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迷雾村（4）
如此来看，莫古青确实还是不会乞讨的。
文娘不再言语，孤零零看着窗外，透过她的视线，看到的是一处断壁残垣，莫古青恍然大悟，一饭一水，当涌泉相报。
要饭的本事没有，修墙的本事呢，因该是要比要饭的本事高一点。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莫古青虽然是不算是个巧匠，但是这无米那是确确实实的。
山墙，一般人家都是用土胚来砌筑，何为土胚，那便是黄泥活上干草，在太阳底下晒干，大小相当于四块红砖差不多，但是这种砌筑方法不太适合与迷雾村。
因为这迷雾村中终年不见太阳，也没有可以用来塑胚的红土。
若无土胚，便用砖瓦，可是巧了，整个迷雾村之中没有一处窑厂，自然也就没人生产砖瓦。
那迷雾村的村民盖房子用什么？石头！
就是石头，拿粘浆一块一块的砌起来。
石头，任何地方都有，基本上算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哪怕是摊倒了四年的山墙，大大小小的石头块依然被包裹在泥土之中，莫古青拿起一块，呵，手捏成团落地开花，早就已经风化了。
说来也对，没有风化这石墙怎么会塌。
“村子北边有一处石场，村里人盖房子取材料都是从那石场上弄来的。”
说着，文娘还让小霜霜送来一副凿子和锤子，一个背着石头的小背篓。
莫古青挑了挑眉，看着这慢慢变黑的天色，难道还让我日夜不辍？
听到一声清脆的关门之声，莫古青知道，今夜只能与星夜为伴，砖石做随了。
迷雾村的黑夜总是来临的那么迅速，前一刻还能接着微茫茫的光亮看到前行的路，后一刻便要踏着黑色的泥巴摸索前行，甚至连街上的灯光都是同一时间熄灭。
北，是一个方向，村北是一处地方。
莫古青也不知道哪里是北，但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处断崖，断崖之上散发着淡淡的磷光，远处看去竟似迷雾中的一座竖起的湖泊。
拿起了小锤子和小凿子，莫古青开始采矿。
叮叮当当，随着一锤一锤而落，碎屑便一堆堆的堆积在他的脚边，开采需要用到锤子，铸剑也需要用到锤子。
可那铸剑的锤子用在开采上面，显然是有些不太对口。
凿了一夜，莫古青并未能凿出一块可以用来砌砖的石块，倒是碎屑和那只有片状的碎石头在脚下堆了不少。
灰头土脸之中，莫古青感觉到东方渐白，而他也在朦朦胧胧的之中睡意渐浓，居然就侧靠着石壁睡去。
在这个时候，唯一能够与睡意相伴的就只有饥饿，唯一能够解决饥饿的便是饭香，莫古青闻到了饭香，还掺杂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迷糊之中睁开双眼，却看到文娘这提着一个饭篮子前来，除了一大碗面糊，还有一颗鸡蛋。
也不管文娘的表情，莫古青先狼吞虎咽起来。
文娘看着面前这位灰头土脸的乞丐，再看看他脚下那一堆没用的碎屑，摇了摇头指着崖壁问道：“你采石头不看纹路么？”
纹路？顺着文娘的手指头看去，却是能够看到石壁上那细微的一条条的纹路，有横向纹路，竖向纹路，还有水波纹以及其他不规则的纹路。
“可能是因为昨晚太黑了，没看见。”
“说谎！夜间的石壁上有晶莹的磷光，是纹路最为清晰的时候，怎么可能没看到？”
莫古青昨晚确实没有看到纹路，如此细微的纹路，若不是采石专门去注意，很容易就忽略掉，更何况莫古青昨晚一门心思想的就是多采些石头，哪里还顾得上研究其他。
可这石头若不是按照纹路采集，很容易在碰到纹路的时候碎掉，结果就像是莫古青脚下的那一堆碎渣子。
莫古青挠了挠头，面糊还剩下一半，又紧锣密鼓的吃了起来。
连汤带水整整一大碗面糊下肚，莫古青感觉到自己的气力至少恢复了七八分，于是准备继续将那昨夜未完成之重担。
“走吧”文娘淡淡的说道，说的莫古青举起锤子的胳膊都悬停在空中，不知道此时是该落下还是不落下。
“你不累？”
累啊！开采了一夜哪有不累的道理，莫古青便机械般的跟在文娘的身后回到了村子，看不到日头便不知道时辰，却发现此时村里的男女老少才刚刚起床，各种洗漱之声不绝于耳。
