调侃道:“行吧,专业不对口。”

    墨倾扣好安全带,随口问:“你怎么才走?”

    “加班啊,学习委员的成绩下滑了,家长给我打电话分析了一个小时。够累的。”宋一源说,“我待会儿还得去家访,不到半夜都回不了家。”

    “家访谁?”

    “井宿啊。”宋一源啧了一声,“这小子请了病假,几天没来学校了,我去看一看。你知道他吧?”

    “嗯。”

    上午宋一源跟江齐屹、沈祈聊天,墨倾虽然没有搭腔,但都听到了。

    宋一源抱怨:“没一个省心的。”

    沉吟两秒,墨倾眯眼瞧着窗外飞舞的雪花,不疾不徐地说:“我跟你一起。”

    “哈?”宋一源匪夷所思道,“你去做什么?”

    “关爱同学。”墨倾随口找了一个理由糊弄。

    舔了舔唇角,宋一源跟瞅鬼怪似的瞅着墨倾:“你认识他吗,就关爱同学?”

    “我对所有在离子巷鬼混的学生都有兴趣。”墨倾翻开一本书,不紧不慢地找到先前夹页的地方,“开你的车。”

    宋一源心情莫名且复杂。

    不一会儿,他将车停了下来。

    墨倾抬起眼帘,侧首看他。

    宋一源瞧了眼街上的各种小吃摊,问:“你饿了吗?”

    墨倾:“……去买吧。”

    宋一源去买了些吃的,二人在车上解决了温饱问题,然后由宋一源开着车,前往井宿家的住所。

    半个小时后,道路两旁的景色突变,高楼大厦变成了矮小的房屋,宽阔平坦的道路也成了狭窄颠簸的小道,刚够两辆车同行。

    “这是哪儿?”墨倾被外面的景色吸引了注意。

    “城中村,这里是以前的农村。”宋一源说,“井宿父亲嗜赌,五年前,他把家中房车都输光了,老婆跑了。他没钱,就带着井宿住进了这里,房租很低。”

    墨倾单手支颐:“哦。”

    “江齐屹说,井宿是自己打工赚钱读书的,他父亲一分钱都给不了他。”

    墨倾说:“比闵昶好点嘛。”

    宋一源怔了下,摇了摇头:“不一样,不是谁都有闵昶的能耐。”

    光是闵昶的学习能力,就是一般人望尘莫及的。像墨倾、沈祈、闵昶这样脑袋灵光、一点就通的人,都是受到老天馈赠的。

    墨倾不置可否。

    不一会儿,宋一源将车停到一栋三楼自建房外。

    他看了眼二楼,发现某间房亮着灯,便道:“应该在家。你要一起上去吗?”

    “嗯。”

    墨倾将书本合上了。

    推开车门,风裹着雪粒子飘过来,墨倾眯了眯眼。雪下得大了一些,气温也更低了。

    宋一源穿着一件大衣,下车时还是被冻得一个哆嗦。他关上门,瞧见衣着单薄的墨倾眼皮都没眨一下,皱眉问:“你不冷吗?”

    “不冷。”

    不冷就不冷吧。

    反正在宋一源的概念里,墨倾不是以常人数据来衡量的。

    “在二楼。”宋一源看着敞开的楼梯,“直接上去吧。”

    找到一扇门,宋一源仔细核对了地址,然后屈指敲门。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原本还亮着灯的房间,蓦地一暗,里面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敲门的动作一顿,宋一源摸不着头脑,莫名地问:“灯怎么熄了。”

    “很明显,”墨倾活动了下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债欠得太多了,想跑。”

    宋一源一怔,预感不对劲,张口:“你想做什——”

    话未说完,就见墨倾一脚踹在了大门,只听得“嘭”地一声,门倏地弹开,狠狠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下一刻,墨倾进了门。

    宋一源震惊了半秒,整个人都麻了,无语地跟在墨倾身后。

    墨倾径直步入一间卧室。

    宋一源跟到卧室门口时,只见有道身影已经爬上了窗户,而墨倾如一阵闪电般来到窗前,拽住已经准备往下跳的人的后衣领,直接把人拽回来,一把按在地面。

    然后,就是一阵惨叫声。

    “……”

    宋一源的内心是绝望的。

    ——他的饭碗在走失的边缘。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等我有钱了我肯定会还的……”一个中年人趴在地上求饶,看都不敢看墨倾一眼。

    屋内一片漆黑。

    墨倾就站在中年人旁边,窗口灌进来的风荡起她的校服衣摆。她冷冷看着匍匐在地中年人。

    “听说你儿子有钱,”墨倾像个不近人情的杀手,语气狠厉,“他在哪儿?”

    中年人听到这声音时一愣:“你是女的……”

    未等他说完,墨倾就弯下腰,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将他的脸砸在地面,挤成了饼。

    墨倾冷声问:“说不说?”

    “我说我说。”中年人瑟瑟发抖,连忙道,“他这几天早出晚归的,但我知道,他在离子巷的九层台。那是一家书店。”

    “你最好没说谎。”

    话音落,墨倾松开他。

    然而,正当中年人欲要继续求饶时,墨倾一个手刀砍在他后颈,人卡了一下,就此昏倒在地。

    嫌恶地瞥了眼这个满身酒味的中年人,墨倾站直了身子,往门口瞥了一眼,随后大步走过去,说:“走吧,九层台。”

    “你这样,不太合适吧……”宋一源已经头疼该如何写观察日记了。

    “你奢望一个嗜博的人热情洋溢地招待你吗?”墨倾扭动着手腕,理直气壮地说,“你要好好跟他沟通,容易被他捏住把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惹他不高兴,他能让你丢饭碗。”

    “你说的也没错。”宋一源被她说服了。

    虽然墨倾的手段过于粗暴,可是墨倾扮演的是“催债”的角色,没有露脸和公开身份,不会给他们惹来麻烦。

    另外,墨倾问井宿下落时,是冲着“要钱”去的。

    省得井宿父亲挨了一顿打后,等井宿回来,又把责任归咎给井宿,给井宿找不痛快。

    ——没想到墨倾在短时间内能把事情考虑得如此周全。

    思考了一番后,宋一源决定在观察日记里好好夸一夸墨倾。

    *

    再次回到车上时,已经快八点了。

    宋一源扣好安全带,问:“你还要跟着去离子巷吗?”

    “去。”

    “江刻不会说你什么吗?”

    “不会。”

    “他对你可真宽容。”

    宋一源一直没想明白,江刻不是第八基地的人,为何会对墨倾这么好。

    难不成真如霍斯说的那样——江刻中邪了?

    将问题抛在脑后,宋一源将车开往离子巷。

    这里离离子巷很近,不到二十分钟,宋一源就循着导航来到离子巷,绕了大半圈后,终于见到了“九层台”的招牌。

    九层台是个两层楼的书店,外面挂了一个木牌牌,是用毛笔字写的,天一黑,只能借着霓虹灯光勉强辨认。

    宋一源在附近兜了好几圈才找到这牌子。

    “到了。”宋一源松了口气。

    “下车。”

    墨倾像是个吩咐人做事的,淡淡地扔下两个字,就推开车门走了下车。

    宋一源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跟在墨倾。

    进来书店大门,里面一派寂静,听不到一丝人声。扫视一圈,墨倾发现一楼没有一个客人,唯有一个活人,正坐在前台看书。

    那是一个老人,已过花甲之年,头发花白,留着长长的胡须,倒有几分儒雅之风。

    “是来买书的吗?”见到墨倾和宋一源,老人将书放下,跟他们说,“一楼教科书、辅导书、畅销书,二楼国内外名著和古籍。”

    宋一源这次抢在墨倾前面,主动说明来意:“你好,我们找人。”

    “找井宿吗?”老人的目光在墨倾的校服上停顿须臾,继而疑惑地问,“你们是?”

    宋一源介绍道:“我是他的班主任,叫宋一源,她是我们班同学。”

    “这样啊,为了他翘课的事吧?”老人松了口气,和颜悦色道,“他就在二楼呢,为了一个民间传说,在店里待了好几天了。”

    说着,老人摆摆手:“赶紧把他带走吧,人都魔障了。”

    “行。”

    宋一源点头,随后想上二楼。

    但是,墨倾却仍旧站在原地,问老人:“什么民间传说?”

第077章 特级教师【07】神奇药方,人人抢夺

    “什么民间传说?”

    老人没想到墨倾会追问,怔了一下。不过,他打量了下墨倾,觉得小孩好奇心强是正常的,便如实说了。

    “是说,百年前有一个神医,没有名字,却留下无数传说。据说,他在消失之前,曾写下十张药方,每个药方各有奇效,可治疑难杂症,得知价值千金,如今流落人间,被一些信此传说之人觊觎。”

    宋一源中肯地评价:“听起来不靠谱。”

    他没有接触过中医,不知道这些传说。不过,他对“百年前”和“神医”皆很敏感,下意识就想到墨倾,于是朝墨倾投去目光。

    墨倾用后脑勺对着他,看都没看一眼。

    “还有更不靠谱的。”老人捋了捋胡须,叹息一声,“传闻,这十张药方写在特殊的材质上,字不留痕,难以销毁。得此药方,需过经过二十一道工序,才能令药方浮现。”

    宋一源追问:“什么工序?”

    “不太清楚。”老人摇了摇头,“我好像在书里看到过,但时代久远,记不清了。”

    墨倾朝头顶天花板瞥了眼,神情若有所思,问:“井宿是在找什么,神医传说、神秘药方,还是完整工序?”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是听我提到这传说后魔障的。”老人说。

    “谢了。”

    墨倾扔下两个字,随后前往楼梯。

    宋一源跟在她身后,气场被压得死死的,就像是一个随从。

    走到拐角时,宋一源蓦地大步跨了俩台阶,来到墨倾身边,压低声音:“老实说,我一开始就觉得你跟来不对劲,你到底想做什么?”

    墨倾淡淡道:“不知道。”

    宋一源拧眉:“不知道?”

    墨倾说:“还在探索阶段。”

    宋一源一脸的莫名其妙。

    事实上,墨倾并没有糊弄他。

    她做这一切,所有的动机,都来源于灵异部门的新任务。偏生新人物没讲明内容,只说了个线索,她只能先搜集信息再说。

    她没别的事可做,也不怕浪费时间。

    何况,她的直觉素来敏锐。

    “那个民间传说呢,神医是在说你吗,药方是真的吗?”宋一源抬手摸着下巴,仔仔细细地瞧着墨倾。

    “我说了不算。”墨倾懒声问,“问题是,你信吗?”

    ——你信吗?

    一句话把宋一源问倒了。

    墨倾没再同他闲聊,继续沿着楼梯往上走。

    走出狭窄逼仄的楼梯,映入眼帘的,是简单的几排书架,书不多,分了两个区域,左右各一个,且有休闲区和阅读区。

    一目了然。

    二楼有两个人,一个坐在阅读区的沙发上,可见半个侧影,正在看书。一个坐在休闲区的吧台前,穿着店员的制服,也在看书。

    宋一源扫视了一圈,径直朝吧台走去。

    墨倾则是没有动,目光定在沙发上须臾,掏出手机,给江刻发了一条消息。

    【墨倾】:江——

    没几秒,就见沙发上的男人动了一下,拿出手机瞥了眼,继而朝这边看过来。二人目光对视的一瞬,墨倾看清了他眼里的无语。

    今日的江刻,还是那一身休闲衬衫的装扮,但没那么一丝不苟,没领带,解开衣领扣子,衣袖挽到手肘处。

    他翘着腿,手里拿着一本书。

    片刻后,江刻将视线一收,微垂着眼,手指轻点着手机屏幕。

    不一会儿,墨倾收到一条新消息。

    【江刻】:老板。

    扫了眼消息,墨倾把手机一收,转身走向吧台。

    此时,宋一源已经来到吧台前。他的阴影落下的那刻,井宿就察觉到他的存在,刚欲抬头说话,他就见到宋一源的长相,顿时失了声。

    “带病打工还要看书?”宋一源三指一捏,将井宿手中的书拎过来,身形斜倚着吧台,一边快速翻书一边调侃,“不错不错,好榜样啊。”

    陡然见到宋一源,井宿只是愣了一瞬,旋即,好看的眉眼就覆上一层冷意。

    他冷邦邦地开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宋一源将书合上,吊儿郎当地说:“怕你把学校忘了,喊你回去上课。”

    井宿看着他手中的书,不说话。

    被井宿瞧了一会儿,宋一源觉得挺没意思的,将书还给了井宿。

    宋一源手肘横在吧台上,打听道:“听说你以前是宋江河那个班的?”

    听到“宋江河”三个字,井宿的表情倏然一变。

    井宿神情更冷了。

    “敌意别那么大。”宋一源撩起眼帘,“既然是他的学生,就以学习为重,好好毕业。故事已经传了一百年,不必现在就得知道结果。”

    井宿冷冷地说:“少拿他来说话。”

    微顿,他继续说:“你跟他相比,除了同样姓宋,没一样比得上他的。”

    宋一源表情微变,然而,只是一瞬,就恢复了平静。

    只是,再看向井宿时,眼里多了些复杂情绪。

    须臾后,宋一源颔首说:“这点我承认,但你——”

    “你懂个屁。”

    井宿直接截断了他的话。

    完全抗拒跟宋一源的交流,井宿扔下这句话后,就侧过身,弯腰捡起地上的背包,拿过放凳子上的外套,然后走出了吧台。

    他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

    墨倾旁观着这一幕,待井宿身影消失,侧首看向宋一源,挑眉:“宋江河?”

    “我……”宋一源顿了下,掩去所有情绪,轻描淡写的说,“我们学校的老师,以前教过他高一。”

    “没听过。”

    “正常。”宋一源极其随意地笑了下,“我来之前,他就走了。”

    “哦。”

    墨倾没有再问,但目光却在宋一源脸上顿了一秒。

    宋一源拍了拍手,说:“走吧。”

    “他呢?”墨倾指的是井宿。

    “他人没事就行,不想上课的学生,待教室也没用。先看他明天去不去学校,不然再来游说。”宋一源心态好得很。

    他缓步往楼梯走,视线无意间瞥向阅读区的沙发,发现已经没人影了。

    他侧首问:“那个客人呢,走了?”

    墨倾懒洋洋地答:“走了。”

    *

    他们俩走出书店。

    雪还在下。

    墨倾跨出门槛后,余光瞥见了什么,站住没动。

    宋一源被冻得直打摆子,他掏出钥匙往车那边走,走出两步发现墨倾没动,疑惑地回过头:“杵那儿做什么?”

    墨倾说:“你先走,我还有点事。”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宋一源狐疑地凑过来,“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墨倾偏了下头,挑眉,眼里溢出一丝威胁:“走不走?”

    “走。”宋一源背脊一颤,没有死缠烂打,“你路上小心,回去后跟我打声招呼。”

    “嗯。”

    墨倾很给面儿地回应一声。

    宋一源搓了搓手,最终还是压下好奇心,离开了。

    墨倾在门口站了会儿,确定宋一源将车开走了,才缓缓转过身。这时,隔壁的店里走出一人,身材挺拔,身穿风衣,俊雅如斯。

    是江刻。

    江刻偏着头,看她,不说话,神情轻松。

    墨倾气定神闲地问:“去哪儿?”

    “回家。”

    江刻转身就走。

    墨倾抬步跟上。

    她问:“在查什么?”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多看点书,提升自我。”江刻说着冠冕堂皇的鬼话,转而问,“你呢?”

    墨倾眼皮都没掀一下,张口就来:“助人为乐,人人有责。劝叛逆学生走向正途。”

    “不错,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你也不错,四有五好青年代表。”

    二人你来我往,一直辩到车旁。待到坐进了车里,江刻气息一变,又成了往日那般沉着冷静、一丝不苟的形象。

    墨倾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

    她忍住一脚踹过去的冲动,语调微硬,问:“盲猜一下,为了神医药方?”

    江刻高深莫测:“不可说。”

    墨倾嗤笑一声。

    不就是上次吃火锅时,让他自己去查吗?还较上劲了。

    不过,如果新任务的重点是药方的话……

    真是自作孽。

第078章 特级教师【08】神医村,国医大师

    第二天,井宿依旧没来上学。

    课间休息时,宋一源又一次找到江齐屹,二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最后在宋一源的苦口婆心之下,江齐屹答应陪宋一源去找井宿聊一聊。

    宋一源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发现墨倾往后倚着课桌,双手抱臂,正偏着头瞧他。

    宋一源一个激灵:“今天没你的事。”

    昨天井宿和墨倾没说上话,没看到墨倾如何发挥,但墨倾恐吓井宿父亲的场面,宋一源历历在目,可不敢在这时把墨倾带上。

    墨倾挑了下眉。

    “宋老师。”教室后门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语气硬邦邦的,是教导主任。

    宋一源回头看去。

    教导主任大步走进来。

    “这周六下午两点,国医大师梁绪之将在我校礼堂进行中医演讲,面向全市学生,每个班都有限定名额。”教导主任说,“你待会儿上课,说一下这事。”

    宋一源听完,舌尖抵了抵后槽牙,须臾后问:“谁?”

    “梁绪之。他跟你一样,都是帝城大学毕业的,还是同一届,你不认识?”教导主任硬声硬气地问,话里话外都有讽刺的意思。

    ——身为同一届的校友,人家已经是国家认可的国学大师了,你在做什么?

    “不说。”宋一源简单干脆地拒绝,“中医讲座有什么好听的,还是一半吊子。”

    教导主任愠怒道:“宋老师,注意你的说话方式。”

    宋一源早跟他闹掰了,也不惯着他,直言道:“要说你说,我不说。”

    “你——”

    教导主任气得直咬牙,他指了指宋一源,可又忍住了。

    直播那件事,宋一源之所以能压下来,是因为宋一源有他们的电话录音。宋一源以此要挟他们,息事宁人。

    教导主任和吕战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到现在,宋一源录音未删,教导主任的把柄依旧在他手里。

    “我说就我说。”教导主任咬牙切齿地说,把一肚子气都咽了下去。

    上课铃声响起。

    教导主任走向讲台,教室里顿时一片寂静,学生们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有个好消息,跟你们讲一下。”教导主任道,“这周六,帝城大学著名的国医大师梁绪之,将于我校礼堂进行中医演讲。弘扬中医文化,促进医学发展,感兴趣的同学都可以报名去听一听。”

    “是那个从神医村出来的梁绪之吗?”班长举了下手,好奇地问。

    教导主任面上一喜,颔首道:“没错,是他。”

    听到这消息,教室顿时炸开了锅。

    “神医村?我好像听过。”

    “很有名啊。我国被认证的国医大师,有好几个来自于这个村。”

    “梁绪之是不是在国家电视台专门有一档中医节目?我爷爷爱听,学了不少养生之道。”

    “西医组织看EMO,中医的话,神医村占半壁江山吧。”

    ……

    对于这个讲座,同学们积极响应。

    无需教导主任多费口舌。

    教导主任没料到效果这么好,顿时心情畅快不少。他眉眼带笑,挑衅且得意地朝宋一源看去。

    然而,宋一源视而不见,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神医村是什么?”墨倾微微抬头,问宋一源。

    “一个隐世村庄,建立于一百年前。”坐在墨倾身后的沈祈抬眼,主动回答,“据说,这村子的人,自懂事起就跟药材打交道,每个人都精通医术。到现在,能叫得上名号的中医大师,一半以上都是从那村里出来的。”

    墨倾又问:“谁建立的?”

    “据说姓江,没留下名字。”沈祈看着墨倾的侧脸,细细观察她的神情变化,“他们现在的村长,姓墨。”

    宋一源静静听着沈祈说完,饶有兴致道:“你懂挺多啊。”

    沈祈淡声反问:“不是常识?”

    墨倾等人:“……”

    好家伙,一句话得罪所有人。

    “对于中医行业来说,这确实是常识。”宋一源帮他们挽尊。

    闵昶悠悠提醒:“我家开医馆的。”

    墨倾随后补充:“我是回春阁坐诊大夫。”

    宋一源惊了惊,心想竟然忘了这一茬,可下一刻,就见闵昶和墨倾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你到现在一个人没治过吧?”闵昶对墨倾以回春阁大夫身份自居这一事倍感压力。

    “你家医馆现在有过病人吗?”墨倾反问。

    “……”

    闵昶无言以对。

    *

    “梁绪之来第一附中演讲”的消息,立马就传开了,不仅是各大中学,就连小学和中医爱好者之中,都广为人知。

    梁绪之,年仅25岁,就是国家一级国医大师,于帝城大学医学院任职,是最年轻的副教授。

    他年轻有为长得英俊,背后又有神医村撑腰,加上有固定的节目,在各大社交平台都进行科普,知名度非常广。

    学生和家长反响热烈。

    中午,墨倾在哥布林小卖部偶遇宋一源时,找宋一源要了个讲座名额。

    “你要听讲座?”宋一源震惊。

    “嗯。”

    宋一源啧了声,不屑道:“听那个干嘛,中医哪有西医好……”

    墨倾视线下移,落到宋一源的右手上。

    宋一源心一颤,下意识将手往后移了移,警惕地问:“霍斯还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墨倾莫名其妙。

    “我手被废的事,不是霍斯跟你说的吗?”宋一源狐疑地盯着墨倾,舔了下唇角,继续问,“他还说了什么?”

    墨倾一顿,回:“他没说。”

    “……”

    宋一源一脸的“我不信”。

    “你这手,一看就是拿手术刀的,但手抖,拿粉笔还成,用手术刀没可能了。不是被废还是什么?”墨倾慢条斯理地问。

    宋一源琢磨出什么,瞪大了眼:“你看出来的?”

