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斗转星移 第八十四章 重返皇宫（下）
时过正午，王嫱的肚子里开始叽里咕噜地抗议，可是面前那洗不完的衣服，让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去考虑温饱问题，背上还隐隐作痛的淤青提醒着她，那个可怕的胖宫女，绝不会是只饿她体肤而已，若是惹恼了她，只怕伤至筋骨的事也做的出来，她如今没了玄天玉符护身，又是完全彻底的肉体凡胎，这皮肉之苦，可是得真真切切地忍受。
所以过了午时，虽然越来越而，可是王嫱干活的速度反倒快了许多，慢慢地熟练起来，那些衣服大多是宫内侍卫或太监的，颜色灰暗低沉，就算洗的不怎么干净也看不大出来，最重要的，还是速度。
所以当那胖宫女再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如此卖力地埋头苦干，居然有些意外地说道：“啧啧，王嫱你今日转了性子吗？好好干吧，以前要有现在这干活的劲头，何至于成天挨饿呢？看你瘦的那个皮包骨头样，真是比骷髅都要难看——啊！——”她走到王嫱对面，正好王嫱抬起头来冲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灿若春花，艳若桃李，看得她一下子傻了眼，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谁？”
王嫱微笑着说道：“我是王嫱啊，姑姑你方才不是在叫我吗？”
胖宫女看着这个自入冷宫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女子，一直被她欺压折磨的人，平日里都如行尸走肉一般，今日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收拾得这般漂亮，看那花容月貌，若是一旦被皇上看见，只怕立刻就能一步登天。这一转念之间，她竟出了身冷汗，迟疑地说道：“王——王嫱姑娘，怎么今日里想起打扮了？你这一打扮，我都差点没认出你来。”
王嫱冲她微微一笑，说道：“或许是姑姑你那一棒子打醒了我，原来那模样怎么见人呢？我这就快洗完衣服了，不知道姑姑还有没有给我留饭啊！”
“没有！啊！有！有！”胖宫女先是自然地拒绝，猛地回过神来，又换了副嘴脸，媚笑着说道：“说起来我也姓王，和嫱姑娘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以后就叫我红姑好了，这些衣服先放下吧，吃了饭再说，你都这么瘦了，若是饿坏了可是不好！”
王嫱见她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心中虽然觉得好笑，但面上还是保持着标准的微笑，跟着她一起去了冷宫的小厨房，那里甚至还没有御膳房的一个灶间大，也只有两个宫女在里面收拾着，桌子上碗碟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留下的饭菜。
红姑一看王嫱的眼神，便转向那两个正在收拾灶台的宫女大声吼道：“阿云阿菲，赶快拿点饭菜出来，给嫱姑娘摆上！”
那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大着胆子说道：“红姑，菜不是刚才就吃完了吗？就锅里还剩两个凉馒头了，不过是您说等晚上给冷宫里面那位送去的。”
红姑眼珠一转，恶狠狠地说道：“不用管那位了，饿不死的。赶快热热拿来给嫱姑娘。”
王嫱听得似有蹊跷，但又不好直接抹了红姑的面子，只好谢道：“那就多谢红姑了。”
红姑张着血盆大口笑了笑，说道：“嫱姑娘你进来的时间短，还有大把的青春美貌，我们这些人就不行了，只能在这里养老等死。若是日后你有了出头之日，只要别忘了我们就成！”
王嫱看看那两个宫女，都是一脸的菜色，面黄肌瘦，眼角额头都已有了细细的皱纹，两鬓的青丝也染上了缕缕白霜，显然在这里已经呆了许久，连眼神动作都显得有些呆滞木纳，她心里不由微微地颤抖了一下，若是让自己也这样被关上几年，真不知会不户也变成她们这样了。
一个宫女倒了碗热水端给她，低低地说道：“先喝点水垫垫吧！”
王嫱感激地接过来说道：“多谢姑姑！”
红姑嘿嘿一笑，说道：“看来你还真的醒了，想不到我这一棒子，连傻子都能打醒了！嫱姑娘，她是阿云，你以后叫她名字就是了。那个老躲在灶角灰头土脸的就是阿菲，也是痴痴傻傻的，只是她已经傻了好几年了，没你这么好的运气，挨了那么多次打都不清醒，也不知是不是打得太轻了！这回用点力气试试！”
王嫱急忙拦住她说道：“红姑可不要打她了，我和她的情况不同，我记得自己小时候就曾犯过这毛病，叫做离魂症，就好像丢了魂魄般，若是被人打得碰巧了，就能清醒了。可能阿菲的情况和我不同，你若是打得重了，万一她有什么意外怎办？”
红姑挠挠头，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知道她没你这造化。其实傻就傻了吧，她这样子好歹还能活下去，没什么感觉。你没见后院那位，刚来了才不过一个月，就寻死觅活的好几回，后来被皇后娘娘派人来好好整治了一番，这才老实了。”
“哦，一个月？”王嫱心中一动，旁敲侧击地问道：“红姑我方才清醒过来，好些事情都记不大清楚了，我来这里多久了？新来的那位，是哪个宫里的啊？”
红姑一心想借着她出头，自然摆出副自己人的架势，拉着她在厨房门口的小餐桌旁坐下，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啊，来了能有大半年了，来的时候就和阿菲似的，痴痴傻傻，话也不会说，事也不会做，好多事情还得红姑我替你做，现在总算好了，只要你清醒过来，凭姑娘你的姿色，在这后宫总有出头的时候。后院那个就惨了，听说是仗着自己得宠，就对皇后无礼，后来不知什么事冒犯了皇后，还以有皇上的宠幸就可以横行后宫了，结果被太后杖责，这一打可不要紧，那泪啊汗啊，把那妆容都弄花了，让皇上一看，原来她平日的美貌有五成都是画出来的。其实这女人啊，本就是三分样貌七分打扮，有几个是真的天生丽质的。只是这真正的容貌被皇上看见了，自是吓了一跳，从此就冷落下来。后来被皇后寻个短处，就送到这里来了。她开始还有些不服气，哭着喊着要见皇上，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后来皇上下令削了她的封号，她才知道真的完了，寻了几次短见，幸好都被阿菲救下了。皇后娘娘来看过她一次，让人给她扎了针，这才断了她的念头。嫱姑娘啊，你可是要记住这教训，后宫里美貌的女子多的是，但皇后只有一个，就算是得了宠幸，若是持宠生骄，引起其他娘娘的不满，就算你有皇上撑腰，可这人的青春美貌有限，皇上又是贪新鲜的，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早晚落到她们手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可就惨了！”
王嫱听得打了个寒战，忍不住问道：“却不知后院那位现在怎么称呼？我们在这里是不是就专门伺候她啊？”
“伺候？”红姑冷笑一声，说道：“谁还稀罕去伺候她啊，这宫女入了冷宫，不过是换个干活的地方，可这受过宠幸的后妃进了冷宫，想再出去可就难了。她苏红袖当初风光得很，如今那样子比鬼都丑，你若是不嫌恶心的话，以后给她送饭的活，就交给你吧，那些个衣服，让阿菲去洗。”
王嫱再也听不见她其他的话，只是呆呆地重复着那个名字，“红袖，红袖竟然会在这里！”
第五卷 斗转星移 第八十五章 悬梁刺骨（上）
端着两个热好了的馒头，王嫱慢慢地推开冷宫后院的那扇门，门里是一片荒芜的草地，只有当中被踩出的窄窄小道显示出这里还有人曾经来过。小道很短，尽头就是那两间破旧的厢房，谁都不会想到，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还会有这么荒凉破败的地方。那房屋矮小破败，门窗均有破损，风一吹过，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只是不停的摇晃着，勉强地还挂在框上没掉下来。
王嫱见这里竟比自己那时所住的柴房还要破烂不堪，不觉有些心酸，不管红袖如何对她，毕竟姐妹一场，想不到她竟会落到如此地步。
她轻轻地走到房前，小心地推开那已然坏了一半的房门，入眼处，一张破旧的方桌，两张长凳，靠墙处一张窄窄的板床，上面平躺着一人，身上盖了张破旧的薄被，那一头长长的头发竟被根绳子系着栓在了房梁上，长发中，竟有一大半已变得花白，如此揪扯着她，使得她只能半躺在床上，木然地瞪着屋顶，如同死了一般。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令人闻之欲吐。
王嫱不由惊呼一声，急忙冲了过去，随手将馒头放在桌上，就过去想要解开那绳子。刚一碰到绳子，却听苏红袖淡淡地说道：“你是新来的吧，别解了，解了你要受罚，我也得再遭回罪。我已经认了，你就不必多事了！”
王嫱见她神情冷淡，已是心死如灰，忍不住落下泪来，捂着嘴低低地哭了起来。
听到她的哭声，苏红袖嘴角挤出丝嘲谑的笑意，冷冷地说道：“想不到在这里还会有人为我掉眼泪。你还是省省吧，赶快把饭拿来给我，我现在可不想死了，我还要活下去看看她有什么下场！”
王嫱听得她声音里怨毒的恨意，不由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去解开她的头发，赶紧端来馒头，刚想递给她，却见她双手都盖在被子里，刚迟疑了一下，就听她不耐烦地说道：“你这新来的真是笨手笨脚的，难道还想我自己吃啊，掰开了喂给我！那个白痴阿菲呢，为什么今天不来了？”
王嫱见她说话之时，双眼无神，似乎有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遮盖，而眼眸间更是毫无焦距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自己，口中虽说得厉害，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一抹淡淡的失落，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你看不到我吗？”
苏红袖双眼一闭，顿了一下，这才睁开来，冷笑着说道：“看得到看不到还有什么关系，到了这里的人，都和鬼没什么区别。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废话，还不赶紧给我喂饭！”
王嫱一时无语，只得掰碎了馒头，一点点地喂给她，这本是红姑给了她的，她挂念着红袖，还是忍下饥饿给她送来，却没想到她竟落得如此地步，曾经一个那么千伶百巧的女子，怎么会败的如此凄凉。看着她艰难地咽下每一口馒头，她的心里忍不住泛起无限的凄楚，这后宫争斗，女人间的战争，为什么要将人生生扭曲折磨成这样呢？
“哎呀！”王嫱一时分神，没来得及缩手，竟被她一口咬在手指上，也不知她是有意无意，竟咬的十分之重，她用尽力气才拔了出来，食指上已是两排深深的齿印，流出的鲜血霎时染红了整个手。
苏红袖咯咯地笑着，苍白干枯的嘴唇上还沾着鲜红的血，神色近乎疯狂地说道：“是你，是你，果然是你！你为什么又回来了？为什么会到这里？是不是来看我的笑话，看我有多惨？现在你高兴了吧，得意了吧，若是那天我没有替下你，如今躺在这里受这悬梁刺骨之痛的人，就该是你！是你！”
“悬梁刺股？”王嫱顾不得手上的伤痛，猛地掀开棉被，顿时骇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捂着嘴连退了几步，直到后背碰到了桌角，这才倚靠着它勉强地站住，嘴里喃喃地说道：“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棉被下面的，是一具赤裸的身体，一丝不挂地被平平摆在那木板床上，四肢上都扎着长长的钢针，穿过她的手脚，一直钉入床板之上，让她连手指都无法挪动一下。还有一些细细的小针，扎在她的每处关节上，让她整个人如木偶般僵直地躺着，没有一丝的生气。下身处的床板被挖了个洞，隔着床板下面摆着个木桶接着她的排泄物，一掀开被子，那恶臭的气味就更加浓重。那原本青春美丽的胴体，如今看来却干瘪枯瘦，发出暗灰色的腐败气息，就算是那从坟墓里挖出来的僵尸，也不会比这活生生的人偶更加可怕。
苏红袖冲着她的方向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她不过是怕我变成厉鬼来找她报仇，所以拿这定魂针锁住我，想让我生死两难。哼，她想看我求饶，我偏要这么活着，活着看她还能得意多久！昭君，你看看我，就是因为你，我才会落到如此地步！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王嫱拼命地摇头，垂泪道：“我从来没想过害你的，红袖，是你自己要进宫来的，是你自己选择去亲近皇帝。红袖，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苏红袖突然静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屋顶，无神的大眼睛里忽然滚落两行泪珠，苦涩地说道：“你没害过我，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呵呵，我的好姐姐，难道你忘了，当初是你让我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不要进宫来。我听你的话，可是你呢，你明明已经注定了要入宫，可是还要去招惹他，若是没有你，如果那天没有你该多好！他一定会喜欢我的，可是你，你站在那里就抢走了我的一切。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管你要不要，所有人的关爱都会给你，可是我哪里比你差了，为什么他的眼里只有你？我入宫来，就是要让你永远无法出头，这里不仅仅要靠美貌，还要比拼心计，要心狠手辣，这些你都做不到，所以注定你会失败。我抢走了皇上对你的注意，设计让皇后将你打入冷宫，看着你变得痴痴傻傻。却没想到，最后这一切，还是会落到我的头上了。可是——”她的话音一转，无限怨毒地说道：“若不是你当初欺骗了我，我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装好人了，我一想起你那假惺惺的样子就想吐，你滚！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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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斗转星移 第八十五章 悬梁刺骨（下）