回到了文娘的住处，小霜霜正好要去学堂，背了花书包飞一般的就跑开了。
莫古青匆匆洗了把脸，地上文娘早已经铺好了地铺，枕着一块硬邦邦的老树墩子，莫古青缓缓的进入梦乡。
晚上被文娘叫醒的时候，恰恰又正好是小霜霜放学的时候。
莫古青吃过了晚饭，便又背起他的一套行头往村北而去，一路走去这街上是一路的熄灯。
他似乎想明白了文娘如此安排的缘由，这寡妇门前是非多，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少了许多闲话。
按照文娘的说法，莫古青这次终于找到了窍门，说来也奇怪，一块大石头，只要是按照纹路开采，采下来的小块恰好就是可以作为墙石般大小，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不得不感叹这大自然的造物之功。
今夜，莫古青总共开采了三筐石头，不多也不少，谁家汉子只要是不偷懒，都能采上三筐，可这不偷懒三个字，却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文娘起床的时候，莫古青正好背着最后一筐石头回头家中，三堆小石头放在一起，看上去是那么的小，操劳一夜居然连一层基础都砌不起来。
“这么快？”
“快么？”
“明日你再回来的时候，就按照昨日的那个点。”文娘有些微羞，莫古青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倒是蹲坐在一旁无所事事。
文娘开始操作早饭，莫古青却迎了上去，手中抓着一只山鸡，看那个头，跟文娘的身子差不多大小。
文娘都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山鸡了，不觉得居然有些愣神。
“我...我去烧水，你会杀鸡么？你会退毛么？”
莫古青有些哑然失笑，他这么多年来吃野味，全凭着上好的刀工（剑法），哪里还需要用热水退毛。
“不用麻烦了，我们烤着吃！”
“不不不......炖着吃，有汤喝！”
第二百五十二章 迷雾村（5）
“有我在，顿顿吃肉，哪还在乎那一点半点的汤？”
“你若是走了呢？”
他走了，不就没有肉吃了！文娘就靠着一口饭把这乞丐留下来修院墙，可院墙修好，他还是要走的。
他在时可以吃的上山鸡，他走了之后娘俩的伙食便又是粗茶淡饭了。
莫古青也不明白，这村子周围的野味就跟白捡一样，文娘的生活为何还会如此清贫。
实际上，他去了是白捡，文娘去了可就不是白捡了，正所谓狗眼看人低，精壮汉子去抓野味，它们只能束手就擒，就相当于是在这里生活所付出的代价。
可若是文娘一个小娘子去抓那山鸡，根本就抓不到，非但如此，大大小小的野兽还会聚集起来对文娘发动攻击，这便是人善被人欺。
整个村子里只有文娘和那位和尚抓不到野味，难道这就是仅有的两个善人？
即便是文娘能够抓到，他们也吃不成，因为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文娘不敢杀，她自然也就不会退毛，总不能直接把一只活鸡都扔在锅里吧。
只要是活物，文娘都不敢杀。
看着文娘在灶台上忙活来忙活去，莫古青叹了口气，这还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连生个火都需要半天，你们娘俩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实在是看不下去，莫古青直接把文娘拉到一旁，看着架势，又是生活又是添水煮饭的，比那巧妇还巧妇，一大锅鲜美的鸡肉炖熟的时候，小霜霜的才刚醒。
看着碗里那一块块白花花的鸡肉，小霜霜的眼底生出了一丝困惑，自从记事情开始，她还从来未曾见过这种东西。
看娘亲和乞丐各自吃的那么香，小霜霜也咬了一口，这肉，真劲道！
尤其是这鲜美的汤汁，飘香四溢连左邻右舍都闻得到。小霜霜第一次吃到嘴角流油，也不擦拭就去学堂跑去。
莫古青吃的饱饱的，一大锅鸡汤还剩下一半，晚上还可以吃一顿。
文娘今日的心情特别好，大概是因为吃了鸡肉的缘故，脸上居然久违的有了些红润，走在街上定要被赞叹一声这是天仙似的美人儿。
