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若水之境
鲛人没有说话，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温心，准确来说，是看着温心后面的酌钦。
但是酌钦忙着确定方位，完全没有看向这边。
温心蹲下身子，随手拿起一把袁庭手里估摸着是用来做装饰的折扇挑起鲛人的下巴：“不会说话？”
鲛人立刻别开头去：“放开！”
“会说话啊！”温心道：“那回答我的问题。”
鲛人沉默了半晌，直到温心已经燃起掌心的狐火，鲛人才道：“你们，也是妖怪？”
温心白了一眼：“废话，不然早被你们吃掉了。”
“快点回答我的问题！”她声音一冷，火光已经靠近了鲛人。
那鲛人眼中染上了恐惧：“我，我们一直在虚无之地，来这浅海，是为了找一个人。”
“一个人？”温心问道：“谁？”
鲛人回答：“我们的王子，他被一只狐狸带走了。”
“狐狸......”温心扭头看向酌钦。
倒不是怀疑酌钦，主要是现在这种情况，两只狐狸一条鱼，排除掉自己，就只有酌钦了。
但是显然自己是没有带走一条鱼的，酌钦看着也不像是有的样子，不然眸子也不会那么的疑惑了。
他大步走过来蹲下，问：“你们的王子？被一只狐狸带走了？女的？”
鲛人点点头：“是一只母狐狸，她，带走了我们的王子，现在鲛人族打乱，纷纷开始往浅海而来寻找王子，也开始......开始吃人了。”
她顿了顿，解释：“我们很久没有吃过人，除非是误入虚无之地的人。”
这倒是，温心有听商岚说到过，鲛人族自从寻找到虚无之地，可在那里自立为王之后，便很少出虚无之地，没人知道那虚无之地的入口和出口在何处，而以前鲛人食人这种事情算是恶名远扬，但是之后便很少了，总的来说，还算是守规矩的。
而现在，鲛人重新出来吃人，想想也确实是奇怪。
“只是.....”温心忍不住把心中想的说出来：“为什么会被一只狐狸拐跑呢？”
酌钦看着温心投过来的眼神，是很想躲开的，非常想，但是躲来躲去，还是没有躲开，只得叹了口气，说道：“没错......是酌晶。”
“果然！”温心站起身：“你就是来找酌晶的？那是不是你......”
“不是，”他回答：“我并不知道虚无之地的入口在哪里，又怎么会知道今夜会有鲛人出没？这完全是意外，我一开始真的是为了如茵这丫头来的。”
温心姑且相信了他的话，新的问题就出现了：“虚无之地无人知道入口，那酌晶是怎么知道的？”
酌钦摸着下巴想了想：“船夫不是说，这海湖通往虚无之地吗？”
温心摇摇头：“不一定吧？只是传说。”
酌钦看向鲛人：“这不是有个本地居民？问问不就得了？”
温心觉得有道理，火焰就又从掌心出来了。
酌钦看了看她掌心的火焰，微微凝眉似是有些不解。
鲛人又惊又怒，只得回答：“若水之境，若水之境，可通虚无之地。”
“竟是在若水，”酌钦惊叹不得：“怪不得那妮子，天天往天上跑。”
温心问道：“是九天之上的若水之境？”
“是。”
此刻鲛人也知道了什么；“你们知道，我们的王子在哪里？！”
温心点点头：“他知道，我不知道，现在你得告诉我，我们要怎么回去。”
鲛人看着酌钦，刚打算开口，忽然间像是听到了什么，唇角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抱歉，你们回不去了。”
温心还来不及说什么，只觉得一阵奇妙，却让人听着分外头晕的声音自四面八方袭来，比先前的声音要大许多，她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在愣神的时候，那个鲛人跳海逃走了。
第五十九章：暴走的能力
船身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而后猛的开始往深海移动，速度之快仿若是千里马。
酌钦已经用了法术想要控制这艘船，但只是稍稍减慢了速度而已，深海不是他们的地盘，再这样下去，根本占不到什么优势的。
“我下水去，你在船上小心，”酌钦说完，直接纵身一跃到了水下，从水面上，温心只能看见光影在水下闪烁，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她想，鲛人在水底，但是不善战斗，比起酌钦肯定是不如的，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忽而听见身后的声音，她猛的转过身去，发觉一只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岸了，虽还是鱼尾但动作极其灵活，直接拉起了秦越书就往水底去了。
这下可吓坏了温心。
秦越书可不能出事，这般也不管别的，直接跳下水去。
海底不是一般的冷，她得时时刻刻施法让自己保持住不要被冷晕过去。
在漆黑的海底，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鲛人带着秦越书往深海去，便赶紧加快了速度追上。
鲛人大抵没有想到她会追上来，更是加快了速度，温心有些担心船上毕竟还有如茵和袁庭，这俩不是什么普通人，死了怕也得出问题的，便直接施法，一束光打到那鲛人的后脊，只听得一声参加，在水底很快就被水流带走了。
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被甩出去的秦越书，拉住他的手腕，见他脸色苍白，更是赶紧往水面上游去。
好在酌钦看见温心下水，便赶紧上船了，鲛人这头也被酌钦伤的不浅，一时间没有缠住酌钦，让他上了船，但是显然状况并没有好多少，从海面上空可以看见，银色的月光下，那一道道黑影自海底而来，迅速往这艘孤船袭来，这样下去，人海战术，终会寡不敌众的。
酌钦正着急的想着办法，忽而感觉到海底的震动，好像是一种多么的强大的力量，迸发出来了似的。
是鲛人吗？不，不应该的，鲛人不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那么会是谁？！
而此刻，温心的大脑已经一片混沌。
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靠近船只，就要将秦越书放上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背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猛的瞪大了眼睛，因为那一阵的疼痛而松开了秦越书，只觉得周围都是血腥味，鲜血被水带到眼前，眼前一瞬间都被红色围绕。
那得手的鲛人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轻易的就捅穿了这个女人的后背，这里过去是心脏的位置，就算是妖怪，也受不住吧？
他有些得意，往前去了一些，尚未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自己的战果，只觉得自己忽而被什么东西抓住，然后便见着温心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一双鲜红的眸子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这般看着他，仿若看着一具死尸，而后便是生生扯断了他的胳膊。
“啊！！”深海没有声音，若是有，现在早该是让人听的凄惨无比。
“温心......”酌钦才看到这一幕，一时间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温心不该是这样的，她的法术没有高强成这个地步，也不该是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杀戮的，她怎么了？
而又有鲛人围上去想要救回自己的好友，可是还没有接近她，便已然被法术击打了出去，腹部已经是一个窟窿。
这下才终于知道，是惹上了不该惹的......
酌钦站在船头，只觉得从头到脚的冰冷，水底下的鲜血染成一片，浓厚的血腥味让最为嗜血的海底食肉动物都不敢靠近，不得不承认的，就是他，也不敢下去：“再不停下来，就完蛋了......”
再下去，就要引来龙宫的人了......
忽而感觉一阵强烈的灵力袭来，直冲水下。
“温心，”一个轻柔的声音，随着海水飘到她的耳朵里。
她一只手还攥着一条尾巴，那只鲛人在她手里奄奄一息。
听到声音，她停下了动作，转头看着商岚，商岚就站在她身后，准确来说，是漂浮在她身后，红色的衣衫在海水里舞动，发丝飘摇更添几分魅惑，眼角的泪痣在水里盈盈欲滴。
而商岚就这么看着她，并未上前，也并未有什么动作，他十分的清楚，现在的温心就像是一个在自我保护的小兽，一旦自己做出了什么想要攻击她的动作，那么接下来就别想好的收场了。
见温心已经看过来，他再度开口：“小狐狸，过来我这边。”
温心站在原地，一双眸子除了血色看不清任何的东西，但是她还是上前了，扔掉了手中的鲛人，缓慢的上前去，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面前的人很好，和他在一起会很安心，不会有人伤害她的。
就这般走到商岚面前，商岚轻轻叹了口气，掌心浮现出柔和的光，温心闭上眼睛昏了过去，商岚稳稳的将她抱住，也不去理会下面死的死伤的伤的鲛人族，带着她上了船。
第六十章：重露
酌钦尚且还在船上纠结水下发生了什么事情，雾气已经彻底散去，法术也可以找到回去的路线，船上如茵和袁庭倒还好，只是秦越书方才在水里一折腾，现在得赶紧回去才是。
水下缓步而上，而后走到船上一个人。
是商岚，方才在水下那么久，上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还是干的，海风一吹着实飘逸，他怀中还抱着一个人，正是先前在水底已然发狂的温心，此刻已经昏了过去。
想起之前是在韫風那里见过商岚的，那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再看......这商岚果然不是一般人。
“她怎么样了？”酌钦问道。
商岚笑了笑：“没事的，麻烦你把这三人带回去，我先带她离开。”
说完，便直接走下船，在水面上行走着，片刻便消失无踪影。
古宅一如既往的阴冷，许是多久没有人来的缘故，又是在深山，平常时期更是不会有人过来的，竹林环绕，一开始还颇有些章法的长着，到后来无人打理渐渐的就长的杂乱了，竹林地下，也是杂草丛生，常有蛇出没。
入冬，这里便越发的阴寒了。
老宅里头点燃了一盏烛火，穿着白衣的童子从屋内出来，关上门便离去了。
商岚悄然出现在院子里，外头虽杂乱无章，但是院子里头却打扫的很好，红色鹅软石子扑了一地，扑出一个似鸟非鸟，似兽非兽的图案，在这阴冷古宅，显得并非那么的合适。
而一袭红衣的商岚，也显得不是那么的合适。
他走过去，门便开口，抱着温心走进去，只见屋内，珠帘之内，一个妙龄女子半褪衣裳，似是宽衣解带打算睡了，商岚站直了身子道：“重露，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叫做重露的女子闻言，将一件玄色外衣披上，拉开帘子出来了：“你找我总是说有事，我就没见过你这般不解风情的男子。”
目光投在他怀中的温心身上，此刻温心身上还夹杂着一股的血腥味，没有变回狐狸的样子，她仔细看了看，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商岚：“来救你的意中人？你这万年的老光棍，也会有意中人？”
商岚有些无奈：“这不是，你且看看吧！”
“你都医治不好吗？”她边说边走过去：“那你找我又有何......”