    “嗯。”

    “怎么会……”宋一源喃喃道。

    不过,他一想到墨倾离奇的经历,以及“改造人”的特殊身份,寻思着没什么是不可能的,遂又平静了。

    墨倾把话题拐回来:“讲座。”

    “行行行。”宋一源摆摆手,“不就一个名额么。”

    深吸一口气,宋一源上下打量了墨倾一会儿,最终,不放心地叮嘱:“有一点。你得答应我,不要惹乱子。”

    “行。”

    墨倾爽快地应了。

    随后,她抬手一摆,转身走了,长发在身后飘扬。

    望着她的背影,宋一源抬手捂住胸口,总觉得有些不安。

第079章 特级教师【09】墨倾大放厥词:你不配

    在宋一源拽着江齐屹找了井宿三天后,井宿终于出现在了教室。

    纯粹是被宋一源烦的。

    不过,哪怕是来了教室,井宿也没好好听课,而是拿出在书店借的书,一本一本地翻,颇有一种当初墨倾的意思。

    体育课上,老师让他们在大冷天跑了两圈,身体跑热了一些,就让他们解散了。

    墨倾要走时,被井宿叫住:“喂。”

    闻声,墨倾偏了下头,看他。

    冷风呼啸,井宿穿得略显单薄。他个高,有着少年人的清瘦感,整体干净清爽,不像是住在城中村的人。

    许是七班有个性的学生太多,又许是井宿是复读生,一直安分守己学习,他在班里的存在感并不强。

    但仔细一瞧,模样也是生得好的。

    墨倾手指把玩着一根枯枝,眉毛微动:“叫我?”

    “你那天为什么跟宋一源来找我?”井宿目光锁定在她身上,有些迟疑。

    那日去书店时,墨倾虽然未同他说过一字,但他早就注意到了墨倾。

    墨倾懒洋洋答:“闲。”

    井宿单手抄兜,打量她半刻后,抬步走到墨倾跟前。

    “井城说,有一男一女来要债,把他揍了一顿。”寒风吹起井宿额前碎发,凤眼一眯,他声音低了几分,“是你们吧?”

    “嗯。”

    “谢了。”

    眉目一松,井宿睇了她一眼,倒是有几分真诚。

    墨倾摆了下手,踱步离开了。

    井宿看着墨倾的背影。

    这时,江齐屹跑过来,拍了拍井宿的肩膀:“兄弟。”

    井宿瞧着他。

    “我为了你好。”江齐屹作为过来人,友善地提醒了井宿一句,“你别招惹她。”

    “怎么?”

    “背景强大,学习厉害,还会武功。哦,宋老师还偏心……”江齐屹扒拉着手指,一一罗列着,最后摇摇头,“比不得。”

    井宿撩起眼皮,轻描淡写地说:“那你还往她那边坐?”

    “……”

    江齐屹一下就哑巴了。

    井宿转身往教室走。

    “哎,”江齐屹跟上井宿,颇为不解,“你还要找什么二十一道步骤?”

    “嗯。”

    “像宋老师说的,高考完再找,不一样吗?”

    “不一样。”井宿顿了下,眼睑微微垂下来,低声,“来不及了。”

    江齐屹不明所以:“什么来不及了?”

    井宿淡声敷衍:“不知道。”

    “你这人……”江齐屹指了指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江齐屹没有抛下井宿:“我帮你。反正最近忙学习,想放松一下。”

    井宿很怀疑:“你忙学习?”

    “……”

    江齐屹挠了挠头,有些无奈。

    最新的月考成绩又出来了,墨倾、闵昶、沈祈照旧包揽前三,证明他们在期中考试时的成绩并不是运气。

    江齐屹坐在他们身边,一天到晚见他们仨吃喝玩乐,但学习成绩又名列前茅,简直备受刺激。

    在校期间,江齐屹只是正常学习,没有拼命,可回到家后,每晚都加班到一两点,只想缩短跟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努力还不行吗?

    *

    周六那天,墨倾吃了午饭后,就回房加了一件外套,准备出门。

    路过书房时,被江刻叫住了:“去哪儿?”

    墨倾一顿,将被压在衣领下的发丝撩开,侧首道:“看讲座。”

    “什么讲座?”

    “宣扬中医的。”

    “我有空。”江刻将书一合,视线一抬,笔直地打向墨倾,“送你。”

    墨倾怔了一秒,说了句“行”,就默许江刻一起了。

    她上车时,在微信上找宋一源要了个名额,给江刻的。

    【宋一源】:江先生也要来?

    【墨倾】:嗯。

    【宋一源】:……他背叛了EMO。

    墨倾没搭理他。

    江刻这人,除了在EMO的本职工作外,估计什么都干。不过是去看一场中医讲座而已,已经无法动摇他的人设了。

    开着车,江刻觑了眼低头玩手机的墨倾,问:“谁演讲?”

    “梁绪之。”

    “哦。”

    “你认识?”

    “听过。”

    他没说,属于对方登门拜访,他听陈嫂提一句的那种“听过”。

    哪怕是国医大师,EMO的高层,都是被巴结的存在。

    *

    车开到第一附中时,江刻有一种“开家长会”的错觉。

    除了学生和家长,还有校外人员。车不准开进学校,在外面找个车位都难。江刻和墨倾算运气的,捡漏了一个车位。

    二人随着人群来到学校礼堂。

    进门后,墨倾和江刻皆是一惊。

    偌大的礼堂,此刻人满为患,除了前几排还有空座,其余座位都坐满了人,更甚者,还有拿着笔和纸坐在过道的。

    场面极其壮观。

    宋一源眼睛尖,忙得上气不接下气时,瞥见了墨倾和江刻,抬手跟他们摆了摆:“这边。”

    墨倾和江刻走过去。

    “你们俩坐这俩位置。”宋一源指了指两个空位置,然后将两个号码牌递给墨倾,“这是座位号,收好了。”

    “哦。”墨倾颔首,继而梭巡一圈,问,“怎么这么多人?”

    宋一源不爽道:“没事干的都来凑热闹呗。”

    他可真是不想跟梁绪之扯上关系。

    但是,他作为班主任,又被教导主任蓄意报复,被拎出来做苦力,非工作日时间,他还得跑来当苦力、维持秩序。

    问就是社畜的命。

    “小心被群殴。”江齐屹打着哈欠路过,非常贴心地提醒。

    宋一源手一伸,掐住江齐屹的后颈,把人往跟前一拎,狐疑地问:“你怎么来了?”

    “不止我,我们全家都来了。主要吧,是冲着温迎雪……”江齐屹解释着,忽的抬眸瞧见江刻,“咦。小叔,你怎么也来了?”

    江刻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只是一个眼神,就让江齐屹缩了缩脖子,不敢造次。

    宋一源看出江齐屹怕江刻,拍了拍江齐屹的肩膀,说:“走吧。”

    “好。”江齐屹秒变乖学生,一一跟他们仨告别,“宋老师再见,小叔再见,墨同学再见。”

    说完,如风一般溜走了。

    跟逃难似的。

    生怕江刻多给他一个眼神。

    墨倾看了眼手中的号码牌,给了江刻一个,刚想去座位上,就瞥见前排有一个单独的位置,有个女生坐在那儿,面前摆着一台电脑。

    “那是温迎雪?”墨倾问宋一源。

    “对。”宋一源看了一眼,颔首道,“听说温迎雪在帝城时跟梁绪之关系交好,所以梁绪之这次来,点名让温迎雪做助理。”

    “哦。”

    “江齐屹一大家子过来,应该是墨家想用迂回政策接近温迎雪。”宋一源分析道,“毕竟,家里出了温迎雪这么个厉害的晚辈,他们是不可能放弃的。”

    宋一源说完,忽而意识到——江刻也在。

    猛地一个哆嗦,宋一源一边腹诽自己最快,一边忙着想把话圆回来:“江先生,不好意思……”

    然而,江刻却打断了他:“你说的没错。”

    “……”

    宋一源一时语塞。

    不愧是EMO的分部负责人,做事就是大气。当着他的面吐槽江家,也不见他有一丝愠怒。

    不过——

    是否可以证明,江刻确实跟东石市江家干系不大呢?

    压下这个疑惑,宋一源朝江刻友善地笑了笑,然后找了个借口遁了。

    ……

    距离演讲开始,还有十来分钟,梁绪之迟迟没出现。

    墨倾落座后,闲得无聊,玩了会儿手机。

    班群里现在热火朝天,全在讨论温迎雪。

    【温迎雪跟梁绪之认识,真的假的,她这么厉害的吗?】

    【听说她是梁绪之点名做助理的,哪能有假。】

    【好厉害。】

    【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年纪轻轻认识梁绪之这样的国医大师,听说她的养父母家又是中医世家,只要她考上帝城医学院,今后前途无量啊。】

    【以她的成绩,考个帝城医学院,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吗?】

    【所以说,她为什么要来第一附中……】

    【降维打击啊。】

    【忽然觉得墨倾和沈祈不香了。单纯的成绩好,哪有背景和人脉来得重要?】

    【赞同+1。】

    ……

    他们说的倒也没错。

    墨倾兴致寡淡地扫了一眼,就退出了微信,没有对他们的讨论发表评价。

    她往后靠着,轻眯着眼,余光注视着温迎雪的侧影。

    ——温家。

    ——梁绪之。

    ——转学原因。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秘密挺多。

    江刻在一旁等得无聊,仗着周围没人认识他,放下了高冷霸总的架子,找墨倾说话:“你擅长中医还是西医?”

    墨倾沉吟了下,回答:“以前都擅长,现在不好说。”

    “怎么说?”

    “西医发展太快,一时半会儿跟不上。”墨倾实话实说。

    江刻是做医学技术工作的,知道这一百年来西医的发展,面对墨倾这样的理由,倒也挺正常的。

    江刻问:“想学习吗?”

    墨倾摇头:“不急。”

    在西医领域,她只擅长外科。而且,那是逼不得已自学的——战场上,没办法。

    现在国泰民安,医学界人才济济,她没有学习的迫切性。

    摆在她面前的很多事,都比这个要重要。

    距离二点还差两分钟时,梁绪之终于入了场。他一登台,礼堂内登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观众热情似火。

    梁绪之长得很英俊,头发微长,他扎在脑后,并不显得不伦不类,反而有几分儒雅。他带着金丝边的眼镜,穿着休闲西装,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体。

    墨倾倏地用手肘碰了下江刻的胳膊。

    江刻撩起眼皮看她。

    墨倾饶有兴致地问:“你下次试试这个形象?”

    “做作,不要。”江刻果断地拒绝了。

    作为一个时常要注意形象的人,江刻反感一切需要端着的形象——或许是天生就不喜欢。

    “我觉得你这样会……”墨倾手指摩挲着下颌,目光落到台上,用观赏的眼神瞧着梁绪之的装扮,慢悠悠说,“更性感。”

    江刻忽而觉得喉咙发痒,喉结滑动了一下。

    他偏头看向墨倾。

    然而,墨倾说完就跟没事人一般,翘着腿,懒洋洋地看着梁绪之,等待着梁绪之讲座的开始。

    梁绪之简单自我介绍两句,然后看向台下的温迎雪,指了指她,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理,温迎雪。”

    被单独介绍,温迎雪荣辱不惊,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跟他点了点头,又跟再做观众微微颔首。

    在场爆发出喧哗声。

    “那不是第一附中的学生吗?”

    “听说很厉害的哩,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竞赛拿了个国家一等奖。”

    “难怪梁老师把地点定在第一附中。”

    “第一附中沾了温迎雪的光哦。”

    ……

    此外,墨倾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班群里全在刷“温迎雪排面”几个字。

    墨倾将群设置了免打扰。

    又过了会儿,礼堂恢复了平静,梁绪之正式开始演讲。

    梁绪之确实有点能耐,讲得深入浅出,主要讲中医养生和人体穴位,其中有些是他自己的研究。

    墨倾本就是随意听一听,没怎么当回事,但听久了,时不时皱一下眉,对梁绪之一些斩钉截铁的说法保留质疑。

    经不起推敲。

    ——他太年轻了。

    听到后面,墨倾直打哈欠,在周围一干认真听课的人里,显得极其突兀。

    江刻从一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对这讲座不感兴趣,在她将手肘抵在栏杆上,手掌拖着下颌假寐时,问:“走吗?”

    “嗯?”

    墨倾脑袋一偏,眼睛半睁开,露出漆黑的眼眸。

    那一眼,裹着朦胧和恍惚,不大清醒,却看得人心口一烫。

    江刻失了声。

    没等到回应,墨倾狐疑起来,追问一遍:“什么?”

    “没什么。”江刻淡淡说着,将视线移开了。

    墨倾莫名其妙。

    讲台之上,梁绪之说完要选一个人上台尝试针灸后,将视线扫过来,在二人身上短暂移动,最终,他将视线定在墨倾身上。

    “这位同学。”梁绪之抬手推了下眼镜,主动询问,“你要上来试一试针灸吗?”

    礼堂内,观众羡慕不已。

    然而,墨倾一秒都没犹豫,果断又直觉地拒绝:“没兴趣。”

    周围的议论声忽而大了。

    梁绪之抬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看似不恼不怒的,继续问:“我看你听得挺认真的,对针灸有什么顾虑吗?”

    “我对针灸没顾虑,对你有顾虑。”墨倾年纪轻轻,却像个点评晚辈的长者,“就你那半桶水的理论基础,不配。”

    ------题外话------

    宋老师:QAQ,我的饭碗。

    宋医生:OVO,说的好棒!

第080章 特级教师【10】墨倾心血,江刻砸毁

    “就你那半桶水的理论基础,不配。”

    字字落音,全场寂静。

    在场之人,由原本对墨倾的羡慕和不解,转为了愤怒和不满。

    ——你个黄毛丫头,竟然羞辱梁绪之?

    台下的温迎雪终于抬头看向墨倾。

    梁绪之望向墨倾的眼神,渐渐转为深沉,漆黑的眸里蕴藏着危险气息。下一刻,他察觉到两道视线扫过来,是坐在墨倾身侧的江刻。

    江刻平静的目光下,隐藏着威压。

    梁绪之眸光一闪。

    “看来第一附中卧虎藏龙。”梁绪之徐徐开口,语气温和,没有一丝怒意,“我本该向你讨教的,但现在时间紧张,等讲座结束后再探讨。”

    短短几句话,不仅将墨倾的拆台行为巧妙化解,还维护了自己风雅大度的形象。

    墨倾睇了眼江刻:“没意思。”

    她当然知道,梁绪之是忌惮江刻,才如此打圆场的。

    “他们不懂行,只信权威。对你不利。”江刻不懂中医,但懂人性。

    墨倾“啧”了一声。

    平息了一场风波后,梁绪之目光在全场巡睃一圈,末了,唇角轻翘,定在了宋一源身上:“宋老师,你来吧。”

    宋一源心一哽,喉间一个“艹”字涌上来,在出口的一瞬,又硬生生被他咽下。

    他冷冷地剜了梁绪之一眼。

    梁绪之与他对视,唇角笑意微冷:“不乐意吗?”

    半晌后,宋一源缓缓起身,硬邦邦地回:“我不介意。”

    他的脸上,自是瞧不出丝毫“乐意”的意思。然而,仅是如此,已经是他最大的退步了。

    梁绪之存心点他,就是想羞辱他。

    他不懂中医,现在不过是个老师,还得留着这份工作,没法像墨倾一样,跟梁绪之强行杠上。

    走上台,宋一源在梁绪之的授意下,来到事先一帘子后面。帘子内是有摄像的,拍下的一切会同步展露在屏幕上。

    里面是一台精密的机器设备,以及一张床。人躺在上面针灸,会被机器检测到数据和画面,以便观察针灸效果。

    梁绪之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当上教授,就是因为他搞的是“中医数据可视化”。

    有了这一套设备,无论是病人作假还是医生作假,都没可能。

    数据才是切实的证据。

    宋一源板着脸看着机器和床铺。

    随后,帘子被撩开,梁绪之走进来,在靠近宋一源时一顿,于他耳侧讥讽道:“堂堂天之骄子,沦落到当实验品,什么感受?”

    “呵。”

    宋一源冷冷一笑。

    梁绪之哂笑:“人一失势果然不一样,这都能忍。”

    眸子一凉,宋一源拳头紧握,青筋一跳一跳的。他语气里蕴藏怒意:“你有完没完?”

    梁绪之手一抬,指了指简易的床:“请吧。”

    宋一源缓缓吸了口气,平息了怒火,然后走向那张床。

    ……

    台下。

    墨倾手指轻轻摩挲着耳垂,眼蓦地一抬,看向台上的白帘,旋即眯了眯眼。

    她放下手,指尖轻拈着一根针,针落入光里,却没折射出光,反而像是无底黑洞一般,把光线全都吸纳了。

    须臾后,墨倾跟江刻说:“我去趟洗手间。”

    “嗯。”

    江刻给了她一个眼神,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将墨倾的意图全然看穿。

    墨倾走后,没再回来。

    江刻坐着没动,坦然看戏。

    中间,衣服都脱了的宋一源,在收到一条短信后,忽而说要去一趟洗手间,几分钟后回来,梁绪之特地用机器检查了他的身体,确定没有异常后才让他躺床上。

    在屏幕上,一半呈现门帘内的画面,一半呈现机器的数据浮动。

    原本数据呈上涨状态,在达到一个顶峰后,异变突生,数据猛地上下跳动,原本安静躺着的宋一源猛地抽搐,表情痛苦。

    见证这一幕的观众,顿时按捺不住喧哗起来。

    “怎么回事!”

    “不是说这套技术很成熟,已经临床实验了吗,怎么还会这样?”

    “堂堂一个知名教授,现场针灸出现这种问题,还可信吗?”

    “我就说中医不靠谱!什么数据可视化,就是糊弄人的!这一针扎下去,谁知道会扎出什么问题?”

    ……

    场面瞬间沸腾,观众议论纷纷。

    意外突发时,梁绪之还算镇定,但是听到台下的议论,顿时脸都绿了。

    “把针给我拔了。”宋一源说着就坐起身。

    梁绪之冷眼盯着宋一源:“躺回去。”

    傻子才回去呢!

    宋一源直接要下床。

    可是,梁绪之朝两个打下手的看了一眼,对方会意,立即走过来按住宋一源肩膀,然后强行将宋一源按回去。

    宋一源哪能乖乖听话,手肘一横,欲要将人甩开。

    偏生梁绪之眼疾手快,一针扎在送医院将手臂上,宋一源手一麻,力道瞬间被卸掉,再一分神,便被人按回了床上。

    梁绪之冷静应对,又是几针扎下去,先让宋一源规矩一点,然后观察着数据,对症下阵,一番操作后,数据竟然稳住了。

    然而——

    只有宋一源和梁绪之知道,哪怕梁绪之什么都不做,数据也会在短时间内趋于平稳。

    观众的态度也没先前那般抗拒了。

    “个人体质不同,同样的模板之下,身体反应也不同。把宋老师的数据好好记录下来,回去后研究。”梁绪之顺利化解危机,跟帮手嘱咐一声着。

    随后,他轻蔑地瞥了眼宋一源,“请宋医……”话一顿,他才继续说,“宋老师下去。”

    宋一源已经下床,穿上了外套。

    他没再看梁绪之,直接撩开门帘下台。

    一个小小的意外,虽然引发了一点质疑,但是对梁绪之而言,影响并不大,名声和地位不会受到多少影响。

    顶多是给想黑他之人可乘之机罢了。

    跟“往日医学界捧着的未来之星,如今在他手里做实验,供人旁观取笑”一事相比,在他看来,完全不算什么。

    讲座接近尾声。

    宋一源先一步离开礼堂。

    在路过一个拐角时,他忽的听到一道凉飕飕的声音:“笨。”

    是墨倾。

    她就靠在拐角的墙上,双手抱臂,微侧着头,颇有不爽地瞧着宋一源。

    宋一源本是一肚子气,见墨倾这么说他,表情微变,弱弱地辩解:“他那一针扎的太快了。”

    墨倾睨着他:“你闹啊。”

    “拉不下脸。”宋一源叹了口气,有些感慨。

    生来就是个体面人,干不来撒泼打滚那一套。

    “你跟他以前有恩怨?”墨倾问。

    “有点吧。”宋一源琢磨了一下,解释,“我以前呢,比较骄傲,很多人看我不顺眼。并且,当着梁绪之的面,贬低过中医。”

    墨倾:“……”难怪。

    “你刚刚扎我的那根针,挺特别的,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宋一源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在哪儿买的?”

    “闵昶家。”

    “他啊……”宋一源颔首说,“他做的东西,确实挺别致。”

    “嗯。”

    墨倾含糊地答。

    长廊里传来脚步声,墨倾站直了,往宋一源身后瞟了眼,随后跟宋一源告别:“我走了。”

    “好。”宋一源点头,见到江刻走过来,打招呼,“江先生。”

    江刻同他点了下头。

    然后,江刻和墨倾就一起离开了。

    宋一源在洗手间抽了一根烟。他不爱抽烟,以前闻着烟味就避而远之,但来到第一附中后,偶尔会抽一两根。

    抽完烟,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回到礼堂,看着观众退场,跟同学们告别。

    有人认出他是当实验的人,前来问意外情况,有的是单纯的看客,有的是别有用心的记者,他三言两语打发了。

    人群散尽时,他看到江二夫人去找温迎雪,她笑脸相迎,温迎雪冷面以待。

    江齐屹不想掺和,晃悠过来。

    “温迎雪不想回墨家,那就不回嘛,搞不懂他们干嘛非得死乞白赖去求她。”江齐屹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

    “那你们家为什么对一个疑似私生子的江刻这么客气?”宋一源觑了他一眼,“你还那么怕他。”

    江齐屹哽了一下:“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感觉不一样。”江齐屹说不清楚,“我是挺怕他的。不过,他这人看着不近人情,其实挺好的,对谁都挺好。”

    不像温迎雪,就因为洗个手,直接让他破相了。

    宋一源饶有兴致:“怎么个好法?”