可如今，也只能孤芳自赏罢了，于是，她便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隔壁家的刘大嫂，就站在那倒塌的山墙外面，两只手在衣服上不停地擦拭，似是有一些紧张。
李铁牛在死之前，两家是经常往来的，可李铁牛死了之后，刘大嫂就再也没有来过文娘的家里，文娘自然也就不会再去拜会刘大娘。
今日如此之冒昧，难免的连自己都有些不自在。
“刘大嫂，有事么？何不进来说话？”
“哦，不了不了，文娘啊，大嫂就想问问，刚才那煮肉用的是什么方子，怎么那么香！”
文娘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屋内，“不知道，等他醒了我帮您问问。”
“哎哎，千万别忘了。”
说着，刘大嫂还放下了一个篮子，篮子里是三丈红色的粗布，“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留着，指不定就用得上。”
也不给文娘拒绝的机会，刘大嫂就便急急走了回去。
人情和往来，都是走出来的，即便是之前断了，再走走就有了，只是这往来和人情都那么的世俗，世俗到让文娘都有些作呕。
作呕的是行为，可偏偏还拒绝不了那一番好意。
提了粗布，文娘返回到家中，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这一筐子粗布，顶多算是那一张煮肉方子的酬劳。
文娘的女工水平，与她那烧菜的水平有的一拼，小霜霜的两片衣角就从来没有对齐过。
那又如何，等再过两年，小霜霜也可以学女工了，而她的衣服，都够穿。
昏暗的灯光下，莫古青看到文娘手中拿着一把尺子，手中一块黑炭还在地上不停的写这些什么。
莫古青打了个哈欠，“要做衣裳？”
文娘赶紧把手背在了身后，“霜霜的个头，又长高了一些......”
“哦”
“还有，隔离的刘大嫂问你那个煮肉的方子，我已经答应她了，你出门的时候别忘了先去告诉她一声。”
“方子？我并没有什么方子，要说是煮肉的调料，一会儿我可以送给她一些。”
“哎......”
文娘欲言又止，莫古青转身，从葫芦中掏出来一个比水翁还要大一些的瓮缸，“都在这儿了，你想给她多少就给她多少。告诉她，一次取半两就可以。”
一次半两，那这些调料岂不是一辈子也吃不完！！
文娘有些吃惊的看着莫古青，莫古青随即说道，“我这儿还有煮鱼的，烤肉的，做菜的......都给你了！”
这......
文娘的屋子空间不算小，自从李铁牛死后，就更显的空旷，可这满满的一间仓库就被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瓮缸给放满了。
文娘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这些作料，可能放坏？”
“放是放不坏的，就是有些怕水。”
怕水？文娘抬头看了看自家的屋顶，又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莫古青，莫古青此时真的想抽自己一耳光，没事找事么！
此次，莫古青吃饭比平常更早一些，吃完的时候小霜霜还没下学，提前了一些出发，，今日便能多采一些石头，多采一些石头，就能早日把山墙砌起来。
文娘看到了这院墙修复的希望，心中的一道墙却在慢慢的崩塌。
莫古青刚一出门便被刘大嫂拦住了去路。
“额...那个...小兄弟啊，文娘可曾告诉你了？”
蘑菇了看了看这位身高只到他胸前的妇人说道，“刘大嫂是吧，煮肉的方子我是没有的，您可以让刘大哥去烟雨楼问问，材料我倒是还有些，都放到家里了。”
说罢，莫古青便已经走远。
这烟雨楼是何地方？刘大嫂有些纳闷，鬼使神差的就去敲开了文娘的大门。
文娘送了刘大嫂一个热情的微笑，“您自己进来挑吧。”
走进去一看，刘大嫂傻了眼，我滴个乖乖，形形色色二十多种，哪样都想着要点。
文娘也不争，刘大娘指哪样，她就包哪样，二十多种没种一个小袋子，加起来便将一个包袱都装满了。
看着这鼓鼓的包袱，六大嫂也不好意再多要，连连道谢便走了出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迷雾村（6）
