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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果店的瓶子     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txt下载     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神医村【16】有信念感的人不会绝望

    “我感觉……”江刻轻勾唇,像是忽然想明白什么一样,眉眼皆是染上了愉悦,“你晚上看得挺清楚的啊。”

    墨倾张口就道:“本来就……”

    想到下山前的谎言,墨倾话语一顿,及时止住。

    “就怎样?”

    江刻轻悠悠接话,缓缓起身。

    他身形挺拔,一立起来,气场就强了,把墨倾压着。

    “你找茬呢?”墨倾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手掌往他肩上一压,“坐回去。”

    江刻没跟她强撑着,顺着她的力道又坐了回去。

    许是心情不错,江刻姿态放松不少,叠着腿,懒洋洋地瞅着墨倾,问:“你想聊什么?”

    墨倾忽而倾下身,眯眼,视线跟他保持水平:“在哪儿?”

    黑暗给这气氛添了朦胧和暧昧。

    江刻看着她模糊的轮廓,嗓音略沉:“你指什么?”

    墨倾的手从他肩上滑落,手指划过他胸膛,一路往下,最终落到他裤腰带上。

    她字字顿顿:“解药。”

    隔着布料,她手指的触感尤为清晰,江刻身形僵了一瞬。

    下一刻,墨倾的手伸向江刻的裤袋。

    江刻终于动了,按住了她的手,哑声问:“你这架势,只是要解药?”

    “嗯?”

    墨倾不明所以。

    江刻轻启薄唇,在黑暗里望着墨倾,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要我。”

    “……”

    墨倾一时哽住。

    手被他压住,手背贴着他粗糙的手心,手心贴着一层布料。墨倾眼微眯,手指轻轻曲起,隔着布料挠了几下。

    江刻顿时将她的手按得紧紧的,警告:“别乱动。”

    “夏雨凉没想赶尽杀绝,既然研发解药了,肯定不会把药方销毁。”墨倾没有动,轻轻的语气里裹着压迫感,“给我。”

    江刻问:“就算没被销毁,你怎么就笃定她给我了?”

    墨倾一字一顿:“因为你来了。”

    江刻失声。

    “她死前给你寄了信。按理说,你跟她不熟,但她偏偏找上你了,除了拜托你打款外,肯定把事情原委跟你说了,还毒药和解药的配方都给了你。”

    “怎么说?”

    “不然,你是个谁写封信都会帮忙的烂好人?”墨倾哂笑。

    江刻游刃有余:“我不像?”

    墨倾跟听到笑话似的:“这话你该问墨家和江家。”

    想到墨家和江家,江刻似乎也觉得这辩驳无力,微顿后,松开了墨倾的手。

    他本想说,帮墨倾拿。

    可是,刚松开,墨倾的手就滑进了他的裤口袋,如蛇一般丝滑。裤兜的布料很薄,她手指寻觅药方时掀起的触感,让江刻头皮都炸开了。

    也就短短几秒,墨倾就找到两张纸,然后将手抽了出来。

    江刻吸了口气:“你……”

    墨倾扬眉:“怎样?”

    黑暗里,江刻眼眸幽深,语调颇为诡谲:“很行。”

    “手机。”墨倾耸了下肩,把手递过来,“借个光。”

    江刻皱眉,硬邦邦道:“没有。”

    “切。”

    墨倾转身,就去自己包里拿出个小手电。

    户外手电,轻巧便捷,虽然很小,但照明度很高。她开了手电,将两张纸摊开,简单过目了一遍,就折叠起来,扔还给江刻。

    江刻手肘一抬,抓住那两张纸,凉声问:“你真要把解药给他们?”

    “嗯。”

    墨倾应了一声。

    江刻没做声。

    墨倾晃了晃手中手电,光束乱舞,她关了手电,只手抱臂,在黑暗中问:“夏雨凉是不是把选择权给了你,然后你选择不给?”

    “嗯。”

    “我要是你,也不会给。”墨倾说,“自作自受,这还算轻了。”

    江刻倒是不解了:“那你为何要给?”

    墨倾说:“因为你是站在个人和夏雨凉的角度。”

    江刻看着那一道挺立影子:“你呢?”

    “我……”墨倾想了想,说,“我是代表第八基地来的,第八基地背后是国家。村民愚昧纵然可恨,但另一方面来讲,思想教育做得不到位。”

    江刻沉默了。

    墨倾继续说:“像他们这样的人,是千百年来的封建思想影响的,像夏雨凉这样的悲剧,可能还会在大山里反复上演。哪怕屠了这个村,也不会挽救下一个夏雨凉。他们需要改变,会有人来做这件事的。”

    江刻问:“谁?”

    墨倾停顿了一瞬,说:“这个国家。”

    回顾这百余年,这个国家打拼到现在,并不容易。

    它会越来越好。

    江刻站起来,笃定地说:“你并不能确定。”

    “对。”

    墨倾没有否认。

    她还没真正接触过管理这个国家的人。

    她所看到的、所了解的,都不足以让她做出承诺时,斩钉截铁。

    江刻评价:“放在这个年代,你会是个理想主义者。”

    墨倾说:“有信念感的人不会绝望,绝境中创造生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也是。”江刻走到墨倾身边,手搭在她的肩上,“它不会让你失望的。”

    墨倾侧首看他。

    江刻说:“早点睡。”

    墨倾道:“嗯。”

    江刻走出了卧室。

    *

    第二天上午,墨倾被脚步声吵醒了。

    她睁开眼,下一刻听到脚步声愈发靠近,皱了皱眉,紧接着就是“砰砰砰”响个没停的敲门声。

    “墨倾,墨倾!你醒了吗?!”

    门被敲得震天响。

    墨倾皱了皱眉,猛地坐起身,将被子掀开,然后走去开门。

    着急忙慌的是戈卜林。

    戈卜林一见到墨倾,就连续骂了几句“操”,差点没被墨倾拎到阳台扔下去。

    “好好说话。”

    墨倾扶住门框的手往后一掀,门“啪”地一声砸在了墙面,发出了一声巨响。

    戈卜林被惊了惊,立马噤声。

    他抬手划拉了一下嘴,然后紧紧闭着唇,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一眨的瞧着墨倾。

    墨倾有些不耐烦道:“说话。”

    “那我说啦?”戈卜林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询问。

    墨倾甩了他一记冷眼。

    在气势上,戈卜林在墨倾面前,可谓是甘拜下风。

    作为部门领导,戈卜林跟一只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我跟他们唠了一晚上的嗑,就在刚刚,他们被惹急了,互相揭老底,我才知道他们村对夏雨凉是那么……”

    “知道了。”墨倾凉飕飕地打断了他。

    戈卜林吸了口气,怒道:“你不知道!”

    墨倾说:“我知道。”

    “你知道——”戈卜林话音一顿,猛地吸了一大口气,眼睛瞪得圆圆的,“你知道?!”

    “嗯。”

    “……好吧。”戈卜林一下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他忽然想起来,昨晚墨倾暴揍那一群村民时,江刻阻拦他时说的那一句话。

    哦……

    戈卜林忽然醒悟了。

    “好吧。”戈卜林挠了下头,也不跟墨倾复述了,直接道,“医生和警察今天都能到,警察会调查夏雨凉的事,医生会负责他们的病……话说,这病能治吗?”

    “能。”墨倾皱了皱眉,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来,打开确定了一下,然后扔给戈卜林,“解药药方。”

    “解药……”戈卜林抓住那一张纸,打开看了看,发现上面全是中药。

    他怔住:“是你连夜研究出来的?”

    戈卜林忽然有些感动。

    ——原来墨倾睡到那么晚,一夜都不管他,不是因为睡懒觉,而是潜心研究解药去了!

    墨倾给了他一个眼神:“夏雨凉的。”

    “……哦。”戈卜林抿了抿唇。

    是他想多了。

    仔细看了一遍这药方,戈卜林问:“能治好吗?”

    “能。”墨倾说,“但身上会留印迹。”

    “……”

    戈卜林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群村民应该不冤。

    情况最严重的,是最先发病的葛木郭一家,就算治好了,估计也不能见人了。其他人,情况或轻或重,身上会留疤,但问题不大。

    葛木郭想拖着全村陪他一起以惨不忍睹的面貌下地狱,怕是没这个可能了。

    戈卜林就想送他两个字:活该。

    “村民什么情绪?”墨倾问。

    “嘿嘿,”戈卜林将袖子往上一撸,有点骄傲,“在破除封建迷信这一块,我可是专业的。”

    墨倾:“……”

    戈卜林继续说:“在经过我一个晚上的谆谆教导之后,他们终于相信,他们的这些症状不是诅咒,而是中毒了。因为时间还长,我还给他们讲了‘重男轻女’的危害,拉上了全村没有患病的妇女,一起抨击他们这种不上进的思想。”

    墨倾挑眉:“然后?”

    “然后……”戈卜林耸了下肩,“效果还行吧。”

    “嗯?”

    “好吧好吧,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扭转过来的。”戈卜林轻咳一声,迅速接上话,“但我跟霍斯聊过了,霍斯对村里这种现象非常重视,打算尽快找人过来给他们做思想指导工作。放心,霍斯找来的这批人,肯定比我要专业。”

    “哦。”

    听到这里,墨倾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

    戈卜林问:“我们今天的计划是……”

    “去后山。”

    “干嘛呀?”戈卜林不明所以。

    “找齐夏雨凉的尸体,给她火化。”墨倾轻描淡写地说。

    “……”

    戈卜林顿时打了个寒噤。

    ……

    因为能想到夏雨凉的惨状,戈卜林是不想亲自去一趟的。

    但是,当穿戴整齐的江刻和墨倾用刀锋一样的眼神盯着他时,戈卜林终于妥协了,乖乖带上装备跟他们一起去。

    戈卜林动过心思,想拉上村民们一起。

    但被否定了。

    江刻:“他们白天都不清醒,不是劳动力。”

    墨倾:“被他们碰过,夏雨凉嫌脏。”

    江刻的理由,或许没有说服戈卜林,但是墨倾的理由,实打实地说服了戈卜林。

    可是——

    谁也没有想到,在前往后山的路上,他们会见到一群妇女和女生。

    她们年龄不一,各阶层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没中毒。

    “江哥哥,墨姐姐。”葛艺朝他们摆了摆手,朝他们跑了几步,说,“你们是去后山找夏姐姐吗?我们都知道了,想跟你们一起去,可以吗?”

    江刻和墨倾对视了一眼。

    戈卜林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

    阳光金灿灿的,落到了他那一头黄毛上,极其晃眼。

    站在他们面前的每一个女性,眼神都是坚定而温柔的。

    ……

    有了葛艺她们的帮忙,寻找的进度明显快了很多。

    但是,也长达一天。

    直至夜幕降临,他们才差不多找齐,决定将找到的火化。

    这里都是采取土葬的形式的,最近的火葬场,距离这里半天的路程。加上夏雨凉现在的身体都有毒,哪怕只是骨头。

    所以,她们就在地上燃起了一堆火将夏雨凉火化。

    最终,江刻找到一些骨灰,装在了一个罐子里。

    其余的一并埋入土里。

    ……

    解决完这一切再下山时,警察和医生都来了。

    他们对村里发生的一切倍感震惊,并且聚在一起赶紧商量对策。

    “等等哈,我去把解药的药方给他们。”戈卜林摸了下口袋,跟江刻、墨倾说。

    说完,戈卜林就跑到一个资历比较老的医生面前,拿出那一张药方,跟医生说明情况。

    但是……

    差点吵了起来。

    “什么情况?”墨倾本来都想走了,结果被戈卜林那边的动静吸引过去。

    江刻说:“去看看。”

    二人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听清楚了他们的声音。

    戈卜林:“你怎么就不信呢?中医怎么了,中医就不能救人了?”

    医生:“怎么可能信你一派胡言?具体是什么症状,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去治疗,我们自然会一步步的来,你拿出一张纸,让我们按照上面的来,怎么可能?这药方有没有毒,谁敢保证?”

    “我不是跟你说清楚了么,毒是夏雨凉下的,解药也是出自她之手。”

    “那就更不可信了。她能下毒,怎么保证解药是真的?”

    “村里那些没中毒的就是证据!”

    “我不信。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医生已经不耐烦了。

    其余的医生也围了过来,明显质疑戈卜林的说辞,并对戈卜林“捣乱”“耽误时间”的行为严重表示不满。

    “这年头还有人拿中医说事。”

    “中医调个毒药,能有这威力?我看是病菌感染差不多。”

    “什么解药毒药的,以为在武侠小说里呢。”

    ……

    最后,有人扒拉了戈卜林一下:“你让开。我们主任是EMO评级的D级医生,比你那个中医靠谱多了。”

    戈卜林气得牙痒痒。

    这时,走近了的墨倾,闻声瞥了眼江刻。

    她玩味道:“江画家,去露个面吗?”

第107章 神医村【17】你叫墨倾?糊弄谁呢!

    “江画家,去露个面吗?”

    江刻斜乜着墨倾。

    墨倾眉毛轻挑。

    须臾后,江刻眉毛也动了下:“不要。”

    墨倾舌尖抵了下后槽牙。

    江刻说:“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江画家。”

    “……”

    墨倾没忍住,一胳膊肘朝江刻甩过去。

    好在江刻卸下霸总身份后,是个身手敏捷的,轻巧地避开了。

    江刻笑了下,掏出手机,给澎忠播了一通电话。

    他嘱咐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之后,就跟墨倾在一旁等着了。

    澎忠办事效率一向高,不一会儿,主任就接到了一通电话,随后态度大变,接受了戈卜林那张药方,嘱咐其余医生用这张药方试一试。

    本来都打算跟他们干架的戈卜林,见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匪夷所思地挠着头。

    “澎忠和澎韧待你一片真心,你却处处提防着他们,为什么?”墨倾一边看戏,一边询问。

    江刻一顿:“对我?”

    墨倾眯眼:“不是么?”

    江刻看向前方,眼眸漆黑幽深,饶有深意地说:“或许,他们跟你一样。”

    墨倾眼皮跳了跳。

    未等墨倾再问,江刻便索然无味地收回视线,在前面那一张纷争接近尾声时,转身离开了。

    墨倾没动,侧首看着他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今夜变了天,夜幕漆黑。

    江刻走进了黑暗里,身形单薄,孑然一身。

    *

    又一天。

    葛家村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江刻、墨倾、戈卜林一同前往神医村。

    不过村口那一辆车让戈卜林费了老鼻子劲儿,后来在警方的帮助下,才将车子“回归正途”。

    “警察同志,神医村在哪个方向,能指个路吗?”

    因为在地图上找不到“神医村”的下落,戈卜林只得跟警察求助。

    在外界再神秘的村庄,在本地人面前,都会少一层面纱。

    何况,夏雨凉出自神医村,却能跟葛木郭成为同学,想必周围人都挺了解的。

    “神医村?”警察反应了一下,才说,“你们指的是竹舍村吧,那里出了很多医生,确实有人称呼他们为‘神医村’。”

    “对。”戈卜林眼睛登时亮了,“您知道在哪儿吗?”

    “那里有点偏,我给你们画个路线图。”警察说。

    “谢谢。”戈卜林心道人民公仆果然靠谱,然后又试探地问,“听说那个村啊,出入很困难,有这回事吗?”

    警察点点头:“有点儿。我们这里呢,有点偏,因为地形问题,所以不常走动,村落与村落之间的交流少得可怜。他们村呢,早些年出过病人闹事杀医生的事,三死七伤,都是顶尖的医生,都废了,后来他们村长就封村了。”

    三死七伤。

    这个数字让戈卜林有些心惊。

    一个顶尖医生,得耗费多少心血,才能培养出来?

    一个村又有多大,一下没了十个,村长岂不得伤心死。

    这么看,封村也正常了。

    “你们是要去给夏雨凉送骨灰是吧?”警察说,“要不这样,我给你们写一封介绍信。他们村挺亲政府的,对公职人员都很友好。”

    “好的。”戈卜林感激地握住警察的手。

    警察被他一头金发晃得眼花。

    这年轻人,是个热心肠。如果不那么非主流就好了。

    ……

    得到警察的介绍信,戈卜林怀着雄心壮志上路。

    墨倾和江刻坐在后面,被戈卜林同蚂蚁爬的开车速度弄得头疼,实在是太无聊了,用手机打字进行交流。

    【墨倾】:猜猜几点到。

    【江刻】:七个小时的路程,我猜明天吧。

    【墨倾】:我猜三天。

    【江刻】:国家培养一个高材生不容易,惜命是正常的。

    【墨倾】:我的时间也是生命。

    【江刻】:斗地主吗?

    【墨倾】:成。

    于是,在戈卜林小心翼翼开车的时候,墨倾和江刻又拉上一个上班开小差的澎韧,在车上逗了一天的地主。

    天黑时,澎韧给墨倾发消息。

    【澎韧】:今天那位画家兄弟不错,就是玩法太狠了。我要下班了,改天再约。

    墨倾看到了,反手就给澎韧来了个出卖,把聊天记录给江刻看。

    她问:“扣工资吗?”

    “他工资所剩无几了。”江刻扶额。

    墨倾明白了。

    ……

    天黑了,车也没油了。

    周围荒无人烟。

    戈卜林累得眼皮打架,扭头跟二人商量:“在车上歇一晚,明天等人送油来,再出发?”

    “不远了,走路吧。”墨倾打量着地图。

    戈卜林扶着椅背的手,改成抓的姿势,警惕道:“外面那么黑!”

    墨倾问:“你怕黑?”

    “我不怕黑,但我怕……”戈卜林指了指漆黑的山坳,“你们不觉得,很恐怖吗?他们土葬,遍地都是坟山!”

    “你不是破除封建迷信一把手吗?”

    “还有野兽!”

    “有我呢。”墨倾安慰他。

    戈卜林琢磨了下,怀着点希冀地问:“你会保证我的安全吗?”

    墨倾瞥向江刻:“我会先保证他的安全。”

    戈卜林瞪着眼。

    江刻挑了下眉。

    墨倾说:“你那头黄毛,没准能唬野兽呢。”

    戈卜林:“……”你放屁。

    他在心里骂着,却不敢直说。

    不过,在磨蹭几分钟后,戈卜林选择了妥协。

    一方面是因为路没有修到神医村,他们哪怕等到明天,也会走很长一段路。一方面是墨倾和江刻都决定连夜赶路,少数服从多数。

    戈卜林为了缓解疲惫、紧张、恐惧,下车后,就机智地给好基友澎韧打了通电话。

    澎韧开心极了:“戈戈,我刚想给你打电话。”

    戈卜林:“哦。”

    澎韧:“戈戈,你怎么了?!”

    戈卜林:“我在赶夜路。”

    澎韧:“我听说你和墨小姐在一起,她也在赶夜路,是吗?”

    戈卜林:“你怎么知道的?”

    澎韧:“她和画家先生今天跟我玩斗地主的时候说的啊!”

    戈卜林瞪圆了眼:“斗地主?!”

    澎韧喜滋滋地说:“是啊,斗了一天呢。怎么,你不知道吗?”

    这话,就如同在往戈卜林心口插刀子。

    一整天,戈卜林都因为过于无聊,想跟墨倾、画家说话,顺带提提神,结果这俩一个比一个沉默。

    他还以为这俩还在葛家村那事中没回过神,暗自悲伤呢,没想到,竟然是在背着他玩斗地主!

    戈卜林委屈极了。

    他看着前方领路的墨倾,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等你成为我的下属了,到时候等着瞧!

    *

    山路崎岖狭窄,很难走。

    不过,墨倾都在前面领头了,江刻和戈卜林这俩大男人,自然不会落下。

    ——哪怕墨倾跟有外挂似的,走山路竟然健步如飞。

    于是,原本三个小时的路程,在墨倾的带领之下,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前方见到了光。

    跟葛家村的阴森恐怖不一样,竹舍村温馨又宁静,房屋错落有致,屋里亮着一点光,星星点点连成了一片。

    一团团的光,散发着温和而沉静的力量。

    村里中的也不是稻田。

    墨倾远远就闻到了中草药的味道。

    ——这村里是种植药材的,并且,稀有药材占一半以上。

    “什么味道,好香啊。”戈卜林走到村庄入口时,也嗅到一股味道,左嗅嗅、右嗅嗅的,可扫了一圈也没见到花。

    “槐味枝,叶有奇香,花有剧毒,根可入药。”墨倾说,“春夏开花,再过一周左右,村口景色就很美了。”

    “真的吗?”戈卜林很期待。

    江刻缀在后面,左右环顾一圈,随后,目光落到前方一个岗亭上。

    唯一的一条道路,在最狭窄之处立了个岗亭,路被横杆挡住。亭里亮着灯,有人影晃动。

    站岗的人似乎发现了他们,却不见他们走进,干脆将门一开,走出来,问:“什么人?”

    那是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偏瘦,肤白,左眼下落了一枚痣。

    跟他长相不符的是,他外面裹着一件大衣,满是破洞,但看得出,很保暖。

    “哥们儿,”戈卜林晃悠着手里信,跟挥手绢似的摆动,跟他说,“介绍信。”

    春风料峭,山里更甚。

    年轻人站在门口,逆着光,眯眼盯着这三人片刻,然后朝他们招了招手。

    他们走近了。

    戈卜林将介绍信递过去。

    年轻人斜倚着门,低头,半眯着眼打开介绍信,同时问他们:“你们不冷吗?”

    这仨,一个比一个穿得少。

    “走了一两个小时,身子热乎着呢。”戈卜林用手扇了扇风,然后撩起衣袖,将手肘递过去,“你看,还冒着热气。”

    “……”年轻人僵了一瞬,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礼貌地说,“拿远一点,谢谢。”

    “好吧。”

    戈卜林有些遗憾。

    他连找个人吐槽墨倾惨无人道的赶路行为都不容易。

    年轻人本来姿态很放松,但在看了眼介绍信后,神情渐渐变了,到最后,他眉目没一丝情绪,人也站直了。

    眼角的泪痣在光里泛着冷意。

    “夏雨凉的骨灰?”年轻人紧紧捏着那张纸,眉头一皱,“她死了?”

    戈卜林收敛了情绪,正色点头:“嗯。”

    年轻人问:“怎么死的?”

    “说来话长。”墨倾被晾久了,有些不耐烦,“要在这里说吗?”