    “这么说吧。两年前,他刚来江家时,没找到住所,跟我们住过一段时间。”

    挠了下头,江齐屹继续说:“我妈比较粗心,不会留心我是否吃饭之类的,但他住的那段时间,只要我饿了,阿姨就会送夜宵,天气不好,家里就会派司机来接。”

    “我本来以为是我妈吩咐的,结果江刻一走,我什么待遇都没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江刻。”江齐屹叹息。

    宋一源惊奇道:“不像他能干的啊。”

    江齐屹忙不迭点头:“是啊。我一直就没怀疑过是他。”

    随后,他又说:“其实他对江家的态度吧,就是不主动掺和,但江家要有什么事,他还是会帮衬一下的。”

    “嗯。”

    愿意收留墨倾的,果然是个大善人。

    “宋老师,你跟这个梁教授,是不是不大对付?”江齐屹眼珠一转,把话题转移了。

    宋一源笑笑,推了下他的肩:“少管闲事。”

    他转身要走。

    “不再待会儿?”江齐屹无聊极了,挽留他。

    “不了,回去养伤。”

    宋一源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外面冷风呼啸,宋一源从门里走出来,被风一吹,打了个冷颤,同时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什么针灸能强身健体,瞧他现在冻成这样,就知道不可信。

    宋一源心里嘀咕着,向前走了几步。就在这时,脑海里蓦地闪现出什么,他怔了一下,露出诧异又恍然的神情。

    ——闵昶个屁。

    ——那不就是拍卖会上那一套针灸针吗?!

    宋一源思索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合着针灸针的传说是真的,而百年前那个传说中的神医……大概率,也是真的。

    墨倾。

    ——他是不是在墨倾面前使劲贬低中医来着?

    *

    车上。

    墨倾坐在后座,懒洋洋地犯瞌睡,结果脚一动,踢到地上一个塑料袋。她低头看了眼,把塑料袋提起来。

    她问:“是什么?”

    江刻往后觑了眼,淡淡道:“资料。”

    墨倾打开了袋子,江刻没有组织。

    那是一叠最新的资料,关于“传说中的药方”的民间传说。其上记载着不少人们为争夺一张药方而头破血流的故事。

    百年来,有关药方的故事,极其精彩。

    “隐藏药方,散落民间,用特殊的材质和二十一道工序制造神秘感,让觊觎之人争夺,就是你想到的传播办法?”江刻不疾不徐地问。

    “嗯。”墨倾坦然承认,“人类对神秘的事物,有着天然的好奇。”

    江刻不置可否。

    墨倾看了会儿资料,好奇地问:“这药方,现在还有人抢夺吗?”

    视线一抬,江刻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道:“多得是。”

    “哦?”

    “梁绪之就是那一群之一。”江刻说。

    这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信息,让墨倾眉毛挑了一下。

    ——有这么巧吗?

    “可有药方面世?”

    “有一张,珍藏于神医村,由村长保管。”江刻回答。

    “哪一张?”

    “不知道。”

    神医村虽然名气很大,但能找到的情报,少之又少。

    听闻神医村在偏远农村,光是进入就要翻过几座大山,跟外界天然隔绝。而,真的找到村子,也很难进去,因为是要经过严格审核的。

    甚至,在网上都找不到神医村的真正地址。

    墨倾捏着那一叠资料,微微眯眼,神情若有所思。

    ——这个神医村,或许可以一去。

    *

    梁绪之讲座上的意外,没有在网上溅起多大浪花。

    讨论的有,质疑的有,但一发出来,很快就被删除,或是被限流,很难被大众所知。

    ……

    周一,又下了一场雪。

    墨倾起了个大早堆了两个雪人,被江刻发现了。于是江刻让陈嫂早点做了早餐,等墨倾吃完后,就让澎忠把墨倾送走了。

    前院里,江刻站在门前,望着一大一小两个雪人。

    大的神似他。

    墨倾不知何时偷走了他的外套、帽子以及围巾,给雪人江刻穿上了,同时还戴了一个墨镜。

    小的是小江江,活灵活现的,旋转着在跳舞。

    江刻看着那个酷似他的雪人。

    那不是他。

    那一套衣服,他从未穿过,款式有些复古。搭配着围巾、帽子,像极了百年前的穿着。雪人的神态和气质,都有些玩世不恭,跟他没一处相像。

    这个雪人绝不是他。

    他想起小江江嘴里常念着的“江长官”,又想起墨倾曾提过跟他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江延。

    是那个人吗?

    澎韧手里捧着陈嫂给的窝窝头,围着那俩雪人啧啧称赞:“江爷,我们墨小姐可真有艺术天分,简直鬼斧神工啊。长得好、学习好、才华好,她怎么就这么完美呢!”

    江刻忍无可忍:“少夸两句不会少你一口吃的。”

    “哦哦。”澎韧咬了一口窝窝头,美滋滋的,过了会儿,他疑惑地问江刻,“江爷,我不夸,能拍两张照片吗?我想留着做纪念。”

    江刻眉目微冷:“砸了。”

    “砸了?”澎韧差点把窝窝头弄掉了,“这可是墨小姐清早起来做的雪人,就这么砸了,她会不会生气啊?”

    澎韧觉得自己问“会不会”就有些多余。

    会不会?

    当然会啊!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江刻声音一冷,语气不容置否:“砸了。”

    澎韧瑟缩了下,惋惜地看向那俩雪人。

    ——留不住了。

    *

    因为被澎忠提前二十分钟送去学校,墨倾难得地享受了一把清静的校园清晨。

    天都没亮呢,没几个学生来。

    墨倾在校园里散步,速度不快,观赏着雪后的校园景观。

    忽的,听觉敏锐的她听到了说话声,她脚步顿住,听清了一道声音——

    “你开个价,把宋江河留下来的那张皮纸给我。”

第081章 特级教师【11】江刻和墨倾争吵,闹崩

    “你开个价,把宋江河留下来的那张皮纸给我。”

    是温迎雪。

    风起,荡着一根树枝,雪花簌簌落下,在地面溅了一片。零星的雪块落到墨倾的鞋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回话的声音很耳熟,是井宿。

    “除了钱,别的都可以。名声,权利。好的学校,逃离家庭……”

    温迎雪的声音很稳,不急不缓地抛出条件,一个比一个有诱惑。她把功课做得很足,了解井宿的所有困境。

    “慢着。”井宿打断她。

    温迎雪话语一停。

    “你这人,长得挺好看,心肠真不行。”井宿嗓音里略有不屑,“我不知道什么纸,你找错人了。”

    温迎雪语气冷静:“你可以再想想。”

    井宿桀骜道:“不必。”

    不一会儿,就听得附近的石子路上传来脚步声。

    井宿将背包搭在肩上,微弯下腰,从一根斜飞的树枝下穿过,缓缓走向大道。

    他头一偏,见到了墨倾,眉头一皱。

    尔后,井宿往后扫了眼,见温迎雪从另一条道离开,背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重新看向墨倾,迟疑:“你没听到吧?”

    墨倾说:“不巧,听力好。”

    “……”

    井宿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脏话。

    须臾,井宿耷拉着眉眼,警告道:“跟你们没关系,少让宋一源掺和。”

    墨倾又说:“不巧,有关系。”

    井宿不解:“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正好知道二十一道工序。”墨倾分析,“我猜你手上有一张皮纸,宋江河留下的,但你不知道是什么。听到药方传说后,就开始找工序测验,是吗?”

    “……”

    井宿的眼神一点点变冷。

    “我也给你一个选择,想好了来找我。”墨倾慢条斯理地说完,拎着包,从井宿身侧经过,踱步走向教学楼。

    她的发丝轻扬,在井宿余光里乱舞。

    井宿猛地一转身,看着墨倾的背影,不由得紧了紧腮帮子。

    ——江齐屹说得果真没错,这两个转学生,来路都不正常。

    *

    放学后,墨倾照常上了澎忠的车。

    她感觉有点不对劲。

    澎忠素来话少,有时一路都可以不说一句话,像个司机工具人。今天也一样,澎忠没什么话,可时而望向墨倾的眼神,稍有不对劲。

    墨倾察觉了,但没放心上。

    她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是戈卜林打来了电话。

    她接听:“什么事?”

    “那个新任务,又多了一行字。”戈卜林知道墨倾不爱听废话,说得简明扼要。

    “什么?”

    “是两个名字。井宿,宋江河。”戈卜林说,“我查了一下,宋江河是第一附中曾经的语文老师,不过两年前忽然辞职了。宋一源就是顶替他的空位的。井宿是你们七班的学生,一个复读生,以前是宋江河的学生。”

    墨倾不太意外。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宋江河、井宿、药方展开的。

    沉吟了下,墨倾问:“宋江河和井宿之间有什么故事?”

    “这个我还不了解。”戈卜林见她来了兴致,忙道,“你想知道的话,我去调查一下。”

    “嗯。”

    墨倾淡淡应了。

    那姿态,如同戈卜林的领导。

    而戈卜林甘之如饴。

    挂断电话,墨倾又瞥了眼后视镜,见到澎忠异样的眼神。她轻皱眉,顿了半刻,终究是没说什么。

    回到江刻家,墨倾刚一走到前院,就明白澎忠多次“欲言又止”究竟为何。

    她大清早堆的两个雪人,没了。

    庭院的积雪还在,两个雪人凭空消失,明显不是自然融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墨倾眉目一沉,往屋里走。

    澎韧跟闪电似的冒出来,跟墨倾打招呼:“墨小姐。”

    “雪人呢?”墨倾语调清凉。

    “咦——”澎韧故作惊讶地出声,探头往庭院一看,似是才发现雪人不在了,他比墨倾还震惊,“雪人怎么不见了?可能是融化了吧。”

    演得极其做作。

    “没关系的,墨小姐,等过两天下雪,咱们再堆嘛。”澎韧端上友善的笑容,讪讪地说,“到时候我帮你,堆个更好的。”

    墨倾没有听他继续演习的兴趣,直接问:“江刻呢?”

    “啊?”

    澎韧僵住,视线自然而然往楼上瞥。

    墨倾没再耽搁,一身煞气,直接上了楼。

    澎韧打了个哆嗦,不由得搓了搓手臂。

    “人呢?”澎忠慢一步进门,问澎韧。

    “去找江爷了。”澎韧说着,又叹息道,“你说江爷也是的,干嘛非要铲了那俩雪人,明明堆的是他啊……”

    澎忠眼神一冷,目光刺过来,直戳澎韧的眉心。

    澎韧感知到一股杀气,顿住,赶紧把嘴巴闭上。

    澎忠面无表情:“祖训。”

    “江爷永远是对的。”澎韧乖得像个小媳妇,“哥,我错了。”

    澎忠说:“回去把祖训抄一百遍。”

    “是。”

    澎韧乖乖的,不敢造次。

    *

    上了二楼,墨倾直奔书房,可往日总有身影的位置上,此刻空荡荡的。小江江倒是在,一动不动,是死机的状态。

    目光扫视一圈后,墨倾离开书房门口,来到江刻卧室。

    她一脚踹开了门。

    卧室里亮着灯,江刻从洗卫间走出来,穿着一件灰色羊绒衫和休闲裤,头发是湿的,黑眸闪亮,眼尾微红,像是刚洗完澡。

    对于墨倾的陡然出现,江刻愣了一瞬,但很快敛了情绪。

    他知道墨倾为何而来。

    墨倾扫了他一眼,大步走过来,冷声问:“雪人是你让澎韧搬走的?”

    江刻迎上她危险的目光:“是我。”

    距离不远,不过几步路,墨倾就走至江刻跟前。

    她微仰起头,跟江刻对视,压低的嗓音透着愠怒:“为什么。”

    她一直是云淡风轻、游刃有余的模样。

    面临再大的事,眼皮也不眨一下,从未见她有什么情绪波动。

    这是头一次。

    为了一个雪人。

    想到那个神似自己的雪人,江刻眼一眯,没有一分退让之意,凉声道:“碍眼。”

    墨倾眸中萦绕着复杂情绪:“哪里碍眼了?”

    江刻眼皮微垂着,将她的模样映在瞳孔里:“哪里都碍眼。”

    卧室窗户没关,空气是冰凉的,灯光冷白,布景单调,周围一切事物都透着寒意,一如他们之间的氛围。

    “那是江延?”江刻凝视着她。

    墨倾回答:“是。”

    江刻又问:“这就是我和他的联系?”

    墨倾又答:“是。”

    她说得直白而果断,没有一丝停顿和迟疑。

    于是,每一次她望向他的眼神,那样的复杂又有深意,仿佛蕴藏了什么古老的故事,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她看着他的时候,想的是另一个人。

    “那你得失望了。”江刻伸出手,拈起她的一缕发丝,手指轻轻拈着,继而眼皮轻抬,笃定道,“我不是他。”

    “确实不是。”

    眉目冷如霜,墨倾手一抬,将他的手拂开。

    那缕发丝在指间滑落,江刻的手在空中停顿一瞬,随后落了下来。

    墨倾望了他一眼,随后转身就走。

    转眼间,她的背影就消失在江刻视野里。

    ……

    窗户依旧开着,冷风呼呼灌入,夜里风大,吹得窗帘飘动乱舞。

    江刻站在窗前吹风,指间衔着一根烟,烟灰被风卷起。他微低着头,看着空荡荡的前院,脑海里闪现出那一大一小两个雪人。

    呵。

    江延。

    一个自称来自百年前的少女,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佐证她的经历,而她不是一步步踏过这些年岁的,像是穿越而来。

    来到百年后,她在想什么呢?

    她熟悉的事物早已消失,或是成了历史,甚至都没记载。她面对这个崭新的世界,或许不适应,见到他,所以自然而然靠过来。

    因为他像极了她百年前惦念的人。

    而一直以来,他在她眼里,不过是他人的影子。

    一个影子。

    眸色沉了沉,江刻捻灭了烟,将窗户关上。转身时,又将窗帘拉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

    这一晚,墨倾没有下楼吃饭。

    没人叫她。

    墨倾在卧室里看书。可是,读了两个小时,书翻了两页。

    自苏醒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看不进书。

    她总是会想起江刻那个眼神。

    得知真相时的恍然,然后,一切情绪都被吞没,只余下平静,感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平心而论,从一开始靠近江刻,墨倾就居心不良,将江刻当成了江延的影子。

    这两张脸过于相像,而一次又一次的巧合,江刻身上的种种变化,时而会让墨倾觉得——这个人,就是江延。

    时间一长,她便没刻意区分了。

    但现在,有区分的必要。

    她是不信转世一说的,而江延只是个普通人,想要活到现在,必定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不可能熬过百年光阴还一如以往。

    何况,江刻没有江延的记忆。

    墨倾拉开抽屉,找到手机,拨通霍斯的电话。

    “出什么事了?”一接到墨倾电话,霍斯就如临大敌。

    “打听一下江刻的身世。”墨倾直入主题。

    “哦。”

    霍斯松了口气。

    他以为墨倾又惹乱子了。

    “他的身世,我就稍微查了一下,能说的,在你住进他家之前,都跟你说了。”霍斯如实说。

    “你没继续深入?”

    “他是EMO的高层,我们确定他没危险就行,不适合随便调查。”霍斯解释了一句,旋即狐疑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墨倾说:“他爸妈是谁,在哪儿长大,又有怎样的经历。”

    霍斯自己脑补了一通,恍然道:“你是听说他是东石市江老爷子私生子的传闻吧?”

    墨倾愣怔了下,确实有听说这个,便顺着说:“嗯。”

    “不是私生子。”关于这一点,霍斯很笃定,“他是帝城江家的人。确实有传言,他是那边江家的私生子。他一直在国外长大,自他长姐接手江家后,就让他回了国——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查不清他的经历。国外不好查。”

    墨倾疑惑:“那怎么来的东石市?”

    “工作调动。”霍斯说,“他在国外,就是EMO的高层,回国后,掌管东石这一片区域。”

    “哦。”

    “东石市的江家,算是帝城江家的旁支一脉,多少沾一点血缘关系。他被调过来时,住进了江家,江老爷子待他跟亲儿子似的,时间一长,就有他是私生子的传言。”

    墨倾皱了皱眉。

    说了等于没说。

    无论是东石市江家的“私生子”,还是帝城江家的“私生子”,都是一个父母没有被证实的存在。又何谈江刻身世?

    顿了顿,墨倾换了个思路:“帝城江家,往上数几代,百年前的祖宗,是谁?”

    霍斯说:“不知道。没有记载。”

    接下来的问题,霍斯一问三不知。

    墨倾觉得没意思,干脆将电话挂了。

    她凝眉沉思,目光落到书本上,心不在焉的,手里把玩着那一个手机。

    或许,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

    墨倾照常上学、放学,依旧是澎忠接送。

    但她不怎么在家里吃饭了。

    又下了两天雪,积雪厚厚的,一天比一天堆得高,无人清扫,可墨倾也没再大早起来,在庭院里堆雪人。

    澎韧忧心忡忡的。

    他不敢抱怨江刻,但又担心墨倾生气——毕竟,将墨倾雪人搬走销毁的,是他啊。

    每次见到墨倾,澎韧都是满满的负罪感。

    又一日。

    澎韧接到一通电话,听完大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有将功补过的机会了!

第082章 特级教师【12】宋江河和井宿,师生救赎

    期末考试临近,天气越来越冷。

    这里是南方,学校冬天没暖气,只靠空调热风取暖,暖风一吹,空气干燥,学生昏昏欲睡,一出教室就冷得直哆嗦。

    闵昶是个病秧子,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一到冬天就容易生病。

    昨晚吹了会儿冷风,闵昶今儿个头疼欲裂,课间休息时问墨倾:“你的暖手宝呢?”

    “没带。”

    “你先前不是每天都带吗?”

    “不冷。”

    墨倾答得极其敷衍,真实答案不得而知。

    闵昶识趣地没有再问,捧起刚接的热水喝着。

    “喏。”江齐屹走过来,将两盒药扔到闵昶桌上。

    闵昶斜乜着他。

    江齐屹颇有些尴尬,挠挠头,口吻僵硬地说:“别误会,我是看你怏怏的,影响我学习。”

    挺傲娇的。

    闵昶垂眼那盒药,发现已经打开过了,用手拨弄了下:“谁用过?”

    “没用。”江齐屹解释说,“刚给你和井宿买的。他不知道有你的份,随手扯开了。”

    闵昶问:“他也病了?”

    江齐屹朝靠前门的一道身影看去,说:“都躺两节课了。”

    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班里闹流感呢。

    听到他们俩的话,原本在看书的墨倾,忽而抬眸,朝井宿方向瞥了一眼。她单手支颐,手指抵着书页,眼里闪过抹暗光。

    午休时,墨倾给闵昶扎了两针,缓解了闵昶的感冒症状。

    半个小时后,闵昶一身轻松,神清气爽。

    闵昶没忍住,偷偷跟墨倾打听:“你的那套针灸针,有什么特殊的?”

    “不知道。”

    “不是你的吗?”

    “是我的。”

    “……”

    闵昶怀疑墨倾是存心不告诉他。

    只是,这个借口找的太烂了。

    墨倾翻了一页书,随口回他:“上古文明的残留,说不清道不明。”

    原本都放弃了的闵昶,闻声又动了心思,好奇地问:“打哪儿来的?”

    墨倾淡声道:“不能说。”

    “……”

    这个拒绝的理由就让人舒服多了。

    他没有再追问。

    那天放学后,墨倾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澎韧打来十几通电话。她没太在意,将手机放回兜里,然后去了趟哥布林小卖部。

    她提前跟澎忠说了,今天不用来接她。

    “哟。”戈卜林站在小卖部门口,跟墨倾招手。

    显然等候多时。

    午休时,戈卜林给墨倾发了条信息,让墨倾放学后来一趟。说是有井宿的情报要说。

    “戈老板……”

    “戈老板!”

    有几个女学生走过来,嬉笑着跟戈卜林打招呼。

    戈卜林指了指门口挂着的“今日停业”木牌牌,笑眯眯地跟她们说:“哎,今儿个小店不开张。”

    “你人不是在吗?我们拿点东西就走。”

    “不会耽搁你太久的。”

    “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你隔三差五就关门,可真不像个做生意的。”

    女学生们抱怨着。

    虽然戈卜林有一心做生意的雄心壮志,可他选错了学校,碰上了墨倾、宋一源一窝人,时不时就要清空小卖部给他们提供据点。

    学生们颇有怨言,但戈卜林人长得帅、嘴巴又甜,加上店里价格实惠,仍是有不少学生喜欢往他这里跑。

    戈卜林笑笑说:“下次,下次。”

    他这样说着,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几个学生只得走了。

    待人一走,戈卜林就重新打开门,请墨倾进去。

    掀开门帘,墨倾走进门内,一阵暖风袭来。

    店里开着空调,前台后有一电暖炉,暖和得紧。当然,墨倾对温度的适应力很强,哪怕没这些,也难以觉得冷。

    墨倾单刀直入:“查到了什么?”

    “急什么,”戈卜林走到通往库房的门前,撩开一门帘,跟墨倾说,“先进来坐。”

    墨倾嫌他墨迹,但还是跟了上去:“那不是库房吗?”

    “我改装了一下!”戈卜林保持着撩门帘的动作,眉一挑,有点嘚瑟,“天冷了,不合适在外谈事,我把库房隔出了一个休息区。”

    说着,他打开了灯。

    墨倾进门时,眯了下眼,旋即扫视一圈。不算宽敞,地面是榻榻米,铺了一张地毯,往上是一个电暖桌,盖了一层毛毯。

    电暖桌一开,往毛毯里一钻,暖和得紧。

    坐上去时,墨倾想起了北方的炕,问:“现在的人,都用得起这个吗?”

    戈卜林端来一盘橘子,听到墨倾这么问,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说:“大部分人都用得起。”

    “小部分呢?”墨倾问。

    “总有一部分贫困的,国家会施与援助。”戈卜林语气重了几分,“你放心,在冬天里冻死这种事,真有的话,能上新闻啦。”

    墨倾没吭声。

    戈卜林琢磨不透墨倾在想什么,手指蹭了蹭鼻尖,笑说:“等你一年的考察期过去,你来我们部门,我们可以借着任务之便,公费去祖国的大好河山逛一逛。”

    墨倾斜了他一眼,挖苦:“你们有任务?”

    “……”戈卜林尴尬三秒,随后挺直了腰杆,“你们班那个任务,就不是任务了?”

    “……”

    墨倾懒得跟他掰扯这个。

    不多时,戈卜林就跳上了榻榻米,坐在墨倾对面:“宋江河和井宿以前的事,先放一放。有个现在的事,咱们先说。”

    墨倾剥着橘子皮,眼皮都没抬一下:“说。”

    “两天前,他跟他爸大吵一架,被他爸赶出来了。现在住在学校的废弃教学楼。”戈卜林视线落到墨倾剥好的橘子上。

    墨倾将橘子掰开,扔过去一半,问:“为什么?”