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刘大嫂心里头打鼓一遍一遍的，大包小包看着不少，仔细掂量一下没种还不到一斤，吃不了几次，自家里不比那文娘家，隔三差五那鱼肉是不断的，这可怎么够？
总不能隔三差五就拿着家里的稀罕物件去跟文娘换作料吧。
她用胳膊肘倒了倒旁边抠脚的刘大汉，“赶明儿你去集市上的时候，去打听打听那烟雨楼，看看能不能把这方子买来。”
刘大汉不缺的就是力气，缺的是脑子。刘大嫂恰好是个心灵手巧的人物，二人生活在一起那可谓是相得益彰，就凭借着卖鸡毛掸子这项营生，变成了这村子里生活最为富裕的一撮人。
穷人讲究的是活下去，富人讲究的是有质量的活下去，那吃肉必须是吃最香到。
第二日，刘大嫂给刘大汉塞了一包袱的银子，掂量掂量得有个一千两，村里人银子这种东西根本就用不着，“你去，拿着，不论如何也得帮我把那方子买来！”
刘大汉拍了拍脑袋，拉着一车鸡毛掸子就出去了。
烟雨楼在何处，刘大汉并不知道，仅凭借着心中所想就进了迷雾，出来的时候便已经站在了云山之上。
刘大汉可傻了眼，眼前没有集市，却似是迷雾村整个的拔地而起变成了一座高楼，楼高九层，一溜的达官显贵正在拍着长队等着进楼。
大汉的势力不错，就看着此楼那灿金的大字——烟雨楼。
既然是烟雨楼就在眼前，那就排队进楼呗。只是可惜了，他这一车到了哪儿都叫卖的鸡毛掸子算是无人问津，此处也不像是集市。
刘大汉就排在了队伍的最后方，拉着一车鸡毛掸子，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感觉这长龙稍微往前挪动了几步，照这个速度，等到日落也进不了楼啊。
正在焦急之时，却听到长龙之中人群正在说笑，说的就是大汉本人。
“这是哪儿来的穷酸汉子，连点规矩都不懂，居然想要进烟雨楼。”
“对啊对啊，你看他那一身的穿着，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付得起钱的主儿。”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扰的刘大汉有些心烦意恼。
此时，正好有一位姑娘从队伍后方走过，烟雨楼的夏姑娘。
夏姑娘并未理会排队进楼的众人，却被那一车鸡毛掸子所吸引的注意力。
拿起一根放在鼻尖轻轻的嗅了一下，香气宜人令人陶醉，不像是普通的家禽所制的鸡毛掸子那般带着一股屎臭味。
再看看那光泽秀亮的鸡毛，定是仙禽所产无疑，而此人，莫非是出自哪处仙家洞府？
“你从何处来？”
刘大汉见一位如此貌美的姑娘在自己身边停留，心思早就飞的比那九层楼顶还要高，听了姑娘的问话，回了回神说道，“小的是从迷雾村里来的！”
迷雾村？夏姑娘心思急转，烟雨楼在各地都有密探，这迷雾村居然也是从来都未听说过的地方。
“你来，可是为了卖这一车鸡毛掸子？”
刘大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的是卖鸡毛掸子，可是还有一件事，我们家那口子让小的前来要买这楼里的煮肉方子。”
夏姑娘一声嗤笑，“你可真有意思，听说过来我楼中买醉买笑，买世间之不可知，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来买煮肉的方子。”
“姑娘，小的有钱！”
说罢，刘大汉掏出了一包袱的银子，千两不在话下。
正所谓有财不外显，刘大汉此举可谓是露财了，放在世间别处，定要惹来一番觊觎，可若是在这烟雨楼门口，大概会招来一顿嘲笑，千把两银子就敢拿出来说自己有钱，可知这光要进楼就需要三千两！
夏姑娘知道他是个不谙世事之人，也不过多调侃，便实话实说道：“即便你是万两黄金，我烟雨楼的方子也是不会卖的，倒是你这些银子和这一车鸡毛掸子，倒是可以让你进楼，而且不用排队。”
听闻此言，众人调笑的眼神瞬间变成了羡慕的目光，这一车鸡毛掸子就顶的上两千两银子？
刘大汉心想，买不到方子最起码进去看看，知道知道这烟雨楼是个什么地方，好回家有个交代，至于银子和鸡毛掸子，来日又是一大堆。
听说不用排队，大汉便跟着夏姑娘进去了。