话语一瞬间僵在喉咙里，手一挥便移出来一把贵妃椅，让商岚将人放上去，又赶紧过去一通的检查，一炷香的功夫过去，才擦了擦额头的汗，在商岚还未开口转头便怒道：“你从哪里找来的？不送回那地方，你是不是疯了？！”
商岚淡淡道：“没有关系，她的力量不大，害不了什么东西的。”
“害不了？”重露冷笑：“那她那一身的血腥味是从哪里来的？”
商岚不语。
重露知道自己的话是左右不了商岚的想法的：“反正这一次，我便帮你了，也不单单是为你，但是下一次可就没有这个运气，你可要想好，她本就不该属于这里的，你莫要......莫要因为这种事情，惹祸上自己的身。”
“我知道的。”商岚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我知道我自己要找的，从未忘记。”
温心醒来的时候，有些不知道身处何地，这是个房间，可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明明是在海里，难不成是龙宫？
她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有些小失望，不是龙宫，没有水，这里都是空气。
门被推开，她下意识的往里瑟缩了一下，进来是一个黑衣女子，但是却有着一头红发，长相十分的好看，眉宇间甚至还有些别的女子不曾有的英气，但是一双眼偏又妩媚之极，能把这两种感觉融合一起的女子，光是看着便不想移开眼睛了。
“你醒了？”重露笑道：“看来恢复的不错。”
温心有些不自在：“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吗？“
重露去拿了外衣过来递给她：“你可以这么说，我叫重露，既然好了就起来吧！人总躺着，才会生病。”
生病的人不应该多躺会儿吗？但是既然都这么说了，温心还是起来了，背部还有一点点的疼痛，类似于小虫子咬的样子，其实还好。
走出门才发现，自己的房间是有多么的干净整洁，为什么这院子杂草丛生？为什么还有蛛网这条走廊都是？为什么.......这么破旧？
这地儿真的有人住吗？
重露似乎也意识到了，笑道：“家中只有一个童子跟随而已，打扫什么的，实在是不方便，能住就好，你要是喜欢......”她的手轻轻一挥，眨眼之间，长廊上蛛网全部消失，院子中间的杂草一瞬间化为灰烬，空荡荡的院子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长出了各类鲜花，青石板上没有了青苔，光滑似是清水洗过，池塘周围杂草消失便多了清水和游鱼，池底各色石子，而前方的亭子一瞬间焕发光彩，绿色藤蔓缠绕而上，这一下，竟是像新造的院子，虽然季节是有些不对，但是温心才发现，在这里竟然没有觉得怎么冷，很是舒适，也是这般才看出，这院子原来也很大，也很美。
温心连忙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其实，怎样都挺好的。”
重露摆摆手：“没事，反正也是要打扫一下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温心，”她回答：“温柔的温，心口的心”
“哦，我叫重露。”
与她一道走到院子中间，这里铺了不少红色的鹅软石，温心迟疑的问道：“那个，把我送过来的那个，是红色衣服的男人吗？”
重露转过身来，看了看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商岚已经走了，你若是无事也可以走了，只是之后行事，可得小心点。”
果然。
温心心中一喜，点点头：“我这就走，多谢了！”
说完，往门口跑去，几步之后就消失无踪影。
重露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手一挥，一切又恢复原样，还是这样子，住起来舒服一些。
第六十一章:鲛人畏寒
回茶馆的时候，还心有戚戚，虽然说温心被攻击之后的记忆全无，但是她心有戚戚的原因也并非在此，主要是自己闯了祸，招惹了鲛人这件事情。
想起来还是心有戚戚的。
茶馆里头人很少，今日城内大雪，连早餐铺都少有人在开，街道上空无一人，除了必要的更夫上街走了一圈，也就赶紧回去了，所以茶馆里头，也就秦越书如茵和袁庭还有酌钦四人加上商岚而已。
好歹也是坐了一桌的。
如茵和袁庭看着倒还好，只是秦越书，想来也是刚好的样子，脸色还有些苍白，此刻披着一件黑色的墨狐大氅，裹着一团还觉得他分外瘦弱。
面前的几杯茶冒着热气，商岚已经在旁边直接支起了炉子，少的走路。
是秦越书最先看见的温心，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温心！”加快了脚步走到外边，被冷风一吹又有些头疼，温心心中还颇有愧疚，毕竟是自己没有保护好秦越书，赶紧扶着他进去：“秦大人慢些，慢些，快进去，外面冷的很。”
秦越书随着她一道进去，嘴里还是没等到坐下就先问了：“你没事吧？商兄说你还在家中养病，现在可好些了？”
温心摆摆手：“我没事的，已经好了，全好了。”
如茵此刻看着温心，也懒得和她多说什么，捧着茶杯有些不高兴：“原本打算看完雪灯节就回去了，没想到今日就下了大雪，回皇城的日子又要延期，唉......”
袁庭道：“这雪也下不了多久的。”
秦越书却道：“数数日子，这雪怕是能下到年关。”
“啊？”如茵大惊：“这可不行，我还得回去呢！若是父亲发现我年关都没有回来，明年就别想着能出来玩儿了，酌哥哥，这可怎么办啊？”
温心已经被秦越书拉着在他身边坐下，闻言满不在乎道：“没事啊！租一辆马车回去就好，离年关还有半月时间，肯定是赶的回去的。”
况且还有酌钦在。
但是酌钦沉默半晌，还是说道：“我给你们租一辆马车，你和袁庭先回去，我得先在清水城待一阵子。”
如茵闻言很是不开心：“什么？你不跟我们回去？！为什么？！”
一边说，一边还扭头看向温心，温心一时觉得无辜，难道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商岚，此刻柔声开口了：“酌钦公子不回去，是为了寻找令妹吧？”
酌钦点点头，对于商岚，是十二分的警惕，十二分的敬佩：“是，才得到的消息，酌晶大约是在清水城的。”
温心蹙眉：“没察觉到啊！”
商岚道：“清水城人多，过路客也多，察觉不到是正常的，只是我得提醒一下酌钦公子。”
酌钦立刻道：“商公子但说无妨。”
商岚夹起茶杯烫了烫，放下：“婚事已近，温心替嫁万万不可，早日寻回，免生意外。”
这话信息量太大了，秦越书抓住了重点：“温心替嫁？替嫁什么？”
温心回头解释道：“是酌钦的妹妹要嫁人，我只是帮酌钦一个忙，替他妹妹的身份与那家人见了一面，现下婚事已订，得赶紧找到他妹妹。”
商岚侧过头看温心解释的清楚，唇角似笑非笑。
倒是如茵解开了一个心头困惑，看着温心的眸子突然温柔了许多：“原来是这个忙，我还以为......酌钦哥哥你放心，我晚些回去也没有什么的，我们帮你一起找妹妹！”
袁庭：“......”我的小公主啊！你要是再不回去，出事的是我啊！
商岚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的茶杯里续上茶水，又给温心茶杯倒上一杯，接着把茶壶推向秦越书：“清水城人多，若是有心隐藏，短短这几日是找不到的。”
酌钦有些着急：“那可怎么办啊！这若是找不到，那温心......”