王嫱跌跌撞撞地逃离了那个可怕的地方，一口气跑回了厨房，靠在门口的柱子上，大口大口地呕吐着，将胃里本来就没多少的食物尽数吐了出来，最后吐出的都是清水，甚至还带着暗青色的胆汁，吐到浑身无力，抱着那木柱就瘫在了地上，几乎无法再站起身来。
阿云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了她一眼，小声地说道：“红姑出去了，你最好在她回来之前打扫干净，要不还得受罚！”
王嫱勉强地点点头，应了一声，但还是瘫坐在那里良久，红袖那可怕的身体在她脑海里简直像场噩梦，虽然看过史书记载的什么“人彘”之类的后宫惨剧，可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活生生的人偶，那种可怕的感觉，远远不是她的心理能够接受的，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再回到这里。这里的一切与她有什么相干，为什么她还要去替那些古人担忧，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妲己或许会乐在其中，而她，就像红袖说的，根本就不可能出头。
“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她暗暗地对自己说，也不管阿云在后面叫喊些什么了，拼命地向外跑去，这个可怕的地方，她一秒钟也不想多呆了。
冷宫的地方不大，高高的院墙内不过三进矮房，厨房又在中间的位置，她没跑出多远便看到了那扇通往外面的门，不假思索地跑了过去，一把将门拉开，突然面前闪过两道寒光，两把锋利的长枪在她面前交错拦住，两个全副武装的侍卫怒吼一声，说道：“回去！冷宫中人，没有手令一律不许出来！”
王嫱一怔，这才想起这冷宫不是自己想离开就能随便离开的地方，到了这个时代一来，一直有喜媚他们帮着照顾着，从来没有遭受到如此可怕的场景，一时间真有些不适应了。
她呆在了那里，那两个侍卫便有些不耐烦了，其中一个没好气地说道：“还不赶快回去，若是被人看见你开门，不打死你也得让你脱层皮！”另一个却突然惊呼一声，怔怔地望着她说道：“你——你抬起头来？”
王嫱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不过是个年轻的侍卫，相貌平平，只是那双眼中，除了惊艳的眼神，竟还带着分狂喜的神色，看清楚了她的样子，兴奋地大喊道：“是你？我见过你!你居然会在这里！——”
另一个侍卫也看清楚了王嫱的容貌，不由奇道：“想不到冷宫之中，竟然还有这等绝色！张平，你发什么神经，在哪里见过她了？我们调来冷宫守卫才不过两天，难道你就想——”他的嘴角露出抹猥琐的笑容，不怀好意地扫过王嫱，收起了长枪，慢慢朝她走了过去，奸笑着说道：“反正这一入冷宫，就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姑娘这等姿色，白白在这里独守空房，倒不如便宜了我们哥俩，你说是不是啊？”说着将长枪丢给那还在兴奋得发呆的张平，两步就冲进了冷宫之门，顺手将门关上。
张平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大力地敲着门喊道：“赵强你疯了啊！你想干什么？千万不要乱来啊!——”
赵强已将门栓拉上，冲着门缝笑道：“你就先替我把着门，反正这冷宫也没人来，等我先爽了，回头再换你进来！”说罢转身便狞笑着冲王嫱走去。
王嫱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再看到他竟然关上了门，顿时吓得毛骨悚然，后退着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那侍卫脸上露出色迷迷的表情，扑过来想一把抱住她，被她一下闪开，躲到前厅的柱子后面，惊慌失色地说道：“你如此大胆，敢在皇宫里乱来，难道就不怕砍头吗？”
赵强嘿嘿一笑，说道：“美人儿你就别躲了，这冷宫可不比别的地方。你若是在皇上的三宫六院里，我自然连碰都不敢碰你一下。可是这里，嘿嘿，就算你今天死在这里，也不过是找张破席子卷了丢出去喂狗，谁会管你是美是丑？只要你从了我，我保证以后让你在这里吃好的穿的好，不会像后院那个一样做个活尸！”说罢猛地又朝她追了过去
不料王嫱虽是个弱女子，可也曾跟武宣学过几天身形步法，腿脚灵活的很，飞快地跑进了内院，冲着厨房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道：“阿云！阿云!救命啊！——”
赵强却一直追了进去，放声笑道：“你叫啊，叫也没用的，这冷宫附近根本没有人，就算你叫破了喉咙也没人能来救你！”
王嫱跑到厨房门口的时候，骇然看见的是，那阿云竟然两只手里各拿着把菜刀，站在门口，脸上的神色说不出的古怪。她急忙跑过去说道：“阿云，快救我！这个侍卫他——他想对我——阿云！”话还没说完，却看见那菜刀猛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一下子楞住了，呆呆地看着阿云，“为什么？”
赵强已追了过来，看到此景，哈哈大笑着搂过阿云，在她面上亲了一口，得意地冲着王嫱笑道：“忘了告诉你，阿云早就是我的人了!你们这些冷宫里的女人，若是没有我们，岂不是早就要寂寞致死？可惜我怎么早没看到，这里面居然还藏了你这么个大美人！比那后院的活尸刚来的时候还要标致，啧啧，看来老子被贬到这冷宫看门，没了官运，艳福可是不浅啊！——”
阿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收回了菜刀，冷冷地说道：“带走，少在我眼前碍眼！”
赵强打了个哈哈，冲着她笑道：“阿云你放心，就算有了她，我也不会忘了你的！”
王嫱看着阿云慢慢地又隐回了厨房阴暗的角落里，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堕冰窟，怎么也没想到，这冷宫里竟然还会有着这样黑暗可怕的事情。一时之间，她的手脚发软，全然没有了力气。
那赵强将她一把抱起，抱到那一排宫女的卧房门口，一脚踹开房门，将她重重地丢在了床上，刚想关门，突然看到门后竟然还藏着一人，两眼发直地看着他，正是那痴痴傻傻的阿菲。他先是皱了下眉头，然后一把拉过她骂道：“你这疯子，藏在这里干什么？滚！——”刚把她推到门口，却被她重重地在手上咬了一口，痛得他大叫了起来，一掌向她脸上打去，还没落到她的脸上，自己的脑后却被东西重重地砸中，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晕倒之前，看到那面色苍白的王嫱站在那里，手里高高地举着个坛子。
第五卷 斗转星移 第八十六章 冷宫月夜（上）
“他死了吗？”阿菲飞快的关上了房门，转向王嫱，眼神清澈明亮，哪里还有半点的痴傻模样。
王嫱摇了摇头，惊恐地看了看地上那个一动也不动人，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我不想杀人，是他逼我的！”
阿菲冷笑一声，说道：“这个禽兽我早就想杀了他，若不是我这些年来装疯卖傻，扮丑作恶，也不知被他欺负多少回了。”说话间，听到外间传来一声巨大的撞门声，然后便是一阵急促纷乱的脚步声和一个男子的大吼大叫声，她面色微微一变，抢过王嫱手里的坛子，扔在了一边，撕烂自己的半边衣襟，眼神一变，又开始疯疯癫癫地哭泣了。
王嫱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见房门被猛地推开来。方才门口那个叫张平的侍卫和红姑一起冲了进来，看到地上头破血流的赵强，衣衫凌乱哭哭啼啼的阿菲，还有正站在那里发呆一脸惊惶的王嫱，两人先是一愣，却异口同声地向王嫱问道：“你没事吧，他有没有伤到你？”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根本没去注意地上那个家伙的死活。
王嫱一怔，不明白他们的反应为何会如此奇怪，只得支吾着说道：“我——我没事！只是他——”
红姑一把拉过她来，紧张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狠狠地又踹了地上的赵强一脚，轻啐道：“这个胆大包天的色鬼，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来了，真是不想活了！张平你赶快把他拖走，若是再等一会，云姑来看见了，就连你都脱不了干系！”
张平见她已亲热地拉住了王嫱，而自己的同伴还不知死活地躺在地上，知道这次的功劳自己是邀不上了，只得按她的吩咐将赵强拖了出去，嘴里还恨恨地嘟囔着说道：“都怪你这个死色鬼，也不看清楚是什么人就敢动手!那可是皇上亲自下令绘图照影传遍全国寻找的美人啊，我们若是报上消息去，那可是升官发财的大好路子，可如今被你这个色鬼连累得老子不但功劳没了，搞不好还得掉脑袋，唉，看那红姑的得意劲，真是命苦啊！——”
他没注意到的，是那厨房角落处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正盯着他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恐惧，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
红姑牵着王嫱走到隔壁的卧房，那本是她一人专用的房间，指着里面宽敞舒适的大床说道：“那别被那禽兽的脏血弄的臭气熏天的，嫱姑娘今晚就先住在我的房间里吧，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接你出冷宫了。”
王嫱心头一紧，急忙问道：“你方才出去，将我清醒的消息告诉别人了？”
红姑不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那是当然，我们这里你别看是冷清的很，可是无论皇后太后，都关照我要好好看着你，如今你好了，我自然要去禀告一番。”
王嫱暗叹一声，追问道：“那你方才所说的云姑，可是太后身边的云青云姑姑？皇后那边，你可曾告诉她们？”
红姑干笑了一声，说道：“原来姑娘认得云姑啊，你放心，我红姑也不是第一天入宫的雏儿了，什么话该说不该说我清楚的很。皇后那边我一个字都没透露，别看皇后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真的整起人来手段可厉害的很，咱们后院那主儿不就是个例子。我以后还指望靠姑娘你呢，只要你得了皇上的宠幸，后宫里每个女人都是你的对手了，我作为你的心腹，自然要多为你打算啦！”
王嫱不由噎了一下，心里暗道自己什么时候收了红姑做心腹，怎么自己都不知道呢。但是看她一脸阿谀献媚的神情，此刻自己又算是她的手下，不好直接拒绝她，只得婉转地说道：“红姑想得太远了，我如今身在冷宫，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皇上呢，这冷宫近来容易出去难，只怕我会让你失望啊。”
“不会不会的！”红姑望着她的面庞，没口子地赞叹道，“都是我以前瞎了眼了，都没看出你来。不过那时你痴痴傻傻的，头也不梳脸也不洗，邋里邋遢的谁能注意到你呢？没想到这疯劲一过，稍一打扮就这么漂亮，我红姑在皇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姑娘这等天姿绝色，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何况当初皇上得了副画像，那画上的人啊，我看就与你有七成相似，若是被皇上知道，还不立刻宣你见驾？说句不好听的，我都怀疑当初你被人弄傻了贬入冷宫，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啊？”
“这个——”王嫱苦笑了一下，红姑的想象能力真是过人啊，但她又不好说出是自己和喜媚偷溜出宫，丢下的替身，只好说道：“时间太久了，我也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了，红姑，后院的苏红袖受的什么刑罚啊？方才我不小心看到，太可怕了。”
“那算什么！”红姑冷笑一声，说道：“你是没见过更可怕的。这冷宫之中，最可怕的还不是我们这里，我们这最多也就是幽禁，若是送去了暴室，受了那幽闭之刑，只怕她比现在还要惨上十倍。”