进了楼，夏姑娘收了鸡毛掸子，便不再管大汉何去，大汉也未曾注意到夏姑娘的动作，只是觉得此处，居然如此香艳！
酒肉随意饮取，他这辈子还没有吃过如此甘甜的美酒，也没有吃过如此香嫩的烤肉，只一杯下肚便有了些许醉意。
再往里看去，就看到一个个唯美的舞姬翩然起舞，大汉不自觉也摇晃起了身形，只觉得旁边的女子居然如此秀色可餐，迷迷糊糊就进了那春宵阁。
一夜春宵过后，大汉觉得自己头痛欲裂，正要往外面走去，却被夏姑娘拦住了去路，“先生，昨日花销共计五千两，你付了三千两，还有两千两未曾结清。”
大汉不明就里，虽说不太知道这俗世的规矩，但是自己花了多少钱心里还是有个数的，即便是再贵的酒楼，吃一顿饭也不过几十两银子，何来五千两之说，三千两已经算是天价了。
可这烟雨楼并不是普通的酒肆，您到这儿来就是这个价，吃食酒肉舞蹈都是不收费的，可谁让您没忍住，寻了这一夜春宵，可不是得加银子。
大汉看了看四周，从后面格子里出来的男子都毕恭毕敬的交了银钱。
哪怕是知道此时被人坑了也得认啊，可刘大汉此时没钱，他也是个坦荡的人物，于是便说道，“待我回家取来，交于姑娘如何？”
夏姑娘不急不慢说道：“你教我如何信你？不如我与你同去。”
大汉一想，“可以！”
夏姑娘心底生出一丝笑意，她倒要看看这迷雾村到底住了何许人也。
出了烟雨楼，刘大汉推着空车在前面行走，夏姑娘紧随其后，不久就觉得迷雾渐起，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那迷雾之中。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迷雾村（7）
迷雾之中，夏姑娘紧跟着刘大汉的身形，却发现其人身形越来越模糊，夏姑娘明明已经催动了剑元，却还是落后了几个身位。
夏姑娘在身后使劲呼喊，刘大汉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眨眼之间便消失这迷雾当中。
见了此般状况，夏姑娘瞬间慌了神，剑元往外探去，却只能探到不到一里地的范围，方圆一里之内，居然已经搜寻不到刘大汉的身形。
夏姑娘左右寻找，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谁知这迷雾之中还有毒瘴，夏姑娘瞬间头晕目眩，昏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时，夏姑娘已经躺在了烟雨楼外。
刘大汉刚到了迷雾村便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刘大嫂见了此般模板，哪还顾得上自己心心念念的那煮肉的药方，急急推着刘大汉便去找那老道人。
老道人看后摇了摇头，怕是在外面沾惹了脏东西，日后会变成个傻子。
脏东西？傻子？刘大嫂闻到了刘大汉身上浓浓的脂粉气息，未曾见到他身上有任何的银两。
若说是在外面沾花惹草，刘大汉性子虽然是糙了些，但品性纯良，定不会做出这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儿来。
想着想着，刘大嫂便想到了烟雨楼。
自己家的汉子刚一去烟雨楼就沾惹了脏东西，那乞丐从烟雨楼而来，会不会也是个不祥之人？
想到此处，刘大嫂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要去找莫古青理论。
莫古青此时正好从矿场采石回来，连夜背了六筐石头，正是疲乏之际，却听到刘大嫂在门外破口大骂，尽是些扫把星之类的言语。
莫古青还未听出原委，文娘倒是听明白，平日里相互无视也就算了，如今刘大嫂自己家的汉子出了问题却跑到文娘的家门口叫骂，岂不是连着文娘一起骂了。
文娘虽是个不与人争的小寡妇，可不代表她是没有脾气，这几年的心酸一时间涌上心头，便于刘大嫂对骂起来。
街坊四邻听到了动静都出来看热闹，也不劝阻，倒还是在一边偷着乐呵。
听到此时莫古青算是听明白了，只是这烟雨楼虽是花柳之地，可还未听说过有人从里面一处来便成了傻子，想必事出蹊跷，莫古青便走到了门口处。