“我是不会嫁人的！”温心立刻开口，算是下了个最后通牒：“你不要想这件事情了！”
那个韫風瞧着就是不好惹的，想不说自己嫁人这个问题，嫁过去怕也没有好果子吃的。
酌钦别过头去，嘟囔着：“我也并非，要你去嫁，但韫風看上了，可不就是你？”
温心身子抖了抖。
商岚道：“如果要找人，自然是要知府大人帮忙了。”
“我？”秦越书一愣，而后猛的反应过来：“说的是，我这就去发告示！”
说完，就要起身，温心连忙开口：“秦大哥我们一起去！”
如茵也喊起来：“我也要一起！”
“你等等我！”袁庭赶紧跟上。
一时间，茶馆居然只剩下酌钦和商岚二人。
酌钦有些纠结：“你说要发告示？发告示有什么用？难不成酌晶还会因为告示出来不成？他们在凡间，定然不是真容现人的。”
商岚手指敲打着桌子，道：“这我自然知道，方才人太多了，你既然不想让那凡间公主知道鲛人与狐狸的事情，那么定然是要支开他们的。”
酌钦一时间恍然：“是我想的太浅，不如商公子周到。”
商岚继续道：“再有半月，清水城便要迎来大雪封城的日子，鲛人受不了陆地严寒的。”
“你是说......”
“青丘的狐狸，应当也受不住严寒，谁家的炭火用的多，或是日日海边守着，也好守一守那一堆虎视眈眈的鲛人。”商岚说着，又是凝眉，外海那一堆鲛人着实是让人头疼，虽说是不敢再入清水城，但是日日在海外守着，也不是个办法，不过鲛人胆子小，虽然报复心强也没有用，待把他们的王子接回去，应当也无事了。
“多谢商公子！”酌钦心中大喜便赶紧出门，也好找些人来守着清水城的海边。
眼见酌钦也走了，商岚慢慢悠悠的又倒上一壶茶水，快要入冬，一年又过去了，又是全无消息的一年。
第六十二章：鲛人之死
再看温心跟着秦越书一路到了衙门，后头如茵跟着，就要一道进书房的时候温心赶紧给她拦下了：“书房重地，如茵小姐还是外面待一会儿吧！一会儿让管家给你烤个火盆。”
如茵被拦住很是生气：“你怎么不去外面待会儿？书房重地，你也能去？”
温心眸子一转，颇有些妖媚气，声音都是弯弯绕绕着勾人的说道：“我和你，自然是不一样的。”
“你！”如茵一气：“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温心回答的理直气壮：“况且关我什么事儿？快点快点，你酌哥哥都没跟上来，还不赶紧去外面看看，是不是走丢了？”
这句话，倒是让如茵回过神来，对啊！酌哥哥呢？
待人一走，温心就赶紧把门给关上了，严丝合缝就是不要打开的意思，看的秦越书一阵发笑：“你干什么呢？”
“我不要那个如茵进来，再说，这是你的书房，为什么要别人进来？”
温心的回答有理有据。
秦越书已经拿了纸摊开开始写字，嘴里顺便问道：“那你为何进来了？”
温心瞪大了眼睛很是伤心：“我是别人吗？”
秦越书的手一顿，墨汁在“寻”上面多停了一会儿，差点透了纸张，只得无奈的笑了笑，略带些宠溺的味道：“是，温心哪里是一般人。”
温心闻言却是一怔。
秦越书想了想又道：“不过，你把她关在门口，真的没事吗？”
温心道：“她怎么会乖乖在门口，肯定是去找酌钦了，我瞧着她可不是一般人家的乖乖女。”
秦越书轻笑：“确实不是，堂堂公主，怎会是一般人？”
温心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她腰间佩戴的，便是皇宫内院的牌子，那袁庭我曾在高中时见过他一面，那是便知道，他是丞相之子。”
“是这样啊......”温心点点头，还以为他还不知道呢！原来也是个聪明人。
秦越书还在奋笔疾书，片刻后停下笔，一封“寻人”的告示已经写好：“一会儿让人多抄写几分大街小巷张贴就好。”
温心很想说贴了也没用，但嘴巴张了张，又闭了回去，一个问题出来就有一堆的问题，还是不说的好。
但是此刻屋内沉默，若是不说谢好像又差点什么：“那个，秦大哥你这么用心的帮忙，是不是为了我啊？”
话一出口有些愣住，但是片刻之后又觉得没有什么，撩人才是正确的走向嘛！
往前跨了一步，手撑着下巴看着秦越书，眨眨眼自认为很是魅惑了：“是因为听说没有找到酌晶，我就要嫁人了，这样才用心找的吗？”
秦越书被她突然的凑近给惊的有些无所适从，有些尴尬的站直了身子：“也，也不尽然.，作为府衙人，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温心顿时失望了，站起身转过去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秦越书赶紧从书桌后走出来解释：“当然，也是担心温心你嫁了不该嫁的人，毕竟姻缘这件事情还是很重要的，若是嫁了不喜欢的人，日后还有漫长的日子要走，肯定不会幸福。”
他有些着急，挠挠头也不知道这话说的对不对。
倒是温心给他这话说笑了：“好了好了，知道秦大哥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便还是担心我嘛！”
秦越书沉默片刻，点点头：“确实，是担心你。”
温心立刻又要说什么，秦越书忽而开口道：“温心姑娘别误会，我并未有什么别的意思。”
这话立刻将二人才模糊的界限又猛的划清了，他像是分外懊悔，甚至于有些气愤的想要动手给自己一巴掌，自己方才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说了这些话，别说这是商岚的妹妹，自己的朋友，就算是毫无关系的女子，自己尚未找到裳裳，怎可去喜欢上别的女子？
说完，便赶紧转身去拿了告示出去找人了。
温心在原地站了一阵子，忽而轻叹了一声，有些难过与自己方才居然有那么一丝失落。
回到茶馆时已经是午后，茶馆内还是没有一个客人，连酌钦也不在，她走进去便坐下了，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一杯茶，商岚就在看书，坐在窗边，白雪透出的光显得他皮肤越发白皙，都不像是凡人，本就不是凡人，温心又叹了口气，换了只手撑着下巴，没人理会她，继续叹气，又换了一只手撑着下巴，见商岚还是不理会，只得开口了：“商岚？”
“商岚？！”她叫了两声，商岚从书中抬起头：“嗯？”
温心想了想，问道：“商岚，你可有喜欢过凡人？”
“没有，”商岚直接了断：“不曾。”
温心好奇的问道：“凡间情爱最多，你又生的那么好看，就没人喜欢上你吗？”
商岚道：“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喜欢过凡人吗？又不是问我，有没有凡人喜欢我。”
“这倒是，”她说：“你定是不缺人喜欢的，但是就未曾动过心？”
商岚回答：“我没有心。”
温心撇撇嘴，惯会胡说。
又问：“那你就没有执念？“
商岚想了想：“执念是有的。”
温心有些苦恼：“那我若是动力心，可怎么办啊？”
商岚回答：“别担心，你也没有心。”
温心：“......”不要和商岚聊天了！
第六十三章：鲛人之死下
温心把手枕在脑袋下面，美丽的脸颊上忽而泛起了一丝甜蜜的微笑，眸子透过那层用来掩人耳目的黑色显现出蓝绿二色的光：“我还没有试过和凡人在一起，听说凡人之间的情爱都很美，我以前听一个书生说过，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都美的很。”
商岚问：“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温心摇摇头：“不知道，”
商岚：“......”
她继续说道：“反正，十分美好就是了，既然来凡间走一趟，我也要试试这滋味如何！”
商岚没有拦着她，这也算体验的一种，没必要拦着，只是提醒了一下：“凡人情爱不过百年，一碗孟婆汤就忘了，不要入执念就好，以及......不准旷工。”
温心撇撇嘴，奸商！
茶馆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冷风吹进来，卷起一阵细碎的雪花落到屋内，只觉得一下子整个房间都冷了下来，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子，穿着一件白裙分外单薄，甚至于没有一件披风，以至于手被冻的通红，脸颊却一片苍白，她的绣花鞋上沾了雪，走进来很快化为了一地的雪水。
女子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为什么，那张还算是清秀的面容过分的苍白，好像是在大雪夜待了一夜，又像是往脸上涂上了过多的白粉，就是那种让人看了，就是不喜欢，看过之后，还要打心底里发颤的样子。
好在这种温心是见多了，起身开口：“姑娘请坐，是来喝茶？”
那女子没有回话，只是在一边坐下，呆呆的看着窗外。
一双眸子没有半分的颜色，这种眸子，温心只在死人身上见到过。
她看了一眼商岚，见商岚点点头，便起身去倒茶了。
不消片刻，便端着茶水出来了。
女子还坐在窗边一动不动，温心走过去将茶水放下，又倒好了：“姑娘，这是我们店里的龙井茶。”
这一声，总算是把那女子叫回神了。
呆呆的转过头来，看着温心：“你这，有喝了，就一睡不起的茶水吗？”
温心笑着回答：“姑娘，那是毒药，我们这里不卖毒药。”
“毒药？”她眨眨眼，忽而开口：“我......我需要一包毒药，你告诉我，哪里有卖毒药？”
温心奇怪的看着她，这女子身上感受不到什么悲切，不像是那种悲伤到要寻死觅活的人，但是偏偏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什么生命鲜活的气息，只觉得从头到尾都是灰白的，就像是一场火烧掉了一片森林，而后留下来的灰烬。
明明是个鲜活的女子，怎么像是经历了无数次的死亡似的？
她开口道：“姑娘，是何事想不开？人生在世还是有许多美好的事情......”