    年轻人盯了她一眼,眉心蹙了蹙。

    半晌后,他往里面走,悠悠说:“先进来,填个身份信息。”

    表格比想象中的要复杂。

    别人的登记,就是填一行,名字电话,充其量加个身份证和地址,但是……

    他们这里,好家伙,直接扔过来三张表格,细细密密的,跟户口调查似的。

    戈卜林一看到表格就傻了眼:“全要填?”

    年轻人点了点头,肯定道:“全要填。”

    戈卜林挠头:“可以漏掉一两项吗?”

    “那我能把你的身体拆到一两样,你再进去吗?”年轻人又踱步来到门边,斜倚着,神情桀骜地问。

    戈卜林嘶了一声。

    这玩意儿要搁在第八基地,早就被拉出去做思想教育了。

    不过……

    这里不是第八基地啊。

    戈卜林叹了口气,只得入乡随俗,咽下这一口气。

    墨倾看着表格也有些头疼。

    当然,前段时间跑第八基地的次数多了,每次都要填写厚厚一叠的表格,她现在对表格已经有免疫力了。

    完全无所畏惧。

    手指挑起一支笔,她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写到一半,她忽而想到什么,朝低头填表的江刻看去:“你这个……”

    她本想说,江刻这假身份,要藏不住了。

    结果,扫了一眼,她看到姓名栏偌大的“江画”两个字,有些匪夷所思地朝将江刻看去。

    她用手肘推了一下江刻。

    意思是:你会不会敷衍得太假了?

    江刻扫了她一眼,然后顺着她的视线落到表格上,会意,唇角一勾,紧接着,从兜里摸出一张身份证出来。

    他将身份证放到桌上。

    正面,是他的头像。

    但是,姓名栏赫然写着——江画。

    就连身份证号码都是全新的。

    墨倾被江刻这一套准备惊了惊。

    ——听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过,江刻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其中或许掺杂了一点水分。

    总之,三人都规矩地将表格填好了。

    耗时十分钟。

    戈卜林最后一个撂下笔,跟一直站在门口暗自旁观他们的年轻人道:“打量够了没有,来看一下表格。”

    年轻人没说话,走过去,将三张表格都收了起来。

    他重点看了江刻和戈卜林的表格,从“目的”“来处”等项目仔细研究。

    他们俩填的几乎都是一致的。

    于是,年轻人没去看第三张,而是直接问他们:“你们是从葛家村过来的?”

    “嗯。”戈卜林颔首。

    年轻人不明所以:“夏雨凉为什么会在葛家村?”

    戈卜林诧异:“她嫁给葛村长的女儿、葛木郭了,你不知道吗?”

    “嫁人了?”年轻人更诧异,顿了好一会儿,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最后不知道在骂谁,“什么玩意儿。”

    三人都没接话。

    ——反正不是在骂他们。

    过了会儿,年轻人看着桌上摆着的那个装有骨灰的瓷瓶,问:“死因呢?”

    戈卜林说:“非常复杂。”

    “你们可以走了。”年轻人算是暂且信了他们的身份和意图,跟他们仨说了一句。

    只不过,在三人从他跟前走过时,他又翻到最后一页。

    他瞥了一眼姓名,然后变了脸。

    “你叫墨倾?糊弄谁呢——”

    话音未落,他的眉目就浮现一抹狠色,伸手就朝墨倾抓去。

    ------题外话------

    药材是杜撰的。

第108章 神医村【18】人类克隆,身世之谜

    “你叫墨倾?糊弄谁呢——”

    一阵劲风袭向墨倾后颈。

    墨倾眼神一凛,侧身避开,同时抬手抓住其手腕,另一手按住他的肩膀,猛地一拧他的胳膊。

    年轻人感觉胳膊一阵疼痛,却没有就此罢手,而是一掌朝墨倾拍了过去。

    他确实是有点功夫的。

    但是,一招一式都软绵绵的,根本没什么劲儿。

    墨倾随意跟他过了几招后,就将他按在了墙上。

    “你——”

    年轻人皱眉。

    墨倾紧了紧手中的力道,疼得他吸了一口气。

    墨倾冷声问:“叫墨倾怎么了?”

    江刻在一旁看戏。

    戈卜林踱步走过来,往后靠在墙上,只手揣兜里,偏头,戏谑地看着这个先前从头到尾高高在上的年轻人。

    他调侃:“对啊,叫墨倾怎么了?你认识同名同姓的?”

    他这样实在是太欠抽了,哪怕年轻人半边脸都被按在墙面,还是朝他扫射视线,跟要杀人似的。

    年轻人说:“松开。”

    墨倾不松反紧:“说个理由。”

    “马上就有人过来了。”哪怕武力上被碾压,年轻人依旧不卑不亢道,“刚刚是我一时情急,我现在要看你身份证,核实一下你的身份。”

    “你不用查身份证,网上搜一下她名字就行。”戈卜林笑眯眯地说,“我们倾倾啊,可是个上过国家台的。”

    年轻人狐疑地往后看。

    墨倾松开了年轻人,待年轻人肩膀一塌,狐疑地去拿手机搜索时,墨倾忽然上前一步,逼近了戈卜林。

    戈卜林气场秒怂,举起了手,手掌向外,伸到胸前。

    墨倾朝他淡然一笑,然后给了他腹部一拳。

    继而潇洒转身。

    戈卜林背脊一弯,捂住了腹部,疼得差点维持不住五官的体面。

    ——不就叫了声倾倾嘛,至于下手这么狠?!

    ……

    不一会儿,年轻人通过搜索“墨倾”,找到好几条新闻。

    他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墨倾,神情有些古怪。

    “这是你?”年轻人最终把手机屏幕对准墨倾。

    墨倾扬眉:“不像?”

    气场不大像。

    年轻人狐疑:“你不是该上高三吗?”

    “她把学校烧了。”戈卜林又嘴欠地补了一句。

    “……”年轻人秒懂,犹豫了下,活动着酸痛的肩膀,“行吧,你们跟我来。”

    是他忽然袭击地墨倾,技不如人反而被按着揍,他没什么好说的。

    四人走出岗亭后,村里有几个年轻人赶了过来。

    “谷万万,什么情况啊,忽然远程警报?”有个寸头问,茫然地看着三个外来客。

    “没事,一场误会。”叫谷万万的年轻人说,“你们跟我换一下班,我带他们进村。”

    “身份核实了吗?”寸头问。

    “核实了。”谷万万将三张表格扔给他们。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又有人问。

    谷万万往江刻手里的瓷瓶看了眼,说:“送夏雨凉的骨灰。”

    “……”

    那几人顿时噤声,眼神变得异样起来,互相对视着。

    谷万万没有跟他们再聊下去,而是带着墨倾三人进了村。

    进村后,又走出一片长长的药田,才真正见到房屋。

    最先看到的,就是一栋三楼建筑,外面竖起一个木牌,刻着“招待所”三个字。进门后,就是一个小前台。

    前台没人,谷万万走到后面,在抽屉里抹了一把钥匙。

    “几间?”谷万万乜斜着三人。

    戈卜林伸出三根手指:“三间。”

    “喏。”谷万万挑出三把钥匙,扔到了前台,尔后散漫地说,“跟我来。”

    这轻慢的态度,着实让人可气。

    戈卜林抓起三把钥匙,分给了江刻和墨倾,然后盯着谷万万背影,轻声跟二人嘀咕:“你们说,他是不是欠一顿打?”

    “迟早。”墨倾手里捏着钥匙,接了话。

    江刻也配合地说:“记得蒙住头。”

    “……”

    墨倾斜眼看他。

    江刻便又说:“不蒙头也没事,我给你们备了保释金。”

    二人:“……”就你扫兴!

    三人都是三楼的房间。

    按理说,这种村子应该少有外来客才对,可上个楼梯的功夫,就在二、三楼见到好几个人,似乎都是住招待所的。

    “他们都是外来的吗?”戈卜林好奇地问。

    “嗯。”

    走在最前面的谷万万回了一句。

    戈卜林继续问:“人还挺多的嘛。你们村不是对外人出入看得很严格吗?”

    “嗯。”

    “所以?”

    谷万万:“这几天情况特殊。”

    戈卜林:“怎么特殊?”

    走到三楼走廊,谷万万忽然顿住,侧身看过来时,抬手揉了揉耳朵,朝戈卜林挑眉:“想知道啊?”

    “能说吗?”戈卜林赶紧问。

    “能啊。”谷万万嗤笑一声,将身上那一件破大衣往身上裹紧了一些,悠悠补充,“但我不想说。”

    戈卜林:“……”好想揍他!

    “正好,”墨倾不疾不徐地说,“有些事情,我们也不想说。”

    “……”谷万万想到夏雨凉的死,哽了一下,“村里有人想跟外界建立联系,找了个村外的徒弟,明天拜师现场,全网直播。你们见到的,就是负责直播的人。”

    谷万万从兜里拿出一根小木棍,往嘴里叼着,挑眉:“可以了吗?”

    墨倾问:“温迎雪拜师梁绪之?”

    谷万万表情一变:“你怎么知道?”

    墨倾淡淡道:“听过。”

    “哦。”谷万万神情缓了缓,“他们确实花大价钱做了营销。”

    倒也不奇怪。

    谈完这事,谷万万又瞧了眼江刻手中的小瓷瓶:“该你们了。”

    “我跟你讲吧。”戈卜林确认了下钥匙上的门牌号,“去我的房间?”

    谷万万犹豫了下,点头。

    ……

    在谷万万进了戈卜林房间后,墨倾和江刻来到各自房间前,发现他们俩就住对门。

    江刻用钥匙将门打开,回首问:“来喝茶吗?”

    墨倾戏谑:“什么茶?”

    江刻说:“17度,新款。”

    “成。”

    墨倾从善如流地进了门。

    两分钟,江刻递给墨倾一瓶矿泉水。

    墨倾接过来,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夏雨凉的怀表里有你的照片,谷万万知道你的名字,大概也知道你的传说,但没见过你的照片。”江刻走到窗前,回过身,看了眼大剌剌坐在床上的墨倾。

    “嗯。”

    “这里有你的故人?”江刻问。

    “说不准。”墨倾顿了下,“我打算找村长问一问。”

    “什么时候?”

    “明天。”墨倾说。

    他们好心跑腿,村长有空接见?

    没这种事儿。

    哪怕村长日理万机,明天也得被迫放假。

    江刻垂着眼睑,盯着墨倾须臾,手指无意识蜷缩着。

    半晌后,他道:“一起。”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墨倾跟他之间肯定是有牵扯的。一切跟墨倾过去相关的,没准都隐藏着什么线索,他自然不会放过。

    他到底是,因何而存在?

    窗外忽然落起了雨。

    雨水淅沥,敲打在屋檐和玻璃上,发出细密清脆的声响。江刻微微侧过头,有细碎的雨珠从窗缝里挂进来,迷了眼。

    墨倾似乎说了句话。

    江刻没听清,回头看她,问:“什么?”

    墨倾抬起头,眼神很平静。

    她回:“没什么。”

    江刻轻轻锁眉。

    “等见过村长后再说。”墨倾站起身,说。

    江刻停顿半刻,望了眼墨倾,最终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墨倾说:“先走了。”

    她拎着半瓶矿泉水,朝江刻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江刻沉默着目送她,带她走出门后,他紧皱的眉头一松,又望了眼窗外。

    外面漆黑一片。

    良久,江刻将没有将窗户关上,走向床尾。无意中,他碰倒了椅子上的背包。

    刚刚拿水的时候,背包拉链拉开了,没有拉上,他这么一碰,背包跌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除了素描本和画笔之外,还有一本书。

    《人类克隆》。

    他淡然瞥了一眼,弯腰,将那本书拾起。

    霎时间,伴随着一阵照亮窗外山景的闪电,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紧随而至。

    电闪雷鸣,狂风怒号。

    大雨有倾盆之势。

    江刻眸色暗了又暗,良久,将那本书塞回背包。

    *

    第二天,墨倾被楼下的声音吵醒。

    雨下了一夜,停了,但天色依旧是阴沉沉的,外面乌云密布。

    快七点了,外面仍是暗的。

    墨倾洗漱好后,换了一套衣服,拉开了房门。

    与此同时,右侧的房门也被拉开。她下意识扫了一眼,赫然见到谷万万从里面走出来,一脸的困倦和不爽,头发颇为凌乱。

    他还是裹着那一间破旧的大衣。

    谷万万本想打哈欠,结果一扭头,见到墨倾清凉的眼神,登时哈欠都被惊没了。

    顿了顿,谷万万扬眉,主动挑衅:“好看吗?”

    墨倾将门一关,手指勾着钥匙,反问:“你也是客人?”

    谷万万一怔。

    别人见到他住这里,虽然觉得奇怪,但不会联想到“他是客人”。

    这人反应得倒是挺快的。

    谷万万也不否认,只问:“有问题?”

    墨倾又问:“病人?”

    “……”

    这女人眼睛简直毒辣。

    没有吱声,谷万万就跟没听到一般,把门一关,裹紧大衣,跟个出门遛弯的老大爷似的,晃悠悠地走了。

    墨倾瞥了眼他的背影,就将这事翻篇了。

    她也没什么兴趣。

    “早啊。”有一扇门被打开,是戈卜林走出来。

    他似乎没怎么睡好,打了个哈欠,依在墙上,用手揉了揉眼睛:“我刚刚听到了谷万万的声音,他有说我们的早餐怎么解决吗?”

    墨倾说:“没有。”

    戈卜林揉了揉胃:“饿死了。”

    就在这时,楼梯那边传来一道声音:“一楼有吃的。”

    是谷万万半死不活的声音。

    戈卜林努了努嘴。

    ——耳朵还挺灵的。

    “我去叫江画家……”戈卜林说着,走到了江刻的房门前。

    他抬起手,可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得“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了。

    入眼的江刻,衣冠整齐,丰神俊逸。

    戈卜林虽说是个男的,但还是被江刻这长相看得一怔,只觉得神清气爽。

    “吃早餐吗?”戈卜林问。

    江刻视线跳过他,看向对门的墨倾,颔首:“嗯。”

    ……

    招待所免费提供住宿,以及三餐。

    一来,这家招待所是专门为外人提供的,来者是客,能够被他们允许进来的,都可免费享受餐饮和住宿。

    二来,能来这里的客人极少,有时一年到头都来不了几个,所以就算以此谋利也赚不到几个钱,索性算了。

    但今天,并不宽敞的一楼餐厅里,坐满了人。

    两张四人桌,全都坐满了,还有人站在门口,一手端着一碗稀饭,一手拿着一根油条,用稀饭就着馒头吃。

    “我们去哪儿吃啊?”戈卜林端着早餐,环顾一圈。

    “外面。”墨倾说。

    外面是一片空地,没有桌椅,人只能站着。

    有人是蹲在墙边吃的,那场面非常壮观,颇有一种别样的“乡土人情”。

    “我们……”戈卜林望了望站着的,又望了望坐着的,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怎么吃啊?!

    墨倾是不介意蹲着吃还是站着吃的,觉得戈卜林的纠结有点事儿。

    “那边。”江刻指了指某个方向。

    那里有一个凉亭,没有人。

    凉亭里是有石凳和石桌的,但是距离这里有点距离,特地跑去那里吃个饭,有点费劲。

    戈卜林积极响应:“就去那儿!”

    “……”

    墨倾犹豫了下,随他们了。

    三人朝凉亭走过去。

    刚一坐下来,就听到招待所那边传来动静,三人微微偏了下头,朝那边看了一眼。

    赫然见到温迎雪和梁绪之的身影。

第109章 神医村【19】都实现了,你看到了吗

    梁绪之是来接温迎雪的。

    村里规矩森严,外来者一律住在招待所,村里人住在自己家。

    温迎雪昨晚就是住在招待所的,只是她回来得晚,刚刚又比墨倾三人晚下楼,没有跟他们正面碰上。

    “直播的事就拜托各位了。”梁绪之跟正在吃饭的人打招呼。

    那些人连忙说客套话。

    之后就是谈到直播流程的事了,几人陪着梁绪之、温迎雪进了屋。

    从头到尾,梁绪之和温迎雪也没往这边看上一眼。

    当然,真要认出了墨倾,指不定怎么一通闹。

    ——这可是他们的地盘。

    戈卜林一点都不怕,反而有闲情八卦,戏谑着江刻:“哥们儿,都是走的艺术范儿,姓梁的跟你一比,怎么就那么廉价呢?”

    墨倾咬了一口油条,没有说话。

    江刻这身打扮的起因,她比谁都清楚。

    江刻也没吭声。

    ——他还真不稀得跟梁绪之比,无论哪方面。

    “墨倾,我昨天忘问你了,”戈卜林想到一茬,略有迟疑地看着墨倾,“我记得你揍了梁绪之一顿吧,跟他俩梁子是结下了的吧,待会儿要碰上——”

    “嗯?”墨倾等他把话说下去。

    戈卜林危机意识还挺强,悄声说:“他要是招呼他村里人一起谋害我们,怎么办?”

    “他应该怕我直播捣乱才对。”墨倾满不在乎地说。

    温迎雪这人,不好说。

    但是梁绪之经上次挨揍后,在她这里产生的心理阴影,应该不会小。

    “……也是。”戈卜林无法反驳。

    他喝了口稀饭,然后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兴致勃勃道:“说起来,我昨晚搜了一下,感觉神医村要变天了。”

    江刻和墨倾皆是看了他一眼。

    戈卜林道:“梁绪之主张打响神医村的名号,增强神医村跟外界沟通,这样神医村的资源就可以得到广泛运用。”

    墨倾眼睑一抬:“神医村不是至今严格限制跟外界往来吗?”

    不然他们进个村,也不会如此费劲。

    好不容易逃脱了定期去第八基地的表格,没想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也免不了写表格的命运。

    “听说老村长快……”戈卜林做了个瞪眼吐舌的动作,然后继续道,“他好像是神医村下任村长的热门人选。”

    “哦,中层是死绝了吗?”墨倾诚心诚意地发问。

    “……”

    戈卜林感觉到墨倾对梁绪之浓浓的恶意。

    “这我就不知道了。”戈卜林又吃了个小笼包,“反正网上都这么说,他的呼声挺高的。还有那个温迎雪……”

    戈卜林举起碗,喝了口稀饭:“要说建模比赛那会儿,你风头可是碾压她。就这一周,她要拜梁绪之为师,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神医村的特例后,热度一下就上来了。我去几个平台看了一眼,但凡是提到她的,都在吹她。”

    说到这里,戈卜林又斜了眼墨倾,笑说:“还看到提你的。不知道谁把你放火烧校被开除的事宣传出去了,也不讲个前因后果。你这名声呐,一落千丈。”

    墨倾不爱看网上的八卦,但大致能听明白戈卜林说什么。

    一百年前的舆论八卦板块,也都是这么些事儿。

    她都腻味了。

    蓦地,在凉亭面山的方向,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我说你们仨,来这儿到底是干嘛的?”

    三人侧首看去。

    乍一眼没看到人,视线往下,才发现凉亭往下有两米高,下面是一块地,种着几种药材。

    谷万万穿着破大衣和高筒雨靴,肩上扛着锄头。除了长得像个小白脸,整体形象跟个朴实无华的农民别无二样。

    戈卜林看他不顺眼,皱起眉:“怎么哪儿都有你。”

    “这话该我说。”

    将锄头放下来,谷万万提着想走,又嫌重,把锄头往田埂上一扔,拍了拍手,沿着小道走上来。

    他沾了一身的水和泥,大剌剌走进凉亭,在唯一的石凳上坐下来。

    “离远点儿成吗,一身的泥。”戈卜林嫌弃得紧。

    谷万万嘲弄地看向他:“你当自己是少爷呢?”

    “……”

    戈卜林表情僵了僵。

    谷万万继而看向墨倾:“揍梁绪之是什么故事?”

    “想听吗?”江刻问。

    江刻手里端着一杯豆浆,但姿态优雅从容,跟端着茶杯一样,身上有一股说不清的沉稳气质。

    谷万万眸色一凝。

    江刻说:“让我们见村长。”

    “想得美。”

    谷万万嗤笑,站起来,转了个身后,又微微倾身,将手按在石桌上。

    他一一扫视着三人,半晌后,狭长的眼轻眯,手指在桌面叩了叩:“村长今天都在家,有能耐,自己去找。”

    说完,谷万万又直起身,往嘴里塞了一根药材,叼着,随后背着手,晃悠悠地离开了。

    留下了一地的泥脚印。

    “等等。”墨倾忽而出声唤他。

    谷万万顿了一下,回过身。

    墨倾目光落到那一块药田,继而又看向谷万万:“这些药材,你种出来的?”

    谷万万叼着药材,默了片刻,玩世不恭的眼神里漫出些挑衅:“有问题?”

    “种得不错。”墨倾淡淡评价。

    “……”

    谷万万一脸“要你说”的表情。

    他“嘁”了一声,走了。

    谷万万一走,戈卜林按捺不住好气,问墨倾:“这些药材怎么了?”

    墨倾莫名:“不是说了么?”

    戈卜林疑惑:“说了什么?”

    江刻将豆浆放下,说:“种得不错。”

    “哈?”

    戈卜林没反应过来。

    “都是稀有药材。”江刻解释,“能称得上‘稀有’二字的,就证明它难以存活,种植难度大,无法量产。这一片药田……”

    江刻目光顿在药田上,估算:“价值连城。”

    “……”

    戈卜林惊了惊。

    好家伙。

    合着是个穿破大衣的土豪呢?

    “我还奇怪他为何要住在招待所呢,是为了照顾这一片药田吗?”戈卜林露出恍然神情。

    “不是。”江刻说,“他住招待所,是因为他是村外人。”

    “村外人?”戈卜林一怔,“那他昨晚检查我们……”

    江刻淡声道:“待太久,跟村里人熟了吧。”

    “……哦。”

    想了想,戈卜林觉得正常了。

    既然神医村重视中医传承,又以种植药材为主业,肯定很重视药材种植这一块。

    如果谷万万真有种植药材的能耐,待在神医村那么久也很正常。

    ……

    三人在凉亭解决掉早餐。

    “他们没说我们不能乱走。”戈卜林开始拉着二人计划这一天的行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墨倾说:“你在这里守着夏雨凉。”

    “你们呢?”戈卜林对自己被这么安排了一事略有诧异。

    “去找村长。”

    “不是……”戈卜林吸了口气,“就夏雨凉那样的形态,有什么守着的必要吗?何况,”他看向江刻,“夏雨凉不是在你手上吗?”