    接住那一半橘子,戈卜林冲她一笑,往嘴里塞了一瓣,说:“不知道。”

    墨倾眸一冷,盯着戈卜林手里的橘子,眼里透着杀气。

    “具体的事,还得问他们俩父子。”戈卜林一个哆嗦,坐姿都直了一些,“主要是,废弃的教学楼环境很差,大冷天的,没有暖气和空调。我偷摸着去看过,就一个帐篷和一个睡袋。”

    戈卜林说完,点评道:“这家伙,挺能抗。”

    墨倾不予评价。

    能抗个屁,抗趴下了。

    “我寻思着,你要不要借此机会,从他口中套套话……”戈卜林提议。

    墨倾打断他:“说一说宋江河。”

    “宋江河这人,挺奇怪的,我查到的不多。”戈卜林挑着重点说,“他是四年前来的第一附中。履历很优秀,二十岁,TOP2本硕连读的优秀毕业生。按理说,这样的人,去哪儿都会是一番作为,但他却来当老师了。”

    墨倾提醒:“先看一下你自己。”

    “……哦。”

    戈卜林忽然想起自己是TOP1的本科生,现在却在一高中当小卖部老板,可算是连宋江河这老师都不如。

    顿时就打消疑虑了。

    墨倾说:“继续。”

    “他在第一附中教了两年的书,之后就辞职离开了,原因不明。”戈卜林说,“他教的语文,第一年是代课,第二年是班主任。就是井宿那个班的。”

    “嗯。”

    “宋江河人很好,温柔体贴,照顾学生,深受喜爱。井宿受过他不少帮助。”

    戈卜林顿了下,往嘴里塞了一块橘子,才继续说:“井宿的母亲,因受不了家暴,跑了。他的父亲酗酒嗜赌,喝醉了就家暴,经常向井宿动手。宋江河发现了井宿身上的伤痕,就去找井宿的父亲……”

    说到这里,戈卜林搓了把脸,叹息一声。

    墨倾搭腔:“怎么?”

    戈卜林问:“你知道宋江河做了什么吗?”

    “什么?”

    “他设计把井宿的父亲关局子里了。”

    “设计?”墨倾来了兴致。

    “这只是我的推理。”戈卜林停顿了下,解释说,“他找井宿父亲时,向井宿父亲承诺,愿意承担井宿上学的一切费用。”

    墨倾慢条斯理地吃着橘子,看着他。

    “但你知道,人的欲望是无穷大的。一开始答应得很好的井宿父亲,见这钱那么好拿,于是越来越过分,找宋江河要的越来越多。最终,宋江河保留了井宿父亲要钱的所有证据,以敲诈勒索为由,将井宿父亲告上法庭,判了三年。不过因为井宿父亲表现良好,被提前保释了。”

    “怎么看出的设计?”

    “给你看我总结出的事件原委就知道了。”戈卜林找出一个文件夹,推到墨倾面前,“乍看是宋江河受不了井宿父亲的得寸进尺,用法律手段保全自己。但联系所有细节,可以推理出,宋江河是一点点引诱井宿父亲入坑。”

    他敲了敲文件夹:“正好判三年。如果井宿正常毕业,井宿父亲又没减刑的话,井宿父亲出狱时,井宿已经上大学了。”

    尔后,戈卜林又说:“宋江河就是井宿的救星。”

    “这样一个有责任感的老师,怎么做两年就走了?”墨倾翻阅完他的总结,心里有一团谜团扩散,“有契机吗?”

    “没有。”戈卜林摇了摇头,“就是那个暑假,他忽然没了消息。直到快开学时,他家里才来消息,说他要辞职。之后了无音信。”

    墨倾问:“联系不上?”

    戈卜林“嗯”了一声:“完全联系不上。”

    墨倾又翻了翻那一份总结,末了,她将文件夹合上,抬眸,跟戈卜林说:“你找一下霍斯。”

    戈卜林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闻声倏地一惊,讶然问:“找他做什么?”

    “他是刑警,找一个人,应该没问题。”

    “是倒是……”戈卜林颔首,“你是想联系宋江河?”

    “嗯。”

    “为什么,就因为他在新任务那一行字上?”戈卜林难以理解。

    墨倾眉目一凛,沉声说:“我怀疑他不在人世了。”

    “哈?”

    “你问一问,宋江河和宋一源,是什么关系。”

    “……”

    戈卜林想到了什么,震惊地眨了眨眼,心道:不会吧。

    宋江河和宋一源有联系?

    兄弟吗?

    弟弟走了之后,哥哥继承他的事业?

    这可真是……太狗血了。

    墨倾端起热腾腾的茶水,吹了吹冒出的热气,尔后抿了一口:“还有别的吗?”

    “暂时没了。”戈卜林摇头说,“自井宿父亲入狱后,宋江河就给了井宿一笔钱,供井宿学杂费和生活费。当然,不太够,总有些其他的花销,但井宿会自己打工赚钱。”

    想了一会儿,戈卜林又说:“另外,井宿父亲出狱后,井宿长高了,也变强了,想家暴他有困难,所以没怎么吃亏。”

    墨倾淡淡地“嗯”了一声。

    “听说,井宿父亲也不太敢惹他了。这一次把他赶出家门,应该发生了什么大事。”戈卜林眯了眯眼,神秘兮兮地说,“我觉得,这个时机出现的,任何奇怪的事,都值得注意一下。究竟是什么事,我们必须搞清楚。”

    墨倾不动声色:“嗯。”

    戈卜林试探道:“所以,要不要……”

    墨倾又喝了一口茶水,将茶杯放了下来。

    戈卜林满是希冀地望着她。

    然后,他听到墨倾问出他最迫切听到的问题:“他今天还住那儿吗?”

    戈卜林面上一喜。

    *

    学校没有组织晚自习。

    一到晚上,整个学校都被寂静笼罩,白日的喧嚣恍若幻觉。夜晚又下起了雪,越来越大,雪花大朵大朵的,如棉絮。

    井宿从学校后门走到废弃宿舍楼,手中打包的炒粉已经冻得僵硬了。

    他被风雪迷了眼。

    脑袋还是昏沉的,但吃了一天的药,又出了一身热汗,比清早起来的状态要好多了。

    井宿呼出一口冷气,看到气息化作白雾,在昏黄的光线里扯散。

    他微微低下头,将兜帽戴上,然后望了眼前方的废弃教学楼,匆匆走了进去。

    这栋楼废弃好几年了,一直说要拆了建新楼,但资金没到位,搁了几年都没有拆除。里面的东西都被搬空了,空荡荡的,只剩下几张缺胳膊少腿的课桌。

    没有电,没有光。

    进门后就是一片漆黑,井宿拿出手机,调到手电筒模式,然后借着微弱的灯光,来到二楼的一间教室。

    然而——

    在刚到教室门口时,井宿猛地僵住,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

    里面有人。

    教室被井宿清理成两部分,一部分放置废弃的课桌,顺便挡住漏风的窗户。一部分是空的,摆着井宿的帐篷和背包。

    现在,帐篷被搭好了。

    帐篷前摆着一个炭火炉,一道身影坐在旁边。

第083章 特级教师【13】墨倾熬夜,江刻陪伴

    窗户漏风,室内温度零下。一帐篷,一火炉,一人影,在光影变幻中浮动,在冰冷画面里如同梦幻泡影。

    喉咙一紧,井宿的声线有些战栗:“你怎么在这儿?”

    “找你。”墨倾直言道。

    井宿表情微变,语气里掺着嘲讽:“为那劳什子药方来的?”

    他语气一冷,“让你失望了,我没有——”

    “不是。”墨倾打断他。

    井宿一哽。

    墨倾指了下火炉对面的马扎:“坐。”

    井宿这才发现,墨倾带来了两个马扎,一个是墨倾自己坐的,一个是为他准备的。

    犹豫半晌,井宿走向马扎,坐了下来。火炉的木炭燃得很旺,一靠近,热气就传递过来,驱逐着他一身的寒气。

    井宿的敌意消除几分:“找我做什么?”

    “听说你被赶出来了,住在这里,过来看一看。”墨倾拿起放在脚边的背包,将拉链一扯,从中拿出两盒自热米饭。

    是戈卜林塞给她的。

    她将其中一盒扔给井宿。

    伸手捞住自热米饭,井宿犹豫了下,不想吃人嘴短:“我有吃的。”

    “冰渣拌面吗?”墨倾张口就损。

    “……”

    井宿想硬气地将自热米饭扔回去,可见到墨倾已经撕开包装了,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将冷掉的炒面搁一旁,打开自热米饭。

    井宿往自热米饭里加了水,合上盖子,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他在这里的事,一个人都没说过。

    “小卖部老板说的。”墨倾将自热米饭处理好后,放到一边,让它自行加热去了。

    “哥布林小卖部?”

    “嗯。”

    井宿没有怀疑。

    就在昨晚,他透过窗户,看到戈卜林在附近晃悠的身影。连续几天都在下雪,他进楼时留下了脚印,被戈卜林发现不奇怪。

    “你们,”井宿顿了下,沉声问,“是什么人?”

    自开学以来,井宿一心都在学习上,但都是一个班的,墨倾等人闹出来的事,井宿都有所耳闻。

    墨倾绝不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戈卜林、闵昶、沈祈,都没有明面上看着那般简单。

    就像看似温柔无害的温迎雪一样。

    只有江齐屹傻乎乎的,相信他们是普通的天才,一直默默地在学习上跟他们较劲儿。

    “闲人。”墨倾懒洋洋地答了一声,拾起一根铁丝拨弄火炉里的炭火,“你知道宋一源和宋江河什么关系吗?”

    井宿惊愕:“他们俩……”有关系?

    墨倾慢声说:“亲兄弟。”

    井宿彻底怔住。

    在来找井宿之前,墨倾让戈卜林给霍斯打了通电话,询问了下宋一源和宋江河的关系。

    得到了准确答案:宋江河是宋一源的弟弟。

    霍斯说,宋一源是因为宋江河,才来第一附中当老师的。而宋江河一心想拿特级教师,所以这也成了宋一源的职业目标。

    多余的,霍斯没有说。

    “怎么会,从来没听说过。”井宿过于惊讶,下意识怀疑。

    “你可以亲口问他。”墨倾淡淡地说着,单手支颐,望着通红的火炭,转移了话题,“就算你被赶出家门,也不至于没地儿住吧?”

    提及这个,井宿皱起眉:“被温迎雪逼的。”

    温迎雪?

    墨倾眼神里多了些探究。

    井宿沉默了会儿,跟她对视着,最终坦白:“酒店不给开房,租房总会碰壁,哪怕是借住,也会出事。我前一晚住九层台书店,第二天书店就被迫关门了。”

    仅仅是跟家里闹掰,井宿不至于沦落至此。

    主要还是温迎雪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想把自己逼向绝境,之后不得不向她妥协。

    墨倾眯眼:“你爸呢?”

    井宿回答:“他被温迎雪收买,想用药方还钱,逼我交出药方。没谈妥,就把我赶出来了。”

    跟温迎雪谈完两日后,温迎雪又找了他一次,确定从他这里得不到药方线索,所以就将矛头对准了他破绽百出的父亲。

    对付他父亲,用不着别的什么,花点钱就行。

    那天井宿回家,发现他的房间乱七八糟,什么都被翻过了。他父亲疯癫地冲过来,问他药方的下落,卑微又强硬。

    他们俩打了一架。

    之后,他自己离开了家。

    只是,他没有料到,温迎雪竟暗中作梗,连一个落脚之处都没给他。

    墨倾顿了半刻,问:“药方是从宋江河那里得到的?”

    井宿冷着脸,嘴硬:“我没有药方。”

    “我不需要药方。”墨倾手指玩转着那一根铁丝,不疾不徐道,“我只是好奇,宋江河一个老师,为何会有药方。”

    井宿像是听到了笑话:“听说拥有一张药方,将会名利双收。你会不需要?”

    墨倾反问:“那你需要吗?”

    “我当然不——”井宿话头一止。

    墨倾摊手:“你看,世界上不止有一种人。”

    过了会儿,井宿皱眉说:“那也不能证明什么。”

    “随你。”

    墨倾耸了下肩,没有再追问下去。

    自热米饭好了,墨倾将其端起来,一次性筷子递到唇边,她轻咬住一根,将另一根掰开,然后拿起筷子吃饭。

    她是第一次吃这样便捷的米饭。

    相较于刚做好的饭菜,味道上稍逊一些,但简单方便,易于携带,简直是户外利器。

    墨倾吃着米饭,看着火炉,有一瞬的恍惚,想到曾经在冬日里啃树皮的岁月,忽而一顿。她吸了口气,将涌现在脑海里的回忆拂开。

    在这样一个年代,回忆于她,是最没用的存在。

    空有怀念,却回不去。

    “听说你住在江齐屹的小叔家?”井宿也拿起米饭,狐疑地望着墨倾。

    “嗯。”

    “寄人篱下,你这么晚不回去,不会被说吗?”

    “不会。”

    最近江刻懒得跟她多说一句话,哪里会因为她晚归而说她。

    井宿又问:“你家人呢?”

    墨倾随口答:“没有。”

    “……”

    井宿打量了她一眼。

    她低头吃着饭,气定神闲,看似不像是说谎。

    井宿抿了下唇。

    一时不知道,是他的情况惨一点,还是墨倾情况惨一点。

    将视线收回,井宿低下头,埋头吃着饭菜。但是,心不在焉的他,偶尔会看上墨倾一眼。

    墨倾和井宿吃完了自热米饭。

    很快,墨倾又在背包里找出一个塑料袋,扔给井宿,说:“收拾一下。”

    井宿抓起塑料袋,不明所以:“干嘛?”

    墨倾站起身,拍了拍校服上的灰尘。尔后,她从裤兜里摸出个什么,朝井宿扔了过去。

    “小卖部钥匙。”墨倾声音挺漫不经心的,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有温度的,“戈老板请你住宿。”

    井宿接住那枚钥匙,怔住。

    钥匙残有余温,是暖的。

    他眼睛眨了一下,火光闪了闪,映得他眸光很亮。

    *

    井宿收拾好垃圾、火炉以及帐篷,然后跟墨倾一起离开了废弃教学楼。

    一段路,二人踩着雪走过来,头发、肩上都沾了雪。

    哥布林小卖部亮着灯,是橘黄色的暖光,门开着,风卷着门帘,外面落了一地的光。

    “你们回来了。”

    戈卜林听到动静,从里面走出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眉眼烂漫,耳钉在灯里闪烁着亮光。

    墨倾颔首:“嗯。”

    “这么冷,快进来吧。”戈卜林见二人身上落了雪,赶紧把人拽进了门,随后将门一关,把事先准备好的热茶给他们俩倒了一杯。

    “先喝着,暖一暖。”戈卜林搓了搓手,“我买了点地瓜,你们吃吗?”

    “不吃了,你给他吧。”墨倾说,“我得走了。”

    “你一个人吗?”戈卜林迟疑道,“要不再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

    墨倾果断地拒绝了。

    她喝完那一杯热茶,将杯子一放,就准备走。

    井宿一直沉默着,直到她转身的那刻,忽地抬起头,喊:“墨倾。”

    墨倾回头:“嗯?”

    “我想跟宋一源聊一聊。”井宿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墨倾手一挥:“你自己跟他说。”

    她没有停留,将门一拉,走出去。门关上了,门帘在晃动,她单手拎着背包,在暗夜的风雪里渐行渐远。

    天色晚了,又下着大雪,没有网约车。

    墨倾赶上了最后一趟地铁,然后在风雪里步行半个小时,来到了江家。

    她按了门铃。

    陈嫂披着一件外套,抖抖索索来给墨倾开门:“墨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来!”她伸手去拉墨倾,被墨倾的手冻得一个哆嗦。

    冷得就像是冰块。

    “太不像话了,这都冻成什么样子了。”陈嫂欲要将外套取下来,给墨倾披上。

    “没事。”

    墨倾将手按在她的肩头,制止了她的动作。

    陈嫂迟疑了一下,便说:“行,先进去吧,家里暖和。你要吃点什么,先喝点姜汤吧,我给你备了点鸡汤。”

    进门后,陈嫂就直奔厨房,忙来忙去的。

    墨倾站在客厅中央,久久未动,直至身上冰雪消融,湿了校服外套,濡湿了头发,她僵硬的身体才好转。

    她对温度的灵敏度很低。

    不过,身体仍是血肉做的,能适应,并非无伤害。

    “墨小姐,先喝姜汤。”没几分钟,陈嫂就端来一碗姜汤,满脸担忧地递给墨倾。

    “谢谢。”

    墨倾接过那一碗姜汤,将汤一饮而尽。

    “墨小姐,你不觉得……”陈嫂吓得脸色煞白,迟疑又震惊地问,“烫吗?”

    墨倾顿了下,将碗还给她,说:“还好。”

    陈嫂倒也没起疑,感慨道:“冻坏了吧。”

    墨倾敷衍过去:“鸡汤我就不喝了,你先去歇着吧。”

    “真不喝?”

    “嗯。”

    “那行。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别冻着了。”陈嫂满怀担忧地说。

    “知道。”

    墨倾回完,拎着包上了楼。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她上楼后,刚路过书房,就见门被打开。她一顿,视线朝那边一扫,跟江刻视线对上。

    江刻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没有一句话,江刻直接关上书房的门,走向卧室。

    来到门口后,江刻手覆在门把上,顿了一下,随后头一偏,看向墨倾离开的背影。

    走廊灯光明亮,墨倾身形高挑,在地面落下长长的影子。她的衣服单薄,校服近乎湿透,长发落到身后,湿成一缕一缕的。

    可她就像感觉不到冷似的。

    她头也没回地进了屋。

    于是,江刻也拧开门锁,回了自己房间。

    *

    夜里,墨倾洗了一个热水澡,身体回暖。

    她没有歇息。

    坐在书桌前,她打开一台笔记本电脑,登录邮箱查看邮件。

    第一次去找教历史的章老师时,章老师给了她一个教授的邮箱,让她去问一问那位教授,是否了解平城战役。

    她后来真写了一封信。

    之后,隔三差五查看,也没等到回信。

    今天登录,她也没抱希望,但一刷新,就见到一封“新邮件”,登时有些惊讶。

    她点开。

    信件是教授回的,很惊喜的是——教授表示听过平城战役,但不了解,因为几乎没资料记载。但他见到墨倾信件,对平城战役有了兴趣,想深入调查一下,有新进展会给墨倾回复。

    教授还发了一些研究资料过来。

    墨倾接收了这些资料,一一阅读完,然后又给教授写了一封回信。

    等她关了电脑准备睡觉时,已经很晚了。

    ……

    另一边。

    主卧的窗户一直开着,灯没开,室内一片漆黑。有一抹颀长的身影站在窗前,偶尔见得一点猩红的火光。

    又一阵风袭来。

    烟灰被吹落,那一点猩红似乎更红了。

    江刻微眯着眼,看着落到院子里的那抹亮光,雪花在飘飞,地面是一层白。他将烟递到唇边,吸了一口。

    就在这时,院里的那抹光熄灭了,一切陷入黑暗。

    积雪不见了,雪花不见了。

    这夜宁静得能听到雪落下的声响。

    须臾后,江刻掐了烟,将窗户合上。

    与此同时——

    刚躺下的墨倾,恍惚间似乎听到关窗的声音,她一怔,仔细聆听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不自觉拧起了眉。

    这么晚了还没睡?

    ……

    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又到了该上学的时候。

    墨倾有点困,但下楼时,见到澎韧那张灿烂的笑脸,顿时睡意全无。

    “墨小姐,今天我送你去上学!”澎韧神采奕奕,搓着双手,非常期待的样子。

    墨倾:“……”她想失聪。

第084章 特级教师【14】江刻:如何加入第八基地

    墨倾嘴里叼着个肉包,面无表情地坐上车。

    澎韧殷勤地给她关上门。

    墨倾本不想搭理澎韧,但是,澎韧坐上车后的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墨小姐,我查到了温迎雪来第一附中的目的了。”

    咬了口肉包,墨倾扬了扬眼尾:“说说。”

    澎韧开着车,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地开了口:“她是为了一张百年药方来的。”

    “嗯。”

    “你知道?”

    “知道一点。”

    “那你知道药方的传说咯?”

    “嗯。”

    “好吧。”澎韧有点失望,感觉自己的信息登时大打折扣,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梁绪之正在找药方,温迎雪想拜他为师,所以主动帮忙找药方的下落。她要找的药方,就是投名状。”

    “拜师?”

    “对。”澎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么跟你说吧——”

    墨倾目视前方,提醒:“看路。”

    “哦。”澎韧赶紧将头扭正,一本正经道,“现在的中医领域,有两股势力分庭抗礼,一股是帝城温家,一股是神医村。”

    墨倾头一偏,问:“温迎雪想投靠神医村?”

    “对。她作为养女,虽然是少见的天才,却被嫡系一脉压得死死的。她只是个辅佐嫡系的工具。以她的才能,投靠神医村,反而前途无量。”

    “她不是EMO的C级医生吗,选择西医岂不更好?”

    “可能,”澎韧神情凝重些许,语气里满是对温迎雪的钦佩,“西医是她在神医村的退路。”

    墨倾扬了下眉。

    后路不怕多。

    在温家被压一头,温迎雪单纯从事西医,发展有限,于是想以神医村为靠山。再给她几年在EMO发展,倘若事后跟神医村有纠葛,那么EMO就是她的退路。

    每一步都是她算计过的。

    “她在EMO也算是很有潜力的了。就在上个月,江爷还把她划入了重点培养名单。”澎韧嘴上没毛,什么事都往外说。

    墨倾没吭声。

    澎韧继续说:“温迎雪想进神医村,可真不容易。据我调查,神医村至今没有收外人为徒的先例,温迎雪若是破例了,那就是开创了先河,不知是否还有后继者。”

    “你了解神医村?”