王嫱一想到苏红袖的惨况，再听她这么一说，不由的打了个哆嗦，那暴室两个字，让她想起前世在历史中看到过的记录，那些可怜的女子，不但被抛弃，还要受到那么惨无人道的折磨，十之八九，都自杀或幽愤而死。可红袖呢，她如今连死的权利和机会都没有了。她狠狠地咬着下唇，不再幻想那些穿越小说里倾国倾城的YY，最现实的事情，就在眼前。要么尽力向上爬，要么被人踩到脚下，天壤之别间，不仅仅是待遇，而更残酷的，是生死。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既然回来了，既然注定要走完这条路，没有人再可以帮助她，扶持她，那么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自己站起来，自己的路，自己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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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斗转星移 第八十六章 冷宫月夜（下）
晚饭过后的时间，是冷宫里最无聊的时候了。
云青并没有像红姑说的那样急着赶来，冷宫的大门依旧如往日般紧紧地关闭着，外面换上了两个新的侍卫，目不斜视，如两根木头人般守在那里。
红姑早早的睡下，睡得鼾声如雷，嘴角流涎。阿菲干了一天的活，也嘟嘟囔囔地去睡了，阿云自从赵强被砸晕后就不知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始终不见人影。
王嫱被红姑的鼾声吵得实在无法休息，只好悄悄地走到院子里，静静地站在院中，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默默地在想，想那楚无尘如今是否全然恢复，想那喜媚和小安是否以为自己死了，不知不觉地，竟又想到了那个留在西域，全然忘记了她的陈少奇。
苦涩地笑了笑，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那些话，那些事，当时她就觉得太过美好太过理想的不像真的，如今才知道，那么近乎完美的痴恋，果然不是真的，只不过是一个阴谋中的手段。这世上，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天长地久，有什么生死不渝，只有前世的小说里，今生的梦幻里，才可能出现。
想到陈少奇，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王嫱皱着眉头计算了下时间，他们前往天山，又经历了乌孙大战，去了北极，闯了东海，如此算下来，陈少奇的时间，已过了大半，若是照喜媚的计算，他距离毒发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那寒冰雪莲她已交给小安放入百宝囊保管，而那千年朱果的下落，如今还没有半点线索。
武宣当时推测，这朱果会为王室所有，而妙嫦仙子也曾说过，那朱果实际上是那火灵兽的内丹，那内丹可以化作各种形状。如此说来，要找的朱果，并不一定像某些小说中所说的固定是个水果的形象，而有可能是任何一种珍奇的宝物。
可是这皇宫如此之大，她如今又在这冷宫服劳役做宫女，全然没有半点法力或是武功，若是贸贸然再闯出去，还不知道今日的事情会不会再发生，一想到那个赵强那狞笑的神情，还有那可怕的欲望，都让她不寒而栗。
只能寄希望于云青，希望她能早日来救自己离开这里。
她望着天空明月，长长地叹息一声，就算离开了这里，自己难道真的要在这皇宫里去与那皇后妃嫔们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地博取皇帝的宠爱？想到那个可以狠心到将自己枕边人丢弃在这里任人折磨的皇帝，她就有些发冷，原本以为他只是个耳根子软懦弱的皇帝，却没想到，无论哪种男人，皇帝都是最无情的一个。
不知不觉间，她又走到了后院，虽然有些害怕看到苏红袖的样子，但思前想后，武宣教过她那些法术是没法用了，有些医术还记得些皮毛，这针灸制穴之术，让她施法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解开却是不难。
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她连看都不敢看下去，苏红袖却要亲身忍受，相识一场，若是能帮她缓解些痛苦，纵使被她再骂一通也是值得。
轻轻地推开了房门，一眼看到的，却是阿菲正蹲在苏红袖的床边，一边低低地不知在与她说些什么，一边替她擦拭着身子。王嫱顿时一怔，想到今日下午她帮着赵强的情形，心下一冷，忍不住问道：“阿菲，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菲收回方才给苏红袖擦身的手，缓缓站起身来，冷冷地望着她说道：“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苏红袖更是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你看不过眼我到这里了还有人帮我吗？这么晚有心来看我，我是不是该感激涕零地谢谢你呢？”
王嫱咬了咬牙，平静地说道：“我学过点针灸，或许能帮你启出这些针来，这冷宫里很少人来，这样你可以少受些苦楚。”
“多谢，我心领了！”苏红袖轻哼一声，说道：“你的手段我还不了解吗，先是给人希望，最后又让人彻底绝望，我宁可现在这样不死不活地撑着，也不需要你假惺惺地来扮好人！”
王嫱叹了口气，说道：“红袖我不管你是怎么看我的，我只是真心真意地想帮你。我们毕竟姐妹一场，若是——”
“姐妹？”苏红袖突然尖利地叫了起来，狂笑这转过头来，一双无神的大眼睛死死地看着她的方向，恶狠狠地说道：“你若还想当我的姐妹，那就帮我去做一件事！”
王嫱看着她那表情神色，不由地身上一寒，嘴里却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苏红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挤出丝笑容来，但在干枯的面庞上，却显得格外恐怖，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替——我——废——了——皇——后！我——要——看——到——她——死！”
王嫱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用力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如今也被关在这冷宫里，根本帮不了你！红袖，若是有机会，你还是逃走吧！”
“逃？”苏红袖嗤笑道：“我能逃到哪里去？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我若是逃走，还会连累我的家人，这一切的一切，起因是你，结果的，却是皇后！那个狠毒的女人，不看到她死，我就是死都不会放过她的！”
王嫱打了个哆嗦，挣扎着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红袖，我先想办法救你出去再说，好不好?”
阿菲的眼神一闪，低下头轻轻地在苏红袖耳边低语了几句，她先是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王嫱听不见她们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到她们脸上的表情忽而凶狠忽而冷厉，让她心中一阵阵的发寒，真的第一次开始后悔，后悔再回到这里。
“好吧！”苏红袖终于长叹一声，说道：“你救我出去，我们就两不相欠了。但是，我不能逃走也不能就这么毫无声音地离开，我要你想办法，让皇上亲自下令放我出去。你能做到的话，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王嫱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第五卷 斗转星移 第八十七章 如影随形（上）
王皇后这一夜都没有睡好。
莫名地，今夜中宫里的气温就格外的低，虽然皇上贬斥了苏妃红袖，但是因为冯昭仪那件事，一直对她心怀芥蒂，也不曾再到中宫来，上月十五的时候，应祖制而来过夜，却连碰都没碰她一下。她如今年过三十，正是最需要人关爱的时候，那种空虚和寂寞让她几乎都快崩溃。
“眉心眉心眉心！你在吗？”她独自挚着烛台，低低地对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轻声唤道。虽然这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看到那黑影如水波般泛起的涟漪，她还是忍不住浑身战栗，黑影缓缓地站了起来，发出娇媚的笑声，竟似比上一次出现时的形象要完整的多，虽然还是一片漆黑，但已隐约地看出一些眉目和身体起伏的曲线，与她已不是那么相似。那纤细的腰肢和挺拔的胸膛，都是她所没有的，莫名的，她心里泛起一片悲凉，影子可以年轻下去，而她呢，难道就在这金碧辉煌的冷宫里过完一生？
眉心娇笑道：“皇后叫我出来，可有什么事吗？”
王皇后猛地一醒，急忙说道：“今天我也不知为什么，一直心绪不宁，老是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明日又是十五了，皇上依祖制会到我这里来，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留住他？我想——”
眉心捂着嘴轻轻一笑，然后伸出手在她手里的蜡烛上画了几下，说道：“皇后不用说了，我了解。我这些日子吸取了那个女人身上的精气，还能用点小法术，明日他来了，你只要点起这支蜡烛就好了，他自然会留下来与你共享鱼水之欢。”
王皇后尴尬地点点头，赶紧将蜡烛吹灭，房中顿时微微一暗，眉心的身体也略显得有些模糊了。再点起新的烛火时，王皇后却发现眉心已走到了那张硕大的红木雕花大床旁，似乎有些眷恋地抚摸着上面的红被锦帐，让她心里莫名地就有些紧张，忍不住问道：“你——你在做什么？”
眉心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有些怀念从前的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元气。皇后，那九龙珏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王皇后看到她那模糊的黑色面孔闪过的寒光，硬着头皮说道：“如今皇上对我很是冷落，上次来也没见他带着，那是历代皇帝亲传之物，就算是我，也就见过几次。他身边的人，都是对他死心塌地，我也没办法收买过来，所以到现在都没消息。”
眉心点点头，说道：“只要满了七七四十九天，那个女子身上的炼魂金针就可以彻底吸取她身上的精气归我所有。那时我就可以在白天出来，想办法帮你吸引住皇帝，你再找机会下手。”
王皇后背心不由冒出了冷汗，想起她让自己找人在苏红袖身上所施的酷刑，虽然当初请出她来对付苏红袖的人就是她自己，可是一想到她那生死两难的惨况，也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不是没后悔过自己与这个神秘的影魔所做的交易，但如今已到这个地步，纵使想后悔也晚了。这魔女的心思之细密，手段之狠毒，几乎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想到万一被她反噬的下场，不由得她不害怕。
眉心似乎看出了她的恐惧，突然飘到了她的身边，在她耳边格格娇笑道：“皇后怕什么呢？我们有过协议的，我一定会帮你夺回皇帝的宠爱，而你，帮我拿回九龙珏，那时我就会离开这里，只要你不要做些出卖我的傻事，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王皇后急忙点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拿到九龙珏的，至于苏红袖那边，我只怕是夜长梦多，若是拖得久了，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心软去看她，你不知道，我们这位皇帝，一向心软得很，最见不得人受苦，若是知道她那样子是我下令做的，只怕会更加恨我，我就更没有机会了。”
“这个你放心！”眉心胸有成竹地说道：“只要他明日来了，我一定会帮你的，等他在你身上享受过人间至极的销魂滋味，哪里还会记得那个废人。男人，哼哼，这世上还会有我摆不平的男人吗？”
王皇后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喃喃地问道：“莫非你是要教我些闺房之术？那个，我很久未与皇上同房，不知若是在这上面有了变化，他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甚至——甚至以为我对他不贞？”
眉心大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这销魂烛一燃起，只怕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你们尽管颠鸾倒凤，我保证你会得到从未有过的感觉。皇后，是时候了，该给我了吧？”
王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勉强地点了点头，轻轻地一侧脖子，露出那雪白粉嫩的颈项，上面几根青色的血管微微绷紧，似乎因为紧张而在轻轻地跳动着。
眉心飘忽地缠在了她的颈间，突然一张口，咬在她那微微颤抖的血管上，一股鲜甜甘美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入她的口中，让她的身体里慢慢有些红色的光芒闪动，身形也从原来全然的黑色慢慢变淡，开始隐约地出现身体的形状。脸上的五官也开始慢慢地浮现出来，那挺直的鼻梁，轻薄的樱唇，深深的眼窝，虽然还是模糊的一片轮廓，但已可以看出那动人心魄的美丽。