    江刻很爽快:“我可以给你。”

    戈卜林暴躁:“我不要。”

    “那你随意。”墨倾悠悠道。

    “我们俩不是一伙的吗?”戈卜林不解了。

    墨倾面不改色:“任务完成了,我们俩各管各的。”

    她愿意陪戈卜林走这一趟,为的就是“神医村”这个诱惑。

    戈卜林似乎知道有些百年前的事,本来带上戈卜林并没什么不可。

    问题在于——

    戈卜林太嘚瑟了。

    戈卜林:“……”他有点受伤。

    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电话是澎韧打来的,刚一接听,没有摁免提,几人都听清了澎韧的声音:“戈戈,来吃鸡吗。”

    戈卜林不解:“你不去上班吗?”

    “我们江爷出差了,我哥嫌我在公司碍事,让我搁家里歇着。”

    “……哦。”戈卜林不知道澎韧口中的“江爷”就在身边,“你们江爷知道不会扣你工资吗?”

    “他不会知道的。”澎韧放心得很。

    “行,我马上来。”

    被墨倾二人抛弃的戈卜林,决定投向基友澎韧的怀抱。

    至于江某人,眼睁睁看着下属在眼皮子底下翘班,竟是淡定得很,眼皮都没跳一下。

    *

    墨倾三人回招待所时,梁绪之和工作人员在一楼找了一个空房间谈事,一直没有碰上的机会。

    虽然没刻意避着梁绪之,但真遇上或许有点麻烦事,墨倾现在心思不在梁绪之、温迎雪身上,自是不希望被他们打扰。

    “嘿,你们俩。”

    二人走出招待所时,前台小妹忽然叫住他们。

    二人驻足,回头。

    “就是你们来送夏雨凉骨灰的吧?”前台小妹说,“按理说,她被逐出神医村了,村里不该收她的骨灰的。”

    微顿,前台小妹继续说:“但她是村长养大的,这事得等村长定夺。最近村长会很忙,你们或许得在村里待几天。”

    墨倾挑眉:“夏雨凉被逐出神医村?”

    “你们不知道吗?”前台小妹怔了下,明白了,“难怪你们会把她送回来。”

    “等一下。”

    前台小妹跟他们说了一句,然后弯下腰,在前台下方找了一圈,找出一盒点心来,然后又转过身,拿起货架上一瓶二锅头。

    “如果你们很闲的话,可以带上这一份点心和二锅头,去村里一个叫张三的人家里。”前台小妹说,“他跟夏雨凉关系不错。”

    “好。”

    墨倾不假思索地将东西收走了。

    前台小妹被她这般不客气的态度惊了惊,尔后笑了下:“谢谢你们把夏雨凉送回来。”

    “嗯?”

    “我们年轻人,都很佩服她。”

    前台小妹眼睛弯了弯,便不再说话了。

    墨倾和江刻对视了眼,心照不宣地离开了招待所。

    “现在呢?”墨倾举起手里的点心和二锅头。

    她和江刻出门,是去找村长的。

    结果前台小妹那几句话,让墨倾改变了主意。

    江刻觑了眼她。

    拿东西的时候爽快,摆明了是打定主意的,现在反而知道问他了。

    江刻揶揄:“你不是都拿上了吗?”

    墨倾颔首,从善如流:“那就下午找村长。”

    江刻一时无言。

    ……

    作为两个外来者,墨倾和江刻的形象又惹眼,一路沿着道路往村里走时,惹来了不少打量的眼神。

    天空依旧是灰色调,有深有浅,一团一团的,如墨晕染了一寸宣纸。

    凉飕飕的风里,裹着雨后山里的清新。

    墨倾看着周围的景致,说:“这村子挺别致的。”

    这里像世外桃源。

    一路到这里,见过不少村落,建筑乱七八糟的,毫无章法,交通一言难尽。

    可这里却完全不一样。

    多数房屋都建在路旁,少数坐落在别处的房屋,也修了道路。建筑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大体风格一致,也有品味。

    而且,每一户的土地分配都很均匀,屋外配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全都是种药材的,且品种一个比一个名贵。

    至于田地,极少数的是种植瓜果蔬菜的,多数都是种的药材,统一划分了区域,不是东一块、西一块的。

    “应该在村子建立之初,就找人做过规划。”江刻说,“很有远见。”

    墨倾感慨:“在这样的村里待着,肯定能长寿。”

    “……”

    江刻忽然不说话了。

    墨倾觉得奇怪,偏头看向江刻,然后看到江刻幽幽的打量眼神。

    “我这叫奇遇,不叫长寿。”墨倾不知怎的就计较起来,“十九岁,懂?”

    “十九岁的老祖宗。”

    江刻神情忽而有些玩味。

    他继续说:“亏得是百年后,人都去了。要早个一二十年,恐怕不少人追着你叫奶奶。”

    “……你闭嘴。”

    墨倾光是想到这个,就头皮发麻。

    一个闵骋怀跟在她身后叫“姑姑”,她就难以承受了。

    江刻却笑了。

    他很少笑,多数时候要碍于身份,要端着。偶尔卸下面具时,也笑,多少有点假。

    这次却是真的。

    一闪而过的笑,被墨倾抓了个正着,方才那点愠怒被一扫而空。

    这时,有一个挑药材的村民路过,见到墨倾手里的东西,忽然问了他们一句:“去张三家吗?”

    “嗯。”

    墨倾注意到他的眼神,坦然应了。

    “他家住得远。”村民说,“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个一两公里,等看到一片花海,就能见到他家了。”

    墨倾颔首:“谢谢。”

    村民又问了一句:“你们也是来请教他怎么种植的吗?”

    墨倾一时疑惑,没回。

    但是,村民只当她不好意思说,哈哈一笑,摆摆手,挑着扁担就离开了。

    墨倾和江刻默然地互看一眼。

    他们倒也听明白了。

    张三这个人,虽然名字很敷衍,但种植药材的能力,似乎不敷衍。

    估计还挺有名的。

    二人被村民一打岔,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开始聊起这村子靠“卖药材”的营收来。

    墨倾对现在的市场不熟,但经过江刻一通分析和粗略估计,墨倾意识到,这村里的人都是财富自由的财主。

    路越走越偏。

    走过一个拐角时,墨倾说:“这张三可真会找地儿——”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拐角就是半山腰,放眼看去,只见沿路的空地上全是花,红的绿的紫的,姹紫嫣红,连绵不绝,一直蔓延到山的另一边。

    这些花,全是药材。

    风里裹挟着香味,不浓不淡,恰当好处。风一吹,花海如浪,一片又一片地翻滚着。

    猛然间,墨倾想到了什么——

    ——“等一切结束,你想做什么?”

    ——“隐居吧,带上井时他们。每年种点药材,赚钱又美观。”

    ——“好。”

    ——“梦挺美啊。”

    ——“会实现的。”

    同一时间,江刻脑海里忽然闪现出无数设计图纸,一幕又一幕,像极了这个村落沿路的规划。

    脑袋又一阵疼痛袭来。

    他看着那一片花海,低声呢喃:“你,看到了么。”

第110章 神医村【20】见到张三,墨倾被认出

    “你,看到了么。”

    轻轻的声音随风入耳。

    “看到什么?”墨倾蓦然回头。

    江刻抬手扶额,身形晃了下。

    墨倾赶紧走向他,扶住他的肩膀。

    “药呢?”她问。

    江刻晃了下头,让自己清醒一些,随后伸手去兜里拿药瓶。

    见到他的动作,墨倾先他一步,将药瓶掏出来,倒出两粒药在手心,尔后将其喂进了江刻嘴里。

    掌心跟他的唇相贴时,二人动作皆是一顿,互看一眼。

    旋即,心照不宣地当无事发生。

    待江刻服了药,墨倾感觉药瓶重量轻了不少,晃了晃,听到里面叮当作响,她诧异:“就剩这么点儿了?”

    “嗯。”

    江刻手指抵着太阳穴,揉了揉。

    墨倾皱眉问:“最近发作频繁?”

    “还好。”

    江刻含糊地说。

    事实上,自墨倾上次给他扎针后,他频繁头疼、噩梦惊醒,并且记忆紊乱。

    虽说有关墨倾的传说一个比一个真,但现在的墨倾,在江刻看来,跟行走的庸医一个样儿了。

    “你介意——”

    墨倾猛然凑近江刻,眼眸上下滚动,仔细扫视着他的脸,末了目光定在他眼里。

    她问:“我给你开个颅吗?”

    “……”危机感裹挟着一股寒意爬上背脊,江刻不假思索地说,“很介意。”

    “我一般不给人开颅。”墨倾有些惋惜。

    江刻赞同:“看得出来。”不到迫不得已,谁敢给她开颅。

    墨倾啧了声:“你质疑我医术?”

    特效药让江刻恢复不少,直接跟墨倾开贫:“真庆幸你有这眼色。”

    墨倾举起药瓶:“这个怎么说?”

    江刻瞥了眼,说:“我检验过了,竟然没毒。鉴于你身上的传说,我暂且把它当做巫术。”

    “……”

    好家伙,宁愿相信巫术,也不愿意相信她的医术。

    墨倾怒极反笑:“你眼珠子不是好好长着呢吗?”

    江刻一秒会意:“你骂我有眼无珠?”

    “真聪明。”

    凉飕飕地扔下一句话,墨倾转身走人。同时,将药瓶往后一抛。

    江刻将药瓶接住了。

    他看着墨倾快步向前的背影,勾唇笑了笑,把药瓶收好,紧跟在墨倾身后。

    墨倾没回头:“三米远。”

    “两米行不行?”江刻跟她讨价还价。

    “……”

    墨倾干脆不搭理他了。

    江刻当她默认,将跟她的距离拉近一些。

    *

    又走了三百米左右,墨倾见到被桔梗花环绕的一栋木屋。

    道路附近没有房屋了,全是药材地儿,那栋木屋坐落在中央,有一条铺满碎石的小路,地面干净无杂草。

    墨倾停下来,望向那栋木屋。

    忽而,身后脚步声靠近。

    墨倾觑了一眼,见到江刻那张脸,又把“三米”这两个字咽了下去。

    江刻目光扫向她手里的二锅头,问:“能喝吗?”

    “还成。”墨倾回答。

    “怕了。”江刻伸出手,将那瓶二锅头拿过去,“我来吧。”

    墨倾寻思着没有说“酒量不好”的意思,无语道:“你能不能听一下人话?”

    “下次一定。”

    江刻拎着那一瓶二锅头,抬手一摆,先一步走向了石子路。

    春日的山里仍有些凉,尤其是刚下过一夜雨,温度骤降。

    江刻穿得单薄,卫衣搭配卫裤,简单又清爽,稍长的头发随意一绑,饶有些随性和洒脱。

    他走在石子路上,风穿梭而过,走路的姿态放松惬意,毫无一点在江家时的状态。

    高冷沉稳的江爷、优雅邪性的肖邦、吊儿郎当的摊贩、随性洒脱的画家……

    墨倾缀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一时也分不大清,到底哪个才是他。

    走到木屋前时,墨倾停在了江刻身边。

    江刻伸出手指,推了下平光眼镜,提醒:“三米。”

    “欠呢?”墨倾一记冷眼扫过去。

    江刻唇角轻轻往上一翘。

    顿了几秒,墨倾不知怎的,似乎被感染了一样,也扬唇一笑。

    墨倾喊:“有人吗?”

    “来了。”

    木屋里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很年轻。

    也,有点熟悉。

    没一会儿,就见一道身影从敞开的门里走出来。赫然是谷万万。

    破大衣仿佛就是谷万万的象征,他仍裹着破大衣,似乎心情不怎么样,眉压着,眼里染着些微烦躁。不过,他见到墨倾、江刻二人,怔了下。

    “你们怎么回事,哪儿都有你们?”谷万万抓了抓头发,发完牢骚后,注意到二人手里提的东西,“来找张三的?”

    墨倾和江刻都是初次来村里的人,不可能得知张三的存在和习惯,肯定是招待所的人告诉他们的。

    于是,谷万万对他们的来意,也猜到了七八。

    抬手扶着门,谷万万跟二人说:“进来吧。”

    木屋是一层建筑,但地基挑高了一些,左右各有楼梯前往正门。门外放着藤椅和茶几,一看就是享受生活之人。

    墨倾和江刻跟着谷万万进了屋。

    屋里很宽敞,但充斥着各种草药的味道,有点儿药方的意思。

    “三叔,有人找。”谷万万往里喊了一句。

    “谁啊。”

    有人应答一声。

    是在右侧的餐厅。

    谷万万走到餐厅门口,跟没骨头似的倚在门框上:“把夏雨凉送回来的人。”

    里面想都没想:“不见。”

    谷万万“哦”了一声,回过头,跟墨倾、江刻转告张三的意思:“他说不见。”

    墨倾揉了下耳朵,不算客气:“听到了。”

    “请吧。”谷万万指向外面。

    “来都来了,见一面也无妨。”墨倾大步走向餐厅的门,待谷万万伸手去拦的时候,她抬手一扫,谷万万被她推得一个踉跄。

    谷万万嘴角一抽。

    他看了眼墨倾背影,又打算鸡蛋碰石头,但这一次,踱步跟上来的江刻斜了他一眼,手往上一挡,又把他震开了。

    谷万万的手臂被震得发麻。

    揉了揉手臂,谷万万看了眼这俩“强盗”,嘶了一声。

    ——不管了。

    餐厅内。

    墨倾往里走一步,就顿住了。

    餐桌前坐着一个老人,约摸六十出头的模样,头发黑亮,神采奕奕,不显老。他穿着一件破烂外套,手里拿着一杯酒。

    桌上杯盘狼藉。

    看来是跟谷万万喝过一局了。

    “谷万万,我看你就该把自己剁了当我的肥料,连两个人都拦不住……”张三咕哝着,往嘴里塞了一粒花生米,将酒杯往桌面一搁。

    他抬头。

    在这一瞬,原本的不满和烦闷,化作了震惊和恍惚。

    “咳咳咳……”

    沉默两秒后,张三忽然被花生米呛到了,拍着胸膛咳个不停。

    谷万万听到了动静,进了餐厅,给他倒了一杯水。

    不过,他刚将水端过去,张三的咳嗽声就停了。

    “你——”张三喘了一口气,抬起头,指了指墨倾,问,“叫什么名字?”

    “墨倾。”

    “……”

    张三又安静了,一动不动,跟石化了一样。

    谷万万推了推他的肩膀:“三叔?”

    张三动了一下。

    谷万万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原地归西了呢。”

    “兔崽子。”张三骂了一句,抬脚就朝谷万万踢了过去。

    谷万万赶紧闪开。

    “哎,”谷万万又靠近两步,“我证实过了,她就是叫墨倾。跟你说的那个啊,充其量是同名同姓,不挨边。”

    张三深吸口气,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举起了酒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他心道:你懂个屁。

    谷万万是没见过“墨倾”的照片,但他见过,所以在看到门口那人时,还以为是见鬼了。

    “你们俩,”张三顿了下,仔细端详了二人半刻,最后说,“坐吧。”

    墨倾看了眼满桌狼藉的餐桌,站着没动,嫌弃道:“总得收拾一下吧。”

    “给你们脸儿——”

    谷万万不满极了,朝他们走过去。

    这时,张三冷不丁抬起腿,朝谷万万屁股踹了一脚:“去收拾。”

    谷万万拍了拍灰,瞪他:“我是给你打杂的吗?”

    “我的独门种植秘方,你还想不想要了?”张三也瞪他。

    跟张三对视几秒,谷万万终于选择向技术大佬妥协:“不就收拾个桌子么……”

    谷万万忍辱负重,强忍着心里的不爽,任命地收拾了碗筷,又擦了桌子。

    不一会儿,墨倾和江刻在餐桌旁坐下来,把点心和二锅头都拿出来。同时,谷万万又从厨房端来了两盘凉菜。

    “你们俩,干什么的?”张三一直端详二人,找了个机会开口。

    江刻坦荡道:“江画,一画家。”

    “是挺有点那么个意思。”张三瞧着江刻的打扮,点点头,紧接着又看向墨倾,“你呢?”

    “墨倾。”墨倾道,“刚退学。”

    “多大啊?”

    “十九。”

    “才十九?”张三似乎有些狐疑,随后又问,“你哪里人?”

    “查户口吗?”墨倾紧皱眉头。

    “随口问问。”张三糊弄过去,旋即举起酒杯,转移了话题,“喝两口?”

    “成。”墨倾爽快应了。

    但下一秒,江刻就拆了她的台:“她喝茶。”

    “喝茶好,喝茶好。”张三附和着点头。

    墨倾:“……”

    谷万万站在角落里,倚着墙,两手抱臂,搞不清张三在搞什么鬼。

    张三的脾气,一向是出了名的烂。

    大部分的时候,张三都是脾气不好的,那些提着二锅头和点心前来讨教的,一般情况下,都会被他给轰走。

    只有在极少数幸运的时候,才会得到他的一两句点拨。

    可是——

    现在的张三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就是一个同名同姓的“墨倾”么,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海了去了,她还能是那位留下种植瑰宝的传人神医的后代不成?

    谷万万打心底觉得张三老糊涂了。

    但他识趣,他不说。

    “你们俩过来,是想打听夏雨凉的事,还是来问种植技巧的?”喝了一口酒,张三直接询问他们俩的来意。

    江刻回:“夏雨凉。”

    “夏雨凉的死,你们的来意,我都听谷万万说了。”张三说,“作为报答,我可以把她的过去告诉你们。”

    说到这里,张三斜了眼谷万万:“杵这儿干嘛,去沏壶茶。”

    “是。”

    谷万万拖着长音,极不情愿地往外走去。

    “看那小子没?”张三指着谷万万背影,跟墨倾、江刻八卦,“十年前起,每年都来我们村住一阵,他是跟夏雨凉一起长大的,一直把夏雨凉当姐姐。别看他这个死样子,他心里可难受死了。”

    他声音不轻不重,就平时说话的语气。

    一点都没藏着。

    “你能不能闭嘴?”谷万万在客厅喊了一声。

    “急了还!”张三奚落。

    “……”

    客厅里传来一声踹翻椅子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就远了。

    听着他走出木屋,张三才说起正事。

    “夏雨凉呢……”张三顿了一下,夹起一颗花生米吃了,然后放下筷子,继续说,“她是个孤儿。十七年前,她的父母,被一个偏执狂病人砍死了。”

    这一开口,墨倾和江刻就联想到什么。

    ——据说,神医村以前对外来者是没那么严格的,自多年前因一个病人发疯,村里损失掉十个顶尖医生后,才把入口看得那么严。

    江刻微微眯眼,问:“是那次医闹事件?”

    “对。”

    张三颔首。

    他继续说:“成为孤儿的,就她一个。村长见她可怜,就把她养在身边。不过,村长年事已高,没那么多精力照顾她,所以她总往我这儿跑。”

    “说起来……”

    张三话锋一转,随后举起了酒杯。

    江刻同样举起酒杯,跟他的碰了一下。

    张三将酒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说:“谷万万把她留下的毒药和解药给我看了,我还以为她把学到的都忘了。”

    “她配药,是你教的?”墨倾问。

    “她就抽空学了三年。”张三抬手遮了眼,忽而叹了口气,“才三年,就到这种程度,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他又给自己倒了酒,一饮而尽。

    不知道是在后悔教夏雨凉这些知识,间接导致夏雨凉这个结局,还是在庆幸教给夏雨凉的这都些知识,让夏雨凉能在最后解脱时,还能痛快报复一场。

    过了会儿,江刻问:“听说她被逐出村了?”

第111章 神医村【21】墨倾徒弟,神医村村长

    “听说她被逐出村了?”

    张三闻声,轻轻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墨倾和江刻安静地看着他。

    意思是:我们有时间听。

    于是,张三在吃掉几颗花生米后,把思绪整理了一遍。

    “我记得那一年,是她十八岁,高考结束,她收到录取通知书。”张三徐徐开口。

    下一刻,他话锋一转:“我们村呢,建立有一百年,一直流传着关于医圣的传说。”

    话到这,他问二人:“你们俩可曾听过?”

    墨倾答:“略有耳闻。”

    江刻道:“你细说。”

    张三压着眼里的狐疑,继续说:“据说,医圣继承了岐黄一脉的最高医术,又在战场上练出一身的外科手术本领,还有两套堪有奇效的道具辅佐。称她华佗在世,都不为过。”

    江刻余光瞥向墨倾。

    墨倾兴致缺缺地吃着花生米。

    从醒来到现在,这些话,她听来听去都听厌了。

    “跟夏雨凉有什么关系?”江刻问。

    “因为,”张三顿了下,晶亮的眼睛里,眸光淡了些,“夏雨凉就是因为她被逐出村的。”

    “……”

    墨倾好端端担上这么一个罪,眼睑抬了抬。

    她轻扬眉,问:“怎么说?”

    “夏雨凉就是听着这传说长大的,把她当做偶像,自幼励志要成为跟她一样的医生。”张三说,“而我们村的村长,据说就是那位医圣的徒弟。”

    徒弟?

    墨倾脑海里闪过一个小胖墩的身影。

    随后,她抓到敏感字:“据说?”

    “对,据说。”张三点点头,“因为一直到现在,都没见他亲口承认过。”

    “哦。”

    墨倾心里那点情绪又被掩了下去。

    “村里有个禁地,就在村长家。还是据说,里面放着医圣留下来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但这么多年,除了村长,谁也没进去过。”张三缓缓道。

    “夏雨凉进去了?”江刻想到了后面的发展。

    张三点点头:“她以为计划周密,闯进去了,可禁地处处是机关,她一个小孩,怎么能不被发现?进出禁地者,一律逐出村,这是早就定下来的。村长哪怕再疼她,也只得按照规章办事。”

    “当然,”张三又补充道,“只是禁止她回村而已。村长托人定期给她汇款,资助她上完大学。她一直没再回来,之后的事,都不清楚了。”

    墨倾问:“听说村里年轻人都很佩服她?”