“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早就要死了才对！”她打断温心自己都觉得有点假的劝慰，转头的时候那双绝望如死人的眼突然激动了起来，大声喊道：“我不死，我就会疯掉啊！”
虽然温心很想劝一句“疯掉也好过死掉”但是又觉得这话说的实在是不公平。
便求助的看向商岚。
而商岚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姑娘为何如此？可以，同我们说说吗？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帮我？”她垂下脑袋：“没人可以帮我，谁可以帮我......”
女子名叫林澈，清水城人氏，家中算是还不错的人家，虽然没有家财万贯，也是吃穿不愁。
大约是在半月前，她突然开始做噩梦，梦中自己被人绑在海边的木架上，被一把刀割开皮肤，开始剥皮，海风很大，有时候海水会冲上来，咸咸的海水冲刷着她被剥掉皮的腿骨，让人遍体身寒。
梦中惊醒后她也害怕不已，实在是梦中的感觉太真实，以至于她醒来之后还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疼痛了。
但是噩梦无处归结，她想也是自己这几日劳累的缘故，可是自那日起，她开始夜夜做梦，梦中要么是被绑在海边剥皮，要么是在自己床上，或者是城墙上，牢房里，自己的皮被一寸一寸的剥开，肉被一块一块的削下来，疼痛遍袭全身，她不再相信这只是梦。
家中人见她如此，也赶紧去找道士什么的来做法，但是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渐渐的，林澈就觉得，也许她早就死了，死在第一场梦境里，又或者，她早就该死了。
第六十四章：
林澈的话停在这里，就没有继续了。
面前的茶水已经凉了，上面的热气也消失不见，温心想要上前去给她换一杯，但是她直接端起了茶水一饮而尽，便站起身走出去。
温心担心她是去找毒药的，连忙想要上前去，但是商岚拦住了她：“没有办法了。”
温心一愣：“什么？”
商岚眸子抬了抬，温心看见她走出去，雪花落在她的手上，甚至于都没有融化。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关上了门，才对商岚道：“我以为救死扶伤，会是你的想法。”
“我的？”商岚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心：“我的想法？救死扶伤？你可有见过我救死扶伤？”
温心一愣，诶？好像还真是没有啊！虽然来的客人，商岚有时候会劝一劝说什么活着比较好，但是到最后，不也是堪堪收了人家的性命？何曾有过救死扶伤？
便不言语了，换了个话题：“那，这女子会死吗？”
商岚点点头：“会死。”
“唉，”她叹了口气：“多么鲜活的一个人。”
商岚轻笑了一声，看着窗外偶尔的几个行人：“是啊！多么鲜活的人儿。”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有亮透，府衙里就传来了报案，秦越书匆匆在梦中与周公告了个别，穿好了衣服戴好了帽子便赶紧去了府衙，严为生几人已经在那里候着，见他过来，便连忙将情况给说了。
是海边的林家，家中打渔为生，无儿但有一女，名为林澈。
今早二老起床准备要出海的时候，发觉门口晾晒渔网的杆子上挂着什么东西，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一具尸体，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血淋淋的挂在门口，二老当即就给吓晕过去了，是隔壁邻居发现报的案。
“剥了皮？”秦越书一边准备着一边往海边去：“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严为生摇摇头：“没有衣服没有脸，也不知道是谁，属下已经派人过去守着，不让人靠近现场了。”
“很好，”他赞扬了一句，加快了脚步。
温心是在溜达的时候看见海边动静的，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重露那边回来之后，自己的体力好了不少，冬日里也恢复了以前的动力，似乎......法术也高强了不少。
温心看着自己的掌心的那一团狐火，想着方才在房间忽而觉得城中有一股压抑的气息而跑出来的场景，感应力似乎是强了不少啊......
然后便顺着那股气息一直走一直走，便走到了海边，闻到了一股的血腥味，十分的浓郁，充斥她鼻子的时候......温心动了动鼻子，居然还有一点美味，没办法，妖怪的本质还是妖怪，可自己毕竟还是一个要修仙的啊！
然后便见着海边的尸体。
可惜她来的有点晚了，还来不及走近看一下，就被门口出来的几人打断，担心自己站在这里会被当成凶手什么的，便先闪身离开。
从府衙到海边，骑马也得半个时辰，到达海边的时候，晨曦刚抵达，太阳从海平面升起，但是没有带来一点的温暖。
秦越书老远便闻见了一股刺鼻的海腥味夹杂着血腥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味道有点莫名其妙的熟悉。
好像是在哪里闻到过的。
再走近一点，便看见了那挂在长杆上的尸体，确实是挂着的，尸体的脖子上有一根粗麻绳，勒着脖子挂在了杆子上，那原本是用来晾晒渔网的。
而尸体已经被剥了皮，现在看着很是吓人，没有皮肤的尸体一片血红，肌肉的纹理也看的一清二楚，红青两色的血管盘绕，剥皮的技艺十分的高超。
几乎没有伤到皮下的任何东西，眼镜睁的很大，看着波澜不惊的海面与暗涌浮动的深海。
让人从心底感觉到了一阵的恐惧。
以至于秦越书都有片刻的愣住。
“把尸体放下来，”他说道。
严为生等人领命，便赶紧过去，把尸体从杆子上放下来，待尸体落地之后，鲜血才开始流淌，围观的众人大惊连忙让开，看那鲜血从尸体的身上一直往海水流去。
先前那晕倒的二老此刻已经醒来，被邻居扶着走到外面，看见尸体忽而大哭起来：“女儿啊！我的女儿啊！”
秦越书赶紧让人上前扶住他们，走过去问道：“二位老人家，这是你们的女儿？”
妇人已经哭的又要晕过去了，那老先生忍住点点头：“是，是的。”
严为生奇怪：“您认得出来？”
“我的女儿，我自然认得！”
说完，又是大哭。
众人心中大惊，但是又觉得实在是可怜，这二老家中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居然还死了，死相也这么凄惨，着实在可怜啊！也不知道是哪个狠心人，居然能下此毒手！
第六十五章：水淹清水城
“这几日，您可有发现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不对劲？”秦越书看死者父亲的状态还算是不错，担心一会儿又晕过去了，赶紧问道。
可是父亲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摆摆手，又是一阵大哭。
秦越书觉得有些头疼。
淳朴的百姓很好，很淳朴，也有些迂腐，明明此案疑点重重至少绝对不是自杀，但是俩夫妻拼死也不愿意让秦越书把尸体带回去让仵作尸检。
秦越书沟通不了，再加上附近的村民因为这俩夫妻的情绪也被感染了一些，自发的过来说着他们村里的传统，尸体是绝对不可以被玷污的。
温心蹲坐在屋顶上，看着下面的场景实在是让秦越书为难，想着要不要去帮忙一下的时候，忽然见大海翻涌，波光粼粼之间好似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脑海中浮现了鲛人的身影，顿觉不好。
赶紧从屋顶跳下去，边跑边喊道：“大海浪来了，大家快去高处！”
这大早上的，哪来的大海浪？又是谁在胡说八道？
渔民们纷纷凝眉，冲着那声音看过去，秦越书一眼便瞧见了温心，一惊：“温心？”
严为生也吓到了：“诶？温小姐？！”
温心哪里还能静下来和他们打招呼：“你们自己看！大海浪来了，还不赶紧走？！”
众人顺着温心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一瞬间全部人的脸色都变了，纷纷大喊起来：“海啸，是海啸！”
一些老渔民虽然是喊出口了，但是心中简直是惊的不得了，清水城总共就发过两次海啸，一次是在三十年前，一次还是在一百年前，这一次怎的没有任何征兆？没见鸟儿飞也没见鱼儿游的，一点征兆都没有，怎会突然出现海啸？
秦越书僵直在原地，他儿时虽然是在清水城长大，但是他不过二十多的年纪根本就没有经历过海啸，以前还曾听老人提起过，都不以为然，但是今日亲眼所见，那海水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老远就能看见，速度之快，仿佛要吞没掉整个渔村。
直到温心拉住他的手：“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啊！”