    “啊?”澎韧迷茫地眨了眨眼,“网上查到的,算吗?”

    “……”墨倾又问,“药方的线索呢?”

    澎韧又被问到知识盲区:“这我也不知道……”

    他是先前听墨倾对温迎雪来第一附中感兴趣,所以才调查温迎雪转学目的的。至于其他的,他一概是顺带了解。

    墨倾把快冷掉的肉包吃完了。

    “墨小姐。”澎韧怯怯地喊。

    墨倾睨着他。

    “雪人那个事,真的很抱歉。江爷可能不喜欢别人拿他开玩笑,所以才……”澎韧顿了一下,“要不,等你今儿个放学,我们在小区门口堆一个他?”

    澎韧提出这建议,足够让澎忠将他就地正法了。

    墨倾很轻地笑了一下,说:“不用。”

    她堆的雪人又不是江刻。

    澎韧紧张地问:“那你还生气吗?”

    墨倾:“不生。”

    澎韧松了口气。

    *

    这一日,天气好转。

    天黑了,墨倾站在教学楼前的树下。她将蓝牙耳机塞到左耳,听着里面某教授的近代史讲课,神情淡淡的。

    宋一源让她放学后在楼下等他。

    不多时,两道身影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她抬眼望去,见到宋一源和井宿。

    “你们俩,有我什么事?”墨倾扫视一圈,不明所以。

    “请你们去我家吃顿饭。”宋一源晃悠着手中的钥匙圈,“我的厨艺还不错。”

    墨倾看向井宿。

    井宿耸了下肩,表示不知情。

    今天上午,井宿找到宋一源,说只要宋一源证实跟宋江河的关系,他可以告诉宋一源,他所知道的一切。

    宋一源当时没迫切地证实,犹豫了好一会儿,跟他说,晚上请他回家吃顿饭。

    后来又说,要捎上墨倾。

    “去不去?”宋一源手指勾着钥匙圈,笑眯眯地问墨倾。

    墨倾抬起眼皮,应了:“去。”

    她倒想看一看,宋一源想做什么。

    *

    宋一源让墨倾、井宿坐上车,然后开车离开校园。

    为了方便上下班,他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区。

    开车就十分钟。

    没一会儿,宋一源将车开进小区。而,坐在后座的井宿,表情稍有异样,望着窗外的一排排树木,眼神莫名。

    宋一源将车停在停车场,然后领着墨倾、井宿进电梯。

    井宿神情越来越不对劲。

    最终,当宋一源走出电梯,径直来到某扇门前时,井宿终于脱口而出:“这是——”

    “宋江河以前住的地方。”宋一源用指纹开了锁,将门推开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眼井宿,“他带你来过?”

    “嗯。”

    井宿迟疑了下,仍是点头。

    宋一源给他们俩找了两双干净拖鞋,然后让他们随便坐。

    井宿环顾着这熟悉的布置,眼神微沉。

    大体上都没有变,还是宋江河住时的格局,只是多了几张宋一源和宋江河的照片,从年少到青年,感情很好。

    宋一源脱掉外套,将其挂好后,将衣袖挽起来,问二人:“想吃什么?”

    他挽衣袖时,有种难言的矜贵,不像是个要下厨的,而像是个动手术的。

    墨倾回:“不挑。”

    井宿说:“都行。”

    “给你们露一手。”宋一源一笑,打了个响指。

    他准备的功夫,墨倾已经走到他冰箱前,抬手就去拉冰箱门。

    宋一源伸出手,欲要制止:“哎——”

    晚了。

    一排酸奶从上方掉落下来,径直朝墨倾脑袋砸去。墨倾眉一挑,伸手捞住那一排酸奶。

    这不是她喜欢的那一款。

    略有嫌弃地扫了眼,墨倾再看向冰箱时,被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食物惊住。

    嘴角微抽,墨倾回过头:“你是属仓鼠的?”

    “我也不容易好么。”宋一源叹了口气,“全是霍斯送的。在他心里,我就是一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形象,所以他每一次过来,就怕我饿死似的,会买上一堆的东西。”

    “……”

    是“霍爸爸”能干出来的事。

    墨倾扫视了一圈,拿了两瓶饮料和一盒草莓,看了看手中那排酸奶,寻思着将就着一下,便拿去跟井宿分了。

    “你们俩很熟?”井宿接过酸奶,打量着二人。

    墨倾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熟。”

    “我们俩还不熟吗?”宋一源不同意墨倾的说法,摇头道,“这个学期,让我花的心思最多的学生,就是你了。”

    墨倾瞥了他一眼,有不同的意见,但还是没反驳他。

    作为一个观察者,宋一源说出这种话,可算是有失公正了。

    不过,以宋一源过往的表现来看,“有失公正”可以算得上是宋一源的标签,是否挑明这一点都没有意义。

    宋一源在冰箱里找了半天,找到一堆新鲜食材,然后就去厨房忙活了。

    墨倾和井宿坐在沙发上吃零食、喝饮料。

    不一会儿,宋一源敲了敲厨房的玻璃门,将脑袋探出来,跟墨倾说:“墨倾,去买瓶酱油呗。”

    墨倾抬眼斜过去。

    意思是:你在跟我说话?

    宋一源一个哆嗦,想换一个人。

    但是,墨倾下一刻就站起身,问:“去哪儿买?”

    “下楼左拐,隔壁楼有个小超市。”宋一源忽然受宠若惊,“您受累了。”

    墨倾朝他翻了个白眼。

    按照宋一源说的,墨倾找到一家小超市,她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挑花了眼,在闭着眼随手拿了一瓶后,忽的手机响了。

    是澎韧打来的。

    “墨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澎韧跟往常一样,热情洋溢的,阳光得能融化冰雪。

    墨倾眉目微动,顿了一秒,回:“不知道。”

    澎韧又问:“那要给你留晚餐吗?”

    “不用。”

    口吻有些冷淡。

    “好吧……”澎韧的语气听着有些失望。

    墨倾却没跟澎韧多说,把电话掐了。

    无论是江刻,还是陈嫂、澎韧、澎忠,都是好人。不过,以她的身份,没必要跟他们牵扯过多。

    以前是想方设法接近江刻,从他身上找到江延的影子。

    但江刻是个独立的人。

    “结账。”

    将酱油放到柜台上时,墨倾伸手去掏兜。手指去拿现金时,被一张卡刮了一下,她一并拿了出来,见到被现金夹着的黑卡。

    墨倾眸光闪了一下。

    超市老板看了眼酱油瓶上贴的价格,说:“七块。”

    墨倾捏着一张十块的,放到柜台上。很快,超市老板找了三块钱。墨倾将零钱和黑卡都放回了衣兜。

    *

    与此同时,江家。

    江刻坐在餐椅上,扫视着满桌墨倾喜欢的菜,眉头轻轻拧着。

    澎韧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脚步声极轻,生怕惊扰了江刻一样。

    江刻一眼扫过去。

    澎韧立即站得笔直。

    “江爷,”澎韧讪讪道,“墨小姐接电话了,但她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用给她留晚餐了。”

    江刻眉眼一凉,道:“我有问你?”

    “……”

    澎韧立即失声。

    他心想:你倒是没有明着问,但明显很想知道啊。

    这一天天的,墨小姐早餐顺手带到车上吃,再在外面吃了晚餐再回来,虽然跟江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接触的机会却少之又少。

    难得打个照面……

    也就打个照面。

    连澎韧这种心大的人,都感觉到江刻和墨倾之间的氛围,已经降到冰点了。

    “江爷。”澎韧迟疑了半晌,喊。

    江刻递给他一个眼神。

    澎韧犹豫再三,终是把疑惑问出了口:“墨小姐要在这儿住多久啊?我看她不像有家人的样子,她身边那个霍斯、宋一源,看着对她好,但关系不明不白的。她以后会怎么样呢?”

    不知是否是错觉,澎韧发现自他问完后,江刻周身的温度,忽而降了一些。

    明明室内有地暖,澎韧仍是觉得骨头缝里冒着寒意。

    “用不着你操心。”江刻冷漠地回了一句,拿起了筷子。

    澎韧自知失言,低下头,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这一顿饭,江刻没吃两口。分明都是和他胃口的饭菜,却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

    澎韧坐在客厅里,给墨倾的微信发冷笑话。

    澎忠进来后,扫了他一眼:“江爷呢?”

    澎韧回:“吃了饭,上楼了。”

    “你在做什么?”

    “给墨小姐发消息呢。”澎韧一边打着字,一边跟澎忠回话。

    澎忠没有追问什么。

    澎忠在书房找到江刻,毕恭毕敬道:“江爷,关于第八基地,我搜集到一些消息,但是不多。”

    江刻眉微沉:“说。”

    “这是类似于‘相关机构’的组织,隶属于国家有关部门,成立于一百年前。不出意外,霍斯、宋一源,甚至戈卜林,都属于第八基地的人。”

    “墨倾呢?”

    “她是几个月前忽然出现的,所有身份信息和过往经历都是捏造的。”澎忠神情僵硬,“查不出她到底是何来历,又有何企图。”

    澎忠对墨倾是怀有警惕的。

    忽然冒出的一个少女,冒充墨家小姐接近江刻,如今又要住进江刻家……

    是在打江刻的主意吗?

    若是这样,是不是证明,第八基地也在打江刻主意?

    澎忠不以恶意待人,但墨倾若是想对江刻不利,澎忠会第一时间向墨倾出手。

    澎忠说:“江爷,墨倾这人……最好不要留在身边为好。”

    江刻不语。

    一切身份都是假的……

    愈发证明墨倾所说的是真的。

    第八基地是什么立场?

    作为一个国家相关部门,第八基地极有可能是“储存”墨倾的地方。所以,墨倾的醒来,是第八基地安排的吗?

    或者说是意外?

    第八基地是完全信任墨倾的存在,还是看中了墨倾的本事,想让墨倾成为可利用的工具?

    于是,在沉吟片刻后,江刻一字一顿地问:“去查查,怎样加入第八基地。”

    澎忠愕然抬眼。

    *

    墨倾买完酱油回去后,宋一源又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最终端出来四菜一汤。

    “来吃。”宋一源招呼着他们,“来尝尝我的手艺。”

    看起来很得意的样子。

    墨倾和井宿洗了个手,坐到了餐桌旁。

    在宋一源期待的目光下,井宿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蛋,刚尝了一口,他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

    “怎么样?”宋一源还挺期待反馈的。

    井宿咽下,冷淡地回:“可以。”

    倒是墨倾,品尝后,评价:“不错。”

    “那就行。”宋一源松了口气,“这两年我也是特地锻炼过的……”

    话到一半,井宿忽然放下筷子,目光直勾勾扫向宋一源,有些咄咄逼人,他字字顿顿地问:“宋江河还活着吗?”

第085章 特级教师【15】物归原主,井宿出事

    “宋江河还活着吗?”

    井宿一句话,让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蓦地一僵。

    宋一源表情僵了僵。

    墨倾看了眼井宿,又看了眼宋一源,把一块鸡翅塞进嘴里。

    井宿冷静地分析:“你说是他哥哥,我信。但他一辞职,你就顶替他;住在他以前的住所;以前不会做饭,现在做出来的饭菜,跟他的非常像。宋老师,你这些行为隐藏的动机,都像是在缅怀,让我觉得他不在了。”

    宋一源说:“你想多了。”

    “那你给我个解释。”井宿执拗道。

    “他……”宋一源停顿一瞬,神情微凝,“他在国外养病。”

    “养什么病?他还好吗?为什么联系不上?”井宿的问题如连珠炮。

    眼睫微垂,遮了眼眸的情绪,宋一源用平缓的口吻说:“他生了一场大病,这两年一直在国外做手术和静养。为了让他好好休息,家里基本不让他跟外界往来了。”

    井宿抿着唇,将信将疑。

    “没想到给你带来这么大的误会。”宋一源抬起眼,忽而一笑,神情轻松道,“我两年前遇到一点事,想转行,是他推荐我来当老师的。住在这里是图方便,续个房租就行。至于饭菜,是他教我的,味道当然差不多。”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

    井宿渐渐地信了。

    “你要不放心的话,等过段时间他身体好些了,让他联系一下你。”宋一源又宽慰道。

    这一句话,彻底打消了井宿的疑虑。

    墨倾已经吃完两个鸡翅了。

    她又夹了一个。

    宋一源瞪向她:“能留一个吗?”

    墨倾悠悠地答:“谁手快,就谁的。”说完又夹了一个。

    宋一源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后,犹豫了下,放进了井宿的碗里:“赶紧吃。”

    “……哦。”

    眼看着墨倾和宋一源要展开一场抢食物大战的井宿,迟疑地点了点头。

    一直跟江刻那种在家时刻端着的人吃饭,再好的食物端到墨倾面前都少了些滋味,现在放下架子,哪怕宋一源手艺没陈嫂的好,但墨倾还是吃得很尽兴。

    井宿也难得吃得这么愉快。

    吃完饭,墨倾就当甩手掌柜,去客厅吃水果了。宋一源厨房有洗碗机,但井宿挺自觉,把碗筷一收拾,帮着放进洗碗机里。

    “你上辈子是大小姐吧?”宋一源将一盘切好的蜜瓜端到茶几上,斜乜着墨倾。

    墨倾否认:“不是。”

    宋一源不信。

    这一副老祖宗做派,肯定是被伺候着长大的。

    井宿在一旁坐下来,看着宋一源和墨倾二人,稍作沉吟后,找了一个切入点:“宋江河跟你说过药方的事吗?”

    “什么药方?”宋一源先是愣了下,继而反应过来,“哦,百年前流传的那个神奇药方?”

    “嗯。”

    宋一源摇头:“没有。”

    该说的情报,墨倾都跟宋一源说了。

    宋一源对梁绪之、温迎雪觊觎药方、药方极有可能在井宿手上、药方来源是宋江河的事,都有所了解。

    “你不知道?”井宿惊讶。

    “不知道。”宋一源说,“据我所知,他没接触过中医。”

    井宿立即冷下脸:“你们俩感情不太好吧?”

    “……”

    宋一源哑住了。

    啥玩意儿?

    宋一源道:“没听说过这事。”

    “那你知不知道百年前那个神医的传闻?”井宿肃然问。

    宋一源瞥了眼正在吃蜜瓜的墨倾,心情非常复杂地点头:“略有耳闻。”

    井宿皱眉:“宋江河一直在查他,你不知道?”

    宋一源怔住。

    “反正,自我认识他开始,他就在搜集那位神医的故事。他精通中医,并且坚信神医是真实存在的,而神医若有药方留下来,将是造福人类的伟大事业。这也是他想收集药方的初衷。”井宿缓缓说着,观察着宋一源的神情变化。

    宋一源从怔然到惊愕,再到锁眉沉思,末了,添了些淡淡的哀伤。

    井宿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我手里有一张药方。准确来说,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药方。但我想,温迎雪想要的,就是那东西。”

    “你怎么得到的?”

    井宿说:“宋江河的办公物品里。他辞职后,有清洁工收拾了他的工位,把所有东西都扔了。后来被我捡了回去。那一张皮质就夹在里面。”

    “等等。”宋一源吸了口气,“在我搬过来之前,他的租房被盗窃过一次,但应该没丢失什么重要物品……”

    井宿舔了下唇角:“你不知道他研究中医、调查神医。但这些资料,应该都在他租房里。如果你没看到,应该是被……”

    “偷走了。”宋一源接过话。

    “也就是说,”墨倾晃了下手中的牙签,虚空一指,“在宋江河离开后,有人盯上了他查的资料,亦或是他手里的药方。只是,那伙人什么都没找到。但这一伙人,绝对不是温迎雪……”

    分析到嘴里,墨倾舌尖抵了抵下颌,饶有兴致地说:“有意思啊。”

    还有第三伙人。

    看来正如江刻调查到的那样,觊觎药方的人,有很多。

    宋一源理了理头绪,说:“不对劲。如果温迎雪能找上你,那另一伙人——”

    “他们找过我了。”井宿表情愈发凝重了,“就在上半年。高考前,有一伙人找上我,追问药方的事,我一问三不知,跟他们打了一架。”

    最终结果是,井宿住院,错过了高考。

    而他得知皮纸就是药方的事,是前段时间听到的“二十一步骤”,当时确实不知道,所以反应真切,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他最近调查“二十一步骤”,就是怕那一伙人卷土重来,所以那么急迫地想要个答案。

    “我先前怀疑宋江河是否活着……”井宿抬了抬眼睑,坦白道,“就是怕这一伙人向他下死手。”

    宋一源说:“他的……病,跟这伙人无关。”

    井宿点了点头。

    “我拿着这药方也没用。”井宿整理好思绪,说,“现在想物归原主。既然给不了宋江河,就给你吧。它被我藏起来了,等明天我拿到后,再跟你们约个时间见面。”

    对于宋一源,井宿现在不是百分百信任。

    不过,那伙人以及温迎雪都盯着药方,他继续拿着很难保证药方的安全,交给宋一源总归会稳妥一点。

    再怎么说,宋一源也是宋江河的哥哥,总比那两伙人要“亲”一些。

    “等一下。”宋一源扭头看向墨倾,“药方能销毁吗?”

    墨倾一门心思吃水果,懒懒答:“能。”

    “二十一道步骤?”

    “我记得。”

    “那行。”宋一源思索了下,跟井宿说,“我们明天约个时间和地点。”

    “药方怎么能销毁?”井宿眼神扫向墨倾,反驳道,“我亲自测试过,那是一张皮质,无论是火烧还是破坏,都没办法损坏分毫。还有,你怎么知道步骤的?”

    墨倾将手中牙签扔到垃圾桶,拍了拍手:“正好,你们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

    井宿满脸的质疑。

    “不瞒你说,”宋一源轻咳一声,搓了搓手,出来解围,“我和墨倾都是国家相关部门的,她在我们那儿,是个小神童。对于一百年前的那些事,她再清楚不过了。”

    井宿:“……”越来越扯了。

    不过,为了证实自己的身份,宋一源起身去了趟卧室,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证件。

    “喏。”宋一源将证件递给井宿。

    井宿狐疑地接到手里,打开。

    证件有些像警官证,有一个特殊的徽章,里面是宋一源的头像、姓名,下面是一串数字——“950801-0578”。

    墨倾也瞥了一眼,望向宋一源的眼神里,略有些好奇和打量。

    井宿看不懂,将证件还给宋一源:“这是什么部门?”

    “相关部门。”

    “……”行吧,传说中的相关部门。

    都坦白到这一地步了,井宿算是彻底打消了疑虑,对于宋一源和墨倾的说辞,虽然仍有质疑,但找不出破绽。

    毕竟单拿墨倾的成绩来说……

    担得起“小神童”的称号。

    跟宋一源、墨倾谈妥后,井宿没有再待下去,打了声招呼后便离开了。

    宋一源将他送到电梯。

    折回时,他见到墨倾坐在沙发上,正研究着他那一张证件。

    墨倾把玩着证件,挑眉问他:“真的假的?”

    “真的。”宋一源走过去,将证件拿过来。

    “你们都有?”

    “都有。”宋一源介绍道,“我这是外编人员的证件,后面的‘0578’,代表的就是我的编号。正式人员的稍有不同,但大同小异。”

    墨倾问:“平时有什么用?”

    “主要在这个徽章。”宋一源指了指徽章,“一般的机构高层,都认识这个徽章。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走捷径,亮出证件上的徽章,就容易办事了。”

    墨倾颔首:“还挺方便。”

    “基地里九成以上都是天才,十成都是能人,不养一个吃闲饭的。加上办的事情特殊,怎么说都得有点特权才行。”宋一源挑挑眉。

    他回了趟卧室,将证件收好,出来时说:“你那边离得远一些,我待会儿送你回去……”

    话音戛然而止。

    他见到墨倾站在橱柜面前,看着摆了一排的相册。他的视线扫过那排相册,眸光黯了黯。

    一张张看完,墨倾忽而站直了身子,回过头,语调淡然地询问宋一源:“井宿一开始的猜测,没有错吧?”

    宋一源眉眼渐渐笼了层凝重。

    “我自己回去就行。”

    墨倾撤开两步,跟他洒脱地摆了下手,随后转身直接走向玄关。

    宋一源沉默地看着墨倾离开,没有动,良久,他才像是从某种沉重的情绪里脱身出来,陷入难以言明的悲怆之中。

    他近乎虚脱地坐在沙发上。

    小他半岁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

    时光太久远了,直至井宿提及时,他才忽然想起,在他少时展露出西医天分时,宋江河曾天真烂漫地跟他说——以后要当个中医,跟他中西合璧。

    可他的光芒遮住了宋江河。

    他把宋江河的理想当做戏言,从未真正放在心里。而宋江河在得到“你超越不了你哥的,放弃吧”的嘲笑后,不再在任何场合谈中医。

    未料……

    他从未放弃过。

    *

    离开宋一源家后,墨倾没有急着回江家,而是在外面晃悠了一圈,直到夜很深后,才坐上最后一趟地铁回去。

    这次进去,她没惊扰任何人,翻墙上了二楼。

    她的一切动作都悄无声息。

    然而,却被一直伫立在窗前的一抹身影,看在了眼里。

    ……

    第二天是周末,墨倾又是清早就出了门,连早起做早餐的陈嫂,都只来得及跟她打了个照面。

    陈嫂追上她:“墨小姐,出门晨跑吗?早餐……”

    墨倾说:“出门有点事,不用准备我的早餐了。”

    “这么早?”陈嫂看了眼还未亮的天,又看了眼无法劝说的墨倾,叹了一口气,“那你要注意安全。大清早的,女孩子在外面要小心一些。”

    “知道。”

    墨倾敷衍地应了一声,走了。

    半个小时后,墨倾走在清晨清冷的街道上,冷风嗖嗖的吹,路灯还是亮着的,她瞧着路边扫地的清洁工,久久未动弹。

    有一辆电动车从前方行驶而来,轮胎滑过结冰的地面时打滑,一时间失去了方向,险险擦着墨倾的肩膀而过。

    墨倾刚皱起眉,就见开电动车的男人停下来,扭过头呵斥:“小心着点,走路不看道儿啊?”