    “好像有这么回事。”张三颔首,“我们村里的人,懂中医,都是从事这行业的,有人脉有发展。她天分很好,却毅然决然选择了西医,抛弃了最便捷的道路。”

    墨倾又问:“老人呢?”

    张三沉默了下,才说:“他们觉得她傻。”

    放着一条康庄大道不走,偏要走崎岖的小道。

    确实是傻。

    “有一处不合理。”江刻陡然出声,“夏雨凉以前是莽撞的性子吗?”

    “不是。她一向乖巧懂事。”张三摇了摇头,“因为自幼没了父母,她懂事很早,从来不给人添麻烦的。”

    江刻问:“那她怎么会忽然闯入禁地?”

    “……”

    张三一惊。

    这一点,他倒是没想过,当初出事时,也没人去问。

    当时谁都知道夏雨凉崇拜医圣,所以见到她闯禁地,又被抓了个现行,没有一个人追根刨地往下问。

    因为,不用问。

    她一个小女生,因崇拜医圣,想去禁地看医圣留下什么,需要理由吗?

    墨倾单手支颐,斜眼瞧着江刻。

    江刻继续问:“会不会是,有人教唆?”

    “你这么一说,不是没这个可能。”张三微微点头,“大概是小孩教唆的吧。但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她也不在了。”

    事已至此,追究没有意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个声音——

    “是梁绪之。”

    几人侧首看去,只见谷万万踱步走过来,到门口时,跟没骨头似的,往门框上一靠,双手抱臂,拽里拽气地看着江刻。

    他唇一勾,夸赞:“挺敏锐啊。”

    江刻没理他。

    张三望向谷万万,皱眉:“你怎么知道?”

    “这犊子觊觎村长的药方,怂恿夏雨凉去闯禁地,大概想试一试禁地的防御机关。”谷万万轻描淡写地说。

    张三问:“有证据吗?”

    谷万万不爽道:“我要有证据,能让他嚣张到现在?”

    “夏雨凉跟你说的?”

    “不是。”

    张三又问:“那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谷万万说,“夏雨凉去禁地前几天,梁绪之找了夏雨凉好几次,都被我撞到了。有一次,我听到他们说‘禁地’。”

    “这能证明什么?”张三眼睛一瞪,怀疑他就是瞎猜。

    谷万万反问:“那你说,他跟夏雨凉接触才几次,那几天干嘛频繁找夏雨凉?”

    “……”张三被他说得一时无言,吹胡子瞪眼的,末了,他找出另一个疑点,“跟药方有什么关系?”

    “梁绪之在外找传说中的药方,不是什么秘密了。有了药方辅佐,他在这行业可以平步青云。”谷万万说,“不是说村长收了一张吗,大家都猜藏在禁地,他能不心动?”

    张三也不是傻子。

    仔细想了想谷万万的理由,他在心里衡量了一下,继续问:“还有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吗?”

    “有啊。”谷万万挑了挑眉,“禁地都是机关,按理说,夏雨凉应该刚进去就被发现,但她被发现时已经到禁地中心了。没有人给她情报,是不可能的。”

    张三点头,让他继续。

    谷万万又道:“打那之后,村长调整了机关。想再进去,肯定更难。据我推测,梁绪之当时是暂且放弃了‘偷盗’行为,改变了策略。”

    “什么策略?”

    谷万万神情正经起来,忽而眯眼,一字一顿:“当村长。”

    张三联想到什么,表情微变。

    “你也想到了吧,”谷万万说,“自夏雨凉走后,梁绪之就开始在村里建立威信,给村民谋福利,获取信任,这些年来,还致力于搭建村里和外界的桥梁,神医村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不少人得了好处,都站在他这边。”

    谷万万不屑地扯了下嘴角:“今年村长退位,新村长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当村长有什么好处吗?”墨倾已经将面前那盘花生米吃掉一半了。

    有点渴,她拿起江刻跟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二锅头辣得很,一口下去,辣的喉咙、胃都如火烧,但又格外痛快。

    江刻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手里的酒杯。

    “还你。”墨倾说了声,把酒杯放回原位。

    江刻:“……”这是还与不还的事吗?

    谷万万直接忽略掉这一幕,回答:“没有。”

    “怎么没有。”张三跟他争道,“谁家出了点什么事,不是村长做裁判的?”

    “……”

    叹息一声,谷万万正经说:“别的村长,大概就管一管一个村。但竹舍村的人,在中医行业占了半壁江山,成为新村长,在行业内威信和权利会增加。还有禁地里那些东西,也可以由村长调动。”

    “不行不行,梁绪之不行。”张三喝完杯里的酒,嘶了一声,问谷万万,“是不是过两天就要宣布下任村长了?”

    “嗯。”

    张三搓了搓手:“我去竞选还来得及吗?”

    谷万万鄙夷道:“就你这万人嫌的臭脾气?”

    他又补充:“村民选我都不会选你。”

    张三抓起酒杯就想朝谷万万扔过去。

    谷万万一脸“臭脾气,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轻哼一声,张三将酒杯放下,摆手道:“那你去捣乱,反正别往梁绪之得逞。”

    “把你的独门秘方给我,我可以考虑一下。”谷万万说。

    “你想得美!”

    “那没戏。”

    张三瞪眼:“你忘了,你以前跟在夏雨凉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她还不嫌弃你她被坑得这么惨,现在这下场,也是梁绪之间接造成的,你心里过得去?!”

    “我又没证据。”

    “你推理得不是毫无破绽吗?”

    “万一是巧合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热火朝天,一点都不把墨倾、江刻二人当外人。

    墨倾听着他们俩唱戏,目光落到江刻酒杯上,顿了几秒,又伸出手去拿酒杯。

    但这一次,江刻的手搭在了酒杯上。

    墨倾抓住了江刻的手。

    二人一左一右扭头,视线猛然撞上。

    墨倾说:“一口。”

    江刻回:“没戏。”

    墨倾啧了声:“小气。”

    她将手收回来,抬起头,看了那一老一少,懒洋洋地出了声:“行了!”

    二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墨倾问:“你们村长是怎么选的?”

    谷万万道:“不知道。”

    墨倾蹙眉:“不知道?”

    “得看老村长怎么决定。”谷万万说,“但村里还是第一次换村长,没具体程序。大家猜测,是通过投票竞选。”

    “在不乐意看梁绪之当村长的事上,我们是统一的。”墨倾说完,然后略带质疑地看向江刻,“你不会当叛徒吧?”

    江刻接话:“很幸运跟你们意见统一。”

    “行。”

    “你有什么计划?”谷万万狐疑地看她。

    “见村长一面就行。”墨倾说完,问,“他家在哪儿?”

    “……”

    谷万万感觉她将“骗子”两个字已经刻在脑门上了。

    然而,张三就跟个老糊涂似的,不假思索地相信了墨倾,忙道:“描述起来有些麻烦,我去给你画一个路线图。”

    谷万万不可思议地看向张三。

    张三已经起身去找笔和纸了。

    谷万万郁闷地抓了抓头发:张三这么容易相信外人,不会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吧?

    *

    墨倾和江刻拿了张三给的“地图”后,没有久留。

    张三殷勤地送他们俩到木屋外。

    “对了,”张三忽然想到一件事,“夏雨凉有留下什么遗物吗?”

    “她的遗物都被葛家人烧了。”江刻回答,“你具体指的是什么?”

    “比如,”张三顿了好一会儿,迟疑地开口,“怀表?”

    江刻和墨倾对视了一眼。

    尔后,墨倾主动道:“没有。”

    怀表在她手上。

    但是,她承诺此行之后给江刻了。

    同时,怀表上面的照片,不方便给其他人看。不然,容易引起骚乱。

    “哦。”张三不疑有他,点点头,神情有些遗憾。

    墨倾说:“那我们先走了。”

    她和江刻转身离开。

    张三站在原地,目送二人。

    “你今天抽的什么风,”谷万万裹着破大衣,坐在门前的栏杆上,晃着两条腿,“你见谁都跟防贼似的,就怕他们有所图。这会儿不怕了?你知道他们几句话是真的?”

    张三回头看了他一眼,一秒冷下脸:“去把库房的药给我收拾了。”

    “嘁。”

    谷万万撇了下嘴。

    张三又说:“你下午要是闲的没事,就去跟他们套套近乎。”

    谷万万刚从栏杆上跳下来,闻声,拍了拍手,吊儿郎当地扬起眉头:“跟他们?”

    “没准就遇上贵人了呢。”张三双手放到身后,踱步往台阶上走。

    踏上一个阶梯时,他忽然一顿,问:“对了,你一直想进的那个第八基地,进去了吗?”

    谷万万回:“在我爸的钞能力作用下,今年拿到了正式员工考试的资格。”

    “为了去给别人打工,你可真是拼命啊。”张三摇了摇头,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走进了木屋。

    一阵风袭来,谷万万裹紧了自己破大衣,同时打了个喷嚏。

    他哼了哼,抬起头,看着行走在桔梗花中的墨倾和江刻,不屑地嘀咕了一声“狗屁贵人”,然后晃悠悠地忙活去了。

    *

    二人走出桔梗花田。

    江刻的脚踏上马路后,忽而问:“村长是你徒弟?”

    “不知道。”墨倾耸了下肩,“我确实收过一个徒弟,但他叫白捡。”

    神医村的村长,姓墨,叫墨一停。

    江刻嘴角微抽:“谁取得名儿?”

    墨倾骄傲地说:“我。”

    “……”

    江刻决定闭嘴。

    “他是我在路上捡的,才三岁,跟了我五年。医术嘛,就学了个两三成,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墨倾说。

    江刻别有深意地看她:“那他要是活到现在,也才一百零八岁。”

    “……”

    墨倾明白了他的意思。

    据说,墨一停长寿,现在已经年过百岁。

    “有可能吗?”江刻眸光微闪,低声问。

    “去看看。”墨倾挑眉,将手里那一张地图摊开。

    在一圈弯弯绕绕的路线里,标了一个红色的记号——村长家。

    *

    村子虽然人口不多,但占地面积广,房屋不密集,走一圈挺耗费时间的。

    墨倾和江刻跟散步似的闲逛,走得也不快,等找到村长家时,已经是中午了。

    村长家的建筑跟别的稍有不同,但风格是一致的,就是占地面积颇广,前后皆有围墙。

    前门开着,有人进出。

    有的扛着长枪短炮,有的衣着华贵得体。

    “已经直播预热了,观看人数过千万。”

    “打今天起,神医村的名气,怕是彻底打响了。”

    “还有这个温迎雪,年纪轻轻有了神医村这一座靠山,未来可期啊。”

    “起点太高了。哈哈,待会儿多拍一点他们的镜头。”

    ……

    几个记者一边说一边走。

    来到门口时,他们被一个穿着一丝不苟的中年人拦住,出示了请帖后,又核对了身份,他们才被请进了屋里。

    江刻看着大门,轻蹙眉:“看起来挺严。”

    “喏。”

    墨倾忽然递过来一个东西。

    江刻定睛一看:是一张请帖。

    随后,墨倾捏着请帖的手指一滑,在请帖下面,又露出了一张身份证。

    江刻:“……”

    良久,江刻问:“怎么来的?”

    “顺的。”墨倾理所当然地说,“刚敲晕了一个。你用这个进去,我直接翻墙。”

    “嗯。”

    江刻没怎么犹豫,答应了。

    请到这里来的人,多数都是男的,墨倾可挑选的范围太少了。

    可——

    天不从人愿。

    江刻刚收好请帖和证件,就听到一个女生的声音:“是你们俩啊!去见完张三了?”

    江刻:“……”

    墨倾:“……”

    是那个前台小妹。

第112章 神医村【22】墨倾强闯拜师现场【一更】

    “是你们俩啊!去见完张三了?”

    前台小妹朝墨倾、江刻二人迎了上来。

    江刻不留痕迹地将请帖和证件揣进兜里。

    墨倾:“嗯。”

    前台小妹歪了下头,眼睛弯弯的,看了看二人,笑问:“来凑热闹?”

    “嗯。”

    “我们村第一次有外人拜师呢,搞得声势浩荡。但外来的要请帖才能进去。”前台小妹想了想,主动说,“我去帮你们问一下。”

    “……”

    “……”

    墨倾和江刻眉毛皆是抽动了下。

    没有她,他们现在已经进去了。

    江刻道:“不用了,我们就随便看看。”

    “没关系。”前台小妹还当他是在客气,摆了摆手,就朝大门看去。

    江刻给墨倾使了个眼色,墨倾接收到了,准备走。

    然而,前台小妹忽然高喊一声:“周叔叔!”

    刚走到大门的男人被前台小妹一喊,视线笔直打过来,在墨倾、江刻身上顿了两秒,然后沉声询问:“怎么了?”

    “他叫周开景,是我们村的村书记。”前台小妹低声跟墨倾、江刻说了句,旋即朝周开景扬起一个笑脸,“周叔叔,能拜托你一点事吗?”

    “什么?”周开景走了过来。

    “他们俩没有请帖,但想去里面看一看,可以吗?”前台小妹眨着眼,满怀希冀地问。

    墨倾和江刻已经想扶额了。

    果不其然,周开景不假思索地说:“不行。”

    旋即,周开景打量二人:“他们俩是什么人?”

    “把夏姐姐骨灰送回来的好心人。”

    “哪个夏姐姐。”

    “夏雨凉。”

    “她死了?”周开景愣了会儿。

    “……嗯。”

    前台小妹这才反应过来,因为村领导们在忙“直播拜师”的事情,还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件事。

    “周叔叔,”前台小妹撇开这话题,抓住周开景的衣袖,“能不能帮个忙嘛,反正就你一句话的事。”

    周开景果断道:“规矩就是规矩。”

    前台小妹辩道:“规矩还规定村里不能收外人为徒呢,梁绪之不照样收温迎雪为徒了?”

    周开景蹙眉:“温小姐那么优秀,你拿他们跟她比,简直就是在玷污温小姐。”

    前台小妹撇了撇嘴。

    “挑着这个时机来村里,我不知道你们有何意图。”周开景警告墨倾二人,“我明确地告诉你们,想进去有可能,除非村长亲自请你们。”

    “周叔叔!”前台小妹急了。

    周开景推开她的手:“你跟外界的人接触得少,要长点心,别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

    说到这儿,周开景还特地叫住门口迎接的人,指了指墨倾和江刻,叮嘱无论如何都不允许二人进去。

    “……”

    见完全没有回旋余地,前台小妹只能放弃了。

    “不好意思啊。”前台小妹跟墨倾、江刻道歉,“帮不了你们。”

    墨倾说:“没事。”

    虽然事情办砸了,但也不至于跟前台小妹计较。

    毕竟,前台小妹也是好心办坏事。

    “不去看也没事。”前台小妹说,“一个拜师现场而已,很枯燥无味的,我们都不去看。”

    前台小妹挠了挠头:“不过那个温迎雪,确实很厉害,都夸她是少年天才。你们来一趟,要能见她一面,也算是值了。”

    “不至于。”墨倾嘴角微抽。

    “你们不知道吧?”前台小妹还当墨倾是无知,热情地解释,“温迎雪一旦拜师成功,今后她在中医界的地位,举足轻重。她会成为联系我们村和外面中医界的桥梁,接下来所有动向都会被重点关注。你们能懂吗?”

    说着,前台小妹还比划了一下:“紫微星。她现在被称之为医学界的紫微星呢。”

    “……哦。”

    墨倾应了一声。

    这么看来,是不该让温迎雪拜师成功了。

    她至今记得,在救井宿离开教学楼时,她在窗口抬头,见到的那一抹身影。

    目的明确,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这么年轻,就站得那么高,岂不是太如她的愿了?

    “既然如此,我们先走吧。”江刻把话题挑开。

    墨倾颔首:“嗯。”

    二人跟前台小妹告别。

    走了一段距离后,二人对视了一眼。

    然后,江刻将请帖和证件都拿出来,随手扔到了角落里。

    没用了。

    刚跟周开景明确吩咐不准他们俩进入,哪怕江刻拿到了证件和请帖,想要乘机混入,也没有什么可能了。

    “这样吧,”墨倾沉吟了下,出了新的主意,“我呢,按照原计划,翻墙。你嘛,去后门等着,我进去再给你开门。”

    “我……”

    江刻刚想说,他也可以翻墙。

    但是,目光落到墙上的电网上,轻轻皱眉,选择了沉默。

    哪怕他身手再矫健,也不过血肉之躯。

    想翻过这种高度三四米,还有电网的墙,着实不属于他这等普通人类的能力范畴。

    他改口:“嗯。”

    *

    村长家热闹非凡。

    直播已经开始了,蹲守在直播间的观众上千万,弹幕刷得飞起。

    【这是什么神仙村落,出了那么多大佬!】

    【我都不知道,这些在中医界跺一脚都要地震的人,竟然都出自神医村。】

    【不愧是传说中的神医村。】

    【温女神好漂亮,好温柔,我爱了。】

    【温迎雪运气也太好了吧,才十八岁,就混入了大佬圈。以后就是大佬们的掌心宠。】

    【哈哈她值得!】

    【天才中的天才好吗?EMO评的C级医生,你以为她能是个普通人?】

    【EMO不是西医吗?】

    【要不怎么被神医村认可呢,女神可是中医和西医都擅长啊。】

    ……

    弹幕一通彩虹屁。

    原本不了解温迎雪的网友们,见到这样的信息量,集体表示【跪地看大佬】,对温迎雪的讨论量持续上升。

    并且,没有封顶的趋势。

    这个信息社会,一切新奇的、有传奇色彩的、匪夷所思的事,都传播得飞快。

    这一场“拜师直播”,俨然将囊括了一切。

    一时间,热度水涨船高。

    现场的热闹氛围,也一阵盖过一阵。

    年轻的梁绪之和年迈的墨一停,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

    周开景宣布“拜师仪式推进到敬茶环节”时,温迎雪端着两杯茶缓步上前,一时间将热闹氛围推上了顶峰。

    弹幕:

    【见证奇迹的时刻!】

    【妈妈我竟然通过直播见证我国医学界值得纪念的一幕!】

    【神医村和中医界的桥梁,中医界和西医界的连接,我怀疑温迎雪就是下凡拯救世人的。】

    【紫微星,紫微星。】

    ……

    在千万人的注视下,温迎雪走到了梁绪之、墨一停面前。

    梁绪之面带笑容,满是欣慰和得意。

    墨一停发须花白,苍老的容颜满是褶皱,注视着温迎雪时,似乎想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可瞧了好半天,也只是叹息。

    ——再如何优秀、有天赋,也终归不是她啊。

    ——难道,在他最后闭眼之前,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村长,请喝茶。”

    温迎雪单膝跪地,举起一杯茶,递到了墨一停面前。

    墨一停伸出颤颤的手,去接那一杯茶。

    然而,在手指触碰到茶杯的那一瞬间,墨一停忽然感知到什么,将手往回一撤。

    与此同时,温迎雪也松开了手,没有任何支撑点的茶杯,从空中掉落。

    “啪”地一声,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四溅。

    霎时,原本达到顶峰的氛围,顷刻凝固,恍惚间似是连声音也被吞噬了。

    “嚯。”

    在静默的大堂里,乍然响起的声音,无比响亮清晰。

    在场所有人,甚至包括镜头,都落到了声音来的方向——大门。

    其中,包括在场最年迈、资历最深的墨一停。

    抬眼见到门口出现那抹身影时,墨一停怔了怔,像是不敢置信一般。

    旋即,他眼里迸发出光彩,一双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登时聚焦起来,像是涌进了源源不断地希望一般,炯炯有神。

第113章 神医村【23】故人重逢,当场相认【二更】

    墨倾踱步而来。

    一缕明亮的阳光突破云层,落在了庭院里,光芒灿烂。

    她身上镀了一层光,勾勒出她笔挺的身形,长发飘拂,那一瞬,美得似乎不是凡间的存在。

    从容不迫地走进大堂,墨倾的视线从在场之人身上一扫而过,那云淡风轻的姿态,跟在场凝重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笑了一下。

    笑得洒脱不羁。

    目光顿在正前方,墨倾看着前三,语气轻佻:“我来得不是时候?”

    砰!

    直到这一刻,凝固的气氛像是热气球一般,被她这句话戳破。

    沉默没了,紧张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喧哗和震惊。

    直播间里,原本期待着温迎雪拜师成功的观众们,谁也没能料到,会在关键时刻见到这一幕,个个看成了傻子。

    【谁啊这是,来砸场子的吗?】

    【我知道她!东石市第一附中的学神,去年网上很火的那个!】

    【数学建模大赛特等奖的队长,是吧?】

    【她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她因为一把火烧了学校,被退学了!】

    【嘛玩意儿?火烧学校?这是真的?】

    【我震惊了。】

    【我麻了。】

    【所以说,她是来烧神医村的?】

    【不可能吧。】

    【所以说,她到底是个什么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能不能让温女神先把拜师仪式举行完再说!】

    ……

    网上乱成了一团。

    现场当然也是。

    梁绪之自从见到墨倾的那刻起,太阳穴就突突直跳,那一晚墨倾残暴、果决、强大、神秘的形象频繁闪现,在他心里留下的深刻印记。

    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温迎雪脸色沉了下来。

    她身上温柔沉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的冷漠和危险。

    ——怎么哪儿都有墨倾?

    “你是怎么进来的?!”周开景站出来,紧紧盯着墨倾,脸色阴郁到极致。

    墨倾实话实说:“翻墙呗。”

    “一派胡言!”周开景怒喝一声。

    围墙那么高,又有电网,怎么可能翻进来?

    “这人谁啊?”

    “不认识。”

    “不是我们村里的孩子。”

    “我见过,村外来的。”

    “拜师仪式要紧,先把她先叉出去吧,有什么事等拜师结束后再说。”

    “怕是想红,才冒这个险的吧?”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这拜师仪式,是不是先取消为好?”