“哦....哦！”他反应过来，赶紧抓住在掌心的手就不顾一切的往高处跑去。
海水来的太快了，他感觉衣角已经被海水打湿，但是他不敢停下来，一刻都不敢，温心紧紧攥着他的手跑的飞快，他的也紧紧攥住温心的手不放开。
严为生在后面又是害怕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又是想骂人。
温心很努力的往前跑，主要是很努力的要把秦越书带到安全的地方，忽然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在身边擦肩而过，她的脚步顿了顿，秦越书感觉到了：“怎么了？”
“没，”她摇摇头，加快了速度：“跑到那崖上，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好！”
“水淹清水城，不该是鲛人来做的事情，”海水铺天盖地的袭来，商岚轻甩袖子，便在那海水之中划开了一条通道，也终于见到通道里的那一个个鲛人，在水幕之中，有着绝色的容颜和美丽的尾巴。
“我从来不知，这海水，也归鲛人管了，”商岚的声音，骤然间冷了下来。
为首的鲛人是一个长发男子，散乱的头发在大海之中依旧是飘逸，白皙的皮肤有些过于苍白却又分外的精致：“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们不需要知道，”他一只手背在身后，眸子也一道冷了下来：“将海水收回，回到你们的大海！”
“胆敢在我族人面前如此妄言，找死！”那鲛人说着，径直拿了武器刺了过来，商岚侧身躲过直接空手抓住他的手腕，而后另一只手快速夺下了武器，将鲛人扔在一边。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其余的鲛人纷纷后退了一点，不可置信，商岚将武器折断扔在那受伤的鲛人面前：“这一次只是受伤，下一次就不一定了，你鲛人族应在虚无之地，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闯入海中还破境食人！”
他顿了顿，轻描淡写：“那我便是杀了鲛人，你们的王还敢出虚无之地，对人族宣战不成？”
“人族？”另一个鲛人开口：“你可不像是人族。”
商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终于，鲛人中缓缓出来一个长发女人，一头海蓝色的长发如同大海一般，面容精致的不可思议，甚至于比温心还要精致几分，只是那双眸子，始终不如温心来的好看：“这位公子，并非是我们不讲理，要水淹清水城，实在是我们的王子消失不见，在一个时辰以前，我们发现他已无生命痕迹，且指向在清水城。”
另一鲛人道：“清水城谋害我族王子性命，难道不该遭受我们的惩罚吗？”
“是整个清水城吗？”商岚轻易的反驳过去：“这不是清水城的过错。”
“那是谁的过错？！”鲛人不依不饶：“王子身份之尊贵，这位公子你也该知道，这件事情，鲛人族不会善罢甘休！”
商岚凝眉，也没有想到鲛人族的王子居然死了，但是人世无常死也就死了，偏是死在了清水城，那麻烦可就大了。
不管怎样，先安抚住才是，不过奇怪的是海水被如此调动，这龙王怎么没有半点的动静？他道：“水淹清水城，是万不得已的，城中千万百姓性命都是无辜的，若是鲛人族执意如此，我等纵然不阻拦，鲛人整族也定会遭天谴，数万年前被逼入虚无之地的事情，想来你们也没有忘记。”
鲛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他继续道：“你们可以自行寻找王子，我们会帮助调查死因，找到凶手，交于鲛人族处置，如何？”
这个方法，倒是两全的。
想来王也愿意答应：“那得有时间限制，不能仍由你十年百年的查下去。”
商岚凝眉：“你们能给多少时间？”
“十日，”那女子说道：“最多十日，我们会派鲛人上岸，十日之内一定要出结果，不然就算是遭受天谴，也定要这清水城百姓，为我族王子偿命！”
第六十六章：
秦越书停下脚步，重重的喘了一口气，说道：“到这里，应当就没事了。”
村里的百姓也都平安的逃了上来，从悬崖上看下去，房子被海水冲掉了一部分，但是很奇特的，海水突然停了下来，不往前也不退后，海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又像是千军万马的样子，恐怖又震撼。
所有人都看着海水，忽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是龙王，是龙王！”
“龙王发怒了！”
“咱们肯定是做了错事了！”
“快点拜拜龙王啊！”
大家叫喊着，全部都跪拜下来，表情到动作，都虔诚的很一致。
秦越书凝眉，他不大相信鬼神这个东西，但是这海水未免也确实是有些怪异了，突然停住这不符合海水该有的样子，温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忽而转头道：“秦越书，我下去看一下。”
“下去？！”秦越书赶紧抓住她：“你下去做什么？下面很危险。”
“那，那尸体，那个女孩子，”她找到一个理由赶紧说道：“那个去世的女孩儿的尸体还在下面，她之前来过我们茶馆，我去把她带上来。”
“你一个怎么把她带上来？！”秦越书根本不相信她的这个理由：“不要下去，下面很危险。”
“不行！”温心蹙眉：“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在这里等我，我下去一下，很快就上来，我保证，你在这里等我，你不要动！”说着，稍稍用力掰开秦越书的手便赶紧往下跑去。
秦越书有些慌张也想跟上，却被严为生拦住了：“大人，下面很危险，海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上来您可不能下去，况且百姓都在这儿呢！”
他转过头，百姓们还跪拜着大海，嘴里念念有词，渔民比任何人都要信奉大海，他们是靠大海生活的，对于他们来说，大海是充满着神秘的力量，是需要人去敬仰的。
没跑几步便化作了元身白狐狸，跑几下便跑入了大海中，跑入了水幕里，然后便看见了一抹耀眼的红，与数量不可数的鲛人，她赶紧喊了一声：“商岚！”
然后转身化为人形跑过去。
商岚很惊讶，表情不骗人，他确实很惊讶，方才是他亲眼看见温心拉着秦越书走的，既然要护着秦越书，肯定不能来这里，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温心几步到他身边有些紧张：“商岚你没事吧？”
商岚摇摇头，待温心转过头去，几个鲛人猛的后退一步，咽了口口水：“是你！”
温心一时茫然，也确实是有点脸盲：“你，见过我？”
一个鲛人直接举起一把叉子：“就是你，伤我鲛人族族人！”
“你想干什么？”温心横眉冷视他。
那鲛人怒视她：“你伤我族人，你说想干什么？！”
温心推开一步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商岚抬手把她推到身后去：“先前我们的约定，还作不作数？”
那为首的鲛人看了一眼温心：“焦黾。”
举着雾气的鲛人听到叫了他的名字，虽然气愤，却也只能放下武器。
商岚这才道：“海水褪去，十日之后，我给你答案。”
“好！”
说话间，海水已经渐渐往后，鲛人也随之回到大海，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温心猝不及防给最后一点海水浇头，顿时气急：“这些鲛人好过分啊！”
商岚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忽而听得一个喊声：“温心！”
温心茫然的转过头去：“秦越书，你怎么来了？”话语刚落，就被人紧紧抱住。
一时间身子僵直。
严为生作为一个衙门的捕快跑的还没有自家大人快正崩溃着，又撞见这一幕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温心眸子转了转，有些不大好意思：“怎么了？”
秦越书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方才看见温心往海里跑，心一下子就纠了起来，尽管严为生把他拦住了，却还是躲开跑了下来，现在见她无事，一颗心才总算放下了：“你下次，不能再这么冲动。”
温心伸手也抱住他：“你放心，商岚在，不会有事的。”
秦越书这才抬眸，意识到商岚是在身边的，再看自己还紧紧抱着温心，赶紧松开手：“原来，商兄也在，商兄你没事吧？”
商岚眼神很是有趣，薄唇轻启：“我没事，温心，也没事。”
“有商兄在，温心当然不会有事，”秦越书赶紧说道：“温心身上都湿了，快些回去换衣服，不要感冒了。”
“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吧！”温心说道。
秦越书摇摇头：“这尸体......”