“好了吗？”王皇后面色已变得惨白，颤抖地说道：“我——我有些受不住了！”
眉心咕嘟咽下最后一口血液，心满意足地离开，皇后脖子上两个深深的血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恢复着，最后全然地消失，那雪白的皮肤光滑依旧，根本看不出曾经有过的伤口。
王皇后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脖子，紧张地问道：“你这样一直吸我的血，真的不会伤害到我吗？”
眉心轻笑道：“当然不会，非但不会伤害你，还会让你青春常驻，永远不老。难道你忘了，这些日子以来，你就是不用化妆，也不再变老了吗？”
王皇后点点头，转身望向梳妆台上的铜镜，在烛光的掩映下，她的皮肤光滑，身体饱满丰润如多汁的蜜桃，脸色虽有些苍白，可那眼角眉梢之间，比之昔日更多了分诱人的风情，浑身上下散发着远不是那些青涩的少女可以比拟的成熟风韵。眉心带来的潜移默化，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已不是从前那个哀怨衰败的残花，而变成了盛开妖艳的牡丹。
眉心离开后，她对着镜子许久许久，看着自己的容颜，轻抚着自己的肌肤，时而欢喜时而忧心，整整折腾了一夜，到了天明时分才恍惚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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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斗转星移 第八十七章 如影随形（下）
王嫱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云青。
云青静静地站在她的床前，一言不发，眼中饱含的酸楚和欣慰，让她情不自禁地轻呼一声，忘情地抱住她，低低地说道：“云姑，对不起，对不起！”
云青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顶，温和地说道：“只要你醒了就好，我来看过你好多次，看到你那个样子，真的觉得好对不起你。若是我小心一些，或者让太后招你到慈寿宫，就不会变成那样了！”
王嫱一时无语，知道她误以为是皇后或者哪个昭仪对她下了毒手，但是她的经历又不便说明，只好支吾地答应着，胡乱说些忘记了的话应付过去。到了末了，她才想起问云青的来意，方才开口，便见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我昨日一听红姑说你醒来，就求太后召你到慈寿宫侍奉，可是——”
“太后不肯？”王嫱轻轻皱了皱眉头问道：“我与太后不过一面之缘，可是听云姑你说起，她似乎对我有些意见？”
云青叹道：“那也怪不得太后。你的相貌，真是与良娣太过相像，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年太后就担心她过于自恃美貌专宠后宫，可惜她红颜薄命，连皇后之位都与她无缘。而你这一出现，太后又是想让你一偿皇上的夙愿，又是担心你会让皇上荒废政务。近些时候皇后的权威大盛，甚至连苏红袖都被她打入了冷宫，而皇上脾气更是喜怒无常，搞的如今后宫人人自危。嫱儿，这冷宫虽是冷清，但至少无风无浪，或许现在，还不是你离开这里的时候，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王嫱轻轻咬了咬下唇，心中暗想，不管外面的情形如何，如今外有陈少奇等着救命良药，内有苏红袖身陷酷刑，困守在冷宫之中，如何能救得了他们。
云青见她默然不语，还当她心存怨怼，急忙说道：“嫱儿你不要着急，姑姑与你一见投缘，定然不会不管你的死活，你就在这里安心等我吧！”
王嫱脑中灵光一闪，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姑姑放心，我知道姑姑是为我好。只是这冷宫时光清冷，不知姑姑可否帮我找只琵琶，我那把琵琶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如今想弹个曲子都不行了。”
云青这才松了口气，微笑着说道：“那好办，我这就回去让人给你送把上好的琵琶来。改日若有时间，还得弹给我听听啊！”
王嫱送她离去之后，回来时路过厨房，看到阿菲窥伺的眼神一闪而过，想起昨日的事来，不由浑身发冷，飞快地躲回自己的房里，好在红姑看在云青的面子上，免除了她的很多杂务，这才让她可以自由一些。
今日晚上，就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几乎一个月才有一次，她必须把握住。
跟红姑聊天的时候她才知道，后宫里的冷宫并不是固定的，而是一些处于边角荒凉的庭院，或是曾经发生过意外被废弃的房屋，都可能设为冷宫，用来幽禁一些犯了错误的妃嫔。而她们几个宫女，是负责看管她的，也兼做一些洗衣局的事务。如今宫中就红姑所知道的冷宫就不下三处，她们如今所在的这个地方，原本是中宫后院的一处杂役房，后来因为有个宫女在后院里自杀身死，死状凄惨无比，所以后来没人敢住，便被设为冷宫，用来幽禁一些发疯或痴呆的宫女。至于苏红袖，则是皇后钦点关押到这里来的，原本按她的身份，该送往暴室囚禁，没想到到了这里，皇后所出的招数，比暴室丞还要狠毒可怕。连红姑这个曾经侍奉过她的人说起来都心有余悸，连连说昔日皇后是如何的宽厚仁慈，大方得体，不知为什么这几个月来一反常性，鞭挞宫女，整治后妃，手段之狠辣让整个后宫都为之震撼。而皇帝这些日子来日益衰老，成日里精神不振，对这些琐事根本毫不在意，连当日那般宠爱的苏红袖被贬入冷宫的时候都没有开口。只是从那以后，皇帝一个月只去一次中宫，就是祖制规定的每月十五月圆之日。
也就是今晚。
到了下午，云青派人送来了琵琶，王嫱抱在怀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琵琶虽然比不上那寒玉琵琶的精美，但也是大内收藏的精品，纤纤玉指轻轻划过琴弦，流泻出一串动人的音符。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想起了楚无尘的箫声，不有苦涩地一笑，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竟然又回了这里，不知是不是会彻底鄙弃了她呢。
但愿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永远留在了龙族墓地，在那时死去，就不会再卷入这个阴暗可怕的后宫了。
夕阳西下，冷宫的上空，始终有着厚厚的云层，被那落日的余晖一照，映得殷红如血。前面远远的可以看到中宫那高高楼台上的飞檐，那檐角的飞禽走兽站在那灿烂夺目的琉璃瓦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荒凉破败的冷宫，同在一个地方，却是一个天，一个地，一为天上云，一为脚下泥。
“你在做什么？”红姑皱着眉头走了进来，看到她抱着琵琶在窗前发呆，忍不住问道：“云姑跟你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还不带你走呢？”
王嫱轻轻地一笑，说道：“她说什么并不要紧，最关键的是，今晚皇上会不会真的到中宫来。”
红姑的眼睛一亮，急忙追问道：“莫非你想出什么办法了？今儿是十五，皇上一定会来中宫的，上月我听宫里的人说，皇上在中宫睡了一夜，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那样，也都按祖制去了。今晚，我看是不会例外的。”
王嫱想起在离开皇宫那日看到的元帝吹箫时那清冷的身影，心中也不由一酸，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虽然恨他对红袖的薄情，恨他广纳后妃却不曾付出真心，任由那么多的女子为他勾心斗角，用尽心机，可是看到他对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依旧那么深情，又怎么也无法对他恨得起来。
记得前世曾经听过一首歌，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可是在这后宫，可以爱的只有一个，可以被爱的也只有一个，如何能不为难，如何能淡然处之。纵使是她，抱着别的目的，如今也只能走上这一步，因为在这里，只有得到他的心，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第五卷 斗转星移 第九十章 内忧外患
王嫱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此次回到皇宫，还没有找到那千年朱果的下落，居然就接到了这和亲的消息，原来记忆中的历史，已全然变了模样，看着太后那阴冷的眼光，她便知道，若不答应，不用等到和亲，今日就连这慈寿宫都未必走的出去。
她心中不由好笑，原来的王嫱，是备受冷遇自告奋勇地和亲出塞，如今被自己这么一搅合，却成了迷惑君主的祸水被逼出宫。历史已然改变，不知前面等着自己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怎么？不愿意吗？”太后冷笑一声，说道：“是不是还想着得到皇上的宠幸在这后宫中兴风作浪？王嫱，只要有哀家在生一日，你就断了这个念头吧!”
王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无法改变，只得深深地一拜，缓缓说道：“回禀太后，奴婢愿意嫁往匈奴和亲！”
“真的？”太后意外地看着她说道：“你可知道那匈奴单于已年过五十？你是真的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王嫱点点头，苦笑着说道：“奴婢是心甘情愿，绝无半点勉强。”
太后缓缓点了点头，眼神平和了些，望着她说道：“一会皇帝就会来了，到时候你自己跟他说吧。哀家既然认了你做义女，以后就不必自称奴婢了，回头哀家会让皇帝封给你长公主的名号，从此之后，你便与皇帝兄妹相称吧！”
王嫱咬了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改口拜谢道：“多谢母后！”
云青站在太后身后看着，心下恻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启禀太后，皇上驾到！”方才那个去宣召王嫱的太监推门而入，向太后躬身汇报。
太后的眉梢轻轻向上一挑，淡淡地说道：“那就请皇帝进来吧！今天，皇上来的倒是真快啊！”说话间，眼神轻轻地飘向王嫱，见她丝毫没有惊喜或是激动的神色，这才若无其事地说道：“起来吧，既然已经是哀家的义女，就不必跪在那里了。”王嫱谢过后站起身来，只觉得两腿发软，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可是听到开门的声音，还是硬撑着站得笔直。
元帝匆匆地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王嫱安然无恙地在一旁站着，这才放下心来，恭恭敬敬地向太后说道：“儿臣向母后请安了！母后今日身体可好？”
太后望着他略微有些发黑的眼圈，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哀家的身子好得很，倒是皇帝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啊！”
元帝想起昨夜被皇后的销魂香引诱得与她一番云雨，搞的后来精力疲惫，今日早朝都没有半点精神，直到听说王嫱被太后召来，这才打起精神急急赶来，没想到看在太后眼里，却完全误会了，此刻又不便解释，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儿臣只是昨夜睡得晚了，不碍事的。儿臣还有一事要向母后禀报，请母后准许儿臣——”
话还没说完，太后却突然打断他的话说道：“皇帝来的正是时候，哀家也正好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元帝一怔，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喜事？”他见太后的眼神转向王嫱，心头一跳，不由狂喜道：“莫非母后想将她——”
太后轻轻一笑，指着王嫱说道：“哀家已收了王嫱做义女，赐封为长公主贾汪匈奴和亲，一解皇帝今日来的心事，这还不是件大喜事吗？嫱儿，还不去拜见你皇兄？”
元帝如闻晴天霹雳，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王嫱款款走来，缓缓地向自己盈盈一拜，说道：“臣妹参见皇兄！”他顿时觉得手脚冰凉，胸口一阵刺痛，恍如当然良娣在自己怀中断气时的情形，生离死别之痛，莫过于此。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说道：“朕不是你皇兄，你也不是我的妹妹！”心痛之际，甚至直呼你我，惨然望着王嫱，看得她也一阵心酸，虽未曾对他有意，但见他如此情形，也不免有些难过。
“皇帝失态了！”太后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哀家已认了她做女儿，她自然就是你的妹妹，难道皇帝还有别的想法？”
元帝捂着心口，望着自己从未违逆过的母后，强声说道：“儿臣要禀告母后的，正是此事，儿臣要纳王嫱为妃。”