    墨倾“啧”了一声。

    男人发泄完,又重新开着电动车往前走。

    墨倾抬手一挥,一粒小石子从手中飞出,径直飞入电动车后方的轮胎。轮胎忽的一炸,男人再次失控,但这次没控制好,仓促中摔倒在地。

    墨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下午两点,墨倾在路边一家面馆解决了午餐,刚一出来,就接到了宋一源的电话。

    “你到了吗?”宋一源问。

    墨倾抬眼看天,见微弱的光芒洒落下来,她眯了眯眼:“距离跟井宿约的地点不到一公里。”

    “行。那你先过来。”宋一源说,“井宿这小子,好像迟到了。”

    “哦。”

    墨倾挂了电话,辨别好方向,走向约好的车站。

    十分钟后,墨倾在车站附近的一棵树下发现了宋一源。宋一源一会儿看表,一会儿打电话,神情有些焦虑。

    “怎么了?”墨倾走过去。

    宋一源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井宿一直联系不上。”

    “上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前。他说自己拿到了药方,往这边赶。”

    墨倾眉头一锁。

第086章 特级教师【16】井宿受伤,墨倾出手

    “一个小时前。他说自己拿到了药方,往这边赶。”

    墨倾眉头一锁。

    宋一源很快联想到什么:“有没有可能……”

    墨倾语调一沉:“有可能。”

    她问:“你知道他从哪里过来吗?”

    “离子巷。”宋一源张口说出这个名字。

    墨倾跟宋一源对视一眼。

    下一刻,宋一源走到路边,抬手拦了一辆车,拉开车门时跟司机说:“离子巷。”

    ……

    离子巷是一片区域,主街属于离子巷,周围地区也泛称离子巷,不讲究。要命的是,周围是老城区,很多街道都没安装摄像头。

    墨倾以九层台为线索,问到井宿几个常去的地点,然后同宋一源一一排查。

    天快黑时,墨倾在一条巷子里找到奄奄一息的井宿。

    墨倾先是联系宋一源,让宋一源报警、叫救护车,然后收好手机,半蹲下身,镇定地检查着井宿的伤势。

    以外伤居多,都是拳打脚踢造成的。

    但是,井宿腹部被捅了一刀,他用手死死捂着,鲜血流出来,湿了他腹部的衣服,在地面散开,如绽开的花朵。

    墨倾面不改色地将他板过来。

    “你……”

    恍惚中,井宿感觉有人在移动着自己,可他一张口,喉间就涌出一股血腥味儿,又把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他虚弱地睁开眼。

    小巷光线昏暗,事物都很朦胧,他半睁着眼,见到一个女生半蹲在他身前,一枚刀片在她手指乍现,她划伤了自己的手。

    鲜血滴落到三根银针上,银针沾了血,血渐渐渗入,消失无踪,须臾后,银针透出奇异的光泽。

    这一幕过于奇幻,看得井宿愕然,一时分辨不清虚假和现实。

    他仿佛看清了墨倾的脸。

    这时,一道凉凉的嗓音落下来:“还醒着?”

    井宿再一次张了张口。

    然而,这一次未等他发声,一个手刀就落了下来,井宿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在心里怒骂了一个字——操。

    ……

    在宋一源赶过来时,墨倾已经收了针,正抱臂站在一旁,背后倚着墙。整个人笼在阴影里。

    “他怎么……”宋一源跑的气喘吁吁,瞧了眼气定神闲的墨倾,又瞧了眼满身鲜血的井宿,只觉得场面极其诡异。

    顿了一秒,他才轻飘飘地补了个字:“样。”

    墨倾眉梢一扬:“死不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

    宋一源赶紧在井宿身侧蹲下来,在看到井宿腹部伤势时,他心就一沉,随后试探了井宿的鼻息,这才放下心来。

    手上没有任何工具,宋一源除了一点紧急措施外,别无他法。好在救护车来得比较快,没一会儿就找到他们,把井宿放上担架,抬去了医院。

    宋一源和墨倾自然陪同。

    第三医院。

    井宿腹部伤口不深,但失血过多,随车医生早已通知了医院,让他们安排好手术室。一到医院门口,他们就风风火火推着井宿前往手术室。

    宋一源是医生,知道井宿伤势的严重性,从上车起就忧心忡忡的。

    墨倾仍旧是淡定从容:“他不会有事。”

    “他……”宋一源忽然想到什么,话头一止。

    他刚想问墨倾,是否在他来之前,对井宿做过什么。但是,他忽的瞥见站在手术室外的身影,猛地一僵。

    是温迎雪。

    一见到她,宋一源就如临大敌,眼里透着冷意,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温迎雪看了他一眼,没有一点意外,口罩上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温柔含笑,没一点杀伤力:“这台手术由我负责。”

    “你不能给他动手术。”宋一源皱眉道。

    井宿的伤势,极有可能是温迎雪这一伙造成的,现在由温迎雪给井宿动手术……谁知道温迎雪会做什么。

    “你要来的话,我不介意。”温迎雪不疾不徐地说着。

    话一顿,温迎雪又低下头,故意看向宋一源的右手,随后缓缓说:“忘了,你的手拿不动手术刀了。”

    宋一源惊了惊:“你——”

    “家属不要干扰手术医生。”

    有一个比较强壮的男护士走过来,故意将宋一源撞了一下。

    随后,他跟宋一源说:“她叫温迎雪,是EMO评选的C级医生,论外科手术水平,在我们医院是排在第一的。她只有周六下午才过来一趟,进行一两场手术,你们撞大运了。”

    他挡在了宋一源和温迎雪中间,如同一堵墙。

    宋一源跟男护士怒目而视。

    他在一拳朝男护士挥过去之际,手腕忽的被捏住,令他难以动弹分毫。他头一偏,见到站在一侧的墨倾,怔了怔。

    手术室里有人叫着“温医生”,温迎雪看了宋一源和墨倾一眼,礼貌地颔首,然后不紧不慢地走进手术室。

    门被缓缓合上。

    长长吁出一口气,宋一源将拳头缓缓松开,问:“为什么?”

    “多大点事。”墨倾松开了他的手腕,眼皮一抬,看着手术室的大门,轻描淡写地说,“大不了让他们赔命。”

    她说这话时,语气如常,连一丝细微的变化都没有。

    宋一源只觉得背脊发寒。

    那个身材魁梧的男护士听了,顿生满腔怒火,他愤怒地瞪向墨倾,意思就是——人家医生辛苦救治病人,你们还敢威胁医生?

    墨倾一记冷眼扫过去:“看什么看,等下把你眼睛戳瞎了。”

    “……”

    男护士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妈的,这女生好凶。

    男护士不参与这一台手术,但没别的事忙活,见到宋一源和墨倾都不是善茬后,担心温迎雪的生命安全,所以决定在手术室门口当门神,防备地盯着二人。

    墨倾拽着宋一源来到一旁,等着手术结束。

    缓了好一会儿,宋一源镇定下来,试探地问墨倾:“你刚刚,开玩笑的吧?”

    墨倾回:“没有。”

    “不可以。”宋一源这时还不忘了墨倾的一年观察期,“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不能随心所欲。何况,你还在观察阶段,一举一动都——”

    墨倾问:“如果井宿真死了,温迎雪和梁绪之逃之夭夭,法律就惩戒几个小喽啰,你甘心吗?”

    “……”

    宋一源失了声。

    甘心吗?

    当然不。

    眸光冷了冷,墨倾语调清凉:“既然遇上我,就得守我的规矩。”

    宋一源听得一震。

    走廊灯光是冷白的,冰冷的色调,没有一丝温度,落到墨倾身上时,笼了一层冷意。宋一源从她身上看到一股杀伐果断的魄力。

    这是他先前未在她身上见过的。

    她一直敛着这股气息。

    咽了口唾沫,宋一源怔了好一会儿,因无法不赞同墨倾,所以选择了转移话题:“药方……不,皮纸呢?”

    “不在井宿身上。”墨倾搜过井宿的身,什么都没看到。

    宋一源心一沉。

    果然是冲着井宿的皮纸去的。

    愈发佐证了背后办事的人。

    “第三伙人确定井宿不知道药方下落,应该放弃了。最近没有出现的迹象,应该不是他们。”墨倾分析道,“温迎雪倒是有可能。直接找井宿商量,不行,就从井宿他爸下手。再不行,就暗中跟踪,等井宿自己拿出药方。”

    “她都拿到药方了,为何还要向井宿下死手?”宋一源不解。

    “应该没想下死手。”墨倾说,“井宿的刀伤没有刺中要害。如果有心让他死,肯定不止一刀,也等不到我们救他。”

    “但温迎雪在这儿等着。”

    “没听说吗,每周六下午,她都会在这里。”

    “所以她不一定会要井宿的命?”

    “看她心情。”墨倾淡淡道,“反正她的目的是药方,没有杀了井宿的必要。何况,他们目的和行动,早被猜到了,他们也知道这一点。”

    她说的不无道理。

    宋一源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冷静,脑子也不大清醒了。他背后靠着墙,垂着眼眸,忽然意识到,他的失常不过是被激怒了。

    他被温迎雪激怒了。

    ——“你的手拿不动手术刀了。”

    他曾是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属于医学界顶端的那一小拨人,可他在看到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学生时,却在战栗。

    接近井宿时,他全程都在发抖。

    因为他没办法拿起手术刀,没办法再救任何一人。

    半刻后,墨倾觑着宋一源,见到他盯着手愣神,于是一思索后,便开口:“你的手可以……”治。

    话没说完。

    忽的,有几个人走过来,是医生和护士,都很年轻,像是实习生。

    他们围在了手术室门口。

    “这一台手术是温医生操刀吧?”

    “听说病人情况很危险,一刀捅在腹部,失血量很多,抬进来的时候,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那岂不是……”

    “本来是让刘主任来的,但刘主任听到病人的伤势后,就拜托温医生出马了。”

    “温医生才十八岁吧?”

    “是啊,少年天才,前途无量。”

    “听说她出身中医世家,中医方面也非常厉害。中医药学的教授,还特地来请教她问题呢。”

    ……

    几个年轻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到温迎雪,都是羡慕和钦佩,无一不是对温迎雪的称赞、崇拜。

    “你们声音小点儿。”男护士呵斥。

    实习医生连忙答:“知道啦。”

    男护士冷着脸:“你们不忙吗?”

    “刚歇会儿。特地来看温医生的。”

    “对啊,一周才来一个下午,想看到她太困难了。”

    “我们就看一眼。”

    ……

    几个人放轻了声音,但是都没有走,聚集在一起讨论着这一台手术,以及温迎雪。

    没一会儿,又有一个穿着手术服的男人走过来。

    众人都认出了他,纷纷喊:“刘主任。”

    刘主任跟他们点点头,然后同男护士说:“我进去学习一下。”说完,他就让人开了手术室的门,走了进去。

    殊不知,他这一句“学习”,无形中抬高了温迎雪,又让温迎雪的小粉丝们激动了。

    墨倾对这些言论充耳不闻,宋一源则是忙活起来,办手续、走流程、缴费,走了一圈回来后,发现那群小粉丝还在。

    结果,小粉丝这会儿听说墨倾、宋一源威胁温迎雪的事,一个个都防着他们。

    满眼皆是戒备和警告。

    宋一源惦记着井宿的伤势,也没留意他们在做什么。

    “对了,”宋一源捏着几张单子,走到墨倾身边,“我找过去之前,你对井宿做了什么没有?”

    他记得墨倾这个传说中的神医,可是中医和西医都会的。

    医生见到病人,肯定得做点什么。

    墨倾“嗯”了一声:“给他扎了两针。”

    宋一源惊讶:“外伤也能扎针?”

    “嗯。”墨倾懒声道,“寻常的针,扎了没用。但我那一套,能护他一命。”

    听到“护他一命”,宋一源整个人都畅快了,肩上的重担忽然消失了一半。他眼珠一转,问:“你偷的那套?”

    墨倾斜着他:“那叫物归原主。”

    “行,物归原主。”宋一源点点头,“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好说。”

    “怎么说?”

    这些个人,就喜欢追根问底的,墨倾有些不耐地蹙眉。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忽然开了,刘主任和温迎雪一同走了出来。

    墨倾和宋一源还没过去呢,围观群众先过去了。

    “刘主任,手术怎么样了?”

    “非常成功。病人没有大碍了,修养一阵就能好。”刘主任回答完,看向温迎雪,满是钦佩之色,“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面对这般称赞,温迎雪没有表态。

    小粉丝们却积极捧场。

    “真的吗,这也能抢救回来?”

    “温医生太厉害了吧。”

    “温医生还读什么书啊,直接去帝都医院工作都成啊。”

    ……

    温迎雪朝他们点点头,又跟刘主任说了两句话,然后就独自一人离开了。小粉丝们崇拜她,但她高高在上如高岭之花,他们也不敢靠得太近。

    宋一源对这些人的称赞嗤之以鼻,但没空管,跑去看井宿了。

    墨倾紧随其后。

    井宿被送往普通病房,不到两个小时,就醒了。

    并且,本该是虚弱的身体,却莫名的有精气神儿。

    “宋老师……”井宿第一眼看到宋一源,随后视线一扫,见到站后面一点的墨倾,喊,“墨……”

    墨倾没等他说完,道:“张嘴。”

    井宿下意识张了张嘴。

    下一秒,只见墨倾手指一弹,有一颗黑色药丸弹出来,直接落入井宿嘴里。井宿讶然,可那药丸入口即化,他连味儿都尝不出来。

第087章 特级教师【17】药方被毁,墨倾被罚

    墨倾走出第三医院。

    一声清亮的口哨声传来,她抬眼看去,见到坐在摩托车上的沈祈。她手臂夹着一个头盔,偏着头,朝墨倾挑挑眉。

    沈祈说:“这边。”

    墨倾朝她走过去。走近时,沈祈将头盔戴上,又取下一个头盔,抛给墨倾。

    墨倾伸手捞住,戴上。

    她长腿一跨,掀起一阵凉风,坐在了沈祈身后。

    “坐稳了。”

    沈祈说话干净利落。

    话音一落,就发动摩托,车子扬长而去。

    冷风在呼啸,场景在倒退,冬日的夜晚寂静又萧条,连行人和车辆都少见。

    在巷子里等宋一源时,墨倾就联系上沈祈,让沈祈查一下梁绪之的踪迹。作为电脑高手,沈祈查这个比闵昶快多了,跟踪到梁绪之的车。

    闵昶出事后一个小时,梁绪之就开车离开了酒店,之后在城市里转了一圈,吃了顿饭,现在打算上高速离开。

    夜空漆黑如墨,见不到一颗星子。

    道路两旁是一排排的树木,少有枯黄景观,树木郁郁葱葱的,尚有积雪未消融。

    摩托在狭窄的道路上疾驰,一路按着喇叭,吵醒了这寂静的夜,惊起了歇息在丛林没有冬眠的生物。终于,摩托一个冲刺,划过小道的尽头,飞上宽敞的道路。

    沈祈猛地一个刹车,摩托停了。

    “以他的车速,应该还有两三分钟。”沈祈将护目镜抬上去,掏出手机看了眼定位。

    墨倾下了车,淡声说:“站一边去。”

    沈祈问:“不用帮忙吗?”

    “碍事。”

    “……”

    沈祈活了十八年,还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愣了一会儿,然后毫无脾气地将摩托车停在路旁,自己站一旁看戏。

    墨倾扭动着手腕,站在马路中央,看着前方。

    前方拐角处射出两道灯光,须臾后,一辆车拐过来,踩着六十码的限速而来。许是忽的见到站路中央的人影,车子猛地一个急刹。

    坐在驾驶座的身影晃了下,旋即打开车窗,探头就骂:“你他妈不想活了——”

    骂声戛然而止。

    梁绪之认出了墨倾。

    车前灯光打在正中央的女生身上,在地面拉出漆黑又细长的影子,人如鬼魅。她漆黑的眸子扫过来,如利剑,神情冷若冰霜。

    不知为何,梁绪之打了个冷颤。

    同时想起温迎雪说的——

    “防着墨倾那一伙。拿到药方后,早点离开,不要停留。”

    鬼使神差的,梁绪之惊了一秒后,恶向胆边生,一股寒意窜向脚底板,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踩下了刹车。

    车辆再一次向前。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颠覆了梁绪之二十余年建立的世界观。他的车子行驶出一米,靠近了墨倾,可墨倾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车头,车就这么停住了。

    无法再前进分毫。

    梁绪之狠踩油门,但这车跟出故障一般,僵着没有动弹,须臾后,墨倾眼一眯,手往下一压,车头跟海面做的一般往下陷,旋即冒出了一股浓烟。

    梁绪之:“……”

    这是人吗!

    一股难以言明的恐惧在心里扩散。

    车前灯闪烁了两下,熄灭了。站在车前的人影,抬手覆在颈侧,扭动了下脖子,夜里咔擦的声音无比清晰。

    多年来在正常人类范畴里打转的梁绪之,此刻如同身处于梦中,噤若寒蝉。

    站一旁用电脑入侵道路监控的沈祈,原本在吃棒棒糖,但现在,棒棒糖掉落在地,滚了两圈,沾满了灰尘。

    墨倾绕过车头,径直来到车门旁。

    梁绪之想手动升起车窗,然而,车窗刚升到一半,一个拳头砸过来,车窗瞬间碎裂成片。

    最后一抹屏障消失,梁绪之心口狂跳。

    墨倾拉开车门,垂眼,扫视着梁绪之:“药方。”

    梁绪之心里在打鼓,但总归是见过世面的,表情依旧沉稳平静,眉头一拧,沉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么?”

    墨倾唇一勾,语调微扬。

    梁绪之被那近乎玩味的两个字惊得浑身一颤。

    她……怎么听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脑子没有转过弯,梁绪之就感觉有阴影压下来,他陡然一慌,只觉得整个人一轻,等他回过神时,已经被拎出来扔在了地上。

    梁绪之重重甩在地面。

    他猛地抬头,什么都未来得及看清,就见墨倾一脚踢过来,由下往上踢中了他的下颌,他一口鲜血喷出来。

    “我最喜欢你这种嘴硬的。”墨倾上前一步,猜中了梁绪之的胸口,语调轻悠悠的,“揍起来没负罪感。”

    “……”

    疼痛与愤怒交织,梁绪之此刻双眼通红,血丝遍布。

    这会儿,梁绪之从最初的震惊中脱身出来,他的理智被拉回了一些,瞪着墨倾道:“你知道得罪我的后果——”

    话没说完,墨倾又一脚踢中他的胸口。

    梁绪之疼得浑身蜷缩起来。

    墨倾站在他跟前,不疾不徐地说:“你可知道得罪我的后果?”

    “……”

    梁绪之在心里狂喷脏话。

    又是一脚踹过来,梁绪之连在心里骂人的劲儿都没有了,浑身疼得他直冒冷汗。

    墨倾在梁绪之身侧蹲下来,手在梁绪之身上摸到那一张药方。梁绪之下意识想捂住,可来不及了,他手上传来一阵刺痛,一晃神,药方已经被夺走。

    梁绪之彻底慌了,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处境。

    “我知道二十一道显现步骤,”梁绪之仰着头,艰难地说,“你只需让我看一眼,药方我不要,恩怨我不计较。”

    墨倾拎着那一张柔软的皮纸,缓缓起身,凉声道:“我对药方没兴趣。”

    梁绪之望着她,眼神是困惑且迷茫的。

    墨倾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来毁了它的。”

    “哈哈哈……”梁绪之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忽然笑起来,唇齿间沾了血,他却大笑不止,“你难道不知道吗,这药方是不能被销毁的……”

    销毁药方?

    这是他听说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一百年来,无数人因这一套药方而疯狂,当然,有一批人想要将其销毁。可是,他们办法用尽,依旧无法破坏分毫。

    这药方,根本就不是人间该有的东西。

    然而,他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墨倾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拧开瓶盖,往皮纸上滴下了几滴液体。

    液体是红色的,刚沾上皮纸,号称“无法销毁”的皮纸顿时燃烧起来,火焰窜起,皮纸在墨倾掌心燃烧。

    只烧皮纸,不烧墨倾。

    就像墨倾掌心燃起了一团火。

    火焰照应着墨倾的脸,光影在拉扯变换,她脸上情绪不明。

    “不可能,这不可能……”

    梁绪之脸上的笑容转化成震惊,在火焰消失的那一刻,彻底变成了疯狂。

    “呵。”

    墨倾嗤笑一声。

    皮纸彻底化作灰烬,墨倾的手掌翻过来,灰烬于她手里掉落,风一吹,飘散着。

    “怎么可能?!你怎么能毁了它?!”梁绪之跟发疯似的扑上来,去护着那些灰烬,他愤怒地骂,“你个疯子,你知道它的存在价值吗?!”

    “我爱毁便毁。”墨倾懒洋洋地说着。

    她微微俯下身,手指一勾,捏住了梁绪之的下巴:“就像你……”

    她嗓音轻轻的,语调缓缓的,裹挟着令人胆寒的凉意。

    梁绪之浑身僵住。

    下一刻,他听到墨倾字字顿顿地说:“我爱揍就揍。”

    ……

    五分钟后,墨倾走向路边瞠目结舌的沈祈。

    在她身后,是一辆报废的车,以及……遍体鳞伤的梁绪之。

    墨倾走到沈祈跟前,问:“处理好了?”

    “哦……嗯。”沈祈终于回过神,将超薄笔记本合上,随手放到斜挎包里,“监控都被替换了。”

    墨倾说:“那走吧。”

    “……行。”沈祈仍在震惊中。

    她坐上了摩托,墨倾坐在她身后,规矩地戴上头盔。她往后看了眼,看着自觉的墨倾,又回想起方才的画面,满满的违和感。

    回去的路上,沈祈把摩托开成了小电驴。

    沈祈慢悠悠地开着车,问墨倾:“逼停车那个,你怎么办到的?”

    墨倾随口答:“你可以当成你无法理解的高科技。”

    “……”

    沈祈小半辈子还没经历过什么“无法理解”的事,她觉得这事有点困难。

    不过,沈祈很快转移话题:“烧皮纸呢,是变戏法吗?”