    ……

    在场之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墨倾的出现,成了拜师仪式上始料未及的意外。

    好好的拜师仪式,生生被演绎成一场闹剧。

    对于讲究仪式感的人来说,茶杯的摔落、墨倾的出现,都象征着这不是个好兆头。

    可,这是在直播呢。

    一般的看客,都拿不定主意,只能嘀咕几句了。

    “周叔叔,她是我校友。”温迎雪忽然向前走了几步,气质沉着,有着处变不惊的魄力,“麻烦你给她安排个座位。”

    她语气平静,态度从容,让人潜意识信服。

    周开景几乎下意识点头:“好。”

    于是,周开景跟人使眼色,很快就有人去搬椅子了。

    尔后,温迎雪看向站一旁打下手的人:“劳烦再给我端一杯茶过来。”

    “是。”

    那人点头,赶紧去了。

    她轻描淡写两句话,似乎轻易扭转了局面,也拿回了主动权。

    自从墨倾进大堂后,直播的工作人员就察觉到一样,将镜头切到落到温迎雪身上,避免不合时宜的镜头乱入。

    于是,观众将温迎雪得体镇定的一面,看得一清二楚。

    【卧槽,这心理素质,可以的。】

    【要我早慌了。】

    【不愧是紫微星,出事太镇定了吧,这样的场子都能被她镇住。】

    【看到没,其他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她两句话搞定。】

    【墨倾就算想捣乱,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吧?】

    【椅子都给她了,她要是再想捣乱,肯定会被拖走吧。】

    【校友?温女神真是给她脸儿。这个姓墨的,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吧。】

    【很明显的,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看到温女神都不稀罕跟她计较吗?】

    ……

    “等等。”

    在温迎雪转过身,想继续敬茶仪式的时候,墨倾懒洋洋地出声。

    温迎雪身形微微一僵。

    就在这时,周开景给几个村里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当即,那几个年轻人就朝墨倾走了过去——不行就来硬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他们逼近,墨倾哂然一笑。

    然——

    “别碰她。”

    苍老而沉重的声音,忽然在大堂里响起。

    一股令人胆寒的压迫感,压制住所有声音,也制止了所有动作。

    所有人都看向正中央坐着的墨一停。

    墨村长年龄大了,走路都需要人扶着,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开口。

    然而,他不仅开了口,还站起了身。

    有人上前想扶他。

    他却避开了。

    他扔下了手杖,拖着年老的身体,跨着缓慢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墨倾。

    挡在墨倾身前的人,纷纷退散开来。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墨倾也看着,一动不动。

    终于,在他在走到墨倾跟前时,忽然双膝跪倒在地,喊:“师父。”

第114章 神医村【24】故人重逢,再谈往事

    “师父。”

    这一声喊,隔了一百年。

    从一个只会调皮捣蛋的小胖墩,到如今垂垂老矣的老人,跨越了一百年的光阴,数万日的日升月落,无比漫长。

    墨倾垂下眼帘,看着面前跪地的老人。

    他身上早无年幼时的痕迹,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熟悉感。

    昔日的同伴,仍是记忆中意气风华的模样,醒来后的时日,她如身处梦境。但眼前这老人的一声“师父”,将她生生拽入了真实。

    周围开始骚动。

    周开景、梁绪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温迎雪眉眼一压,眸中杀气迸发。

    “什么情况?”

    “村长老糊涂了吧。”

    “他师父哪怕在世,也该一百多了,哪能是这么个年轻的小姑娘。肯定是脑子不清楚了。”

    ……

    他们小声嘀咕。

    墨倾上前一步,没有一丝紧张局促,坦然地俯身,将墨一停扶起来。

    她在墨一停耳侧说:“进去说。”

    墨一停虽然年过百岁,但耳聪目明,神志清醒,跟墨倾说了声“好”,然后就带着她往里屋走。

    眼看着他就要丢下这一堆事,跟墨倾离开了,有些人等不住了。

    梁绪之:“村长。”

    周开景:“咱们拜师仪式没结束呢。”

    二人围了过来,小声劝说。

    墨一停顿住,目光往下,落到地上那一滩水渍上。

    茶碗的碎片已经被收拾了,但水痕还在。

    他抬眼,视线落到静站着不急不躁的温迎雪身上,顿了顿,说:“吉时已过,拜师仪式暂停,日后再议。”

    他声音苍老,却满是威严。

    跟那些老眼昏花、五官衰退的老人比,他明显不一样,像要年轻个一二十岁。

    梁绪之急了:“可——”

    周开景拉住了梁绪之,轻轻摇头,随后跟墨一停说:“是。”

    在竹舍村里,村长墨一停就是权威。

    中断拜师现场,无非是得罪媒体和观众,但违抗墨一停,竹舍村九成的人,都不会同意。

    毕竟——

    村里除了那些碍于颜面必须到场的,有几个会来看梁绪之收徒呢?

    ……

    墨一停带着墨倾离开后,整个现场都炸开了锅。

    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

    弹幕跟疯了似的。

    【我看村长吐词清晰,神志正常啊,怎么会叫墨倾师父?】

    【村长也有师父啊,有来头吗?】

    【忘了在哪儿看的八卦,好像是一个传说中的神医。】

    【我也听过那个神医的故事。】

    【墨倾也很不正常,被这么一有威严的老人跪下叫师父,她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诶?】

    【抗议!凭什么中止!对温迎雪不公平!】

    【温迎雪太冤了吧。人生光辉时刻,全被墨倾破坏了。】

    【谁去扒一下墨倾?我很好奇她是什么人。】

    ……

    网友的信息渠道是万能的。

    不一会儿,就有人跳出来,说“墨倾和温迎雪真假千金那些事”,写了一个小作文,描述得绘声绘色、好不精彩。

    小作文顿时被疯狂转载。

    【什么传奇离谱狗血的故事,这么俗的真假千金梗也能照进现实?】

    【也就是说,墨倾处心积虑抢‘墨家女儿’这个身份,结果后来墨家一调查,发现真千金是温迎雪?卧槽,好精彩。】

    【以前抢爸妈,现在抢师父,墨倾跟温迎雪有仇吗?】

    【墨倾太不要脸了。】

    【高下立见,还用说吗?】

    【一看就知道墨倾不是好东西。】

    【心疼温迎雪了。】

    ……

    *

    在网友把墨倾喷得体无完肤时,墨倾跟着墨一停来到他的书房。

    周开景和两个年轻人尾随。

    “你们都走吧。”墨一停跟他们说,“我要跟她私下聊一聊。”

    他现在还因久别重逢而激动到战栗。

    但是,没有表现出分毫。

    “村长,你总得说一下,她到底是什么人吧?”周开景眉头拧紧,“不然我们不放心。”

    墨一停顿了下。

    先前一时激动,当众叫了墨倾“师父”,但现在再说墨倾是“师父”,显然说不过去。

    说出来也没人信。

    于是,墨一停改了口:“我师父的后人。”

    墨倾站在一旁,听到这介绍,抬手摸了摸鼻子。

    她大概是有丝分裂吧。

    “原来是这样。”周开景警惕散了几分。

    若是如此,那墨一停当场跪下叫师父,大概不是冲着墨倾,而是墨倾的祖先。

    这样就说得通了。

    墨一停说:“走吧。”

    “是。”

    周开景颔首。

    他跟两位年轻人做了个手势,然后三人就一起转身离开了。

    他们一走,墨一停就拉着墨倾进了屋,关上了门。

    “师父。”

    墨一停抓住墨倾的手,望着她年轻的容颜,仔细打量着,眼里不自觉泛起了泪花。

    墨倾上下扫了他一眼,问:“白捡?”

    “师父,我是白捡啊。”墨一停连忙说,然后解释,“我现在叫墨一停,是墨副官给我改的,他说谁捡的跟谁姓,是你们的传统。”

    墨倾:“……”传统个屁。

    可很快的,又觉得好笑。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她是墨副官捡的,也跟着墨副官姓,所以真要扯什么“传统”,确实没太大的毛病。

    看了眼面前的老人,墨倾在心里叹了口气。

    接受是接受了。

    但是,对她而言,一眨眼功夫,小胖墩变成个老人,她难以适应。

    想了想,她指了指椅子,说:“坐吧。”

    “您先坐。”墨一停说,“我去给您沏茶。”

    墨倾眉一竖,语气微凉:“我让你坐。”

    “好的。”

    墨一停立马乖乖的。

    他转过身,走到椅子前,坐下了,坐姿规矩得很,像个见到老师的学生。

    墨倾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叠着腿,斜眼看他。

    感觉怪不对劲的。

    这半年,她翻遍了历史资料,能找的都找了,没一个活人。

    忽然蹦出一个还在世的,反倒是有些别扭了。

    顿了须臾,墨倾问:“你是怎么成为村长的?”

    “回师父,是江先生让我当的。”墨一停回答,“他让我好好管理村子,教人医术、种植药材,将中医药学发扬光大。他还说……”

    墨倾心一紧:“说什么?”

    “他还说,”墨一停望着她,眼里有光,“如果我命够长,没准会再见到你。”

    “……”

    墨倾怔住。

    在他们身后,右侧的窗帘晃动了下。

    “我长大后,以为他是在哄我,没想到……”墨一停提及这个,眼里又泛起了泪光,“他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又见到你了。”

    他此刻就像一个活脱脱的孩子。

    “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墨倾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蜷缩起来,“你详细说一说。”

    墨一停抹干了泪,缓缓吐出一口气,说:“好。”

    墨倾沉默地听着。

    “你走那一年,我才八岁。”墨一停说,“江先生他们没有告诉我很多事。”

    “我就记得,你走了一个月后,江先生和墨副官开始选址,说要建一个村庄。找了有三个月吧,他们选在了这里——这地是他们找政府特批的。”

    “这里荒无人烟,就住了两户人家,也都搬走了。”

    “江先生亲自绘制的村落图纸,规划了每一片地的使用。第二年,咱们村有了大致雏形,江先生让我跟阿悄就住在这里,好好管村子。”

    “之后,我就一直待在村里,再也没有出去过。”

    墨一停说完了,用眼神询问墨倾。

    墨倾轻锁眉。

    难怪这村子一草一木皆合她心意……

    他说过,“会实现的”。

    他做到了。

    哪怕他不在了,他照样给她完成了心愿。

    墨倾继续问:“后来呢?”

    “江先生他们……”墨一停眼里浮现出哀伤和悲痛,“再也没来过。”

    “有消息么?”

    “有。”墨一停点点头,但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在村里待了半年后,得到江先生去世的消息。”

    “去世?”

    墨倾眼皮一跳,反应略大。

    她设想过无数可能,甚至连“江延娶妻生子、江刻是他后代”的可能都想过,可无论她如何想,都没想过这种可能。

    十年。

    刀口舔血的十年都没死,他怎么会死在和平岁月?

    墨一停犹豫了很久,才继续说:“听说是暗杀,一枪爆头,抢救无效而亡。”

    墨倾眉眼一片冷意:“谁干的?”

    墨一停摇头。

    他说:“到现在都没个说法。”

    “……”

    墨倾抿了下唇,眸中的光暗了些。

    良久,她才问:“其他人呢?”

    “不太清楚。”墨一停老实回答,“他们把我安顿好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过了会儿,墨一停又说:“只有阿悄。”

    阿悄。

    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小兵,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天下太平后,他就退伍了,决定待在墨倾、江刻身边。

    傻憨傻憨一小子。

    “他怎么?”

    墨一停回答:“阿悄一直在村里陪我,带我到成年,给了我村长的身份,然后就离开了。”

    他停顿了下:“他跟他们一样,都再也没回来过。”

    所有人都这样,一走,就不回来了。

    他等啊等,一个都没等到。

    天天等,天天盼,等了一辈子。

    他以为就这样等啊,等到生命终结,可上天眷顾,在他最后的岁月里,竟然真的等到了他师父。

    只是,自己已经是年迈又苍老的模样了,他师父还跟走时一模一样,没有一丝变化。

    如果所有人都能他师父一样……

    该有多好啊。

    “他们,”墨倾再次开口,声音轻了一些,“为什么都没在历史上留下名字?”

    “阿悄说,他们不想独揽功劳。既然你要被历史抹除了,他们也不该存在。”墨一停说着,转而疑惑地问,“可师父,你为什么会被抹除呢?”

    墨倾忽然被他问住了。

    那时的白捡太小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将事情瞒得死死的。

    墨一停又问:“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吗?”

    “不是。”墨倾眸色一凝。

    见到墨倾的眼神,墨一停便不问了。

    年龄大了,他也不再是那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小孩了。

    有些事情不该再提及,墨倾转移了话题:“阿悄离开后,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墨一停说,“我就知道他去了帝城。他说,他家在帝城。”

    墨倾皱眉:“他是孤儿。”

    如若不是孤儿,阿悄也不会跟着他们了。

    “我想,他说的应该是会在帝城组建一个家庭。”墨一停说。

    “哦。”墨倾可以理解,随后又问,“你的儿女呢?”

    “没有,”墨一停解释,“我没结婚。”

    “嗯?”

    墨倾奇怪地挑了下眉。

    “我这一辈子,只有一个愿望。”墨一停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现在这个愿望已经达成了。”

    他欣慰地说:“师父,能在死前见你一面,我这一百年,就没有白活。”

    墨倾怔住。

    “只可惜,我这样……”墨一停看着自己这虚弱年老的身体,“再难孝敬你了。”

    如果再早些时候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还可以多为师父做点什么。

    师父从路边捡走他,救他一命,才让他活到现在。

    那五年,他总想快些长大,无比迫切,希望能有报答师父的机会。

    可后来,他却希望时光能慢一些,盼着自己慢一些老去。

    不然,如何报答呢?

    墨倾拿起茶几上一个苹果,悠然道:“我正值年少,又怎需要你的孝敬?”

    “也是,也是。”墨一停连忙点头。

    “对了……”墨倾想到了帝城,抛了抛手中的苹果,咬了一口,“阿悄的名字叫什么,后来有跟你一样改名吗?”

    阿悄阿悄的,都叫习惯了。

    她一直没问阿悄的姓名。

    隔了那么久,墨一停一秒都没想,直接回:“阿悄姓澎,他叫澎悄。”

    “澎啊……”墨倾慢条斯理地咽下苹果,忽而侧过头,看向某一处的窗帘,懒洋洋地出声,“哎,你听够了没有?”

    “什么?”墨一停震惊,朝窗帘看去。

    遮光的窗帘被掀开,风撩起了一层白纱,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的江刻,终于现了身。

    江刻视线笔直地打向墨倾。

    墨倾耸了一下肩。

    这么安静的书房,多了一个人,她能察觉不到?

    很快,江刻走了过来。

    然而,墨一停在看清江刻容貌后,颤颤地站起身,踉跄向前,扶着椅背,激动地喊:“江先生……”

    江刻脚步顿住。

第115章 神医村【25】江刻失忆,墨倾当村长

    “江先生。”

    江刻脚步顿住,神情略显阴沉。

    早先听墨倾说过,他和江延长得一模一样,他还存疑。

    但墨一停的表现……

    俨然做实了这一事实,无可辩驳。

    “江先生,”墨一停喜不胜收,颤颤地向前,“真没想到你也……”

    江刻皱眉:“我不——”

    “他失忆了。”墨倾打断江刻的话,起了身,侧首,递给江刻一个暗示的眼神,继而又说,“大概是中枪后遗症吧。”

    江刻:“……”

    “这、这样啊。”墨一停过了几秒,才接受这一说法,旋即恍然道,“难怪。”

    难怪。

    江先生明明还在,墨倾却在问他以前的事。

    原来是江先生失忆了。

    “江先生,你坐。”墨一停邀请着江刻。

    江刻身上多了点冷漠和阴郁,但被墨倾一直盯着,他轻皱着眉,最终仍是没有戳破墨倾的谎言,而是一言不发走过去。

    他没坐,而是打量着墨倾:“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墨倾挑了下眉,“你怎么进来的?”

    “等你半天,没等到人,就把锁撬了。”江刻语调淡淡地解释。

    他在躲避人的时候,翻进了这个房间。

    结果,正好遇上了墨倾和墨一停。

    “……忘了。”墨倾坦然道。

    她在翻进来之前,还惦记着江刻,但一进来,就发现拜师仪式开始了,便暂时晾下了江刻,直接闯入大堂。

    ——后来就把江刻忘了。

    江刻:“……少说一句不会怎样。”

    “哦。”

    墨倾耸了下肩。

    二人氛围有些微妙,墨一停却沉浸在喜悦中,完全没察觉出异样。

    墨一停看着忽然年轻不少,脚步都轻快了一些,没有用手杖,就忙活着给墨倾、江刻倒好了茶,请他们坐下。

    作为两个“年轻人”,墨倾和江刻面对墨一停这般,都不大适应。

    坐下时,他们俩对视了一眼,忽而生出一点“同病相怜”之感。

    “叩叩叩。”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墨一停还想跟二人叙旧,忽然被打扰,有些不爽地问:“谁?”

    “墨爷爷,”梁绪之的声音响起,“是我,绪之。”

    “什么事?”

    “来宾都走了。想跟您商量一下,温迎雪拜师的事,后面怎么处理?”梁绪之毕恭毕敬地询问。

    墨一停不耐烦道:“改天再说。”

    他现在哪有心思去管一个外村人拜师的事?

    “好。”梁绪之先是应了,但没走,“墨倾还在吗?快中午了,需要把午饭送来吗?”

    “有事我会联系周开景。”

    门外静默了一会儿。

    最后,梁绪之说:“好的,那我先走了。”

    墨倾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听着梁绪之的脚步声远去,微蹙的眉头才松开。

    “师父,午饭……”墨一停赶紧开口。

    墨倾眼睑抬了抬:“先坐。”

    “好。”

    墨一停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午饭不急。”墨倾不疾不徐地说,“听说,你打算把村长之位让给梁绪之?”

    “村里确实有他的一群拥趸,他当村长的呼声很高。”墨一停微微颔首,顿了顿后,又话锋一转,“但我虽然老了,并不糊涂。这个人,心术不正,一旦当村长,咱们村以后只会成为他追名逐利的武器,所以我……”

    墨一停刚想说还有其他候选人,但目光忽然顿在了墨倾身上。

    墨一停想了会儿,试探地问:“师父,你有当村长的想法吗?”

    “我?”

    墨倾眼皮一撩。

    “这个村,本来就是江先生为你建立的。”墨一停循循善诱,“这叫物归原主。何况,你不希望它被糟蹋吧?”

    墨倾拿起茶杯喝茶,同时,动作幅度很小地指了指江刻。

    然而,她这一小动作,被江刻瞧了个正着。

    江刻乜斜着她。

    墨倾把手指收了回去,当做无事发生。

    “不合适。”墨一停也得到暗示了,摇了摇头,“江先生没你那么精通中医,难以服众。师父,你可以作为‘师父传人’继任,名正言顺。”

    墨一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墨倾无动于衷。

    于是,墨一停放了狠招:“当了村长,还可以入党。”

    “我当。”墨倾不假思索地说。

    “咳。”

    江刻差点被茶水呛到。

    他将茶杯放下,惊奇地打量着墨倾。

    墨倾余光跟他视线对上一秒,然后移开。

    过了片刻,墨倾又问:“既然你知道梁绪之心术不正,为何要同意这一场拜师仪式?”

    墨一停回答:“因为温知明。”

    墨倾皱眉:“那个水平一般、性格怯懦,差点当卖国贼的庸医?”

    “对。”

    “跟他有什么关系?”

    “温迎雪背后的温家,就是他这个温家。”墨一停解释。

    墨倾轻蔑道:“听说这个温家现在在中医界很有权威,就他那点火候,能办到?”

    “他办不到,您办得到。”墨一停说着,语气里添了些愠怒,“因为,您想给国家的药方,全被他私吞了。”

    墨倾一顿,神情渐冷。

    她凉声问:“怎么回事?”

    “五十年前,我派人打听岐黄一脉。”墨一停说,“得到的却是岐黄一脉被屠杀殆尽的消息。你托岐黄一脉管的药方被盗,不知去向。”

    “岐黄一脉被屠杀?”

    墨倾一掌拍在茶几上。

    木茶几的一角登时被拍掉,落在了地上。

    江刻被她这一动作惊了惊,不过,想到墨一停话语中的信息量,他保持着一语不发的美德。

    “是的。”墨一停继续道,“这些年,我一直派人寻找岐黄后人的下落,但一直没有消息。”

    那一刻,墨倾浑身气压低沉,杀气溢出。

    “我也找人查是谁干的,也没有线索。不过,”墨一停顿了顿,“终于在几年前,得到温家一张秘密药方。”

    说到这里,墨一停怒上心头,拳头握起:“就是师父你的啊。”

    静默片刻,墨倾接过话,“你猜,是温知明屠杀了岐黄一脉,又盗取了我的药方?”

    墨一停摇头:“温知明一个人办不到。”

    半晌后,墨倾语气无波澜,说:“我知道了。”

    “我待在竹舍村,离帝城太远了。只有通过温迎雪才能……”墨一停只说了一半,但透露出的消息非常明显。

    过去那么久了,想要查明真相,几乎没有可能。

    但是,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这事先不做讨论。”墨倾先将这个话题绕过去,然后看了眼江刻,继续说,“我们来这里,是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墨一停忙问。

    墨倾一顿,缓缓道:“关于夏雨凉的。”

    “她怎么了?”墨一停显然是关心夏雨凉的,“她在外面遇到事了吗,过得怎么样?这丫头,毕业后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他这么一问,墨倾反倒是说不出口了。

    她和江刻的出现,对墨一停来说,都是刺激。

    如果再说夏雨凉的事……

    不知道墨一停能不能扛得住。

    于是,墨倾想了想,把这任务扔给江刻:“你说吧。”

    江刻看了眼年迈的墨一停,把包袱踢回去:“你徒弟,你说。”

    “……”

    墨一停看了看二人,慢慢的,明白了什么。

    在缓了缓后,他自己猜到了:“她是不是,不在人世了?”

    “嗯。”

    墨倾点了点头。

    在墨一停怔住时,她又偏头看着江刻。

    江刻抬手捏了捏眉心,等了一会儿,给墨一停足够调整的时间。

    最终,由江刻复述,说明夏雨凉的遭遇。

    惨状一笔带过,但过程说清楚了。

    版本跟戈卜林说给谷万万的一样,都是江刻收到了夏雨凉的信,然后带着墨倾、戈卜林一起去葛家村调查,从而得知夏雨凉的遭遇。

    “第八基地”就隐过去了。

    “……”

    江刻说完后,墨一停沉默了很久。

    墨倾和江刻都没说话。

    对于墨一停来说,今天的冲击很大,但是,对于墨倾和江刻而言,今天得到的信息,也需要时间来消化。

    “骨灰在哪儿?”终于,墨一停问。

    “招待所。”江刻道。

    “我会让人将她安葬的。”墨一停缓缓点头,然后轻声呢喃道,“我把她当孙女,就让她葬在我身边好了。”

    墨倾和江刻没吭声。

    ……

    三人在书房里待到下午二点。

    之后,墨一停开了门,叫来了周开景,让他备点吃的来。

    周开景点头应着,结果一抬头,见到江刻站在门口,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没摔了。

    “你怎么也在这里?”周开景震惊道。

    据他所知,书房的门就没打开过,按理说,书房里就墨倾和墨一停在才对。

    怎么忽然冒出一个人?!