太后身子一震，没有想到一向软弱的皇帝会如此强硬地反驳，恨恨地看了王嫱一眼，断然说道：“此事已定，后宫佳丽众多，皇帝何必要与那匈奴番外相争？何况，王嫱自己也同意嫁往匈奴，不信你可以问她。”
元帝霍然转身望向王嫱，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地问道：“你——你真的是自愿的？”
王嫱不忍看他，低着头轻轻地说道：“臣妹能够替皇上和太后分忧，自然是心甘情愿的。请皇上保重，切勿伤了身体！”她一想到这个痴情软弱的皇帝后来竟然因为王嫱的离去而抑郁致死，心里就有些难过，但事已至此，太后冷厉的眼神如芒在背，已无她反悔的机会。
元帝惨然一笑，说道：“为什么你也要离开朕，难道朕真的连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都留不下？母后，儿臣不管和亲之事，只求母后留下王嫱，那塞外苦寒，风沙漫漫，岂是她一个弱女子可以承受得了的。”
太后冷哼一声，说道：“皇帝难道忘了，你在朝堂之上答应许婚给匈奴王，如今若是反悔，岂不是失了我堂堂天朝大国的信誉？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你真的要做出这等失信于天下的事吗？”
元帝昂然望着她，毫不退缩地说道：“母后也说过，这后宫佳丽甚多，大可换别的女子去和亲，但这王嫱，请恕儿臣无礼，断然不可送于那匈奴王！”
太后勃然大怒，这么多年来，皇帝还是第一次与她如此决绝地对话，她狠狠地盯着他们二人，突然冷笑道：“哀家还有一事未曾来得及告诉皇帝，今日一早，哀家已将王嫱的画像送于那匈奴王，告诉他这就是和亲的公主，匈奴王还准备明日前来拜谢皇上，这换人之事，皇上就不必想了！”
元帝顿时愣住，不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儿臣昨夜才从冷宫将王嫱带出，母后怎么会有她的画像呢？”
太后冷冷地一笑，说道：“皇帝莫非忘了，一年前你曾经广传画像，要找的画中人，难道不就是她吗？这等画像，哀家这里还有几张，皇帝若是想要，尽管可以拿去！”
元帝这才想起当初那张名传天下的飞仙图，想不到当时传遍天下，伊人竟然近在咫尺。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那飞仙图却成了一个祸根。他深深地望着王嫱，一时间心乱如麻，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太后轻轻地咳了一声，说道：“皇帝还是以大局为重的好，那匈奴王如今虽然臣服于我大汉，可是野性未训，西域又是战事不断，若是因此而引发事端，那王嫱也会因为皇帝此举遭受世人唾骂，自古红颜误国，皇帝还是看开些吧。云青，带长公主去建章宫暂住，等候皇上的册封和和亲大典。”
云青应了一声，领着王嫱便向外走去。
元帝望着她纤瘦优美的背影，更是心如刀绞，再也无法在慈寿宫呆下去了，只得匆匆告辞，心知若是不能尽快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就不得不面对再一次的分离了。
“什么？飞仙图上的那女子出现了？”淮阳王刘钦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中，眼神如锋利的刀子般射向石显，“你不是说，宫里根本没有这个叫王昭君的女子吗？”
石显回避着他的目光，支吾着说道：“是我疏忽了，没想到皇后会让她改了名字叫做王嫱，又将她投入了冷宫之中，那所冷宫在皇后的中宫后面，一向归皇后所管，我真的没想到她居然会藏在那里。”
刘钦冷笑一声，说道：“等你知道，就什么都晚了！我听说昨夜皇上将她带回未央宫，可是今天一早太后又收了她做义女，还要把她嫁往匈奴和亲，可有此事？”
石显点点头，说道：“太后昨夜收到皇后派去的人报讯，所以一早就将王嫱的画像送给了匈奴王，听说那匈奴王喜出望外，如今正兴奋得四处采购礼物准备迎娶王嫱。王爷，这红颜自古多祸水，你又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而坏了自己的大事呢？”
刘钦面色阴冷地盯着他，半响，方才长叹一声，说道：“那皇上呢？皇上难道就肯这么轻易地将她拱手送出？”
石显叹了口气，说道：“皇上与太后争执了一番，可是因为太后已经将王嫱的画像送出，甚至连王嫱自己都同意和亲，皇上也无话好说，只是依老奴只见，这件事只怕没这么容易就结束了。”
刘钦冷哼一声，说道：“我那皇兄一向就耳根子软，太后此举分明就是要绝了他的念想。以他的性子，还能如何？只是可惜了那个美人儿，去受那大漠风沙苦寒，唉，若是你当初早早在宫里把她给我弄出来，又何至于此？当初我在香溪看到她时，真是惊为天人。都怪那些狗奴才无用，唐突了佳人，一时失之交臂，竟然让她被送入宫中。最奇怪的是，皇后不但没杀了她，反而将她藏了这一年多都没人知道，这一出现，就赶上了匈奴和亲之事，难道本王就真的与她无缘？”
石显的眼珠一转，诡秘地笑道：“缘分一事很是难说，若是王爷一心想要，也不是绝对没有办法的。”
刘钦眼睛一亮，急忙问道：“难道你还有什么办法？”
石显附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说得他心花怒放，忍不住一边笑一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石公公你真不愧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啊，这等办法你也想的出来。你放心，若是有朝一日，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这石显本是个宦官，在前朝时乃是枢密使，适时宣帝精明强干，他还不敢放肆。到了元帝在位期间，性格优柔懦弱，石显既是得宠，便开始培植党羽，把持权势，暗地里还与这淮阳王走得极近，听得刘钦如此承诺，也是但笑不语。
陶莫高看着面前的这幅丹青，看着上面那翩然若仙的女子，那不知在梦里出现了多少次的绝美容颜，不由得又是欢喜，又是忧虑。
呼韩邪却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大汉朝的女子，果然是生的天姿国色，虽说她不是真的公主，可这等容貌，就是给父王个真公主也不换啊！逐鹿，明日父王去未央宫拜谢大汉皇帝的时候，你就与父王一同前去。从此之后，你就可以回我大漠，不必在这里京城里困着了。”
陶莫高迟疑地说道：“父王可知道这位长公主的来历吗？”
呼韩邪哈哈大笑着说道：“今天早晨皇太后派人送画像来时说过了，这女子原本是她宫中的宫女，尚未得皇上宠幸，所以皇太后将她收为义女，嫁予父王我做阏氏，怎么，逐鹿还有什么意见吗？”
陶莫高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父王难道不觉得奇怪？如此绝色美人，在大汉皇帝的宫中又非一日两日，怎么会至今未得宠幸呢？”
呼韩邪一怔，眯起眼睛说道：“王儿你的意思是，这大汉的皇太后，会故意欺瞒本王，拿个残花败柳来糊弄本王？”
陶莫高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未必，只是这件事里，必然另有蹊跷，我们最好还是找个熟悉宫中情况的人问问，免得和亲一事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呼韩邪点点头，说道：“王儿你在京城多时，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务必要将此事查的清清楚楚，不过无论如何，这个长公主王嫱，是一定要带回匈奴去的！”那饱经风霜的老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喃喃地说道：“如此绝色美女，就算是元帝宠幸过的，若能归本王所有，也是一桩美事啊！”
陶莫高看着父王如此神态，心里一阵阵的发冷，他已有了十几个妻子，二十多个儿子，如今却要娶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许多的女子，一想到王嫱会被自己的父亲抱在怀中，他的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了，匆匆地离开了匈奴行馆。
我说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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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斗转星移 第九十一章 九龙玉珏（上）
王嫱静静地坐在建章宫中，宫女都远远地站在门口，与其说是服侍照顾她，不如说是在看管她，免得她逃跑或是自杀。
这一天一夜之间的变化，实在来得太多太快，让她都差一点无法接受。只有静静坐下的时候，她才能够好好理清自己的想法，反倒对太后的决定有些感激，至少此刻，她可以好好想想怎么去找那千年朱果的下落，而不是面对元帝咄咄逼人的深情，那种无力回应又无法拒绝的痛苦，远胜过此刻的孤寂。
最让她头疼的，莫过于那突然提前的和亲事件，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被看管在这建章宫中，又如何去寻找那根本一无所知的千年朱果。一想到和亲，想到嫁给那个年过五十的匈奴王，她就忍不住全身发寒，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拖延一时算一时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宫门打开，云青领着两个手捧托盘的宫女走了进来。一个宫女捧着一摞颜色鲜艳的锦衣华服，另一个宫女则端着一盘珠光宝气的首饰，云青让人奉上后，对她轻轻地说道：“这是太后赐给你的，说你这两日需打扮得漂亮些，见了朝臣和匈奴王，不能失了我们大汉公主的体面。”
王嫱默默地点点头，挥手让宫女们把东西放下，自己却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云青看着她那抑郁的神色，也有些不忍，便让宫女们出去，自己在她身边坐下，柔声说道：“嫱儿你别再难过了，姑姑知道你不想嫁去匈奴，只是眼下你若不答应，只怕太后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没见到，昨日皇后派人来告诉太后此事时，太后的脸色有多难看，若是没有匈奴王求亲一事，只怕一早就已将你赐死，那样就算是皇上，也来不及救你的。”
王嫱讶然地望着她，缓缓地说道：“姑姑有些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要嫁去匈奴而难过。我眼下想的，是在宫里寻找一样东西。”
云青一怔，实在没想到她的心思竟然全然不是她所想像，忍不住问道：“你要找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找？”
王嫱迟疑了一下，心道若是靠自己，想在短时间内找到那千年朱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得求助于云青，便将陈少奇中毒需要这千年朱果救命一事，简单跟她说了一下，其间略过了自己和那些妖魔神仙的往来，免得吓着了她。
饶是如此，云青也听得不由连连乍舌，“原来上次在白云观闹事的人就是你们啊，连少奇他也——，唉，真是冤孽啊，若是我早知道你和少奇的关系，就该早早趁你痴迷的时候将你送回白云观去，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王嫱一楞，望着她迟疑地说道：“难道云姑你认得他？”
云青点点头，微笑着望着她说道：“难道我没告诉过你，我也是白云观的弟子吗？少奇是我师兄的徒弟，很小的时候，我就教过他一点武功，他为人聪慧耿直，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嫱儿啊，姑姑真是有些后悔，真不该给你拿去那把琵琶。”
王嫱苦笑了一下，说道：“姑姑别这样了，都是我自己不好，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会有匈奴王求亲这件事，本来我也是想尽快给少奇找到解药，可如今被困在这里，真不知道从何找起，只能拜托姑姑了！”
云青叹了口气，说道：“少奇是我的晚辈，就算你不说我也该帮他，只是为了他，如今却连累你要受这么多的苦，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啊。”
王嫱摇了摇头，苦笑道：“姑姑你根本不必跟他提起我了，上次他受了伤，伤了脑子，如今已记不得我了，只要你能将这千年朱果送去给他，他能够好好地活下去，记不记得我，已经不重要了。”
云青握住她的手，泫然欲泣地说道：“好孩子，姑姑错怪你了。真不知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想办法找到那千年朱果的。只是这东西从未有人听说过，真不知该从何找起。嫱儿你既然认为它在宫里，可有什么线索吗？”
王嫱凝神想了一会说道：“就我所知，应该有两个特征，一是因为它乃是火灵兽的内丹，性属火，所以应该不论何时都回事温热的，甚至有时会发烫。另一点则是这朱果名为果，实际上是一种似玉非玉，非金非石的东西，一看就感觉很是奇怪，甚至连形状都不一定是圆的。这东西应该不会多见，十有八九会被当成宝石之类的东西，只是我想不出来它会被做成什么饰品。”
云青听得一双眼睛睁得越来越大，最后忍不住失声说道：“难道——不可能啊！那明明是玉，怎么可能？”
王嫱眼睛一亮，急忙追问道：“姑姑难道见过这种东西？是什么样子的？叫什么？”