“这女子昨日来过茶馆，”商岚说道：“我们知道一二，可以告诉秦兄，况且茶馆此刻，也有客人。”
秦越书没大听明白他后面说的话，但是看温心浑身湿透的样子，这又是在冬日，便赶紧带着她先回去了。
严为生不想站在后面吃狗粮，腰上别着刀跑到商岚身边去：“诶？商老板？”
“嗯？”
严为生撇了眼后面：“你说，我家大人，是不是看上你们店里的温心了？”
商岚抿嘴轻笑：“我以为这很明显了，温心挺不错，秦兄也很不错。”
严为生挠挠脑袋：“虽然，我也是这么觉得，但是就觉得太快了，更何况，你觉得他们合适吗？”
“合不合适......”话在嘴里转了个圈儿：“合不合适，须得他们自己来感觉，就我的想法，温心觉得合适，便合适了。”左右不过一百年的时间而已。
只希望她别陷得太深。
严为生点点头：“那我也得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贺礼啊！回头成亲，不得送礼啊？不过商老板？你们家那边的习俗是什么？女子成婚，得送些什么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替大人问一问啊！”
商岚笑了笑，没回答，走了。
“诶？商老板你笑什么啊？咱们再聊聊啊！”
到了茶馆，门口已经有不少摊子摆出来了，才发觉一早上折腾，其实也差不多到开店的时间，温心中途回家换了身衣裳，秦越书跟着不好直接把自己给烘干，到店的时候，严为生已经买了一堆的早餐，此刻店里的人，倒还真不少。
如茵、袁庭、酌钦、严为生、商岚，再加上温心和秦越书，坐了一大桌子，如茵端着一碗青葱白汤的馄饨吃的真香：“早饭没吃就来了，这馄饨不错，你们店怎么现在才开门？”
温心走过去坐下，拿了一个肉包子：“我们爱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开。”
如茵一抬眼，又要开怼，被酌钦打断了：“消息贴出去也有一天多的时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实在是有点着急。”
秦越书道：“告示贴出去，三日的时间得有的，不要着急，我会帮着找。”
严为生也道：“酌公子您放心，不过啊！咱们现在衙门事情也多，今早还出了个案子。”
秦越书问：“说起来，商兄你说那女子，来过茶馆？”
第六十七章：不断有人死去
商岚点点头：“此事，让温心同你讲。”
温心早就准备好，此刻听到商岚开口便赶紧说道：“就是在昨日，昨日下午时分，雪小了点的时候，那女子进来的，脸色苍白和将死之人一般，她说在梦中梦见自己被剥皮，在海边，然后劝解无果，就走了，结果今日，你们便见着了尸体。”
温心说的很简短，把吓人的也都省略掉了，严为生还是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么邪门儿啊？”
如茵也是吓的不轻：“你别说的这么吓人，哪有那么邪乎的事情？”
“你住在全天下最邪乎的地方，你没感觉到过？”温心反问她。
这话把如茵给问住了，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温心知道了她的身份，温心知道了，这里的人应该都知道了，肯定是酌哥哥告诉他们的！冷哼了一声：“我就没有。”
袁庭蹙眉道：“说起来，还真是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做梦，怎么会把人梦死呢？”
秦越书道：“说起来，我在赶考之前寒窗苦读，偶尔也读一些比较杂的书，那时候曾见到过一本古书有记载，上古时期有一种神兽，名为腓腓，可以制造甜美梦境，让主人入梦，但是这种神兽并非凶兽，也不会杀人。”
“不是凶兽，是祥兽？”严为生好奇的问道。
酌谙说道：“并非如此，说起来腓腓体型样貌都与狐狸相似，并非是凶兽，但也绝对不是神兽，虽说在古书上的记载，腓腓可以制造美梦，驱赶噩梦，但是也有野史记载，腓腓让人坠入美梦，而在美梦中，食人精魂。”
“这么吓人？！”温心瞪大了眼睛：“你该不会是想说，咱们这里还有腓腓吧？那种上古神兽，现在还存在的吗？”
商岚打断他们继续下去不该是凡人听到的话题，道；“这些都是古书上的传闻，也当不得真，不过那女子的事情确实奇怪，一晚上的时间，有谁会有这个技术将人的皮肤完整的剥下来，我想，应当是对人体很熟悉的人才行。”
秦越书点点头：“商兄说的有理，严为生。”
“在！”
“去排查城内所有的屠夫、大夫，看看有没有可疑的。”
“是！”
说完，便匆匆走了。
这边严为生刚走，那边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捕快，跑的太急促，头上的帽子都要掉了：“大人，大人不好了！”
秦越书凝眉看着他；“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那捕快一只手按住了帽子，喘了口粗气，才道：“大人，又，又有人死了！在城西的首饰铺里。”
“什么？！”秦越书赶紧起身：“快过去看看！”
说完，也来不及和温心多说什么，赶紧走了出去，如茵心中难耐，以前在宫里父皇哪里能让她接触这些事情，赶紧扯了扯袁庭的袖子：“走走走，咱们也许看看，也许还能帮上忙呢？”
袁庭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和这个小公主出来，只能是用心保护事事顺着，只得跟着去了。
茶馆里一时间又剩下三人，总算是可以继续聊下去了，温心还是很好奇：“酌钦你是觉得这城中有那个上古的兽类腓腓吗？”
酌钦苦笑摇摇头：“这个肯定是不可能的，上古神兽留下来的已经很少，有的也都在神魔二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不可能会在这小小的清水城中，还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温心有些小失望，原本以为自己还能见到上古神兽什么的，还十分的期待，那种东西，只在族中长老的口中听说过啊：“那，会是什么呢？”
商岚手指转着茶杯，垂下眸子道：“这城中，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股的阴气。”
“嗯？”酌钦愣了一下，走到门边推开门，用了术法在眼前划开，再仔细看空中，果然是阵阵黑气盘旋，他本来就是妖怪，对这种阴气不敏感，若不是商岚提了，他是怎么也感觉不到的：“这是怎么回事？”
商岚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你妹妹来了。”
第六十八章：
“嗯？”酌钦有些疑惑的看他。
门开了。
酌钦和温心的视线移过去，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女子。
穿了一身深蓝色的广袖长裙，腰间有一层月色轻纱垂下，这暗沉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不觉得沉闷反倒是十分的艳丽，长发被轻巧的打了几根辫子挽在脑后，又散下长发来，造型十分美丽，脚上一双绣花鞋。
眼睛很大，一眼看过去最先注意的便是这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好像是两颗黑葡萄，灵动有余，小巧的鼻子和浅粉色的嘴巴，看上去精致的不像是一个真人，倒像是一个木偶。
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样子，也像是木偶。
酌钦激动的站起身，衣袖差点带走了一个杯子，被温心及时伸手拿住了，茶水撒出去一些在地上，打湿了酌钦的鞋子：“酌谙？！”
温心有些诧异，原来这就是酌谙啊？不愧是青丘的狐狸，长的也好看。
只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再者......她扭头看商岚，商岚怎么又知道？
可是商岚就只是坐在位置上，永远是一幅气定神闲老神在在的样子，好像世间任何事情都不足以让他有丝毫的动摇。
直到酌谙走进来。
温心动了动鼻子，开口：“好香啊......”
商岚的眸子终于动了动，微微抬起，流露出一丝的光彩。
酌谙没有说一句话，任由酌钦着急的询问着：“你去哪里了？不知道家里都急坏了吗？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受伤了？”
可是她没有说一句话，就好像失了魂魄一般，酌钦询问无果，只好先牵着她走到桌边坐下。
酌钦看着面前俊美的红衣男子，描述果然和她说的一模一样，是世间少有的绝美容颜，一身红衣衬的气质无双：“你，是商岚？”
她的嗓子有些干哑，说出来的声音却并不让人难受，就好像是一种奇怪的享受，温心说不上来，但是不讨厌。
商岚点点头，看着她：“谁告诉你的？”
酌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双手放在桌上，握的紧紧的，她的手指很细，握起来的时候拳头露出骨头，看着很用力的样子：“我爱的人，他死了，我想知道，是谁害死他的。”
“是谁让你来找我的？”商岚一字一句的说。
温心觉得他的状态有些不对，赶紧开口：“商岚？”
可是商岚没有理会，第一次，他如同是紧紧握住了一根鱼竿，他知道下面有一条鱼，是不是大鱼无所谓，他都不想放手：“是谁？”
酌谙看着他，也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找到谁杀的，我就告诉你是谁。”
商岚没有接下去继续说，酌谙就这样子看着他，俩人的气场交锋，谁也不愿意退让半步，倒是让中间的酌钦和温心既觉得奇怪又有些莫名的难受。
最后是商岚妥协的，握着拳头的手一点一点的松开：“好。”
酌谙说的爱人，是一个鲛人，虚无之地的鲛人，酌谙遇见他，是在仙界，若水之境遇见的人。
从来没有人说过，若水之境是通往虚无之地的，因着若水之境在九重天最边上，平日里没人喜欢去，特殊的日子也没有神仙喜欢去，那里的水又冷又无趣，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仙界本来就冷清，犯不着再去寻一个更冷清的地方了。
酌谙也不喜欢那更冷清的地方，若不是家里人非要她来仙界走一走，说是和北芒君一家联络感情，听说北芒君的儿子韫風与自己年龄相当，北芒君也有意与此，简单来说，就是相亲。
她才不喜欢相亲，更不喜欢这冷冷清清的天界，但是有酌钦压着，自己又不敢不来，象征性的去北芒君的宫殿前面晃了一圈，扭头就往别处去了，一不小心，入了若水之境。
先前说了，若水之境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入口，不知道出口，酌谙一开始不知道，还以为入了哪位仙人的结界，但是很快发现就不对了，因为在那池子中间，见到了一条人鱼。
仙界怎么会有鲛人？
湿漉漉的长发贴着俊美的脸庞，带着些许异域风情，一双眸子比常人要凹陷一些，深蓝色的眸子比大海与天空都要蓝几分，从没见过有哪双眼睛，是这般纯粹的蓝色，他的鱼尾十分漂亮，鳞片好似发光的宝石。
让人着迷。
她尚未开口，那鲛人便看见了她，顷刻间化为人形，也披上了一件白色的袍子站在水中冷冷看着她：“你是何人？”
酌谙可不是被吓大的：“你又是何人？这可是天界？你一个鲛人，居然敢来天界？！”
“原来是只小狐狸？”
居然被一只鲛人看穿了？
不过能化成双腿的鲛人......