    “不是。”墨倾答。

    “真毁了?”沈祈没料到是这结果。

    “嗯。”

    “为什么不留下来,看一眼药方再烧也行。”

    作为一个手握《中草药奇效配方·上》的人,沈祈当然知道那位神医的传说,也知道神医留下来的药方有多宝贵。

    她本想看一眼药方的。

    结果,墨倾这个败家子,刚到手就给毁了。

    毁了。

    绝无仅有的无价之宝,一张足以引发江湖混乱的药方,就这么被墨倾轻易给毁了。

    墨倾:“没必要。”

    沈祈暗自肉疼,转而问:“你那瓶药是什么?”

    “秘方。”

    沈祈:“……”行吧,不问了。

    沈祈只是发出疑问,墨倾回答了,她听着,墨倾不说的,她不追问。至于墨倾做这一切的动机,以及评价墨倾的行为,她都没有询问。

    跟墨倾相处,点到即止很重要。

    在将摩托开到市中心时,沈祈瞥了眼前方的红灯,将摩托车一停。

    “对了。”沈祈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

    沈祈问:“你做这事,需要跟我哥报备吗?”

    “……”

    墨倾做这些事的时候,压根没想起霍斯这人。

    *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井宿是以怎样的方式进医院的,梁绪之就以同样的伤势进了医院。

    负责手术的还是温迎雪。

    那一晚,宋一源正在犹豫是否要陪井宿待两天,没多久就接到霍斯的电话——墨倾要了梁绪之半条命,以防他们报复,你最好守着井宿。

    宋一源愣了半天。

    ——这话跟墨倾离开前说的差不多。

    ——原来墨倾是去报复梁绪之了?

    “墨倾呢?”宋一源冷汗直流。

    他瞥了眼已经睡着了的井宿,走到窗户旁,将声音放得很轻。

    “她在来第八基地的路上。”霍斯语气沉了沉,“范部长也在过来的路上。”

    宋一源一惊:“这事都惊动范部长了?”

    霍斯:“废话。”

    “那墨倾会被怎么处理?”宋一源着急起来,“这事可不能怪她啊,她又不是没事找事,是他们先动的手……”

    “事情我已经听沈祈说了。”霍斯说,“我会如实跟范部长说。至于范部长如何处理,会怎么想,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说几句好听的不行,那老家伙——”宋一源差点骂人,硬生生憋住了。

    霍斯说:“我不能有立场。”

    “你现在知道了,先前是怎么对她的?”宋一源气得磨牙。

    “这件事的性质,跟以往的小打小闹不一样。”霍斯沉声道,“我在范部长面前不能有立场。不然,总观察员的身份就得撤了。”

    “……”

    宋一源顿时失声。

    是的,以观察员的身份,他们是不能有任何立场的。只是跟墨倾相处久了,他们自然而然地将墨倾当做自己人。

    在墨倾面前,他们偏心本就违规了。

    在基地面前……他们都得收着。

    墨倾闹的事情越大,他们越是不能有立场。

    “总之,你先照顾井宿。墨倾的处置有结果了,我再跟你说。”霍斯说完就挂了电话。

    宋一源站在窗前,手里握着手机,心情惴惴不安。

    早知道……

    他肯定不会让墨倾走的。

    *

    第八基地。

    沈祈将摩托车停在路边,跟墨倾相继下车。

    霍斯在门口等她们。

    霍斯看了眼沈祈,说:“你先回去。”

    “为什么?”沈祈不解,“我也是参与者之一。”

    “你的事,你们部长自然会找你算账。”霍斯没有偏袒她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墨倾是行动部门的事。”

    沈祈微怔,一时间还真不好说什么。

    “再见。”墨倾坦然跟沈祈告别。

    沈祈站在原地,没有动了。

    霍斯领着墨倾走进大门。

    “态度端正,老实认错,撇清责任。”站在电梯前,霍斯顿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出卖队友,“把锅推给宋一源。”

    墨倾讶然:“嗯?”

    霍斯低声道:“按我说的做。”

    电梯停了,门缓缓拉开。霍斯和墨倾视野里,出现了范部长的脸。

    从地下一层上来的范部长,抬眸扫了一眼二人,眼神锐利:“按你说的做什么?”

    霍斯:“……”

    墨倾:“……”

    完蛋。

第088章 特级教师【18】墨倾翻墙,抓个正着

    “按你说的做什么?”

    “……”

    素来刚正不阿的霍斯队长,被上级领导抓住偏心现场,一时间心虚起来,虽然表情愈发冷峻严厉,但喉结却紧张地滑动了下。

    墨倾倒是从容得很:“好久不见。”

    这一次,轮到范部长不自在了,神情有微妙的变化,微顿后,说:“你们俩先进来。”

    他旁边靠了靠,几乎挨着电梯墙了,腾出了大块空间。

    霍斯即木讷又敏锐,跟墨倾进电梯后,就站在了中间,用他高大的身体遮了遮墨倾,然后看了眼范部长。

    他的眼神里满是安抚:不用怕,不伤人。

    范部长读懂了,脸色立即垮了:谁怕了。他不怕。

    他只是……一看到墨倾,就想到了点不光彩的记忆。

    墨倾苏醒那日,他正好在仓库。

    在他们的概念里,仓库里收藏的都是“死物”,发现墨倾“诈尸”后,立即采取强制镇压手段,什么武器都用上了。

    墨倾为求自保,反抗了,没下狠手。

    范部长现在待办公室了,但以前也是在一线待过的,没有躲在别人身后,混乱中跟墨倾过了两招,但结局是被墨倾一脚踹飞。

    他为此住了一个半月的院。

    虽然他时刻盯着墨倾的动态,但是,他上次跟墨倾见面,还是在仓库的时候。

    那可不是什么美妙的初遇。

    电梯停了。

    三个各怀心思的人离开电梯,然后来到范部长的办公室。

    面对一个百年前的生物,范部长也懒得摆架子、撑场面,让墨倾坐在沙发上,然后让霍斯倒了三杯热茶。

    “说一下吧,具体什么情况。”范部长看着霍斯。

    墨倾叠着腿,一边品着茶,一边听霍斯复述。

    霍斯花了点时间,将温迎雪和梁绪之盯上井宿的经过,以及那张药方的获得和销毁,都原原本本地说了。

    范部长差点被一口茶水呛到,他朝墨倾瞪着眼:“药方被你毁了?”

    “嗯。”

    墨倾不咸不淡地应声。

    “不是说无法销毁吗?”范部长显然也知道一点传言。

    事实上,“百年前的药方”,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就被列入他们的收藏名单之中,只是暂时一个都没挖出来。

    墨倾懒声接话:“这世上就没有不能被销毁的东西。”

    倒也是。

    范部长对此不置可否。思绪一转,他问墨倾:“为什么向梁绪之动手。一、他没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二、井宿应该被抢救回来了。你的理由是什么?”

    “我问你。”墨倾倚着沙发,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淡然抬眸,一字一顿地问,“你们会给井宿讨回公道吗?”

    范部长默了几秒。

    他说:“按理来说,我应该回答你,会。但事实上,这件事不在我们的职责范畴,所以我们会视而不见。”

    墨倾又问:“那法律呢?”

    范部长说:“法律会惩治真正伤害井宿的人。”

    “梁绪之和温迎雪呢?”

    “只要他们够聪明,大概率不会受波及。”

    墨倾继续问:“那我的选择有问题吗?”

    范部长沉默了。

    霍斯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眉毛差点抽筋了。

    好家伙。

    把他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不仅不乖巧老实,反而反客为主,朝范部长抛出一大堆的问题。

    她嫌身体里的定时炸弹不够危险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范部长说,继而眸光一挑,友善散去了些,目光有几分锋利,“你的想法很危险。”

    霍斯心一凉。

    他忙道:“她整个行动过程,先是跟宋一源在一起,然后是沈祈,没有落单的时候……”

    “我知道了。”

    范部长打断了他。

    霍斯的脸庞刚毅且凝重,唇线紧绷成一条直线。

    范部长跟墨倾说:“我敬你有情有义,但你的所作所为,触碰到了法律的底线。”

    墨倾勾着茶杯手柄,轻抿了一口茶,眉头微扬。

    依旧看不出丝毫紧张、惧色。

    霍斯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

    “不过,”范部长的话锋蓦地一转,“我们对你的要求,本就跟常人不一样。”

    霍斯闻声,紧绷的神经松了松,下意识道:“所以——”

    范部长一记冷眼扫过去。

    霍斯闭上了嘴。

    但是,方才的紧张情绪消失不少。

    既然范部长松了口,哪怕对墨倾有惩罚,也不该是“被销毁”这般残酷了。

    “砰砰砰。”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声音急促,如密集交错的雨点,催命似的。

    霍斯转身去开门。

    然而,外面的人连这点时间都不想等,只听得猛地一声撞门声,一道人影从外面闯了进来。这人一头金发,一枚耳钉,极其扎眼。

    戈卜林一闯入,就嚣张地宣布:“谁也别想动墨倾!”

    墨倾三人:“……”

    范部长脑袋一阵钻心疼痛,他叹了口气,看着这个莽撞的冒失鬼:“戈部长,有何贵干啊?”

    “墨倾是我们部门的外编成员,所做一切都是我授意的。”戈卜林直接走过来,气势汹汹道,“就算她做错了,也是我们部门的事。”

    霍斯扒拉了一下他的胳膊。

    戈卜林瞪了霍斯一眼,没有理会。

    范部长对戈卜林的说辞有些惊讶,扭头问墨倾:“有这事?”

    墨倾将茶杯放下,额角青筋蹦了蹦:“没有。”

    “怎么没有!”戈卜林反驳。

    他直接掏出手机,打开“第八基地”某任务界面,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扔。

    他傲气道:“你们自己看!灵异部门新任务,就是跟这一事件相关的。我发展了墨倾这个外编,是我让她去查的这事。”

    墨倾:“……”

    “你们部门有任务啊?”范部长拾起手机,仔细瞧了会儿,似乎挺稀罕的样子。

    戈卜林仰起头,像是一个得了糖的孩子:“那当然。”

    范部长评价:“不错。”

    “让一让。”戈卜林跟墨倾说了一声,没等墨倾有任何动作,他就大喇喇地在墨倾身侧坐下来,“我们俩都是部长,我跟你谈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没问题吧?”

    范部长说:“没问题。”

    戈卜林继续:“墨倾作为一个新人,不熟悉规矩。要我说,她在夺回药方的过程中,揍一顿那混蛋,又没要命,算个功过相抵,是吧?”

    范部长想了想:“可以这么说。”

    戈卜林想趁热打铁。但是,范部长接下来就泼了他一盆凉水:“不过,药方被她销毁了。”

    “什么?”戈卜林部长的风范绷不住了,看向墨倾,瞪直了眼,“你把药方销毁了?”

    墨倾淡定颔首:“嗯。”

    “……”

    戈卜林恨不得当场去世。

    范部长:“霍队长。”

    霍斯:“在。”

    “把戈部长请出去,好好谈一谈墨倾的问题。”范部长暗示霍斯把墨倾情况跟戈卜林将清楚,随后跟墨倾说,“我跟墨倾聊一聊。”

    “是。”

    霍斯担忧地看了眼墨倾,但是没有强行停留,一把揪住戈卜林的后衣领,直接把人拖出办公室。

    ……

    几分钟后。

    霍斯讲完墨倾的来历,看着面前一头晃眼金发的戈卜林。

    戈卜林发丝凌乱,颈部还残留着红印,脸很白净,整个人吊儿郎当的。他整理着皱巴巴的衣领,眉头轻拧着。

    过了半天,戈卜林放弃了衣领,控诉道:“我最近开小卖部,负债累累。这衣服你得赔。”

    霍斯面无表情:“赔。”

    “至于你说的事……”戈卜林抓了把头发,淡定地说,“我早就知道了。”

    霍斯眉宇一皱,右手捏住戈卜林的左肩:“谁告诉你的?”

    “别动手动脚啊,”戈卜林挥开他的手,“我打不赢你,但我是部长,身份高你一级。”

    “回答我的问题。”霍斯冷声道。

    知道墨倾来历的,就几个人,包括观察者。

    观察者需要对墨倾的信息严格保密。

    此外,就是那个叫闵昶的少年,以及墨倾本人。哦,可能还有一个江刻……

    但这三个人,都不会跟戈卜林说这事才对。

    “没有谁,”戈卜林揉着肩膀,眼神从杂乱的碎发里斜飞出来,裹了些桀骜,“真要说的话,是你们的范部长。”

    “说正经的。”霍斯语气严厉。

    “凶巴巴。”戈卜林抱怨了一声,继而道,“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灵异部门就是为了墨倾创建的。至于其他的……”

    戈卜林看了眼略有惊讶的霍斯,挑了挑眉:“你要是进了灵异部门,我可以破例告诉你。”

    “墨倾跟灵异部门有什么关系?”霍斯问。

    他忽然想到,墨倾说过,基地的藏品手册就是她写的。

    倘若是真的……

    那墨倾沉睡,是自愿的吗?

    这个想法刚跳到脑海里,就被霍斯压了回去。

    很难想象,谁会自愿选择沉睡,去一个陌生的未来——何况,墨倾醒来肯定是一场意外,因为连她本人都不知道。

    戈卜林斩钉截铁:“无可奉告。”

    霍斯顿了顿,说:“不管什么关系。总之,现在墨倾由行动部门管。她有一年的观察期,时刻在基地监管之下。一年后,通过审核她才能获得自由。”

    戈卜林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愣了一下后,不满起来:“凭什么?”

    “凭她很危险。”

    “你搞笑吧,她危险……”吸了口气,戈卜林颔首,“是,很危险。但比她危险的人海了去了。恐怖分子还危险呢,怎么不见你们管一管啊?”

    “我最大的退步,就是批准你成为她的观察员。”霍斯不跟他争,冷厉道,“其余的,你跟上面反应去吧。”

    戈卜林气死了,威胁:“你们要是伤害到她,灵异部门不会放过你们的!”

    霍斯瞥了眼他这个光杆司令:“随便。”

    霍斯转身就走。

    戈卜林气得朝空气挥舞着拳头。挥了几下后,他冲霍斯喊:“我怎么成为观察员啊!”

    “我会通知你走程序。”

    霍斯头也不回地回答。

    *

    霍斯走到范部长办公室门口,看了眼摇摇欲坠的大门,然后犹豫着伸出手,敲了敲。

    刚敲了两下,就见门脱离了门框,缓缓往下倒去。

    落地的那一刻,发出一声巨响。

    霍斯心情一言难尽。

    门板落地,眼前出现了一抹人影,是墨倾。

    墨倾看都没看那扇门一眼,淡声说:“你们聊。”

    霍斯微怔:“你要走?”

    他下意识扫了眼办公室,发现范部长没有被墨倾抹杀,而是坐在沙发上喝茶,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嗯。”

    墨倾抬步踩上门板,从他身边经过,转身进走廊,离开了。

    霍斯望了眼她的背影,随后匆匆进办公室:“范部长,墨倾的事……”

    范部长将茶杯搁茶几上:“写一份三千字检讨。”

    “哦……”霍斯有些恍惚,“就三千字?”

    范部长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

    罚得也太轻了。

    “为什么?”霍斯不解。

    “凭她从那个年代来,法律还不够完善;凭她有一招杀人的能力,却留了梁绪之一命。”范部长顿了下,继续说,“凭她动手的初衷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别人。”

    霍斯想起范部长那句“重情重义”,深有感触。

    范部长重重叹了口气,忽而又想到什么,眼皮一抬:“问你个事。”

    霍斯低头,垂眸:“您问。”

    范部长问:“证据都清理了吗?”

    “你放心。”霍斯的心彻底归了位,跟跟前护犊子的范部长说,“保证,不留痕迹。”

    范部长又说:“梁绪之那边,找个人提点一下,让他识趣一点。”

    “是。”

    霍斯正有此意。

    “您刚刚……”霍斯迟疑地问,“跟墨倾聊了什么?”

    “没什么,就聊了聊她的学校生活和寄宿生活。”范部长说,“对了,她说这学期后,会离开江刻家。你再给她找个落脚点。”

    霍斯立即道:“我觉得你——”

    “少打我主意!”范部长不假思索地截断他。

    霍斯沉默了,内心是惋惜的。

    *

    离开了第八基地大楼后,墨倾没有回江刻家。

    她翻了翻手机,发现江刻那边没一条消息,索性懒得报备,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报了江刻家的地址。

    夜深了。

    墨倾回江家时,已经凌晨一点了。

    她悄没声地翻身进去,来到二楼。然而,刚踏上走廊,头顶的灯光倏地亮起,刺眼的光线洒下来,令她眼睛微眯。

    视野里,出现一抹身影。

    江刻侧首,只手揣兜里,凉声问:“去哪儿了?”

第089章 特级教师【19】午夜接触,别说出去

    “去哪儿了?”

    走廊灯光稍暗,江刻脸庞棱角被镀了层柔光。看起来,不如他语气那般冰冷。

    径直走向他,墨倾扬眉问:“在等我?”

    江刻目光锁定她:“抓贼。”

    墨倾唇轻勾,在距离两步远时站定,略带笑意地回视着他。

    “江先生,”她喊,目光寸寸滑落,拂过他的眉目和鼻梁,坦荡又赤裸地停在他的薄唇上,“你的嘴,一直这么硬吗?”

    江刻眼眸的黑蓦地浓郁了。

    他的喉结轻轻滑动,须臾后,眼里波动归于平稳,他又问:“去哪儿了?”

    “揍了梁绪之一顿。”

    墨倾将视线一收,转身走到她的卧室门前。

    推开门的一瞬,她又顿住了,回头,视线缠绕上他的目光,叮嘱:“别说出去。”

    江刻叫住她:“等等。”

    “嗯?”

    墨倾等他继续往下讲。

    江刻问:“你是第八基地的正式员工,还是外编成员?”

    “都不是。”

    墨倾淡声回答,进了门。

    灯光一亮,门就被关上了。

    走廊的感光灯熄灭,视野顿时陷入黑暗。江刻站着没有动,墨倾方才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残留每一处她轻扫而过的肌肤。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香味,似是从她身上飘来的,久久未散。

    江刻抿了下唇。

    *

    当天晚上,梁绪之被抢救到半夜,没死。

    第二天,他刚睁眼醒来,见到守在床边的温迎雪。

    梁绪之口干舌燥,发出嘶哑而难听的声音:“墨倾呢?”

    “真是墨倾干的?”温迎雪略有惊讶,拧眉。

    “是她。”梁绪之紧紧抓住被单,泛着青紫伤痕的手背有青筋在跳,他双目赤红,满怀恨意道,“还有药方……”

    温迎雪忙问:“我没找到。在她手上?”

    梁绪之回想起了那一幕。

    墨倾手里燃起一团火,皮纸在燃烧,一点点在他面前化为灰烬。

    杀人诛心。

    墨倾做到了。

    对于一直渴求药方的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在他面前销毁药方,更让他痛苦了。

    他浑身颤抖着,字字咬着血:“被她毁了。”

    “毁了?”温迎雪陡然一惊。

    传闻中的药方,是绝不会被烧毁的。这一天,她唯一想的,是如何将药方“夺回来”,从未想过药方被销毁的可能。

    “被她烧了。我亲眼看到的。”梁绪之眼里血丝遍布,分明虚弱如老者,却疯狂如魔鬼,“去查,她是什么人。给我做掉她。我要让她挫骨扬灰,跟药方一起陪葬!”

    温迎雪停顿须臾,敛了所有情绪,平静道:“我知道了。”

    她劝梁绪之躺下,给梁绪之倒了杯茶,以“身体要紧”为由,三言两语安抚住梁绪之。

    梁绪之的手机响了,有电话打了进来。

    温迎雪帮他拿起手机,拉了接听,把手机递到他耳边。

    梁绪之说了几句话,随后脸色大变,僵硬地回应过后,电话被掐断了。梁绪之怒火攻心,顾不得他的伤痛,抓起手机狠狠砸向墙面。

    手机顷刻瓦解,四分五裂。

    “梁老师。”温迎雪不解,喊。

    “药协有领导,”梁绪之喘着气,怒目圆睁,每说一个字都咬牙切齿,“希望我息事宁人。”

    药协发话了?

    温迎雪眉头一紧:“谁?”

    “不知道。”

    “护的是墨倾?”

    “不知道,没明说。”梁绪之深吸口气,紧紧咬着后槽牙,差点没把牙齿咬碎了。

    “梁老师。”温迎雪声音是柔缓的,没添一丝多余情绪,“或许没法让墨倾伤筋动骨,但稍微能治一治她。”

    梁绪之一顿,用质疑又烦躁的目光看她,皱眉道:“你能做什么?”

    温迎雪没有详细解释,只说:“您等着就是。”

    *

    住院部,三楼的单人间。

    天黑的时候,墨倾来了一趟医院探望井宿。她没有看病人的自觉,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带。

    她敲了敲门,得到宋一源一句“谁呀,进来”之后,把门锁拧开。

    单人间并不宽敞,井宿躺在床上,醒着,抬眼望着天花板,颇有一种生无可恋的味道。宋一源搬着凳子坐在一旁,翘着腿,正在玩手游。

    哦,他是戴着耳机的。

    门被推开后,井宿和宋一源都看了过来。

    “来了……”宋一源跟她打招呼,又觑了眼她的手,难免咂舌,“你还真是什么都没带啊。”

    “没那习惯。”墨倾说得坦坦荡荡。

    宋一源:“……”行吧,反正不指望她。

    墨倾问:“有什么动静吗?”

    她指的是温迎雪那边。

    “没有。”宋一源摇了摇头,“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劲的。今天上午,她还特地过来看了看井宿的情况,只谈伤势,没有别的。”

    温迎雪这人城府有多少,墨倾窥知一二,能这样也不算意外。

    她又问:“多久可以出院?”