云青皱着眉头思索着，缓缓地说道：“你说的这东西，我似乎见过一个，可是，那东西明明是块玉，但是又和别的玉不同，是一块玉珏，当中镶嵌了一枚红色的宝石，难道，难道那宝石就是千年朱果？”
王嫱兴奋地点点头，神采飞扬地说道：“那一定就是它了，姑姑，你在什么地方见过的？那东西好找吗？能不能问太后要来？”
云青面色苍白，轻轻地摇了摇头，咬着牙说道：“嫱儿，只怕那东西很难到手了！实在不行，我只有试试能不能偷出来了！”
“偷？为什么？”王嫱疑惑地问道：“难道是很珍贵的玉珏？或者我跟太后说，我别的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这一件东西，难道还不行吗？”
云青苦笑了一声，缓缓说道：“就算是太后，也无权动用那块玉珏。因为，唉，那是我朝历代皇帝随身佩戴的信物——九龙珏！”
“九龙珏？”王嫱惊讶地看着她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是皇帝的信物，根本不可能送人的？天，姑姑，若是这样，那一定防守的也是非常严密，你怎么可能偷的出来呢？那样太冒险了。”
云青叹了口气，说道：“可若是不去一试，那少奇岂不是要命丧黄泉？一块玉和一条性命，就算再难，我也得去试试啊！”
“不用你去了！”王嫱咬了咬牙，毅然抬起头来说道：“姑姑，你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想办法拿到朱果的！只有我，才有可能接近皇上的身边。姑姑，请你帮我！”
云青怔怔地望着她，看到了她眼中的坚决，也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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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斗转星移 第九十一章 九龙玉珏（下）
元帝来回地在清凉殿里踱步，心乱如麻。
一想到要将王嫱送给那个五六十岁的呼韩邪做阏氏，他心里就像是被刀割般的疼痛，自己魂牵梦萦了大半年，遍寻天下的佳人，才刚刚找到，连一叙旧情的机会都没有，就要生生地分离，这种痛楚，甚至超过了与司马良娣的死别。
弘恭匆匆地走了进来，这个时候，皇上身边的太监们都识趣地躲在了角落里，若没有吩咐，宁可当个隐形人也不出来承担元帝的怒气。只有他不得不来，不得不面对元帝那几乎想将他撕碎的眼神。他也知道，这样一个大活人藏在冷宫一年多的时间，他这个内廷总管居然一无所知，实在也是失职。如今太后那边动作神速，已抢占了先机，若是他再不想个办法，那就只能看着王嫱出宫，而自己的脑袋，则要被皇帝摘下来当球踢了。
一想到上午元帝回来时那铁青的脸色和怒火，他也不禁有些胆寒，只得小心翼翼地走近元帝身边，恭恭敬敬地说道：“启禀皇上，苏妃娘娘已经经太医院诊治完毕，身子比较虚弱，需要长期进补，只是那双眼睛只怕是以后都看不见了。”
元帝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又转了一圈，突然重重地叹道：“说什么朕富有四海，却连个女人都留不住，弘恭，想到办法了没有？若是王嫱真的要去那塞外，朕第一个就让你去作陪，今生今世都别想回中原了！”
弘恭不由打了个冷战，想起那塞外的荒凉，酷厉的风沙，苦寒荒芜的土地，哪里是人住的地方，赶紧向元帝说道：“皇上放心，老奴已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这办法，就得着落在苏妃娘娘的身上了。”
“苏妃？”元帝皱起了眉头，“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了？”
弘恭急忙说道：“皇上难道忘了，苏妃当初向皇上献舞的时候，精心装扮后的姿容，其实和那飞仙图上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元帝点了点头，“那倒是，当初朕也是以为她就是那飞仙图中的人，后来才知道，不过是她的化妆易容之术比较高明罢了！咦，弘恭你的意思是，也学她的法子，另找一个女子化作王嫱的模样？”
“正是如此！”弘恭微笑着说道：“如此一来，就算是以后那匈奴王发现了人画有别，也可推说是那画师可以美化，到时候米已成炊，又怎容得他再有异议！”
元帝一扫眉间愁容，开怀地笑着说道：“弘恭果然是聪明，那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去办了，你务必尽快找到与王嫱相似的女子，明日那匈奴王上朝拜谢之时，就让她出来见面吧！”
弘恭躬身答应，元帝则是乐不可支地找出自己的一管玉箫，又吩咐太监去取了把上好的琵琶戴上，一行人径直向建章宫走去。
到了建章宫，远远地就听到里面传来悠悠的琴声，元帝听得那琴声中曲调委婉低沉，缠绵哀怨，忽如杳霭流玉，悠悠花香，力之於时，声之於羌，似往已回，如幽匪藏。他本也是曲中高手，自然听得出那琴声中的无尽忧伤，一时之间，也不禁大感伤怀，想起上午王嫱在太后面前所说的自愿嫁往匈奴，如今看来，果然是被迫所说的违心之言。
元帝走快几步，转过月门，一入建章宫，便看见王嫱在园中的水榭八角亭之上，焚香操琴，神色凄婉，眉目间似有无限愁云，让人一见生怜，恨不得亲手抚平她蹙起的眉峰，抹去她眼中的哀愁。
“昭君！”元帝自从弘恭口中得知王嫱的本字，原是被皇后禁用的名字，此刻在他口中唤来，自然别有一番意味。
王嫱闻声微微一颤，好久没有听人叫过这个名字了，抬眼望去，正是元帝快步向她走来，便站起身来，盈盈一拜，说道：“臣妹王嫱参见皇上！”
元帝微微一笑，亲手将她扶起来说道：“昭君不必担心，朕自有办法不会让你去那塞外受苦，在朕的面前，也不必如此多礼，今日朕是来与你同奏一曲，看看能不能琴箫和鸣，成就一段佳话。”他这话中语带双关，说得王嫱面上微微一红，待看到他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捧着的一把琵琶，不由惊讶地咦了一声，急忙走过去细细查看。
只见那琵琶色泽暗红，身形优美，触之温润光滑，四弦十二柱，王嫱轻轻用手一拂，便流泻出一串溅珠泄玉般清脆玲珑的声音，她抱在怀里更是爱不释手，这琵琶比之喜媚的真身寒玉琵琶虽是稍差，但在凡间各色乐器之中，也算是极品，比那日她弹奏的琵琶，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元帝见她如此喜欢，心下也甚是高兴，拿出自己的那管玉箫，轻轻横在唇边，吹出一段悠扬玩转的箫声。王嫱听得心中一动，先是低低地吟唱道：“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碧桃满树，风日水滨。杨柳路曲，流莺比邻。乘之愈往，识之愈真。”待到元帝的箫声略一低沉，她的纤手一挥，那琵琶声顿时响起，如珠玉在盘，流水在侧，箫声高昂，琵琶轻盈，两相和鸣，自是无比动听。
一曲终了，两人相视而笑，先前的陌生隔膜，全然在音律和谐中一扫而空，王嫱望着他，由衷佩服地说道：“想不到皇上的箫曲吹得如此清雅高绝，臣妹几乎无法跟上，真是相形见绌！”
元帝缓缓地走近她身边，低下头来，几乎与她的面庞相接，柔声说道：“只要你愿意，以后我们常相合奏，自然会弹的越来越好。”
王嫱感觉到他出的气息，脸上隐隐有些发热，刚想开口，低头一看，却见他腰间悬着一物，正是一块白色的环形玉珏，玉璧上雕刻着飞龙浮云，而完全吸引了她的视线的，却是当中镶嵌着的一颗暗红色珠子，非玉非石，上面隐隐有云气流动，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这块玉珏，赫然正是那云青曾提起过的九龙珏！
第五卷 斗转星移 第九十二章 移花接木（上）
元帝看着下面跪着的呼韩邪父子，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克制着情绪，淡淡地说道：“诸位平身吧，你们这一路之上，很是辛苦，也不必如此多礼了！”
“多谢皇上关心！”呼韩邪虽已年过五十，依旧是挺直的脊背，朗声说道：“外臣能够朝拜天子，与皇上结亲，根本不觉得辛苦！”
元帝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勉强地笑了笑，说道：“这个和亲一事，暂且放放，如今那郅支和康居联军被我军大败，西域已经稳定，就算不结亲——”
呼韩邪霍然上前一步，直视着元帝说道：“皇上此话何意？莫非是想反悔不成？”
“启奏皇上，”淮阳王也走了出来，拱手说道：“和亲乃是本朝列祖列宗的家法，呼韩邪单于忠心孝顺，如能结以婚姻，永息干戈，外则边境再无外患，内则减免百姓兵役之苦，实为我大汉社稷和天下百姓之福啊！”
石显出列附议道：“皇上为一国之尊，金口玉言，还请皇上三思啊！”
元帝听得眉毛直跳，看遍群臣，都没一个站出来帮自己说话的，只得清清咳嗽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朕又没说不结亲，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
呼韩邪冷笑一声，说道：“多谢皇上美意，只是外臣时间有限，不能在京城长住，昨日皇太后所选的长公主外臣已非常满意，但求皇上将长公主嫁给外臣，臣自当尊敬守礼，按大汉的习俗迎娶公主。”
“长公主？”元帝听得心痛，眼角余光一扫，见内室门口的弘恭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一切已经准备好了，这才勉强地点头说道：“既然大单于如此心急，那朕就赐封长公主为宁胡长公主，等大单于你备好了聘礼，下月初八就可以迎娶长公主回匈奴了！”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韩邪虽然有些意外元帝的转变，但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狂喜地下跪谢恩，山呼万岁。
淮阳王和石显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怀疑，元帝居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要说其中没有问题才是见鬼了。
淮阳王眼珠一转，又出列说道：“启奏皇上，册封长公主一事事关重大，还请皇上公开宣告天下，并请群臣参拜，方才显得隆重。”
元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长公主来自民间，乃是太后所收的义女，册封一事，还要向太后请旨，淮阳王若是愿意，就请王弟你去太后那里禀告一声吧！”
淮阳王没想到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只得悻悻地说道：“臣弟自当去向太后请安，多谢皇上提点。”
呼韩邪也跟着说道：“启奏皇上，外臣能得长公主为妻，还要多谢太后，还请皇上准许外臣到慈寿宫拜谢太后赐婚之恩。”
元帝心下不耐，早就有些厌了，便随口说道：“那就请淮阳王带大单于父子一同前往慈寿宫吧，各位爱卿有本便奏，无本退朝！”
看到他如此神情态度，下面就算是有本要奏的大臣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待听得退朝鼓响起之后，看到元帝离去，而淮阳王和呼韩邪父子进了后宫去拜见太后，余下的群臣就开始私下里三五成群地议论起今日皇上这反反复复的态度和那长公主的来历。
石显走到丞相匡衡的身边，低声说道：“丞相觉得皇上今日说话，为何会如此反复呢？”
匡衡看了他一眼，他本是寒门出身，自由苦读，经历了几十年宦海浮沉好容易才爬到了今日的位置，对这个权倾朝野的大阉不得不需以委蛇，听到他这话中有话的问题，只得含糊地说道：“皇上自然有皇上的考虑，老臣怎么敢妄揣天意。石大人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不知可否告诉我呢？”
石显微微一笑，说道：“此事关系到皇上后宫家务，我又怎么敢胡言乱语，只是丞相得好好算算，若是有朝一日，皇上真的为了红颜一怒，大动干戈，这国库里的银子不知还够不够用的啊！”
匡衡猛地一震，震惊地望着他，低声说道：“大人的意思是，皇上不想和亲，是想将长公主收归后宫？”
石显打了个哈哈，笑道：“这我也不清楚了，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丞相不必放在心上，告辞告辞！”说罢，他便扬长而去，留下一头雾水满怀疑窦的匡衡。
匡衡思虑再三，此事虽说是元帝的家事，可是关系到两国交好，边疆安稳，看今日元帝的态度，只怕真的会发生什么意外。想来想去，想到了今日未来上朝的大鸿胪冯野王，便匆匆离开皇宫，去与这当朝头号大将商议如何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
这边他们刚刚散朝，那边的云青便奉了太后旨意前来宣召王嫱前往慈寿宫。
王嫱一看到云青，便急急遣退了宫女太监，拉着她到了内室，细细告诉她昨日与元帝相见，看到了他身上佩戴的九龙珏，那当中的红色宝石十之八九便是千年朱果。可是那九龙珏乃是皇上随身之物，朱果又牢牢地嵌入其中，除非砸坏了九龙珏，否则根本不可能拿下来。而损毁九龙珏一事事关重大，她左思右想还是没敢动手，只得来与云青商量。
云青听得愁眉紧锁，郁郁地说道：“那九龙珏皇上从不离身，而他身边的暗藏的太监和侍卫，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你若想拿下来，除非是——唉，今日太后宣你进宫，只怕是要你去见那匈奴王，嫱儿，这该如何是好啊！”
王嫱倒吸一口冷气，讶然说道：“今日就要见那匈奴王？我不是听说大婚之前不能见面的吗?”