酌谙默默的后退一步，这鲛人道行高深啊......但是自己可是青丘的狐狸，不能怂啊！于是深呼吸一口气，抬眸恶狠狠的说道：“我我我，我告诉你，我可是青丘的狐狸，我，我可爱吃鱼了！”
“是吗？”他猛的凑近，酌谙吓的呼吸都停了，眼睛只能对上那一双湛蓝的眸子，冷的吓人，听得他说道：“刚巧，我也爱吃狐狸肉。”
话语刚落，就见着酌谙猛的蹲下身子，毫无形象的抱住他的腰大哭：“呜呜呜，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呜呜呜你放过我吧！呜呜呜呜......”
边干嚎，边从旁边偷偷沾了点水往脸上抹。
虽然说青丘的狐狸不能怂，但是小命重要啊！
“喂？”鲛人一头黑线：“你方才不还说爱吃鱼吗？”
“不吃了不吃了，”她连连摇头：“只要你放过我，我以后都不吃了。”
“你这狐狸未免也太给青丘丢脸了吧？”鲛人略微嫌弃，蹲下身去：“你叫什么名字？”
被人说了丢脸，酌谙有些不高兴，垂下脑袋不回答了。
鲛人又道：“我叫代望，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酌谙。”
第六十九章：人鱼与狐狸
离人间中秋尚且还有几天的时间，一只狐狸遇上了一只人鱼。
表面凶内心怂的小狐狸遇上了表面弱实则强大的人鱼。
一只狐狸输给了一条鱼。
诚然，像是酌谙这种要面子的人，这一次吃了亏，下一次一定是要找回场子的，但是又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只能是自己今天从家里偷个法器过来，刚到若水之境，还没有来得及把法器亮出来，就被代望一盆水给冲掉了。
酌谙浑身湿透狼狈的站在岸边，代望优雅的从水上凑过来，一双蓝色的眸子玩味中偏还要装作很是心疼的样子：“哎呀，小狐狸你这是怎么了？”
“......”
“对了，我方才在水里捡到一个东西，”他拿出法器：“这是你的吗？”
酌谙冷漠脸。
代望微微一笑：“想要回去吗？”
酌谙点点头。
代望笑：“那你求我啊！”
第一次，失败。
第二天就打算偷袭，然后继续失败。
第三天，还是失败。
第四天......
第五天......
过了几天，还是压不住心里的一口气，又去偷了更厉害的法器，为了防止丢了，还特意绑在了身上，然后就连着自己，一道掉进了水里。
狐狸掉进了水里啊？
酌谙有些绝望，从小到大，父母和兄长姐姐就教导她各种法术和生存的技能，比如说抓鱼，比如说打架什么的，但是从来没有教过她游泳，对此酌钦的解释是：“咱们狐狸都怕水，你又是特别怕水的，你用不着这个技能的。”
没错，酌钦说的一点都没有错，长到现在两百岁，酌谙就没有靠近海边一步，小江小河的也能轻松水上漂，是没有压力的，但是打死她都想不到，现在自己会掉进水里，还是在如此冰冷的若水之境。
“救命......救......”她努力的在水里挣扎着，也只有咕噜噜的声音，感觉自己已经喝了一肚子水了，感觉自己这次是要玩崩了的时候，一只手搂住她的腰，然后往水面上去。
接触到空气，可以呼吸，酌谙摇摇头缓过神来，身子漂浮在水中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她努力的抓住搂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如同是抓住水中的浮木，然后重重的咳出几口水。
代望原本是打算松手了的，但是被她抓的紧紧的甚至于不能把手拿出来，只得说话：“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不能！”酌谙一个转头，重重的一甩直接把一头发的水全部甩到了代望的脸上。
代望冷漠的看着她，打算直接把人给踹开了，结果面前的人就哭了。
嗯，没错，哭了。
我被你甩了一脸的水，我都没有哭呢！你哭个什么劲儿啊？
酌谙确实是哭了，委屈的要命，这几天一直被代望欺负着，现在又掉进水里，刚才还差点死了，谁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理智这种东西？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代望一瞬间有些慌，也有些愣住：“你，你是在哭吗？”
酌谙哭的更用力了：“我，我哭的这么明显，呜呜呜，你看不出来吗你！我.....嗝......”
边哭边说话的结果，就是突然一下开始打嗝了。
哭到打嗝，也是很可爱了，代望本来还想用可怜的眼光看着她，但是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这一笑可热闹了酌谙，甚至于忘记自己还是在水里，一下子就松开了代望还把他推出去：“你还笑！”
人是推出去了，没了支撑脚下一空又要往下掉，好在代望眼疾手快又给她抓住了：“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我只是没有见到过有人在我面前哭，你知道，在水里，是看不见眼泪的。”
酌谙深呼吸一口气，用了点法术把打嗝给压下去了，看着代望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才扁扁嘴：“那你们人鱼真无趣，我阿爹说，不会哭的妖怪，都是无趣的。”
代望好奇的问道：“还有妖怪不会哭吗？”
酌谙想了想：“我们狐族以前是没有眼泪的。”
“然后呢？”
“然后？你带我上岸，我再告诉你。”
代望很是爽快带她上岸，坐在她的身边，听酌谙讲了一个故事，身上的水也一点一点的烘干。
连带着之前的那些小脾气，也一点一点的消失。
小狐狸啊不讨厌鱼了。
人鱼很爱听小狐狸讲故事。
九重天上，若水之境，虚无之地。
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长着。
第七十章：人鱼与狐狸
也许人鱼自己也不知道，也许狐狸有点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有人天天从青丘往若水之境跑，有人天天从虚无之地游到若水之境，只为了见一个人，然后和她（他）一起坐在湖边聊聊天而已。
“其实青丘很美的，天空草地都很美，你一直生活在海里，肯定没有见到过对吗？”
“其实虚无之地也有一片草地，只是长在海里的......一直很绿，我没有见到过天空，也没有见到过花朵。”
“那我下一次带给你，海里有什么好玩儿的？”
“我没怎么去过大海，虚无之地和大海不一样，那里，那里也很美，就是美的不真实。”
“美的不真实？”
“对，一切的东西都太好看了，好看的像是假的。”
“我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形容，好想去看看。”
“可惜虚无之地除鲛人外都不能入内......明日，我给你带个贝壳吧？海底的贝壳很好看。”
“行啊......”
直到第十日，酌谙被人发现了。
也是难怪，日日往九重天跑，谁见了都得奇怪，酌谙还算是好的，至少九重天上还有一个家里想要撮合一下的韫風上仙，但是两家人偶然间碰上，结果发现韫風居然是从来没有见到过酌谙。
才觉得不对劲，派了人跟着，到了若水之境，就进不去了。
待酌谙再次回来的时候，就被家里人抓住关了起来。
而那边代望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鲛人发现了他常常离开虚无之地，去往若水之境这个事情。
若水之境通虚无之地，这纵然是天帝也不知道的事情，鲛人一族向来小心，若是给外族知道了这通往虚无之地的办法，也恐给鲛人引来杀身之祸，于是竟然将代望关了起来。
“后来他挣脱了牢笼来找我，我们约定一道离开，躲到了这清水城，”酌谙已经稳定了好了情绪，一字一句的说着，耳边似乎还能够听见他在自己的耳边低语，用他特有的声音，夹杂着一点海水温柔的味道，温柔的在她耳边说话，一切女孩儿对于喜欢的男子的想象。
酌钦道：“你一开始就不该去的若水之境，后来更是不该逃离家里！”
“不该？”她看着酌钦，道：“有什么不该？我若是不逃，我这辈子都不会遇见代望，遇见他，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你！”酌钦给这一番话气的不轻，手指刚刚伸出来指着她，又颤抖着放下了：“那你现在，找到你想要的了吗？”
“没有，代望死了，”她垂下眸子，声音颤抖着说道：“离开大海后，他身子越来越虚弱，在昨日，死了。”
“那尸体呢？”
“也不见了，”酌谙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见了......”