    “叫江先生。”墨一停训斥道,“他和师……师父的后人是一起的,不得无礼。”

    “……是。”

    周开景低下头,差点咬碎后槽牙。

    ——见鬼了这是。

    须臾后,周开景说:“我先去备饭菜。”

    他对墨一停是无条件地敬重,但是这两人……他满怀质疑地看了眼墨倾和江刻,最后轻哼一声,拂袖离开。

    “师父,江先生。”墨一停说,“你们先坐一坐,等吃完饭,我带你们去村里逛一逛。”

    墨倾颔首:“嗯。”

    吃了午饭,墨一停果真想带着墨倾、江刻出去逛,可惜他身体确实老了,有心无力,在家门口走了一圈,身体就吃不消了。

    墨倾本也没想让他带着逛,就是随便走一走,不一会儿,就让墨一停先回去了。

    “不住我家吗?”墨一停不舍地问。

    “我们还有朋友在招待所。”墨倾解释了一句,但见到墨一停失望和担忧的眼神,知道他是等怕了,补充了一句,“短时间内不会走。”

    “好,好。”墨一停又高兴了。

    墨倾不会说谎。

    江先生也不会。

    他们承诺的事,都会办到的。

    他便安心地回了家。

    见他进门后,墨倾和江刻打道回府,一路前往招待所。

    “你真要当这个村长?”江刻跟在墨倾身边,一遍一遍想着在书房的谈话,忍不住问了一句。

    墨倾反问:“不行吗?”

    “……行。”江刻挤出一个字。

    墨倾戏谑道:“不支持啊?”

    “随便。”

    江刻淡淡说着,将头偏到一边,漫无目的地看向路边的房屋。

    心里就跟压了一块石头似的。

    又闷又堵。

    送了她一个村……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就是画个图纸、做个规划么,也没上什么心,还不是钞能力完成的。

    何况,他这人还蠢到被人一枪爆头了呢。

    过了会儿,江刻又给墨倾泼冷水:“村长没那么好当。”

    “区区一个村。”墨倾满不在乎地说,“千军万马我都管过。”

    “能一样?”

    “都一样。”

    “……”

    墨倾用余光打量着江刻,片刻后,勾唇道:“你好像是不怎么支持啊?”

    江刻斜乜着她,反问:“你管过千军万马,就甘心在这里当村官?”

    “我又不是只当村官。”墨倾一笑,“墨一停身体好得很,一时半会儿入不了黄土,我就挂个名儿而已。”

    江刻蹙眉:“等他入土了呢?”

    “你咒他?”

    “……”

    江刻硬是被她逼得没了话。

    “也没什么。”墨倾耸了下肩,“反正村长之位,不能落到梁绪之手上。”

    这话倒是没错。

    紧皱的眉宇松了松,江刻沿着下坡往前走着,看向远处一片一片的药田,忽而问:“我跟他……”

    墨倾接话:“什么?”

    江刻顿住,侧过身,眼神认真地盯着墨倾,一字一顿地问:“真的一模一样?”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墨倾微微点头,旋即抬起手,用手指捏着他的衣领,往下拉了拉。

    她瞥了眼江刻的锁骨:“他身上很多疤,你一个没有。”

    她松开了他的衣领。

    江刻抓住她要撤回的手,眯眼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不明显么?”墨倾反问一句,继而将手挣脱出来,坦然道,“爱人。”

    “……”

    这话,江刻不太爱听。

    于是,江刻直接走了,加快了脚下步伐。

    “哎!”

    墨倾喊他。

    江刻头也没回。

    他这般反应,墨倾也有所预料,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跟上去。

    她走得很慢,欣赏着周围的景致——这里的每一处,或许都是江延精心规划的。

    她有记下来的必要。

    “接着。”

    在经过一个拐角时,冷不丁传来一个女声。

    有什么被扔过来,墨倾将手一抬,将其抓住,定睛一看,是一瓶冰镇的奶茶。

    墨倾抬眼看去。

    温迎雪站在一棵树下,目光笔直地打过来,赤裸裸的,没一丝隐藏。

第116章 神医村【26】有因有果,新任村长

    那是一颗梨树,梨花一朵朵绽开,风一吹,花瓣飞向空中,如雪。

    温迎雪一袭长袖白裙,发如墨,迎风而舞。

    在她身上,依旧透着温和静雅的气息,似不落凡尘的仙子。她眼里一抹清冷,添了些清雅高贵,宛若高岭之花。

    “等我?”

    墨倾淡笑一声,拧开了奶茶瓶盖,仰头喝了两口。

    味道还成。

    “嗯。”

    温迎雪缓步而来。

    在距离墨倾两步之遥时,她停了下来。

    “你顶替我身份被揭穿,我可曾借机羞辱过你?”温迎雪静静地看着她,并未展露出攻击性。

    垂眼掠过奶茶的瓶身,墨倾懒懒地答:“未曾。”

    “你在附中声名鹊起时,我可曾想过压你一头?”温迎雪又问。

    仔细一想,墨倾又答:“未曾。”

    温迎雪便问:“我未动过你的利益,你为何要断我的路?”

    墨倾不疾不徐地问:“还记得井宿?”

    眼一眯,温迎雪说:“记得。可有别的?”

    “没了。”

    “明白了。”温迎雪微微颔首。

    倒也不冤。

    她为了让梁绪之收她为徒,设计让墨倾被学校开除,如今墨倾临门一脚,搅黄了她的拜师仪式。有因有果。

    墨倾问:“还有想问的?”

    温迎雪说:“没了。”

    “听说你是温家的养女。”墨倾只手揣到裤兜里,向前走了一步,目光一斜,落到温迎雪脸上。

    “是。”

    温迎雪侧首看她。

    墨倾喝了口奶茶,悠然问:“过得不怎么样吧?”

    “倒也不尽然。”温迎雪说。

    墨倾笑了,接话:“总比回墨家要好。”

    温迎雪也笑,说:“确实。”

    “梁绪之心胸狭隘,心术不正,容易走歪门邪道。”墨倾眉一挑,“要不,你拜我为师?”

    温迎雪像是听到了笑话,笑容渐深,倒也不嘲讽,只道:“待你有他这般的地位和成就再说。”

    “那晚了。”墨倾说,“得排队。”

    她口吻戏谑又玩味。

    像极了开玩笑。

    不过,温迎雪却留了一份心,衡量她这玩笑背后,可有一两分是真的。

    但,无所谓。

    “拜师一事中断,想必梁绪之的村长之位也难如愿。”温迎雪慢条斯理地说,语气温柔,“这次我服输,下次见。”

    她越过墨倾,往前走。

    “等等。”

    墨倾扬眉,叫住她。

    温迎雪回过身。

    墨倾晃了下手中的奶茶:“哪儿买的?”

    目光一扫而过,温迎雪收回视线,缓步往前走,声音飘来:“我带来的。”

    墨倾又喝了两口奶茶,把瓶盖拧上,然后沿着这条道一路往下。

    一树梨花静静绽放,花开满天,两道身影,一上一下,渐渐远行。

    *

    招待所。

    戈卜林搬着一张小板凳,坐在门口,正在跟他的好基友澎韧煲电话粥。

    墨倾走近时,正巧听到他们在谈澎韧养的一盆绿萝长了两片新叶子,她揉了揉耳朵,站在戈卜林面前,打量着他。

    戈卜林发现了,将手机一捂,疑惑地问:“有事?”

    “你要跟澎韧出柜的话,可能得先讨好一下澎忠。”

    戈卜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跟澎韧出柜?”

    墨倾挺实在地说:“因为,看起来很像。”

    “……”

    “你不用在意,早在一百年前,这种事已经不稀罕了。”墨倾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

    “……”

    戈卜林明白过来,嘴角微抽,把跟澎韧的电话掐了,然后从小板凳上站起来。

    “你们俩一出门就消失了一整天,这里谁都不搭理我,我跟谁说话去?”戈卜林气呼呼的。

    墨倾耸肩,问:“江……画家呢?”

    戈卜林没好气道:“他一回来就上楼了。我跟他说话,当我是隐形人。”

    “哦。”

    “你们俩到底干嘛去了?找到村长了么,夏雨凉的骨灰如何处理?”戈卜林的问题如连珠炮。

    “村长晚上会让人接走夏雨凉。”墨倾回答。

    “那我们呢,什么时候走?”

    “不走?”

    “啊?”

    戈卜林不明所以。

    墨倾不紧不慢道:“等我当了村长再说。”

    “……”

    戈卜林当即傻在原地。

    墨倾抬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回板凳上,然后拍了拍手,踱步进了招待所。

    ……

    戈卜林告状的速度比做什么都快。

    墨倾光是上个楼的功夫,刚进了自己房间,就接到了霍斯电话。

    霍斯在电话里对“墨倾要当竹舍村村长”的事表示质疑,并且怀疑她用了不正当的手段,甚至透露出一股“车票已订好,马上赶过来”的意思。

    “现任村长是我徒弟。”墨倾语气淡然地说了一句话。

    “……”

    电话那边的霍斯,登时安静了,像是陷入了静默中。

    良久,霍斯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墨倾说:“今天。”

    霍斯又说:“不管怎样,让你当村长,未免太儿戏了。”

    “说得过去就行。”

    “……”霍斯那边又安静了一会儿,“你当村长可以,挂个头衔,接下来还得回东石市。不然……”

    “炸弹威胁呗,可怕。”墨倾接过话,继而又问,“你们能远程遥控吗?”

    霍斯哽了下:“这不是你该打听的问题。”

    “哦。”

    “再给你一周,办完事就跟戈卜林回来。”霍斯说,“另外,竹舍村的村长,我们改日会登门拜访,你跟他说一声。”

    “打听我的事?”

    “……”

    霍斯觉得她明知故问,就是想膈应他。

    过后,墨倾慢悠悠地说:“你们若能问出来的话,无所谓。”

    “这是我们的事。”霍斯语气阴沉沉的。

    不管是不是能问出重要信息,这一流程,他们还是要走的?

    顿了顿,霍斯觉得有点不对劲,又问:“你徒弟,多大了?”

    “一百零八。”

    霍斯:“……”

    瞧这架势,跟这位百岁老人说话声儿大一点,都怕要了老人的命哦。

    实在是跟墨倾无话可说,霍斯果断地选择了挂断电话。

    ——当村长就当村长吧。

    ——不把人家村子毁了,就是谢天谢地了。

    *

    晚上,“墨倾中断温迎雪拜师仪式”的话题热度,持续不断地攀升。

    大部分人都在骂墨倾不干人事。

    同时,也有一部分人期待温迎雪拜师的日期尽快确定,不要因此而耽搁太久。

    可——

    他们的希望泡汤了。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待在村里的记者公开发声——“打道回府了,温迎雪拜师这事,成不了。”

    这一句话,如落下大海的一颗石子,激起了千层浪。

    【卧槽,真的泡汤了?】

    【墨倾故意搞破坏实锤了吧?】

    【墨倾跟温迎雪肯定有仇,要不就是嫉妒温迎雪的小人。不然,怎么会假扮温迎雪,怎么会一起参加建模竞赛,又怎么会掐准时机中断拜师仪式?】

    【气死了,关注了一天,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听说是神医村村长不愿意破坏规划。】

    【这话你也信?】

    【有个屁的规矩,装神弄鬼的。温女神离远点儿好,咱们今后的路更宽敞。】

    ……

    无心插柳柳成荫。

    昨日直播的目的,本是为了让神医村被大众知晓。

    但是,经过昨天墨倾那么一闹,无数路人都被虐成了温迎雪的粉丝,她社交平台的账号一夜之间增长百万粉。

    并且,增势仍旧迅猛。

    至于墨倾,一觉醒来,就成了人人喊打的恶人。

    她倒是一点都没关注,踩着点下了楼,发现一楼餐厅少了些热闹,只剩两三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不见其他身影。

    墨倾拿了一份早餐,踱步来到前台。

    “人呢?”墨倾咬了口馒头,问前台小妹。

    “都走了啊。”前台小妹说,“昨晚村长决定取消让外人拜师的决定,温迎雪住了一晚,说要回去上课,大早就离开了。其他人没新闻了,就走了。”

    墨倾往餐厅瞥了一眼:“不还剩几个么?”

    “那几个啊……”前台小妹皱眉,继而摇了摇头,“他们呐,是想留下来搞个大新闻,拍一拍神医村风土人情,等新村长继位啥的。”

    “哦。”

    “但是啊,门儿都没有。”前台小妹说,“等他们吃完这顿饭,周叔叔就会把他们请走了。”

    墨倾又咬了一口馒头。

    “哎。”前台小妹手肘搁在台面上,身子向前倾,仔细打量着墨倾,“听说你是医圣的后代,是真的吗?”

    墨倾细嚼慢咽的,将馒头咽下,然后漫不经心道:“嗯。”

    “那你医术肯定不错咯?医圣的传说,都是真的吗?”前台小妹眼睛亮了亮。

    “谁知道。”墨倾凉飕飕地说,“我在的时候,她早没了。”

    “……也是哦。”前台小妹有些惋惜,随后又不死心地问,“但你家人呢?”

    “死的早。”

    前台小妹眼神顿时变得怜悯起来:“抱歉哈。”

    墨倾一边跟前台小妹闲聊,一边干掉了半个馒头。

    这时,又一个裹破大衣的青年走过来。

    “二万,早啊!”前台小妹见到来人,兴奋地跟人打招呼。

    谷万万走近了,斜了眼墨倾,旋即皱眉跟前台小妹说:“让你别这么叫我,能听一句人话吗?”

    “我听着呢。”前台小妹忙不迭点头,然后朝他面前挪了挪,微微歪着头,眨眼说,“可打你嘴里说出来的,能是人话呢?”

    谷万万“嘶”了一声。

    他说:“把我搁前台的东西送人,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他指的是前台小妹给墨倾、江刻的点心和二锅头。

    前台小妹笑嘻嘻的:“你每天都去串门都带这些,不差这一两样。”

    谷万万没理她,侧首盯着墨倾,手指在桌面叩了叩,说:“报个恩呗。”

    “什么?”

    墨倾撕了一块馒头,扔到了嘴里,用余光瞥他。

    “点心和二锅头。”谷万万姿态还挺拽,“不白拿的。”

    墨倾:“说。”

    “你看我,当个神医村的村长,怎么样?”谷万万眉头一扬,眉眼是自信。

    “二万万,你说什么呢!白日梦不是这么做的!”前台小妹炸了毛,怀疑一夜过去,谷万万被鬼附身了。

    墨倾乜斜着他:“差点儿。”

    谷万万不恼不怒,又问:“梁绪之呢?”

    墨倾摇头:“也不行。”

    谷万万继续问:“你在村长面前说话,有分量吗?”

    “有。”

    “那我等你好消息。”

    谷万万跟她说完,就在前台拿了一把小锄头,晃悠悠地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被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寒战,然后裹紧了自己的大衣,走了。

    “二万,你吃不吃早餐的?”前台小妹冲他的背影喊。

    “给我留着。”

    谷万万远远地答了一句。

    “墨倾,你别把他的话放心上。”前台小妹扭过头,跟墨倾说,“他一向没个正行。”

    “他是什么人?”墨倾似是随口一问。

    “他啊,”前台小妹停了一会儿,想了想才说,“他不是我们村的人。但打十年前起呐,他每年都会来我们村……”

    “做什么?”

    “好像是,”前台小妹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后,才凑到墨倾耳边,飞快地说了两个字,“续命。”

    说完之后,她又立即撤开了。

    她抿了抿唇,小声说:“说是中过毒,至今无解。每年找村长治疗,才能活到现在。”

    “是么。”

    “不过他心态好。来这里后,就爱上了种药,这一种,就是十年。他一直觊觎张三的种植技术,一空下来,就去找张三。”前台小妹说着,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

    “可惜了,”前台小妹捧着脸,“要是村长……”

    顿了顿,前台小妹没把那话说完,只是感慨道:“谁还能救得了他?”

    墨倾“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是挺可惜。”

    她拿着剩下的早餐回了餐厅。

    *

    果不其然,刚到上午九点,周开景就带了人过来,“请”几个记者离开了。

    并且,在记者们走之前,还一一排查了他们拍的内容,事关村民隐私的,一律删除。

    墨倾和戈卜林坐在招待所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

    “你们俩……”处理完记者,周开景走到门口,刚一张口就察觉不到不对劲,皱眉看戈卜林,“你是谁,另一个呢?”

    戈卜林答:“采风去了。”

    墨倾比周开景还疑惑:“采风去了?”

    “对啊,清早就去采风了。”戈卜林说。

    墨倾:“……哦。”她还以为江刻一直在睡懒觉呢。

    周开景蹙眉:“我来拿夏雨凉的骨灰。”

    “等等哈。”戈卜林说着,捡起地上的一个背包,从里面翻出一个瓷瓶,“这儿呢。”

    他递给周开景。

    周开景去接。

    但是,戈卜林又把瓷瓶往回一收:“我们能一起吗?”

    周开景不耐烦:“能。”

    “你们会给她一个安身之所?”

    “会。”

    “我想看着她下葬。”

    “下午就葬。”周开景烦不胜烦,一把夺过了瓷瓶。

    他在手里垫了垫,感觉有点少:“就这么点儿?”

    戈卜林说:“有这点儿就不错了。”

    周开景:“……”

    真想揍他。

    这时,梁绪之从后方走来,喊他:“周叔。”

第117章 神医村【27】墨倾继位,梁绪之偷盗

    “周叔,村长叫我们过去,讨论新任村长之事。”

    梁绪之走过来时,冷飕飕地瞧了眼墨倾、戈卜林二人。

    他的视线在墨倾身上停驻三秒。

    怒恨交加。

    “好。”周开景点头,“村长说了是投票吗?”

    梁绪之将视线移开:“不知道。”

    “应该八九不离十。”

    周开景拍了拍梁绪之的肩,眼神肯定。

    梁绪之跟他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冷冷剜了一眼墨倾,梁绪之跟周开景离开了。

    眼下,村长之位要紧。

    以“医圣传人”的身份,他现在贸然跟墨倾起冲突,传到村长耳里,得不偿失。

    ……

    墨倾看了眼梁绪之、周开景的背影,跟戈卜林说:“我们也走吧。”

    戈卜林一怔:“去哪儿?”

    “村长家。”

    “哦。”戈卜林晃着他金灿灿的头发,往墨倾跟前一凑,“去抢村长之位啊?”

    墨倾淡声道:“换个词。”

    “啊?”

    “拿。”

    “……哎。”

    戈卜林搓了搓手,喜滋滋地应了。

    就这样,二人跟在梁绪之、周开景后头,去了村长家。

    梁绪之、周开景前脚刚进大堂,墨倾、戈卜林后脚就跟了进来。

    “……”

    “……”

    梁绪之和周开景都跟见鬼似的瞧着二人。

    ——他们村选村长,有他们俩什么事啊?

    周开景沉声问:“你们有什么事?”

    “不明显吗,”戈卜林挺直腰杆,颇有一种狐假虎威的意思,“跟你们同一件事。”

    “胡扯!”周开景皱眉,“我们村的事务,何时轮到你们两个外人参与?”

    梁绪之跟旁人道:“把他们请出去。”

    他着重了一个“请”字,说出来的意思,跟“赶”差不多了。

    大堂里有好几个人,要么是村里的干部,要么是来帮忙的年轻人。

    梁绪之在村里有一定名声和威望,说话自然是有分量的,一开口,就有几个年轻人朝墨倾、戈卜林走了过去。

    戈卜林晃了下脖子,眉眼染了些桀骜之色。

    上次在葛家村被绑,他这个部长在墨倾面前搞得挺没面子的,眼下这几个来得正好,给他一个挽回颜面的机会。

    然而——

    年轻人还未动手,墨一停就出现了。

    “在吵什么?”墨一停语气满是威严,顿时令几个年轻人停下了。

    所有人都看向墨一停。

    墨一停杵着拐杖,缓缓走向大堂中央,原本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在目光落到墨倾身上后,顿时卸掉一半。

    他跟墨倾说:“墨倾,过来坐。”

    墨倾颔首,走了过去。

    大堂正中央,两个位置,一左一右。一旦坐下,就是跟村长平起平坐。

    墨倾就这么大剌剌地坐下了。

    戈卜林跟在她身后,站在了她身旁。

    “村长,不合规矩吧,她是个外村人。”有人抗议。

    马上就有人附和:“是啊,村里规矩不能破。”

    “不合适。”

    “随便让她坐个位子也行啊。”

    ……

    “什么外村人?”墨一停眸色一冷,字字顿顿道,“你们现在讨生计的手段,全是她……”

    墨一停微顿,继续道:“她祖先留下来的。竹舍村以医圣医术划分,得她医术传承的,在我们村,都不是外人。”

    “……”

    他一番话,说得人哑口无言。

    确实。

    他们村,不是以“姓”划分的。

    早在建立之初,墨一停就收留吃不饱饭的孤儿,分配给他们田地和房屋,教他们医术和种植,让他们有谋生手段。

    墨一停是医圣的徒弟。

    技术都是来自于医圣。

    说到底,他们村是靠“医圣”才有今日的繁华。

    作为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名字的村落,他们却掌控着大半个中医行业的话语权,以及市场上五成珍贵中药材。

    名声和金钱,都来自于“医圣”。

    其他人没了声儿,自然,周开景和梁绪之都没了声儿。

    他们都老实坐了回去。

    戈卜林在一旁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合着他就是个隐形人是吧?

    “都到齐了么?”墨一停环视了一圈众人。

    负责通知的年轻人回答:“到齐了。”

    “找你们过来,是想跟你们说一下新任村长的事。”墨一停双手搭在手杖上,目光缓缓地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周开景问:“村长决定了新任村长选拔方式吗?”