云青摇了摇头，说道：“太后说你要嫁去匈奴，就不必遵守我大汉的习俗，我想她是怕夜长梦多，皇上那里再有什么反复，可那匈奴王若是见了你，必然不肯再罢休，真的要你嫁去匈奴的话，不但苦了你，那朱果一事更是难于登天了！”
两人正在发愁之间，突然听得门口宫女高声禀告道：“内廷总管弘公公到！——”
二女面面相觑，他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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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斗转星移 第九十二章 移花接木（下）
淮阳王走在呼韩邪的身边，指点介绍着御花园中的奇花异草，一路谈笑风生，近得慈寿宫了，突然感慨地说道：“大单于近来运程不错，先是解除了郅支这个心腹大患，如今又能娶得我大汉第一美女回去，真是羡煞本王了！”
呼韩邪呵呵一笑，忍不住问道：“听说这长公主原本是宫中的宫女，若当真是天下第一美女，那皇上为何不留着自己享用？反倒便宜了本王？”
淮阳王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他不想吗？只是这天意弄人，那王嫱入宫之时得罪了皇后，被打入了冷宫，改了名字，根本就无人得知她的存在。虽然皇上无意间得了她的画像，四处寻访，却也没想到她就近在咫尺。大单于你求亲来的正是时候，皇太后知道此事，怕皇上为了这女子冷落皇后误了国事，便将她赐婚于你，你说这不是天意吗？”
呼韩邪大喜过望，握着他的手笑道：“若是真能如王爷所言，本王日后定当重谢！”
陶莫高跟在后面，听得满心不是滋味，他与淮阳王相交已久，自然听得出他画中的酸意和挑拨之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见父王如此兴奋，又不便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心里矛盾之极，既希望早些见到王嫱，又怕那人真的是她，若是她成了自己的继母，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到了慈寿宫，太后早已命人摆好了桌椅，准备了水果和点心招待他们，几人道谢之后，坐在那里听着太后跟淮阳王闲话家常，虽然也有宫乐歌舞，但是心里念及那个画中的美女，哪里还有心思享用，不时地向门口张望，等着那传说中的第一美女的出现。
太后见呼韩邪那神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有些笑道：“匈奴王今日怎么连酒都不喝了？本宫记得上次你来的时候，可是将本宫存下的好酒都喝光了，所以今日才特地给你备下的美酒，别人是以茶代酒，单于你倒是以酒代茶了！”
呼韩邪干笑了两声，举杯遥遥谢过太后，说道：“多谢太后美意。呼韩邪心直口快，也不瞒太后，昨日看了太后派人送来的长公主画像，当真惊为天人，呼韩邪能得此美满姻缘，还多亏太后成全。只是方才想见公主之心太盛，在太后面前失礼了，还请太后多多包涵！”说罢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气势豪爽，看得太后忍不住掩口微笑。
“长公主到！——”随着传令太监的一声唱迎，两个宫女扶着个宫装高髻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长公主身穿淡青色礼服，外罩红底彩绣形似团裙的绶带，另加了四条飘带，赤黄青紫，腰若削素，系着条宽腰带，带钩是个黄金的辟邪品。她梳着高高的入云髻，玳瑁簪子碧玉钗，垂珠耳珰金步摇，仪态端庄大方，姿容秀丽，明艳动人，走到大殿当中，向着太后款款下拜，不卑不亢地说道：“臣女王嫱，参加太后，愿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远远地看着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是一来老眼昏花，二来跟着她的便是云青，她面上又上了浓妆，一时之间只得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嫱儿来的正好，那边便是淮阳王和匈奴王，还有匈奴王子——”
她说话的时候，长公主一一向那几人行礼，他们也都站起来回礼，只是一双眼睛都无法移开半分地黏在她的身上，直到她款款走到太后身边坐下，太后轻轻地咳了一声，他们这才回过神来。
淮阳王觉得这个长公主美则美矣，但总觉得缺乏点生气，与初次在香溪相见时那个纯净清灵的女子总有些不同，可是当初也是惊鸿一瞥，心中虽有疑虑，也只能轻笑着问道：“听说长公主是南郡人？”
长公主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道：“臣妹是南郡秭归香溪人，多谢王爷关心。”
淮阳王见她说的不错，眼珠一转，又说道：“秭归多出美人，长公主国色天香，真不愧是香溪第一美女！听说长公主妙善音律，尤善琵琶，不知能否为我们弹奏一曲呢？”
长公主轻叹一声，伸出手来，手腕上包裹着一圈白布，上面还隐隐有些血渍沁出，她抱歉地轻笑道：“真是不巧，昨日我不慎摔倒，正好摔伤了手腕，所以今日不能为各位王爷弹奏了。”
呼韩邪早就已经看得有些呆了，虽然觉得真人没有画中的那般仙姿玉质，也是难得的绝色佳人，心道那画中人物，果然还是夸大其实了。饶是如此，对他而言，这等美貌的年轻公主能娶到手，也是一桩美事，听到这里才急忙接过来说道：“我行馆里有些上好的伤药，若是用得着，我今晚就让人给公主送来。”
长公主微微一笑，略一欠身表示谢意地说道：“多谢大单于，我这不过是点小伤，不劳各位挂心，已经敷过药了，休息几日就好了。”
太后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了，阴沉沉地说道：“既然受了伤，为什么不早说，何必如此辛苦过来呢？”
长公主一见她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急忙跪下说道：“臣女这只不过是小伤，母后召见臣女怎敢不来？请母后恕罪！”她离得太后最近，自然知道其中原因，但堂下尚坐着淮阳王和匈奴王父子，就算太后心中恼怒，也不至于在众人面前拆穿自己，使得大汉朝廷和皇帝的颜面无存。
太后心里也清楚的很，只得冷哼一声说道：“本宫突然有些身子不适，王儿你留下。淮阳王就代本宫送送匈奴王父子吧！”
淮阳王狐疑地看了看太后和长公主之间诡异的气氛，点了点头，向呼韩邪伸手相邀，领着他们离开了慈寿宫。陶莫高临去之前，深深地看了长公主一眼，见她望着自己时那全然陌生的眼神，不由轻轻地笑了，心里的忧虑一扫而空，跟着离开时的脚步都轻松了许多，因为只有他一眼就已经看出，就算这个女子化妆的如何精细，修饰得如何逼真，都绝对不是那幅飞仙图上的昭君。
第五卷 斗转星移 第九十三章 长乐明妃（上）
“你是谁？”太后冷冷地看着堂下跪着的长公主，眼神锋利地扫过一旁侍立着的云青，冷笑道：“居然连云青都会帮着你来瞒骗本宫，胆子不小啊！”
云青“噗通”一声跪下说道：“请太后明鉴，不要怪她，是我——”
“是我！——”门口传来一声清喝，推门进来的，正是元帝和王嫱，他们二人早就到了慈寿宫，只是一直在侧殿里等着这边的消息，等到淮阳王等人尽数离去，太后有让其他宫女太监回避出来，他们便知道太后开始提审长公主一事，便双双赶来现身。
太后冷哼一声，说道：“本宫就知道是你捣的鬼，若没有你在背后撑腰，就是借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欺瞒本宫。”
元帝拉着王嫱跪了下来，朗声说道：“儿臣知道母后的心意，只是儿臣对王嫱的喜爱之情，实是出自内心，也绝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贻误政事。如今匈奴王那里已承认了长公主，就请母后成全儿臣，留下王嫱！”
太后见他神色诚恳，情意真切，也知道这个皇帝虽然性子软弱，但是极为多情，当年就曾为了太子妃司马良娣之死而失魂落魄，大病一场。所以她才会千方百计地阻挠他再次与这个长得像极了司马良娣的王嫱在一起，但如今看来，元帝已不是完全能够听她的话了，若是强行分开他们，惹得他再有什么心病，伤了身子就麻烦了。她思前想后，只得长叹一声，转向王嫱问道：“皇帝如此钟情于你，也是你的造化，你就自己说吧，可愿留在皇帝身边？”
王嫱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看那个长公主，感激地说道：“皇上对臣妾如此用心，臣妾自当好生侍奉皇上，还请太后成全。”
那长公主也跪下说道：“奴婢是自愿代替长公主出塞和亲的，皇上与她两情相悦，还请太后成全！”
太后深深地看了他们三人好一会，终于还是叹息了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事已至此，你就留下吧！只是王嫱这名字，以后不能再用了，皇帝你赐她个封号，先在建章宫里好生呆着，等匈奴王迎亲一事过后，再纳你入宫。”
“多谢母后！”元帝大是欢喜，急忙行了一礼，说道：“儿臣已想好封号，她以后还是恢复本名叫昭君好了，就封为明妃，位列昭仪，母后你看如何？”
“明妃？”太后微微皱了皱眉头，这皇后之下，便是昭仪，本朝向来就只有两位昭仪，这一册封，位置就仅次于皇后，她迟疑了一下，便沉声说道：“这封号一事，便由皇帝做主。只是皇帝还需答应本宫一件事。”
“儿臣答应，母后尽管请讲！”元帝此刻满心欢喜，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也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太后微微一笑，说道：“本宫要你放了皇后，恢复她的自由。除此之外，那十五到中宫的祖制，也不许撤除。你可答应？”
“这——”元帝一愣，想起那夜与皇后颠鸾倒凤的情形，不由有些失魂，迟疑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说道：“只要皇后不再做些无谓之事，朕也不会难为她的。”
太后点点头，深深地看了王嫱一眼，说道：“既然如此，皇帝明日就下令吧！本宫真的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一行人从慈寿宫出来，都是长长地出了口气，昭君握着那长公主的手，感激地说道：“林晚，真的太谢谢你了，若不是你仗义相助，我真不知道——”
长公主轻轻以手挡住她的嘴，轻笑着说道：“我们姐妹相识一场，虽然时日短暂，但也算是缘分，更何况——”她看了一眼元帝，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既然我与皇上无缘，那与其在宫里做个白头宫女，孤独一世，倒不如替你出塞和亲，至少也是一国王妃，荣华富贵，说来倒是我该谢谢你了！以后你还是叫我王嫱好了，免得宫中人多嘴杂，若是泄露了风声，再给你们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昭君点了点头，用力地拥抱了她一下，看着她随云青向建章宫走去，一时心中感慨，忍不住落下泪来。
元帝轻轻地用手扶在她的肩头，柔声说道：“昭君不用担心，朕自会多派些人陪嫁到匈奴，一定会好生服侍于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昭君轻叹一声，不再说话，只是任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路向未央宫走去。
元帝如今心中高兴，人也像是年轻了十岁，此刻已近黄昏时分，夕阳晚照，映得宫中繁花似锦，璀璨辉煌，他兴之所至，一路上给她说起自己与司马良娣的往事，全然没有注意到昭君双眉轻蹙间的忧郁。
她看着元帝如此欢喜的模样，心中的愧疚更是深重，自己利用他的情意接近他，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的生死。看到他如今越是开心，想到他知道真相时就越是残酷的情形，她当真是有些于心不忍，可是一想到陈少奇已不足一月的性命，只能强逼着自己硬着心肠，默默地听着他与旧情人的往事。听在耳中，忽然觉得这个传奇般的皇帝其实也是很单纯的性格，如此喜爱音律，能吹得出那么清逸优雅的箫曲，本身就不是个俗人，只可惜他身处在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皇宫中，面对那么错综复杂的政事，优柔和懦弱，其实不过是他逃避的一种方式。若他或在民间，或是自己前生的世界，或许拥有的，就是完全不同的人生，真正快活自在的人生。
昭君任他牵着自己的手，如一对普通的民间夫妇般行走在这金碧辉煌的未央宫中，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就算最后注定要分离，在离开之前，也尽可能地避免伤害到这个敏感而多情的皇帝，就算是他将自己当成了那个司马良娣的替身。她也看得出来，元帝对她更多的是寄托了对旧情人的思念爱欲，远大过一般宫中佳丽的单纯肉欲，那日两人的琴箫和鸣，心灵交流，仅仅如此就已让他心满意足，这样一个温柔多情的男子，或许不是一个好皇帝，但绝对是个知情识趣的好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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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斗转星移 第九十四章 真情假意（上）
皇后站在中宫最高处的楼台上，遥遥地望向未央宫。
下午的时候，慈寿宫的人就已经来向她传达了太后的旨意，皇上用了移花接木之计找人替换了王嫱，已带她回了未央宫，作为交换，撤走了所有中宫的守卫，取消了对她的禁锢和隔离。
她根本就没感觉到半点高兴，解除禁锢的喜悦远远无法抵消他将那女人带回未央宫的给她痛楚，她甚至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心急地占有了皇后的身体，如果自己还是一缕魂魄，就可以自由来去，甚至有机会去夺取那个仿佛是自己转世的身体。可如今，她只能被困在这具肉身里，无法离开，无法施展任何手段，只能站在这里看着，等着，盼着。