“这怎么会呢？”温心很奇怪，凝眉看着商岚，似乎想要问商岚的意见。
商岚手中拿着一杯茶，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倒上的，只觉得茶香异常，萦绕在茶馆之中，便让人有些流连忘返了，白玉杯子小小的一杯，握在他手中，纤细的手指骨节分明，却比这白玉还好好看几分，听得商岚开口问道：“你是何日遇上的代望？”
“半月前。”
“在若水之境？”
“在若水之境。”
商岚又问：“你与代望离开，是什么时候？”
“六日之前。”
“不对！”酌钦立刻道：“你七日前就走了，我找了你足足七日，你六日前才离开的青丘？那你怎么躲的？”
酌谙疑惑的看着他，道：“不是的，代望六日前来找我的，我六日前离开的，七日.....七日前我还在青丘啊！”
“第七日，我们一道去的九重天，见的韫風.......那代望是如何入的青丘？”酌钦似乎觉得有点不对：“青丘之中有结界，异族无法进入。”
“代望有我给的法器。”
“可我们只看见你逃开，”他说：“从父亲的古镜中，只看见你逃开，无奈之下，找到的温心姑娘假装是你，去见的韫風，这个都可以作证。”
温心点点头：“没错。”
“不可能！”她喃喃：“我绝对不可能记错时间......”
温心摇摇头：“我们也不可能记错的，难道是时间不对？”
酌谙脸色又苍白了一些，手攥成拳头在微微颤抖，不对的，是时间不对吗？不会的......
商岚垂下眸子，说道：“若水之境，不通虚无之地。”
“什么？！”
第七十一章：人鱼与狐狸
“不会！他亲口告诉我的！”酌谙猛的站起身，差点掀翻了桌上的茶水，看着商岚的眸子全是不相信与愤怒：“若水之境通往虚无之地，是他亲口告诉我，不会有错！”
温心也说道：“不会的，我也听到那鲛人说过，若水之境，通往虚无之地。”
商岚轻笑了一声，重复了一遍：“若水之境，从来不通往虚无之地，若水之境不通往任何一处，那只是开天辟地的时候，留下来的一个无妄之地而已。”
“你是什么意思？！”
商岚看着酌谙，道：“若水之境常有人闯进去，上古时期，那里有过一场战争，一场鲛人与仙人的战争，最后以鲛人的失败告终，被驱赶到虚无之地，那场战争中，死伤无数，鲛人的歌声，可以蛊惑人心，制造梦境。”
话语点到即止。
酌谙的身子颤抖的厉害：“你是说，这一切，都只是鲛人蛊惑我的梦境？”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商岚没有再说话了，只是他眼中那明明白白写着的看着一个可怜女子的眼神让酌谙越发的感觉到奔溃。
“怎么会是梦呢？”她说：“明明，一切都那么真实......怎么会是梦呢？”
商岚指尖轻点茶水，那茶水轻轻飘起一阵的浓烟，而在那股子浓烟里面，几人抬眸看去，从里面，展开了一幅幅画卷，伴随着商岚解释的声音，一个从头到尾，一个人的故事，悄然展开。
“很久以前，鲛人与仙人的战争，鲛人贪心，除掉大海，还想要天界的位置，知道天界有一处名为若水之境，从上古时期留下，仙人从不进入，便想着以若水之境作为突破口，却不料还是被人发现，无奈之下，鲛人背水一战，将战场硬生生引入若水之境，而那场战争是鲛人族的太子，代望来组织的。”
“大战鲛人死伤惨重，代望也被割去头颅砍掉鱼尾扔在若水之境，但是代望的歌声并未散去，于是天界封锁了若水之境，鲛人也因为这场大战被驱逐至虚无之地，但是，尽管如此，鲛人之中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世代有了一个传说，传说鲛人代望的魂灵并没有散去，只要有鲛人去了若水之境，就能带出代望的魂灵，能带着鲛人族，重新返回大海。“
他的声音不重，也不会被忽视，更不会有喧宾夺主的味道，好像就是一个说书人，陪着图片，对你诉说着一个故事，而翻腾的云烟里，代望的样子，鲛人的样子，那一场大战，以及......千百年后出现在若水之境的那只小狐狸。
酌谙睁大了眼睛，看着云烟中的自己，那般不小心就闯入了若水之境，她所想象中的相遇，在另外一个角度里，却只是自己的喃喃自语而已。
商岚垂着眸子淡淡的说道：“一切都是假的，你从来没有遇见过代望，代望的歌声与魂灵确实存在在若水之境，你将他带了出来，鲛人也知道了，为了让我们相信你确实是和鲛人族的王子出逃的，鲛人甚至不惜出现在大海里，杀人，泛起波浪，只为了带回他们在岸上的，曾经的王子代望。”
第七十二章：带我进去的人
酌谙的眼神已然不止是呆滞了，全是不可相信，全是无可适从，她曾经以为甜蜜，以为是海誓山盟，以为人世间有这么一个美好的人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虽是跨越种族也好怎样都好，但以后总还会有大把甜蜜的时光来挥霍的。
但是却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
画面的一切，她的出逃，她的誓言，原来对面根本没有人，从来都是她一个，被歌声蛊惑而产生的幻觉......
“那，那他的魂灵呢？”酌谙忽然问道。
商岚看着她，像是忽然没有了耐心一般狠狠皱眉说道：“他的魂灵被你放出来如今在清水城危害人间，怎么？你还想着和他一起吗？你幻境中看见的是你想要的代望，并非是真实的。”
酌谙听到这番话，眼中彻底的灰冷下去，如同冬日的夜晚，没有光亮冰冷的吓人。
你可以想象的，那种你拼命的在雪夜里奔跑，光亮却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你眼前，你被四面八方的黑色包围，所有的墙与树木你都看不见，你像是在一个空旷的广场里，抱住自己也不会有一点温暖。
嗯，这就是酌谙此刻的内心。
温心不觉得她可怜，只是好奇商岚突然的没有耐心，侧过头去看他，来不及说一句话，商岚直接伸手将那些烟雾挥散开来，一切如同镜花水月一场空，他对酌谙道：“现在一切都知道了吧？告诉我，谁让你来找我的？”
酌谙这才回过神来一般，看了看商岚，再看自己，开口说道：“她说她叫璇婼。”
璇婼......
温心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论是从哪里，还是从商岚的口中，这都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她不知道为什么商岚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脸色就变了，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听着名字......像是一个女子呢！
温心脸上出现在暧昧的神色，女子啊......
“璇婼......”商岚轻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多久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了？有千百年了吧？除了他，很多人都忘记了这个名字，更多的人是根本不知道这个名字，日新月异时间流逝什么都在更替，他都是一个过去的人了，就别说是璇婼了。
他问：“她现在在哪里？”他知道问出这句话没有任何的意义，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她早就离开了，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果然，酌谙摇摇头：“我刚来清水城的时候遇见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她在哪里了。”
“在清水城遇见的她？”商岚问，原来她在清水城，尽管是这样，也不来见自己一面吗？
酌谙点点头，脑海里似乎还能回忆起见到那个女子的样子，她牵着一匹瘦弱的白色小马，缰绳的地方挂着一串小铃铛，一动铃铛就“叮铃叮铃”的响动，拉着缰绳同失魂落魄的她说去房言巷找一家无忧茶馆，茶馆里找一个叫商岚的人，那女子声音很好听，非常动听，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裙子，洁白的手腕上一条宝石手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是她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她的容貌并没有那么惊人的美丽，论美丽，绝对比不过面前的温心，但是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本藏书，所有人看见这本书，都会好奇，都会想翻一翻，也都相信，内容不会让他们失望。
“我知道了，”商岚垂下眸子，再度抬眸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先前淡然的表情：“你们青丘的狐狸闯下的祸，该如何处理？”
现在是开始算账了。
酌钦一噎沉默下来，确实，把代望的魂灵带出来这种事情，是酌谙做的，被引诱，闯出大祸，说起来也都是青丘的责任，只是这件事情兹事体大，酌谙一个人承担不下来，酌家能不能承担都难讲。
但是，人家都已经帮忙找到酌谙了，还能求别的什么吗？
只得点点头：“这件事情我会回去上报，所有后果，我们青丘酌家，全部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