    又有人问:“村长心里有人选吗?”

    “我这糟老头子年龄大了,没精力搞那些乱七八糟的流程。”墨一停说,“简单一点。既然政府给了我直接选定的权利,就按照我的意思来。”

    墨一停问:“你们有意见吗?”

    “全听村长做主。”

    “都听您的!”

    “当然是您怎么决定,就怎么来!”

    众人纷纷响应。

    作为建立这个村的恩人,又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兼具智慧和德行,他们怎么会忤逆他的话?

    墨一停点了点头,继续说:“在年轻一辈中,我看好两个人。”

    他的目光落到某处,说:“周开景和梁绪之。”

    被点名的二人,神情皆有些异色。

    周开景是错愕。

    梁绪之是不快。

    对于村长之位,周开景从未觊觎过,忽然被村长点名,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茫然。

    至于梁绪之,本就对村长之位势在必得,却没想到,他在村长心中的地位,竟是与“周开景”一个水平。

    原本拉拢的周开景,竟是成了他的“对手”,他又怎能释然?

    “你们对他们俩是怎么看的?”墨一停将话题抛了出去。

    当即,全场响应。

    一拨人站周开景,一拨人站梁绪之,声音竟是不相上下。

    梁绪之确实挺能干的,但他常年在外面,加上年轻,自是不如周开景这般在村里干实事的人亲近村民、拉拢人心。

    梁绪之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

    他藏在衣袖下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青筋暴露。

    墨一停眼帘半垂着,听着他们发表意见,时不时地点一下头,似乎听得很认真。

    墨倾不知何时叠起了腿,单手支颐,好整以暇地瞧着这一幕。

    等到在场人讨论得差不多了,墨一停摆了一下手,叫停。

    全场顿时安静。

    墨一停这才继续说:“绪之,听说你在研究针灸数据化?”

    “是。”梁绪之不明所以。

    “很忙吧?”墨一停关切地问。

    “是有点,不过……”梁绪之舔了舔唇角,颔首道,“这些不需要我盯着。我自幼在村里长大,若村子需要我,我定当效犬马之劳。”

    墨一停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

    梁绪之缓缓吁了口气,却不知他的回答是否让墨一停满意。

    下一刻,墨一停话锋一转:“绪之啊,有什么想做的,你尽管去做,村子肯定尽全力助你。”

    “……”

    梁绪之面色一僵,血液瞬间凝固。

    墨一停又看向周开景:“开景。”

    “在。”

    周开景此刻心情极其复杂。

    “你常年待在村子里,对村里的事务更了解。你当了八年村书记,我对你也很放心。”墨一停说,“我决定,今后就由你——”

    “……”

    在场人一个个抬起头,瞳孔微微放大。

    不是吧?

    真把村长之位让给周开景了?

    然而,墨一停却一字一顿地说——

    “辅佐墨倾管理村子。倘若墨倾不在村里,你将可以代理村长之职。”

    “……”

    “……”

    “……”

    全场哑然。

    他们跟个傻子似的,瞪着眼、张大嘴,就像被雷劈了一样。

    三秒之前,他们还在“是周开景,还是梁绪之”之中挣扎,却未料,他们俩根本就不在“候选人”行列。

    ——真正的新任村长,早在墨倾被墨一停邀请坐下之际,就已经确定好了!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

    戈卜林一个人鼓掌,声音却极其响亮。

    在戈卜林坚持了约摸半分钟后,其余人终于受不了了,随之鼓了几下掌,顿时大堂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气氛好不……压抑。

    “村长,我不同意!”梁绪之怒火中烧,猛地站起来,眉眼压着火气,“墨倾才多大,连高中都没毕业!有医术吗,会种植吗,懂怎么管村子吗?你让她当村长,未免太儿戏了吧!”

    “老头子虽然半只脚进棺材了,但还能再活一些日子。”墨一停劳神在在,语气沉着,“你操心的问题,我都会教给墨倾。”

    “原因呢?”梁绪之吸了口冷气。

    墨一停神情严肃,不容置否地说:“她是医圣传人,我有钦点的权利。”

    他目光落到梁绪之身上,夹杂着些许锐利。

    那一瞬间,梁绪之仿佛被墨一停看穿了一般,感觉所有心思都暴露于人前,一种无处可藏的羞辱和窒息袭上心头。

    梁绪之脑子一片空白。

    墨一停喊:“开景。”

    “我在。”周开景起身,低下头。

    “你可有意见?”墨一停沉声问。

    周开景看了眼梁绪之,又看了眼墨一停,回答:“没有。”

    “那好。”墨一停说,“事情就这么定了。”

    墨一停简单说了几句,就撑着拐杖,站了起来。

    梁绪之忍不住,又开了口:“我还有一问。”

    墨一停看向他。

    墨一停的眼神是有压力的,梁绪之硬着头皮迎上去,问:“墨倾会一直待在村里吗?”

    “不会。”

    “她若不在,”梁绪之又问,“代理村长可否行使村长权利?”

    “自然。”墨一停答。

    “那代理村长是否可以出入禁地?”梁绪之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区区一个村长,他才不在乎。

    外面的世界那么辽阔,他若有传说中的药方,自是可以名利双收,要什么有什么,何须待在一个村里当避世不出的村长?

    何况,哪怕不是村长,神医村的资源,他照样可以用。

    他要的……

    只有禁地那一张传说中的药方。

    倘若代理村长可以进出禁地,他继续从周开景这里入手,没什么区别。只是稍微费一点劲儿罢了。

    墨一停轻轻皱眉,似是不解:“禁地跟村长权利有何关系?”

    “村长,”有人小声提醒,“您说的,禁地只有村长可进出。”

    “……哦。”

    墨一停仿佛才想起这事。

    见状,众人暗自揣测:村长连这事都能忘,莫不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我说的应该是,禁地只有我可以进出。”墨一停不紧不慢地说。

    梁绪之问:“有何区别?”

    “禁地里存放的,都是我的私人物品,何时沦为历届村长所有物了?”墨一停理所当然地反问。

    “……”

    “……”

    “……”

    又是一阵沉默席卷了大堂。

    戈卜林差点直接笑出声来。

    卧槽!

    好大一出戏!

    作为一个外人,戈卜林都看出来了,梁绪之想要争夺村长之位,就是为了所谓的“禁地”。

    结果是,禁地并非允许“村长出入”,而是只准墨一停个人出入。

    而这些年,他们村里从未换过村长,只有墨一停一个人,所以一被传开,自然而然就成了“村长出入之地”。

    同时,意识到这一点的在场之人,皆是傻愣愣的,感觉这个信息,跟他们自幼听到大的,有一定的出入。

    ——啊。

    ——合着那是墨一停自己的,不是村里的宝贝?

    ——这也过于乌龙了吧?

    一言不发就成了新任村长的墨倾,此刻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她侧首问墨一停:“禁地放着什么?”

    墨一停忙道:“我带你进去看。”

    “行。”

    墨倾应声。

    戈卜林也道:“我也想去。”

    墨一停道:“来吧。”

    在场众人:“……”QAQ我们也想去!

    可是,没人敢提。

    *

    墨倾成为新任村长的事,当天就在村里传开了。

    无一人抗议。

    对于村民而言,一手建立村子的村长,想把位子让给谁就让给谁。

    何况,这个叫墨倾的……

    是医圣的后代呢。

    那么牛掰的身份,当他们的村长,有何不可?

    ……

    两天后。

    村长住所的禁地。

    凌晨三点半,月黑风高,天幕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一抹身影鬼鬼祟祟出现在禁地。

    他似乎很熟悉禁地的机关,开了门,避开一个又一个的陷阱,有条不紊地前进。

    终于,他来到核心区域。

    “哟。”

    伴随着一道清亮的声音,房间里几个火烛亮起,火苗闪烁,光影摇曳,照亮了站在一幅画像前。

    梁绪之愕然抬眼,视线掠过那个人,落到其身后那副画上。

    他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怎么会这么像?!

    同一时间,墨倾的声音响起:“等你很久了。”

第118章 神医村【完】将梁绪之逐出竹舍村!

    “等你很久了。”

    梁绪之心脏骤然缩紧。

    他下意识看向周围,空荡荡的空间,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尔后,他又看向前方。

    墨倾笔直地站着,在她身后,那幅画里的人,模样、气质,跟她一模一样。

    有那么一瞬,梁绪之竟是觉得,墨倾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你……”

    梁绪之声线在抖。

    不知为何,梁绪之想到那日被墨倾非人类力量支配的恐惧。

    联想到那一张被墨倾毁掉的药方,梁绪之心如刀割。

    然而,不想来什么,偏来什么。

    墨倾缓缓举起手中的一块皮纸,抖了一下,露出跟当日被毁的一样的皮纸。

    她扬眉,问:“来找这个的吧?”

    “别毁了它!”梁绪之想都没想,赶紧喝道,表情变得凝重、紧张。

    “哦?”

    墨倾轻笑,略带戏谑。

    梁绪之喉结一紧,小心地说:“我们谈谈。”

    “谈什么?”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梁绪之双手举到前方,语调放得很慢,像是安抚地说,“村子,你的。大学,我帮你安排。事业,我能帮你铺路。温迎雪有的,你都可以有。”

    他怕了。

    怕了墨倾这个疯子了。

    价值连城的药方,她眼皮都不眨一下,就能毁掉。

    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墨倾把玩着那一张药方,笑了:“好像挺有诱惑力。”

    梁绪之松了口气。

    墨倾缓缓朝他走过去。

    梁绪之紧紧盯着她手里的药方,神情专注且紧张,同时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拉拢墨倾。

    “但我觉得……”墨倾停在他面前,缓缓开口。

    不要!

    梁绪之蓦地瞳孔睁大,在心里呐喊着,可他张大了嘴,却一个字都出不了声。

    只见墨倾将手一翻,手心向上,她笑容顿时一收,语气冰凉:“毁了这药方,更有意思。”

    话音落,一团火焰登时从手心窜起,那一张药方瞬间燃烧,一点点地在梁绪之眼里被烧毁。

    “你!”

    梁绪之直接朝墨倾扑了过去。

    墨倾哂笑一声,头一偏,侧身闪开。

    同时,墨倾抬起腿,一脚踹在梁绪之小腹,梁绪之登时被弹飞,重重摔落在地。

    梁绪之倒地不起,他挣扎着抬头,见到墨倾手心里的药方,慢慢被烧得一团漆黑,最终化为灰烬。

    所有绅士和假装悉数消失,他趴在地上,痛苦地嚎叫。

    这时,早已得到消息的周开景、墨一停等人,陆续赶到。

    机关关闭,门窗打开,悬挂于墙壁的肖像画迎风摆动,烛火摇曳,光影拉扯着,明灭不定。

    墨倾手指碾碎了掌心的灰烬,手掌轻翻,灰烬从她手里簌簌掉落。

    她冷眼瞧着梁绪之,一字一顿道:“竹舍村梁绪之,因违反村规,闯入禁地,被逐出竹舍村。今后再也不得回竹舍村!”

    在她身后,所有见证者皆是沉默,无一人为梁绪之说话。

    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梁绪之利用各种先进飞行器勘测禁地,检查每一处机关,早已引起墨一停的警觉。

    如今,村长之位再无可能,梁绪之只能铤而走险——

    偷。

    可是,村长早已在周围安装了摄像头,梁绪之潜进来的一幕,在场之人早已通过监控器,看得一清二楚。

    *

    黎明时分,墨倾回到招待所。

    天还是黑的。

    招待所门前亮着灯,洒落一地昏黄。

    村子大,人口少,入夜后就寂静得很,何况是只住了四个外人的招待所。

    四周静得只能听到虫叫声。

    墨倾走到门口,在推开门的一瞬,忽而听到里面传来声音:“哎。”

    门缓缓向两边拉开。

    谷万万倚着前台,裹着破大衣,两道视线打了过来。

    “谢谢啊。”谷万万掂了掂手中一瓶饮料,朝墨倾扔了过去。

    “你哪儿来的消息?”

    墨倾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在她的阻扰之下,梁绪之不仅没能当成村长,还被逐出竹舍村的事。

    可是,事情发生到现在,才两三个小时,谷万万怎么知道的?

    谷万万眯眼说:“有人脉。”

    墨倾晃了下饮料,侧首:“就这?”

    “我姓谷,叫谷万万。”谷万万站直了,不再松松垮垮地站着,朝墨倾一挑眉,“往后来帝城,随时可以找我。”

    “成。”

    墨倾略一琢磨,应下了。

    她拿着饮料从前台走过。

    “什么时候走?”谷万万忽的问,视线随着她移动。

    墨倾答:“今天。”

    ……

    虽说跟墨一停久别重逢,但这年代通讯发达,墨倾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没有赖着不走的必要。

    何况,

    霍斯那边催得紧。

    墨倾来到三楼走廊,见到江刻房间有灯光漏出来,怔了一下。

    本来都走到自己房间前,但想了想后,墨倾又一转身,来到江刻房间前。

    “笃笃笃。”

    她屈指敲了门。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

    江刻抬手扶着门,瞧见了墨倾,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淡淡问:“有事?”

    墨倾问:“还不睡?”

    江刻默了一秒:“画画。”

    “挺入戏啊。”墨倾眉毛抖了下。

    江刻“嗯”了一声,有些生疏,有些冷淡。

    自从那天聊得不愉快后,墨倾和江刻就没怎么接触过。

    江刻早出晚归的,墨倾忙着村长之位、赶走梁绪之的事,也没时间跟江刻搭话。

    墨倾说:“我们事情处理完了,今天走。你呢?”

    “也是今天。”

    听语气,似乎不打算一起。

    墨倾便强行邀请他,只说:“哦。”

    “去睡吧。”江刻说了一句,就将门关上了。

    墨倾挑眉,想一拳砸坏这门。但是,拳头都提起来了,想到江刻那张冷漠的脸,又没了兴致,把拳头一收,回了自己房间。

    爱咋咋。

    她不管了。

    ……

    因为睡得晚,墨倾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收拾了自己行李,去一楼时,见到戈卜林正在吃早餐,他脚边也放着个背包。

    张望了一圈,墨倾发现,偌大的招待所,就她和戈卜林二人。

    “早……哦,不早了。”戈卜林跟她打完招呼,指了指对面的食物,“你的早餐。刚打算吃完给你端上去。”

    墨倾走到他对面,用脚踢开凳子,坐下来:“江画家呢?”

    “走了,半个小时前。”戈卜林忽然放下筷子,拿起脚边的背包,一边拉开拉链一边说,“对了,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拿出一个素描本。

    是江刻经常拿在手里的那个。

    墨倾接了过来。

    戈卜林抻着脖子,好奇地问:“我能看吗?”

    “不能。”

    墨倾一口回绝。

    “好吧。”

    戈卜林将脖子缩了回去。

    看了素描本的外壳,墨倾犹豫了一下,没有及时翻开,而是将其扔到了自己背包里。

    戈卜林问:“不看吗?”

    墨倾拿起筷子,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看。”

    戈卜林叹了口气。

    可惜了江画家一片痴心,却白白糟蹋在这个百年妖精身上。

    ……

    吃了早餐,墨倾和戈卜林就准备走了。

    墨一停特地来送他们。

    墨倾看着他年迈的身体,说:“别送了。”

    “我看着你走。”墨一停眼里有失落。

    “等我通……”墨倾话语一顿,没有透露第八基地的事,改口道,“安定了,接你过去。”

    “好,好。”

    墨一停眼里登时闪现了泪花。

    墨倾思绪有些复杂。

    醒来后,只当故人已逝,她该无牵无挂。

    未料……

    “对了,江先生呢?”墨一停环顾了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

    墨倾道:“先走了。”

    “哦。”

    墨一停虽然不解,但是没追问,只是拉着墨倾走到了一边。

    墨倾奇怪:“还有什么事?”

    “今天早上,江先生来找过我。”墨一停说。

    “找你?”

    “他就跟打听一件事。”墨一停道,“他问我,江延是个怎样的人。”

    墨倾一顿,语气淡然地问:“哦,你怎么说的?”

    墨一停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实话实说啊。”

    “……”

    墨倾觉得以墨一停对江延的滤镜,大概能把江延夸成一个神仙。

    “师父,江先生现在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墨一停说,“像变了个人。”

    墨倾还是那个说辞:“毕竟失忆了。”

    “可以理解。”墨一停点了点头。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墨倾和江延经历了那么多事才在一起,结果却惨遭分离。百年后,好不容易又重逢了,结果江延却失忆了。

    墨倾看着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墨一停,脸上的轻松和笑意渐渐消失。

    倘若真是失忆就好了。

    可是,江延和江刻虽然有着明显的联系,却很难让人相信——那是同一个人。

    仅仅是“失忆”,怎么没一点伤痕。

    仅仅是“失忆”,江刻又怎有新的记忆。

    仅仅是“失忆”,他又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墨倾,我们该走了!”戈卜林背着登山包,跑过来。

    “好。”墨倾朝戈卜林点点头,然后跟墨一停告别,“先走了。”

    墨一停鼻尖一酸,像极了年幼时一次又一次跟墨倾告别的时候。

    他点了点头,乖乖的:“师父,再见。”

    “再见。”

    墨倾跟他摆了下手,然后跟上了戈卜林的步伐。

    戈卜林倒退着走,朝墨一停挥手:“村长,我们走了,有空再来看您!”

    墨一停笑着,目光慈祥,又依依不舍,目送着他们离开。

    幸好。

    虽然他从孩提变成老者,而墨倾却从未改变。

    希望墨倾能以年轻的眼光和心态,去看这个崭新的,和平的,由他们一手打造出来的世界。

    *

    木屋依旧伫立在草药中央,被桔梗花环绕。

    桔梗在风里摇晃。

    “他们今天走。”谷万万坐在屋檐栏杆上,手里捏着一支桔梗花。

    “想不到啊,”张三坐在屋前摆放的木椅上,晃悠着一把蒲扇,“才几天时间,夺了村长之位,赶走梁绪之。”

    张三往后一偏头,跟谷万万说:“都跟你说了,是贵人吧?”

    “嘁。”

    谷万万略有不屑。

    “你还真别信。”张三问,“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谷万万不明所以。

    “夏雨凉走之前,没跟你说过一点关于医圣的事?”

    凝眉想了想,谷万万说:“她说,她在禁地看到了医圣的肖像画,还说医圣叫墨倾。”

    将桔梗花一扔,谷万万从栏杆上跳下来:“你说,墨倾干嘛要叫墨倾,跟祖先取同样的名字,不怕祖先不高兴吗?”

    “……”

    张三静默地看了他三秒,决定不接茬,把脑袋又转了回去。

    谷万万心中生疑,一脚踹在他的木椅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张三反问:“我瞒着你的事还少了?”

    谷万万一哽,老大不高兴地说:“我过几天就得走了,你的种植技巧什么时候给我?你不会还想拖我一年吧?”

    “我掐指一算……”张三做了个掐指的动作,撩起眼皮,“你这小子,毒入骨髓,还指不定能活一年呢。”

    “滚蛋。”

    谷万万表情微变,手一挥,转身走了。

    张三叫住他:“哎。”

    “改主意了?”谷万万步伐一停,回头看他。

    张三笑呵呵地说:“后院长草了,别忘了除草。”

    “……”

    谷万万黑着脸走了。

    张三哈哈一笑,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看着蓝天白云、大片药田。

    良久,他缓缓瞌上眼,想起了送走夏雨凉的场景。

    ……

    张三提着夏雨凉的行李,跟夏雨凉走过长长的山路,来到大马路上。

    有车在等夏雨凉。

    那一天,骄阳似火,风很热。

    “张叔叔,我走了。”夏雨凉接过行李,跟张三告别。

    “有事打我电话。”张三揉了揉夏雨凉的头发,一顿,又说,“别怪村长,一旦破了规矩,有些东西就守不住了。”

    夏雨凉理解地点头:“我知道的,是我错了。”

    张三叮嘱:“出门在外,守点规矩。”

    “好。”

    “也别示弱。你不能回村,不代表我们不能出村。”张三又说。

    夏雨凉抿唇笑了笑:“嗯。”

    二人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后,夏雨凉再一次道别:“张叔叔,再见了。”

    张三微微颔首。

    夏雨凉转过身,提着行李走了几步,可很快,她又放下了行李,跑到了张三面前。

    “张叔叔,我不后悔,我见到她了,她叫墨倾。”夏雨凉是笑着的,她拿出挂在脖子上的怀表,打开了。

    里面是一张照片。

    夏雨凉说:“这是村长给我的。他说,只要我努力学习,一直往前走,走得越远,站得越高,见到她的机会就越大。”

    张三看了看那个怀表,良久没说话。

    ——怎么会见到。

    ——村长只是给你一个慰藉罢了。

    他看着面前的傻姑娘,迟迟没有把话说出口。

    他只得说:“往高处走。”

    “嗯。”

    夏雨凉重重点头。

    她走了,带着一腔的热忱和期待,前往她梦想中的未来。

    谁曾想——

    一场失败的婚姻,断送了她一生。

第119章 101部门【01】帝城大学,抢着要墨倾

    回程的路依旧很颠簸。

    经历了一天的长途跋涉后,墨倾、戈卜林抵达市里,但没有在当地休息,而是直接去了高铁站,坐上了回程的高铁。

    时间太晚了,高铁上的灯光调暗了一些,乘客们都闭眼休息。

    “喝吗?”

    戈卜林碰了下墨倾的胳膊,递过来一瓶酸奶。

    墨倾垂眼一看。

    竟是她常喝的那一款。

    这几日出门在外,墨倾没见到卖这款酸奶的,一直没喝成。

    墨倾接了过来。

    “我刚看到卖的,就买了一瓶,是你常喝的那种吧。”戈卜林说着,又给墨倾递过来两个小面包,“你垫一垫,等到了,我让澎韧请你吃大餐。”

    墨倾略有惊讶:“澎韧?”