她，就是司马良娣。
正确的说，是司马良娣不完整的魂魄。当她死去的时候，因为冤屈和愤怒，加上对他的依恋和不舍，生生地撕裂了自己的灵魂，分离出这么一魂一魄残留在皇宫之中。正因为魂魄的不完整，转世后的妲己才无法保留灵狐内丹，而她自己也受了重创，一直沉睡在地下，慢慢地靠着后宫女子们的怨气和妒恨恢复着灵力，直到皇后最后许下的血咒，才真正将她唤醒。她借皇后之手鞭挞后宫妃嫔宫女，吸噬她们的精血，终于在月圆之夜靠着那红烛上的勾魂夺魄阵将自己与皇后的灵魂对调，拥有了这后宫之主的身躯。
可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另一半的灵魂转世之身，竟然也会在皇宫之中。
元帝一带走王嫱，她便接到了消息，借着皇后与太后的姑侄关系，设计将王嫱嫁往匈奴和亲，本以为此计已是天衣无缝，却没想到皇帝不动声色地来了招移花接木，连那匈奴王都已见过和认可了被换掉的长公主，太后也不得不答应了让她留在宫中。
一想到太后，她就恨得牙痒，当初就是因为她的占有欲和妒忌心，使得太后不满，才会纵容那些后妃用巫蛊毒术害死了她，如今又同意了皇帝纳娶昭君，她的心里就像当年中毒后被无数毒虫啃噬一般，痛到几乎发狂。
都怪这个身体，若是没有它的局限，她就可以闯入未央宫，拆穿所有的真相，告诉元帝，她才是他一心要找的人。只恨当日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清楚，他就那么决绝地离去，一点点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她站在最高处的楼台上，望着下面蝼蚁般的宫人来来往往，凄然一笑，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救。自己一手布的局，最后成全的，却是另一半的自己，这或许就是天意吧，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心已不在她的身上，与其这么活着看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还不如死的干干净净，再无牵挂。
正准备跳下去的时候，她突然看到在未央宫的方向，有道红光冲天而起，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就算别的人不认识不知道，她却清清楚楚地知道，那道红光，就是有人触发了九龙珏而产生的异相。
她心头的妒忌怨恨顿时如火山爆发般喷涌出来，再也顾不得自己眼下的身份地位，拉起裙子一路狂奔下楼，任脸上泪水飞溅，长发披拂飞散，只凭着心头的那股怨气和妒火，一路跑向未央宫。所有阻拦她的宫女太监甚至是侍卫都被她那疯狂的样子吓住，刚想去阻拦就被她推开，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甩开了跟随的侍女们，径直冲向了未央宫。
有个侍卫本想拦住她，但又不敢动武，却被她一把抽出了他的佩剑，当场斩断了他的手臂，此后一路上，那疯狂的神情再加上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气势，吓得那些侍卫手足无措，竟被她闯到了昭君所住的宫殿外。
元帝的几个贴身侍卫挡在了门口，各自亮出了兵器，但面对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是不敢轻易出手。
皇后手持利刃，凄厉地长笑着叫道：“刘奭你出来！你为什么不敢见我！难道你忘了对我许下的诺言？出来！出来啊！——”
她的眼中，看到了寝宫里那飞旋的神龙，那火热的红光，记得他刚当上太子的时候，先帝将那九龙珏传给了他。那一夜，也是这些灼热的红光将他们笼罩在激情之中，那种销魂蚀骨欲仙欲死的滋味，就算是做了鬼她也记得清清楚楚。如今，他再次开启了九龙珏，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妒火疯狂地燃烧在心头，她不顾一切地朝着宫门冲去，却被两个侍卫死死地架住，不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再向前一步，只能疯狂地大吼大叫着元帝的名字，眼睁睁地看着里面的红光越来越盛，当那凡人看不见的飞龙腾空而起的时候，突然嘎然而止，红光顿息，飞龙消失，里面死一般的寂静，再无半点声息。
她猛地一滞，那些侍卫看不到里面的变化，她却能感觉到里面九龙珏的灵力波动，先前她是鬼魂，根本无法靠近戴着九龙珏的他，如今她已借体还魂，若是再能得到九龙珏的灵力，就可以彻底恢复从前的力量，不必再惧怕任何的阴谋诡计，而和他永远地在一起了。
侍卫们见她安静下来，这才好生安慰地说道：“皇后您还是回去吧！皇上说过今日不会见任何人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扔掉手中长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冷冷地说道：“他若不出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他出来见我为止！”
“皇后，您又何必让我们这些奴才为难呢？”弘恭一路小跑地赶来，一听到皇后竟然手持利剑擅闯未央宫，当真吓得他魂都快飞了，一边打发人去慈寿宫报信，一边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好歹看见皇后已放下了兵器，这才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小心地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虽然说同意您自由出入中宫了，但若是看到您到这里来，只怕又会雷霆大怒，皇后还是消消气，先回宫去吧，若有什么事就让奴才回头向皇上禀告好了。”
“是谁在外面大吵大闹的啊？”宫殿里突然传出了元帝愠怒的声音，里面夹杂着的怒气和不满让每一个人都心头一颤。
皇后却望着那扇缓缓开启的门，微笑着说道：“是我，眉心。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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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斗转星移 第九十四章 真情假意（下）
昭君看着元帝一点点地解开两人的衣衫，那炙热的气息熏染得他们两人都意乱神迷，只是她方才咬破舌尖的那点疼痛让她清楚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根本无力反抗。当他痴迷地流连在她的身体上时，她忍不住落下两滴泪来，曾经想过会有那么一天，却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竟会是再这样的情形下失去自己的第一次。
元帝看着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身上澎湃的精力和欲望都是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忍不住轻轻地抚摸着她，喃喃地说道：“昭君，你真的好美，这些年来，朕魂牵梦萦的，都是你的样子，如今，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突然看到她腮边的两滴泪珠，元帝不由一怔，伸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柔声说道：“你不用怕，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很温柔地待你，昭君，很快你就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的！”
昭君见他如此温柔的话语，又是一阵眩晕，好容易又咬了自己舌尖一口才艰难地说道：“皇上，求你不要——求你——”
元帝只当她是女儿家的害羞罢了，此刻他身上的欲望膨胀，已如箭在弦上，只是微微一笑，坐起身来开始脱下自己的衣衫。
正值此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侍卫们惊惶的呼喊和一个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元帝的身子一震，浓眉纠结在了一起，如此千金难换的良宵，竟然有人胆敢来捣乱，若不是眼前佳人在怀，他真想冲出去一剑将这个家伙砍成两截。
可是等他一定神，突然听到那凄厉的叫声中，喊的竟然是自己的名字，那声音语调熟悉得不能再熟了，如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让他全身的激情与热力全部退却。
这个世上，曾经这样叫过他的，只有一个女子。
他茫然地站起身来，如果她在外面，那面前的又是谁？
昭君见他站起身来，那火一般的奇异感觉霎时如潮水般退却，她急忙抓过衣服盖上自己，红着脸说道：“皇上，外面似乎有要事找您，您还是快些去看看吧！”
元帝此刻已是兴致全无，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梦中人还是在面前，但已没了方才的激情，只得草草穿上衣服，匆匆走到门口，怒气冲冲地开门，想将门外那装神弄鬼捣乱的家伙立刻下令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一开门，看到的却是面色苍白的皇后，他顿时一愣，心底的厌恶和怒意正要爆发出来的时候，却听她微笑着说道：“是我，眉心。”他如闻霹雳般呆住了，除了她，没人知道这个称呼，这是他们二人昔日在独处时的昵称，除了他们自己，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而面前的皇后，那娇媚的眼神，全然不同于往日的神态，仿佛突然之间换了个人一般。
“眉心？你？”元帝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喃喃地说道：“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可能是她？她明明已经——”他下意识地转回头朝里面看了一眼，皇后则冷冷地一笑，说道：“皇上要问的话，只怕不方便在这里吧？不如让臣妾进去和里面那位一起说说？”说罢，径直就走了进去，后面的侍卫见元帝都不曾阻拦，自是不敢上前，而元帝呆呆地看着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等到她都已经进了宫门，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也跟了进去，重重地关上了门，将弘恭和一众满头雾水的侍从尽数关在了外面。
皇后走进前厅，四处看了看，便朝着卧房的方向冷冷地说道：“既然我都已经来了，大家最好还是面对面把话说清楚了，你就别躲着我了！”
昭君没想到来的竟是皇后，好容易重新整理好衣服后刚一出来，就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只得先向她行了一礼，说道：“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冷笑一声，说道：“原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后啊！我还以为你们都当我死了呢？”
元帝跟了进来，一听此言，皱着眉头说道：“皇后，请自重些，说话莫要失了身份。你这么急着来找朕，到底有何要事？”
皇后猛地转身，深深地望着他，缓缓地说道：“皇上难道忘了，臣妾当年与你定下的十七年之约？如今臣妾如约而至，却想不到皇上早已忘记眉心——”
“眉心？你？”元帝震惊地望着她，又看看昭君，顿时觉得头疼欲裂，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好一阵才疑惑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眉心的？那分明是我和良娣——可是良娣她已转世为昭君，你——皇后不要拿这种事情来说笑了！”
“说笑？”皇后冷笑一声，说道：“皇上真的以为臣妾是在说笑吗？难道皇上忘了十五那夜与臣妾共享鱼水之欢时说过的话了？十七年前，皇上不也是这么跟臣妾说的吗？臣妾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阳间，就是为了实现对皇上的承诺。可是皇上您呢？您是不是早就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你——你到底是谁？是人还是鬼？”元帝听到此刻，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声音也开始有些颤抖了。
皇后看到他那惊惧的神情，再也不复曾经的温柔，心里一阵阵的刺痛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半响才说道：“臣妾为了皇上，从人变成了鬼，如今又是为了皇上，从鬼做回了人。却不知皇上到底希望臣妾是做人还是做鬼呢？只要皇上您一句话，臣妾就算为皇上再死一回，也死而无憾。”
元帝慢慢冷静下来，看着她那悲愤哀伤的样子，也慢慢接受了眼前的现实，毕竟曾经期盼过无数次的事情，到了眼前，自己却如叶公好龙一般，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指指昭君忍不住问道：“你若是良娣，那她又是谁？为什么你会变成了皇后？良娣，此事实在太过离奇，朕真的被你们搞的有些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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