    “期末考试前吧,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宋一源瞥了眼墨倾,又瞥了眼井宿,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反正一个都别想逃过考试。”

    墨倾不知道宋一源有什么好嘚瑟的。

    毕竟,宋一源虽然不用考试,但天天被朋友出卖呀。

    在认识霍斯和宋一源之前,墨倾还没见过几个卖朋友可以卖得如此理所当然的。

    “宋老师。”井宿忽然出声,偏了偏头,抬眼看着坐一旁、寸步不离的宋一源。

    宋一源问:“怎么了?”

    井宿说:“你可以出去透透气了。”

    “算你懂事。”宋一源活动了下肩膀,站起身,把手机往兜里一扔,“你们俩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买?”

    因为墨倾的叮嘱,以及她昨晚做的事,宋一源几乎一天一夜没合眼,对井宿可谓是“永远在视野范围内”的呵护。

    就连井宿上个厕所,他都要把门打开。

    得亏他们都是男的,不然很容易演绎成一个变态。

    井宿不自在得紧。

    宋一源也觉得窒息。

    墨倾想了想,说:“煎饼果子。”

    “行。”宋一源忙点头,一扭头看向井宿,刚想问,又抢在井宿前头说话了,“你就喝粥吧,需要忌口。”

    井宿:“……”

    你一开始别问啊!

    浪费心情。

    虽然宋一源和宋江河是亲兄弟,但井宿打心底觉得,宋一源和宋江河差远了。

    宋一源终于有机会出去放风,心情好得很,走出去的时候,若不是在乎形象,肯定会哼个小曲什么的。

    没一会儿,病房里只剩墨倾和井宿二人。

    没有宋一源这个活跃氛围的,室内顿时陷入安静,连走廊的脚步声、窗外的说话声,都显得那般响亮清晰。

    半晌后,墨倾走到床边,用脚将挨得床太近的椅子往外勾了勾,施施然落了座。

    井宿看着她,等她先开口。

    ——直觉告诉他,墨倾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三秒后,他宁愿自己失聪。

    墨倾倒也直接,没一点犹豫,淡定开口:“我把药方毁了。”

    “什么?”

    井宿大惊失色,震惊之下忘了自己受着伤,腹部还被捅了一刀,猛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就跟诈尸似的,吓人得紧。

    然而下一刻,腹部伤口被扯了扯,疼痛感袭来,他又被痛得躺倒回去。

    他蜷缩在床上,倒吸了几口凉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墨倾就这么看着他折腾,一点都没有医者的慈悲心肠,连一句假惺惺的“你没事吧”都不稀罕说。

    井宿眼睛睁得很大,眸子亮亮的,盛满了不解:“为什么?”

    “废纸一张,为祸人间。”墨倾轻描淡写地说,目光在他情绪复杂的脸上顿了半刻,又补充,“你要想知道药方的话,我可以写给你,就当赔偿。”

    井宿怔住:“你记得药方?”

    墨倾颔首:“嗯。”

    井宿望着她,眼里有迟疑、困惑,但没一会儿,都化作了释然。

    “不用写给我了。”井宿好好地躺着,抿了一下唇角,继续说,“你直接给宋一源,让他交给宋江河吧。”

    冷静下来,这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忽然就能接受了。

    这原本就是宋江河的东西。

    他也是想物归原主的。

    后来被抢走了,若不是墨倾、宋一源,不仅药方夺不回来,连他的小命或许都保不住。

    怎么处理药方,本就不是他能掌控的。

    “哦。”

    墨倾算是答应了。

    药方她是不会给宋一源的,宋一源也不会找她要。毕竟,宋江河已经不在了。

    “对了,你的手……”

    井宿忽而想到昨天那一幕,视线一瞥,不自觉滑向墨倾的左手手指。

    “嗯?”

    墨倾将左手抬起来。

    她的手指纤细如葱,白嫩光滑,手型非常漂亮。可是,那并非井宿想看到的。

    井宿想到神志不清时看到的那一幕……

    墨倾半蹲在他面前,划破了手指,鲜血滴落到三枚银针上,然后奇幻的一幕发生了,银针汲取了血液,散发出别样的光泽。

    那一幕,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的梦里反复出现,如同梦魇。

    然而,墨倾的手上,没一点伤口。

    ——哪有愈合得这么快的。

    良久,井宿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或许,是他的幻觉吧。

    不。

    就是幻觉。

    或许这世上存在一些奇异的事,但这都不是他应该知道的。

    ……

    宋一源放风了半个小时才回来。

    墨倾给井宿留了一瓶药丸,正好准备走。

    她接过宋一源买的煎饼果子,说了声“走了”,就离开了病房。从头到尾,一句客套话都没有。

    “等一等。”宋一源从病房里跟出来。

    “什么事?”

    墨倾回头看他,将装着煎饼果子的塑料袋打开,露出三分之一的食物,张嘴咬了一口,一点都不在乎形象。

    “我要守多久?”宋一源问。

    “观察几天吧。”墨倾也不确定,转而说,“你可以让霍斯找人替你。”

    “好主意。”

    宋一源一拍头,朝她竖起大拇指。

    “对了,药方……”宋一源稍作停顿,确定走廊没有旁人后,才压低声音开口,“你的东西,你怎么处置,我没意见。”

    “嗯。”

    墨倾泰然应声。

    宋一源哽了一下:“好歹客气两句。”

    墨倾懒得理他。尔后,她目光瞟了眼病房,问:“他爸呢?”

    “我中午给他爸打了通电话,他爸在赌呢,说不管,别找他要医药费。”宋一源语气颇有不快。

    说到这儿,宋一源又想到一桩好事:“哦,霍斯说了,他的医药费,基地全包。”

    墨倾对这个基地的大方程度颇感兴趣:“你们基地很有钱?”

    宋一源提及这个,语气就酸溜溜的:“基地没钱,但人有钱。”

    “怎么说?”

    “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宋一源感慨地摇头。

    墨倾耸了下肩,没再多问。

    *

    一周过去,温迎雪和梁绪之都没有动作。

    梁绪之转院回了帝城。

    温迎雪照常回校上课。

    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高三时间紧张,寒假推迟十天,也就是说,等全市联考结束后,他们还要再补课十天,才能迎接宝贵的假期。

    但是,有怨言的学生没几个。

    多数学生都想着在高考前再拼一把的。

    少几天的假期,换一个更光明的未来,谁不乐意呢?

    期末考试两天结束,学生们因远超以往的难度怨声载道,墨倾轻轻松松答题交卷,晚上去哥布林小卖部逛了逛。

    进休息室时,墨倾瞥见一个眼熟的背包、几本书,问端茶送水的戈卜林:“井宿还住你这儿?”

    “对。”

    戈卜林将茶水点心水果放被炉上。

    墨倾蹙眉。

    “他爸好像得了一笔钱,心情不错,想叫他回去来着。”戈卜林解释说,“但他嫌离家太远,跟他爸吵架耽误时间,影响他学习,所以出院后又住我这儿了。”

    “哦。”

    戈卜林感慨:“这小子还挺上进。”

    墨倾不置可否。

    据说,井宿以前都是年纪前十的水准,就是错过了高考,耽误了一年。今年复读,他遇到的同学都有些强,成绩排名不够漂亮,但也是年级前二十的水平。

    这样的人,在极少的天赋加成之下,学习定然是发狠的。

    “他爸哪来的钱?”墨倾又问。

    “谁知道。”戈卜林啧了一声,“我打算把仓库再腾空一些,给井宿住好了。等下学期,时间更紧张。你知道吧,高考前那几个月,时间跟按了加速器似的,嗖地一下……哎,没啦。”

    墨倾又没参加过高考,没这种体会,无法跟戈卜林共鸣。

    不过——

    回想这几个月,发生了不少事,时间过得确实挺快的。

    井宿在考试结束后,就在教室里自习,墨倾在戈卜林这里待了一阵,约莫九点左右,她想走,但刚走出门,就见江齐屹跑过来。

    江齐屹跑得直喘气,一个缓冲后停下,没等他歇一歇,就大喊:“出事了!井宿他爸,那个疯子,说是要跟井宿同归于尽!”

第090章 特级教师【完】一把大火,烧了旧楼

    “出事了!井宿他爸,那个疯子,说是要跟井宿同归于尽!”

    书包搭在肩上,墨倾停顿了一瞬,捏着肩带的手指收紧:“什么情况?”

    江齐屹吸了口气,语速飞快:“说是钱没了,被井宿害的。我们当时刚走出教学楼,井宿他爸就冲出来,井宿后脑勺被砸了一下。他爸有刀,挟持了井宿,把他带到旧教学楼那边去了,井宿让我来小卖部找人。”

    学校不组织晚自习,但给高三学生破例,得到批准后可以待在学校学习,不过九点前必须离开。

    今天考试结束,接下来又得补课,留下来的没几个,九点时,老师学生都走光了。江齐屹和井宿稍微晚了一点。

    没想到,偏在这时出了意外。

    “我去看看。”墨倾将书包扔给戈卜林。

    江齐屹被她这淡定的态度唬到了,问戈卜林:“我们呢?”

    戈卜林不假思索地说:“当然跟上。”

    墨倾走路姿态不急不缓,看似很慢,实则很快。

    戈卜林和井宿在后面狂追,直到喘气了,也没追上,距离越来越远。

    “人类的走路速度有这么快吗?”江齐屹被整糊涂了。

    戈卜林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想什么呢,是我们走太慢了。”

    是这样吗?

    江齐屹产生了自我怀疑。

    ……

    墨倾抵达旧教学楼前时,江齐屹和戈卜林落后了一大截。

    她仰头看了眼教学楼,在二楼的某个窗口瞥见光亮。扭动了一下脖子,她懒得跑楼梯了,纵身一跃,如鬼魅一般掠过墙面,通过几个落脚点往上,如风一般。

    后面。

    江齐屹站定了,揉了揉眼睛。他眨了眨眼,随后又揉了揉眼睛。

    江齐屹扭头,有些震惊:“我怎么看到她跳上了二楼?”

    戈卜林莫名:“谁啊?”

    “墨倾!”

    “你是不是太担心井宿,产生幻觉了?”戈卜林神情认真地打量着江齐屹。

    江齐屹:“……”

    是吗?

    *

    旧教学楼,二楼。

    井宿他爸跟疯了似的,殴打着地上的井宿,一拳一拳地砸落下去,裹着狠劲,没一丝手下留情。

    井宿早已神志不清。

    他甚至连疼痛都难以感知了。

    “说,药方在哪儿!”井宿他爸双手揪起他的衣领,朝他咆哮。

    井宿保留着仅有的一丝意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音落,迎接他的,又是杂乱而密集的拳头。

    “都怪你,都怪你!”

    “不是你搞鬼,我的钱怎么会被收走!”

    “药方呢,我的药方!”

    “你去死吧!”

    ……

    井宿他爸疯狂咆哮。

    忽的,破败的窗户出现一道影子,同一刻,只听得“砰”的一声,窗户框架和玻璃被踹飞,砸落到教室。

    井宿他爸见状,浑身的危机感直接爆炸,他一秒都没有停留,下意识抓起井宿,同时去抓地上的一把刀。

    墨倾眸光一寒,手中一颗石子飞出,精准无误地落到井宿他爸手上。

    井宿他爸疼得撒了手,拾起的刀掉落在地,发出清亮的声响。

    但他反应机警,一边用手肘锁住井宿的喉咙,一边举起了打火机,一窜火苗跳了出来。

    他朝墨倾大喊:“别过来!”

    定睛一看,他发现站窗户上的是个女生,难免有些诧异。但是,一点防备心都没降下来。

    他不是傻子。

    这里是二楼,忽然出现在窗口的,不论性别、年龄,都是有些功夫的。何况她的校服和身手,皆让他想起上次揍他那人。

    墨倾半蹲在窗口,抬眸,手里捏着一枚刀片,语调清冷:“你要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汽油的味道。

    墨倾眸光微动,环视了一圈教室,发现堆积在角落的废弃桌椅处洒满了汽油,而井宿他爸则是仅仅挨着那些杂物。

    只要他手一抖,或是稍微靠近汽油,就有可能引起火灾。

    “药方!给我药方!”井宿他爸疯狂地喊。

    从窗口跳下来,墨倾挺直了身形,拍了拍手。

    今夜天气好,月悬高空,光如水铺满地面,一缕缕透过窗洒落进来。墨倾在光与影中行走,一步一步逼近墙角。

    尘粒在空中飞旋,她的长发在风里拂过柔光,轻盈得宛若精灵。

    “别过来!”井宿他爸愤怒又紧张,朝墨倾咆哮。

    墨倾站住了,淡声问:“我给你药方,你就放他走?”

    井宿他爸迟疑了一瞬。

    这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没有目的,而是冲动之下、气血上头的行为,初衷是欲要跟井宿同归于尽的想法。

    墨倾鼻音轻扬:“嗯?”

    “你走开,”井宿他爸晃了一下打火机,充血的双眸死死盯着墨倾,“再靠近一步,我就跟他同归于尽!到时候你也会死!”

    “是吗?”

    墨倾偏了下头。

    她挑起手指,银针消失,取代出现的是一个打火机。

    “哒”的一声,打火机窜出了火苗,在夜风里摇曳。

    “你、”井宿他爸喉结滚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话声儿都在打颤,“你想做什么?”

    墨倾唇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我怕你下不了手解决自己,帮你一把。”

    井宿他爸眼睛猛地睁大,如铜铃:“你疯了!你疯了!你想一起死吗?!”

    “试试呗。”

    “他的命呢?!”井宿他爸慌了,指着井宿,“你不救他了吗?!”

    “他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

    墨倾懒懒出声,将手中的打火机往前一抛。

    打火机在空中旋转两圈,砸落到杂乱堆积的桌椅上。霎时间,火苗舔过汽油,燃起一条长龙,转眼又演变成火海。

    井宿他爸手脚够快,扔下井宿就想跑。

    可是,挡不住火势蔓延的速度。

    前门是锁死的,后门靠近桌椅,火苗一燃,就挡住了去路。井宿他爸被火势逼退,脱下衣服去扑火,可外套也燃了。

    与此同时,墨倾一手提起早已陷入昏迷的井宿。

    在前往窗口时,墨倾听到一阵惨叫声,回首一看,瞧见井宿他爸跌倒在地,裤子已经燃烧了,他在地上打滚。

    墨倾迟疑了一瞬,最终不耐地皱眉,两步过去,一脚踹中他的后颈。

    井宿他爸昏倒过去。

    墨倾弯腰,揪住他的后衣领,走向窗户。

    在跳上窗口的那一刻,墨倾若有所感一般,敏锐地抬起头,看向远处实验楼的天台。

    月光皎洁,一抹身影站在上面,黑如墨,发丝飘扬,似与建筑融为一体。

    墨倾的目光顿了顿。

    下一刻,一跃而下。

    在她身后,疯狂燃烧的火焰越过了天花板,窜出了窗户,一道道的火舌,吞噬着周遭的一切,滚滚浓烟在蔓延。

    ……

    江齐屹和戈卜林刚抵达楼下,就见到二楼火光大亮。

    他们仰起头,恐慌感还未袭上心头,就见窗台上一道黑影划过,然后落了下来。

    二楼的高度,墨倾轻松跳下。

    手里拎着的两个人,如同两个麻布袋。

    两个人傻了眼,见到这一幕,一时间跟大脑宕机似的,愣在原地。

    墨倾将井宿他爸扔到一边,说:“报警。救火。顺便,叫救护车。”

    “你、你……”

    江齐屹“你”了半天,没“你”个所以然来。

    戈卜林倒是有心理准备,一口气打了三通电话,叫来了警察、消防员,以及救护车。等他歇了口气,又赶紧给霍斯拨了一通电话。

    “什么?”霍斯惊了惊。

    这才多久,墨倾又闹事了。

    “你看一看,怎么收拾这烂摊子吧。”戈卜林仰起头,瞥了一眼火势蔓延得极快的旧教学楼,心里在打鼓。

    好家伙。

    不用爆破拆除了。

    这一把火一烧,这栋楼能直接没了。

    ……

    实验楼,天台。

    温迎雪放下望远镜,隐去心里一抹异样的感觉。

    奇怪。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墨倾在窗口时瞧见了她。

    ——明明隔着那么远。

    ——根本没可能。

    想了两秒,温迎雪就将这事撇开,掏出手机,分别给梁绪之和吕战打了一通电话。

    *

    警察、消防员、救护车都来得很快。

    但是,井宿他爸的汽油堪称一大助力,等消防员来时,火势已经蔓延到难以灭掉的程度。因为是废弃的教学楼,里面没有财产和人员需要抢救,消防员和消防沟通后,改变了灭火的方案。

    井宿被送去了医院。

    井宿他爸本来也要上救护车的,被墨倾一脚就给踹醒了,于是井宿他爸、戈卜林、江齐屹,以及墨倾四人,一起去了警局。

    折腾了一个晚上。

    井宿他爸极力将黑锅扔给墨倾,表示他只是放汽油和揍人而已,放火的是墨倾。

    墨倾也没太直爽,虽然承认了放火的是她,但她一口咬定是“为了救人”。

    警察眼明心亮,知道这事由谁而起,没有怎么苛责墨倾,反倒是在做完笔录后,一再叮嘱墨倾以后做事别冲动。

    “告诫”的时间为半个小时。

    墨倾听得都困了。

    他们可真能说。

    都能跟澎韧比了。

    “好了,你们学校的老师和你的监护人来接你了。”有个警察走过来,跟墨倾说,“你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说完又叮嘱:“以后做事别冲动。”

    墨倾:“……哦。”

    提到“监护人”,墨倾最初以为是江刻,但在见到霍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哦,她只是借住江刻家罢了。

    江刻知道了吗?

    思绪一闪,墨倾便没放心上了。

    墨倾注意到他们俩表情有些凝重,蹙眉:“怎么了?”

    警察都说没事了,没有她的责任,这两人,怎么有种“天塌了”的既视感?

    “学校那边有点问题。”宋一源眉头拧得紧紧的,“校方的意思是,虽然你是见义勇为,但最终烧毁大楼的,还是你。”

    墨倾毫不在意:“哦。”

    “快四点了,你先去休息会儿吧,明天再去学校。”霍斯看了一眼表,“你今天就别回去了,住宋一源那儿,比较方便。”

    “行。”墨倾倒是无所谓。

    她翻出手机看了看消息,有闵昶、沈祈以及姚佳佳的询问,但是没有江刻的。

    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墨倾熄灭了屏幕,将手机重新踹回了兜里。

    *

    戈卜林和江齐屹属于旁观者,全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录笔供比较快,江齐屹家里很快来了人,把江齐屹带走了。

    戈卜林倒是在等墨倾。

    不过,等墨倾跟着宋一源走后,他也和霍斯一起离开了。

    “井宿他爸肯定要坐牢。”宋一源开着车,跟墨倾说,“井宿情况还好,没有致命伤,谈不上生命危险。”

    “哦。”

    “他也够倒霉的,刚出院,考个试,又进医院了。”宋一源皱着眉头。

    马上就高考了,这不耽误事儿么。

    改天倒是可以去庙里给井宿求个平安福。

    哦,顺便也给墨倾求一个……

    这几个月来,墨倾就没有安分的时候,事情一桩接一桩的。祈求她明年能安分守己地高考,考个好大学,通过观察期吧。

    ……

    墨倾睡了两个小时,被在接电话的宋一源吵醒了。

    她睡在客卧,门窗隔音还行,宋一源接电话的声音也很轻,但是,耐不住她听力好,宋一源的声音挡不住。

    她走出客卧时,宋一源刚到餐厅,接好了一杯水。

    “跟霍斯打电话?”墨倾问。

    “对。”宋一源喝了一口水,“吵到你了?”

    “聊的什么?”

    “霍斯他爸发疯的始末。”宋一源说,“这事应该是梁绪之他们背后策划的。在药方被毁第二天,井宿他爸就收到一笔巨额转账,说是药方的谢礼。井宿他爸心情大好,所以这一阵才几次提出让井宿回家,但是……”

    说到这,宋一源表情沉了沉:“就在昨天,那笔钱又被拿走了,说是井宿这边反悔,把药方毁了。井宿他爸花的钱,都得还,不然就上法庭。”

    墨倾眼睛一眯。

    宋一源继续说:“一笔巨款,到手了又飘了,井宿他爸受了刺激,所以不管不顾地冲到学校埋伏井宿,想跟井宿同归于尽。”

    墨倾开始确信,昨晚在窗口看到的那人,不是幻影。

    就是温迎雪。

    不过,她没有跟宋一源说这个。

    “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玩这一出?”宋一源神情凝重,无法理解,“就算要报复,也是冲着你来的吧?”

    “没准,”墨倾唇一勾,“就是冲着我来的呢?”

    宋一源身形一僵。

    ------题外话------

    [鼓掌][鼓掌]让我们恭喜墨倾结束学生生涯,可以跟江刻玩贴贴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5623/ 第一时间欣赏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最新章节! 作者:水果店的瓶子所写的《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为转载作品,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介绍:
【狠起来谁都敢踩的张狂女主VS疯起来自己都坑的疯批男主。双强+团宠+爽文+探险。】
【一场长达百年的精密布局,只为让你见证这盛世太平。】
【1】
战乱中诞生的改造人墨倾,沉睡百年后意外苏醒,被神秘的第八基地送入某“普通”家庭进行观察,成为一名“普通”高中生。
在基地的骚操作下,墨倾被贴上几个标签。
穷乡僻壤放羊女;
冒名顶替假千金;
成绩倒数小废物;
……
人人嫌,全网嘲。
结果——
“妙手神医为什么会叫她师父?”
“见鬼,怎么谁见她都跟孙子似的?”
“散了吧,给她撑腰的是地表最强势力。”
……
墨倾:“虽然我恐吓基地,让长者下跪,令晚辈生畏,但我知道,我是一个兢兢业业的优秀打工人。”
领导:“你把架我脖子上的刀撤了再说话!”
【2】
帝城江家有一个江爷,神秘莫测,来路成谜,却能在帝城翻手云覆手雨,人人避恐不及。
然而,江爷本人酷爱服务员、小摊贩、流浪汉等角色扮演。
墨倾:“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属下:“江爷大概是被下了降头。”
江爷戚戚然,长叹:“我不过是一个被安排好的替身罢了。”
众人:这就是你黑化成疯批的理由?!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