    戈卜林点头:“是啊,我让他来接我们。”

    “霍斯呢?”墨倾问着,拧开了酸奶瓶盖。

    “他这两天不在东石市,去了帝城。”戈卜林说,“最近一队跟二队合作出任务,应该有大事件,挺忙的。”

    墨倾喝了口酸奶:“哦。”

    戈卜林打了个哈欠:“我睡会儿。”

    墨倾没有驾照,戈卜林开了一天的车,实在是太累了。他无数次腹诽江刻为何要走得那么早,不然可以跟他分担一下。

    墨倾喝着酸奶,“嗯”了一声。

    戈卜林头一歪,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应该是睡过去了。

    喝完一瓶酸奶,墨倾意犹未尽,将瓶子收进垃圾袋里。

    往后倒下时,她的手肘碰到身边的背包,顿了顿,她将背包拿起来,拉开了拉链,找到先前胡乱塞进去的素描本。

    褐色的表皮,摸上去有些粗糙。

    车内光线昏暗,墨倾犹豫了下,将手机屏幕摁亮,对准了素描本,把第一页翻开。

    入眼的一幕,却让她惊了惊。

    第一页画的,竟然是她。

    那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她,半蹲在阳台栏杆上,小吊带、长衬衫、热裤……

    是江刻的视角。

    在右下角有一落款:江画。

    ?

    她明明记得,在江刻给葛艺画画时,素描本前面就有使用过的痕迹了。

    打一开始,画的就是她?

    墨倾思绪一动,旋即一页一页地往下翻,无一例外的,全都是她的身影,一幕又一幕,全是以江刻的视角画的。

    而且,每一幅画都可见到江刻绘画功底的进步。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反反复复,光线在车厢里一闪一闪的。

    良久。

    手机屏幕再一次暗了,但这次,迟迟没有亮起来。

    墨倾合上了素描本。

    *

    三个小时后,高铁抵达东石市,到站乘客陆续下车。

    戈卜林睡了一觉,困得睁不开眼,头顶呆毛乱窜。他背着包,打着哈欠,半眯着眼同墨倾一起出了车站。

    “戈戈!”

    刚走出来,戈卜林就听到澎韧热情的喊声。

    感觉到一个巨大的物体朝自己袭来时,戈卜林下意识就瞪大眼,惊醒了,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整个人被澎韧抱了个满怀。

    “你给我放开。”戈卜林急的跳脚。

    “咋啦咋啦,”澎韧松开了戈卜林,却掰着戈卜林的肩膀,强迫戈卜林转一圈给自己看,“你哪儿不舒服吗?”

    戈卜林站定了,差点气到跺脚:“没有。”

    “那你怎么回事?”澎韧不明所以。

    戈卜林:“……”

    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

    你没看到墨倾意味深长的眼神吗?!

    “墨小姐,”澎韧看到了墨倾,但没注意到墨倾的眼神,喜笑颜开地迎上去,“包给我,我帮你拿。”

    “嗯。”

    墨倾并没有跟澎韧客气。

    “车呢?”戈卜林又打了个哈欠,垂着头,眼角泛着生理泪水。

    他咕哝道:“困死了。”

    澎韧歪头看他:“那还吃夜宵吗?我请客哦。”

    “吃!”

    戈卜林斩钉截铁道。

    “走了。”澎韧摆了摆手,精神得很。

    作为一个常年摸鱼都没被开除的小助理,澎韧简直无法无天了,直接把江刻的车开出来了。

    “这不是你家江爷的豪车吗?”

    戈卜林对澎韧的不怕被炒鱿鱼的勇气是有点敬佩的。

    “对啊。”澎韧坐上驾驶座,回答,“他让我开过来的。”

    “哈?”戈卜林怔了怔,感慨,“那他人还挺好的嘛。”

    “是啊。他一听说我要来接你们,就让我直接开车了。”澎韧说,“不过,以后可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坐后面的墨倾抬了抬眼。

    与此同时,戈卜林扣好安全带,问:“为什么?”

    “今天他出差回来,然后就申请调回帝城总部了。”澎韧道,“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后就要回总部工作了,我和我哥都得跟着他走。”

    “升职?”

    “算是吧。”

    戈卜林说:“好事啊。”

    “是哦。”澎韧挠了挠头,表示赞同。

    “你怎么不积极?”

    “主要是吧,总部那群人,不太好相处……”

    “你们江爷是软柿子吗?”

    “怎么可能?”澎韧一听这个就不干了。

    “那不就成了。”

    ……

    墨倾全程听着,轻拧着眉,将手机拿出来,反复把玩着。

    最终,什么都没有做,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算了。

    走了也好,省得闹心。

    *

    第二天下午,墨倾还在睡觉,被霍斯一通电话吵醒了。

    “什么事?”

    墨倾没睡饱,烦躁得很,接电话时口吻不善。

    霍斯说:“来基地一趟。”

    “忙。”

    霍斯一哽:“忙着睡觉?”

    “嗯。”墨倾理直气壮地说着,欲要将电话挂断,可下一瞬,又意识到不对劲,“你回东石市了?”

    “上午刚回。”

    顿了一下,墨倾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捋了一下头发,问:“找我什么事?”

    霍斯沉声问:“帝城大学,想不想去?”

    墨倾理所当然地反问:“我当教授吗?”

    霍斯哑了:“……”你想得可真美。

    “嗯?”

    霍斯沉默了会儿,最后,用冷硬的声音挤出两个字:“没戏。”

    “那算了。”墨倾不太感兴趣。

    “读完出来,你可以从医。”霍斯说,“医学院点名要你。”

    这种天降的好事,墨倾可不觉得受宠若惊。

    她淡淡地问:“为什么?”

    “因为那一场直播。你作为医圣传人,受到医学界广泛关注。”霍斯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另外,你成为神医村村长的事,虽然没公开,但也小范围传开了。”

    “哦。”

    墨倾大概能了解了。

    一直以来,“医圣”只是个传说,现在有神医村的村长、墨一停背书,证实了医圣的存在和她作为“医圣传人”的身份,自然会引发关注和好奇。

    但是,不够。

    “仅仅是这样?”墨倾狐疑地问。

    “不全是。”霍斯语气有些微妙,顿了顿,“原本我去帝城大学,是数学系的院长找我,谈一下特招你入学的问题……”

    “什么?”墨倾抬起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数学建模竞赛特等奖。”霍斯提醒她,“如果你没被附中退学,应该可以走保送程序,直接上帝城大学数学系的。”

    “……哦。”

    墨倾倒是搞不明白这些特招、保送的程序。

    但有一点,她明白了。

    ——她很抢手。

    “你来一趟第八基地,范部长和我,想跟你详细讨论一下你上大学这个事。”霍斯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

    对于墨倾,霍斯真没什么要求。

    在送墨倾去第一附中读书时,霍斯对墨倾唯一的要求是——好好做人。

    现在也不会拔高对墨倾的期待。

    “嗯,我过来。”

    墨倾应了一声。

    没有再多说,墨倾挂断电话,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一趟第八基地。

    ------题外话------

    重点篇章来啦~

第120章 101部门【02】进第八基地,准备考核

    客厅里,闵昶刚打完一通电话,听到卧室传来的动静。

    他抬头道:“午饭给你……”

    话音停了。

    墨倾穿着一件吊带,脚踩拖鞋,嘴里塞着个牙刷,抬手伸到脑后,用手指梳理了两下头发,然后用皮筋绑起。

    绑好头发,墨倾取下牙刷,侧首看过去:“嗯?”

    “留了一份,放在锅里。”闵昶晃了一下神,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站起身,“我去帮你拿。”

    “哦。”

    墨倾继续刷牙,走进洗卫间。

    走到半路的闵昶,步伐一顿,往她的背影瞧了眼。

    越来越接地气了……哈。

    早先被墨倾唬过的闵昶,一时间难以接受。

    洗漱完毕,墨倾来到餐桌旁,端起碗、拾筷子吃饭。

    余光瞥了眼站在一侧旁观的闵昶,墨倾说:“我待会儿出去一趟。”

    “远门吗?”闵昶一怔。

    “不是。”

    “哦。”

    晚上还得给她准备晚饭。

    “你截胡温迎雪的事,在学校里传开了。”闵昶在她旁边坐下,“温迎雪回来后,就办理转学手续,回了帝城一中。”

    “为什么?”

    “听说是嫌墨家烦。”闵昶说,“墨家遭遇财政危机,没人肯帮,只有温迎雪这一根救命稻草,就拽着不放。”

    “哦。”

    墨倾对那个令人窒息的墨家,是一点都同情不起来。

    闵昶犹豫了下:“你打算一直待在东石市?”

    “不一定。”

    “要去哪儿?”

    墨倾回:“可能去帝城。”

    墨副官去了帝城。

    阿悄去了帝城。

    江刻来自帝城。

    温家扎根帝城。

    还有帝城大学……

    只要第八基地不限制她的行动,帝城这一趟,她是肯定要去的。

    “哦。”

    闵昶眸光一沉,微微松了口气。

    墨倾问:“问这个做什么?”

    摸了下鼻尖,闵昶站起来,敷衍回答:“随便问问。”

    说完就下楼了。

    墨倾没放心上,专注吃饭。

    *

    第八基地。

    时常过来闲逛,墨倾又有通行证,早被当做第八基地的员工了,进楼后遇到的熟面孔,纷纷跟她打招呼。

    来到行动部门时,有人跟墨倾笑道:“又来找霍队啊?”

    “嗯。”

    “他在范部长办公室呢。”

    墨倾颔首,径直去了范部长办公室。

    不一会儿,她来到门口,敲了敲门。

    “墨倾,你来了啊。”范部长一见到墨倾,就想到被墨倾拳头支配的恐惧,他勉强笑了笑,“来,先坐。”

    办公室里就霍斯和范部长两人。

    范部长坐在办公桌前,霍斯站着,见墨倾来了,拎过来一张椅子,搁到办公桌对面。

    墨倾斜了眼霍斯,大剌剌走过去坐下,直接翘起了二郎腿。

    “说吧。”墨倾下颌微抬,气场很强。

    活像是个领导。

    霍斯和范部长对视一眼,霍斯本想说墨倾两句,但范部长朝他摆了下手,示意他忍了。

    “我们根据两个专业,给你拟定了两条职业规划路线,你可以做参考。”霍斯拿起桌上两个文件夹,递给墨倾。

    他继续:“上面详细介绍了专业的内容,发展前途,以及我们能给你安排的就业道路。你可以根据自己意愿做出选择。”

    墨倾随便翻看了下,索然无味地将文件夹扔到桌上:“都是些基础学科,没意思。”

    霍斯忍了忍,将文件夹又拿起来塞给她:“看完,考虑。”

    于是,墨倾又一次翻开文件夹,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同时问:“他们开的条件呢?”

    “师资力量,留学机会,就业渠道,还有奖学金。”霍斯回答。

    “我要两样都选呢?”墨倾动作一顿,好奇地问,“奖学金拿两份?”

    她理直气壮,一副“不嫖白不嫖”的意思。

    范部长朝霍斯瞪过去:你缺她钱了?

    霍斯冤死了。

    他抬起手,摁了摁太阳穴,说:“贪婪是忌讳。”

    “行。”墨倾懒洋洋地接过话,“说说你们的建议吧。”

    “听说你被尊称为医圣,各种医学传说都有你的影子。”范部长试探地问,“你要不要考虑学医,具体的专业嘛,按照你擅长的来。”

    帝城大学医疗部,集聚着全国顶尖师资力量,广泛又全面,因此,各个学科划分很详细。

    墨倾本来兴致全无,但在见到某院系的介绍时,眸光微动。

    良久,她抬眸:“天然药物学。”

    “搞研究啊?”范部长悚然一惊。

    “嗯。”

    “传说中,你不是擅长临床吗?”范部长不明所以。

    墨倾将文件夹一合,坐姿松散,唇轻勾,游刃有余地对上范部长的眼神:“我什么都擅长。”

    范部长:“……”

    霍斯:“……”

    行吧,反正历史上没你的资料,能证实你话真假的是你徒弟,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何况……

    竹舍村除了中医出名,还盛产各种高等药材,多少跟墨倾这个“天然药物学”站点边。

    于是,对医学都是门外汉的霍斯和范部长,见墨倾做了决定后,便由着她了。

    *

    离开范部长办公室后,墨倾去灵异部门串了个门。

    本是想看一看戈卜林的,结果刚到茶水间,就见到不少人围在那里喝茶。

    “墨倾,你来了啊!”

    “过来喝茶。”

    几人招呼着墨倾。

    墨倾瞧了眼关门的灵异部门,朝他们走了过去。

    “听说你跟戈部长去做任务了?”有人递给墨倾一杯茶,“详细说说呗,戈部长说精彩又刺激。”

    墨倾喝了口茶,回忆着在葛家村的经历,毫无感觉:“是么?”

    “我就说吧,戈部长肯定夸大其词了!”

    “少说两句,人家好不容易出一次任务。”

    ……

    他们聊了几句,忽然,有一人将主意打到墨倾身上。

    “墨倾啊,你待在灵异部门浪费了,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部门啊?”

    这人一问,其余人纷纷响应。

    “来信息部吧,我帮你向部长申请,给你特殊待遇。”

    “我们行动一队不行?你跟霍队关系那么好,来我们队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去去去,墨倾,我们技术部,你考虑一下。”

    “她又不懂。”

    “不懂不能学吗?”

    ……

    一群人顿时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

    墨倾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中间还拍了一下一人的肩膀,让人把茶水给续上。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之际,蓦地一道声音传过来:“吵什么呢?”

    这声音颇有辨识度,声音一下就静了下来。

    是沈祈。

    作为史上最年轻的“特招员工”,又是霍斯的妹妹,沈祈在第八基地也算是出了名的。同一层楼的,很多人都认识她。

    沈祈极少来基地,哪怕是来了,平时也是独来独往。

    也不知道为何,这次竟会主动上来搭话。

    “沈组长,”技术部一人跟沈祈摆手,继而讪讪一笑,说,“我们在玩笑呢,大家都想抢墨倾来自己部门。”

    “哦。”

    沈祈微微颔首,嘴里嚼着泡泡糖,歪头打量着墨倾。

    墨倾视线一抬,迎上沈祈目光。

    “你来技术部,我可以给你申请今年参加正式员工考试,再把组长之位给你。”沈祈张口就放出炸弹,在把旁人炸懵之际,问,“来吗?”

    众人:“……”操,她知道自己在说说什么吗?!

    墨倾一点都没被吸引,反而问:“你什么时候成组长了?”

    沈祈答:“三天前。”

    “沈组长,不合适吧。外编要经过三年考核期才能参加正式员工考试的。”技术部那员工口干舌燥,小声提醒。

    沈祈吹了个泡泡,破裂后,她坦然问:“我不是没参加?”

    众人:“……”谁能跟你一样变态!

    沈祈没理会这群人,又问墨倾:“我教你玩电脑,包教包会,来吗?”

    对技术部,墨倾一直有兴趣。

    于是,眉头一挑,墨倾说:“来——”

    “来什么来,来什么来!”

    戈卜林炸了毛似的走过来,强行挤入墨倾和沈祈中间。

    他挡在墨倾面前,瞪着眼看着沈祈,跟看贼似的,“霍斯妹妹,做人讲天地良心的,你怎么能挖我墙角?”

    沈祈看他,面无表情:“我叫沈祈。”

    “沈……这重要吗?”

    “重要。”沈祈颔首,强调道,“沈祈。”

    戈卜林吸了一口气,只得道:“沈祈,沈祈,沈祈。”

    沈祈说:“没让你当复读机。”

    “你——”

    戈卜林要被她气炸了。

    咬了咬牙,戈卜林转过身,指着墨倾:“你跟她说,你不去。”

    墨倾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觑着他的手指,凉飕飕道:“手不要了?”

    “……”

    戈卜林一秒将手指收回来。

    墨倾认真思考了下,说:“技术部挺好啊。”

    “好个屁,整天对着电脑,出任务也是看电脑,有什么好的?”戈卜林没好气道。

    墨倾优哉游哉地说:“她让我当组长。”

    沈祈点了点头,补充:“还包教包会。”

    这俩不知怎的,就一唱一和起来。

    戈卜林沉默两秒,看了眼沈祈,又看了眼墨倾,眉头一挑,说:“组长算什么?部长,你要不要?我——”

    “要。”

    没等戈卜林说完,墨倾就干脆简单地回了一个字。

    戈卜林还打算说些劝导墨倾的话,闻声不由得一怔,错愕:“什么?”

    墨倾重复了一遍:“要。”

    “哦……”

    戈卜林眨着眼,完全没反应过来。

    “戈部长,你不是吧?为了招一个人,部长之位都不要了?”

    “还没见过你这么拼的部长嘞。”

    ……

    众人都没把这话当真,哈哈大笑,调侃着戈卜林。

    戈卜林糊里糊涂的,感觉一脚踏进坑里。

    倒是沈祈,端详着二人,意识到,拉墨倾入伙这个事,没戏了。

    墨倾放下一次性纸杯,站起身,跟有些懵的戈卜林说:“你跟我来。”

    “啊……哦。”

    戈卜林稀里糊涂地跟在墨倾身后。

    他们俩一起出了茶水间。

    “你刚说的是真的?”戈卜林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大步一跨,来到墨倾身侧,狐疑地打量着墨倾。

    墨倾颔首:“嗯。”

    戈卜林继续问:“只要我把部长之位给你,你就来我们部门?”

    “啊。”

    “说话算数?”

    “说话算数。”

    心里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戈卜林干脆地点了点头:“好。”

    墨倾斜乜着他。

    “一言为定。”戈卜林将手举起来,掌心向着墨倾。

    墨倾勾唇:“一言为定。”

    手一抬,墨倾跟他的手拍了一下,声音清亮。

    就这么定下了。

    ……

    墨倾想进灵异部门,并且取代部长之位的消息,由戈卜林第一时间汇报了上去。

    因为墨倾现在受到行动部门的监督,所以,在半个小时后,墨倾和戈卜林,被范部长一个电话叫去了办公室。

    霍斯也在。

    “胡闹!”范部长看到二人就拍桌,“你们俩搞么子!”

    “没胡闹。”戈卜林有理有据地反驳,“观察期不就一年吗?她参加完今年的员工考核,观察期也结束了。她恢复自由身,直接走马上任,效率多快啊!”

    霍斯额角青筋一跳:“前提是她能通过观察期。”

    戈卜林问:“那她现在有不能通过观察期的迹象吗?”

    “……”霍斯僵着脸,看了眼墨倾,抿了抿唇,“这是机密。”

    “总之,一码归一码。”戈卜林说,“她参加员工考核,你们继续观察她,两条线,不相干。”

    范部长和霍斯对视了一眼。

    虽然他们有一票否决权,但是,他们确实不想过分干预墨倾。

    墨倾跟戈卜林一起任务的事,他们早看过戈卜林的汇报,墨倾全程没有一点危险倾向。

    何况,墨倾跟基地,本就有牵扯不断的关系。

    一、墨倾极有可能是第八基地创始人之一。

    二、墨倾本来就是基地藏品,属于基地。

    三、因为墨倾的特殊身份,观察期结束后,若能长期待在基地,是最稳妥的。

    但是……

    范部长叹了口气:“那也不能让她当部长吧?”

    戈卜林也叹了口气:“我们部门,谁当部长不是当呢?”

    “……”

    范部长一时间倒是同情起戈卜林来。

    良久,范部长跟霍斯使了个眼色。

    “墨倾,你确定要进灵异部门?”霍斯问了一句,然后说,“其实我们行动队……”

    戈卜林急了。

    ——怎么还带抢人的呢?!

    墨倾坦然问:“让我当部长吗?”

    霍斯:“……”你胃口可真大。

    范部长:“……”他还坐在这里呢,位子就被惦记了?

    霍斯又看了眼范部长。

    范部长摇了摇头。

    于是,霍斯沉吟了下,说:“你可以做考前准备了,流程让戈部长告诉你。另外,只是批准你参加考试,是否能考试通过、是否通过考核期、是否能当部长,现在都没法拍板。”

    是否……个屁。

    霍斯一旦开了这个口,就八九不离十了。

    墨倾眼皮抬了抬,应声:“成。”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解决的戈卜林,顿时喜不胜收。

    *

    又过了半个小时,墨倾和戈卜林一起离开范部长办公室。

    “反正你最近闲着,现在就可以准备考试了,我会给你一套内部备考教材……”戈卜林喜滋滋地给墨倾介绍流程。

    “什么时候考试?”

    “六月底吧。”戈卜林说,“在帝城,地点统一。到时候全国参加考核的,都会在。”

    “哦。”

    “考核就是做两张试卷,外加面试和体检,流程很简单的。以你的学习能力,完全不用担心。”

    “嗯。”

    墨倾确实不担心。

    送墨倾到门口,戈卜林忽然想到什么,问:“对了,你先前去茶水间,是想做什么来着?”

    墨倾斜眼看他,悠悠道:“找你。”

    “找我什么事啊?”戈卜林纳闷地问。

    墨倾勾唇,说:“现在没事了。”

    戈卜林:“……”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错失了什么。

    而,在来之前,就考虑跟戈卜林讨论“进灵异部门”的墨倾,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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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介绍:
【狠起来谁都敢踩的张狂女主VS疯起来自己都坑的疯批男主。双强+团宠+爽文+探险。】
【一场长达百年的精密布局,只为让你见证这盛世太平。】
【1】
战乱中诞生的改造人墨倾,沉睡百年后意外苏醒,被神秘的第八基地送入某“普通”家庭进行观察,成为一名“普通”高中生。
在基地的骚操作下,墨倾被贴上几个标签。
穷乡僻壤放羊女;
冒名顶替假千金;
成绩倒数小废物;
……
人人嫌,全网嘲。
结果——
“妙手神医为什么会叫她师父?”
“见鬼,怎么谁见她都跟孙子似的?”
“散了吧,给她撑腰的是地表最强势力。”
……
墨倾:“虽然我恐吓基地,让长者下跪,令晚辈生畏,但我知道,我是一个兢兢业业的优秀打工人。”
领导:“你把架我脖子上的刀撤了再说话!”
【2】
帝城江家有一个江爷,神秘莫测,来路成谜,却能在帝城翻手云覆手雨,人人避恐不及。
然而,江爷本人酷爱服务员、小摊贩、流浪汉等角色扮演。
墨倾:“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属下:“江爷大概是被下了降头。”
江爷戚戚然,长叹:“我不过是一个被安排好的替身罢了。”
众人:这就是你黑化成疯批的理由?!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跪求老祖宗好好做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