任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闷不吭声的俏寡妇却把那口齿伶俐的刘大嫂骂的一愣一愣的，刘大嫂是讲理讲不通，骂了骂不过，一屁股蹲在地上便哭了起来。
小霜霜还是第一次见她娘亲会是这般模样，要是在往日，哪怕是文娘占了理，都不敢与人如此对骂。
莫古青见这刘大嫂骂了骂完了，哭也哭累了，才将那双手放在腰间说道：“刘大嫂，不妨带我去看看刘大哥的情况，说不定能治呢。”
“还治什么治，老道士都说了以后会变成傻子，难道你的医术比老道士还高明不成？”
有一句俗语叫做井底之蛙，说的还真没错。
迷雾村祖祖辈辈都去找老道士看病，久而久之老道士便成了神医，他说的一切就都是对的，殊不知在那外界，真正的神医却不是道士，而是圣医族人。
莫古青在圣医族带了五年的时间，医术比一些本族的子弟还要高明。
文明摸了摸眼泪，“你要是看不好，我就让你给我们家老头子偿命！”
文娘这话说的是真狠，更何况刘大汉还没死，只是有可能成为傻子而已，何来偿命一说？
这还得联系到迷雾村的习俗，都是各过个的，家里有个顶用的男人，这日子过得就滋润，若是顶梁柱倒了，这日子几乎就没法过了，看看文娘就是此般情况。
比文娘还惨的比比皆是，刘大汉死了还好说，若是不死变成个痴傻，说不定还要浪费许多粮食，文娘光养一个小霜霜便清贫至此，刘大嫂家里可是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想到此处，文娘便又哀从中来。
莫古青见了刘大汉的样子，眼白上翻，口吐白沫，嘴里头还叨叨着些姑娘银子之类的。
给刘大汉把过脉，莫古青发现这身体倍儿棒，没有生病或者中毒的迹象。
在民间，将这种状态称之为中邪。
邪便是邪气和怨鬼，莫古青心里知道，哪有邪气敢穿透这层层的迷雾到村子里来？
所以说，刘大汉并不是中邪，而是被人用某种手段强行剥离了记忆。
如此手段乃是通圣之人才有的手笔，既然如此，那这通圣之人想让他成为傻子他就是傻子，想让他成为正常人，他肯定不会是个傻子。
既然如此，莫古青倒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却还是装模作样的从葫芦里掏出来三颗药丸，嘱咐刘大嫂当天分三次服下，分别是日落西山，日出东方，日挂高杆。
那三粒药丸并不是什么仙药，就是三颗安神补脑的药丸，但在刘大嫂心底，一丁点儿希望那也是希望，可怜的就是刘大嫂守着日头，这三个时辰要是不一直守着，指不定就错过了。
莫古青走了，并没有留下什么包管治好的话语，治不治的好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变成了傻子，他就说一句时辰不对，毕竟在这迷雾村之中，太阳根本就朦胧不可看清的。
回到了家中，莫古青还未吃早饭，之间文娘刚整理好他从河边捞上来的两条肥美的草鱼。这小寡妇才几日的功夫就敢杀鱼了。
其实这杀生，关键就是第一次，只要是杀过了，后面便不会再有心里障碍，小寡妇没杀过，但是她今日破天荒的与刘大嫂对骂了一次，这种尝试可不比那杀生来的轻松，甚至在文娘心底还生出了一丝痛快，痛快很快就变成了豪气，就学着莫古青之前的样子给鱼来了一刀。
谁知这杀鱼不比杀鸡，哪怕是身子断成了三四截，可这腮帮还是一直在鼓动，鱼头到处乱扑腾，好一阵子才气绝身亡。
文娘一身干净衣服就这么被弄得满是鱼腥。
莫古青又是一阵无奈，鱼是杀了，可这鱼鳞还没处理。
文娘那纤细的小手可处理不了鱼鳞，尤其是这么大的草鱼，鱼鳞就跟刀子一样，一不小心就要鲜血直流。
莫古青拿刀背一点一点刮着鳞片，文娘蹲坐在一旁，心思又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迷雾村（8）
不消半月的功夫，文娘家的砖石已经堆成了小山。
这砖墙下的清理是文娘平日里抽出时间一点一点打扫了，此时已经再无半点碎渣，只等着泥瓦匠莫古青开始他的表演。
看着从邻居家的山墙到自家门头上那一条并不笔直的白线，莫古青的嘴巴掘的跟鸭子一样。
“要不，你还是重新画吧......”
重新画是肯定的，但是文娘，你不会是没见过别人家盖房子吧，就一溜不到一尺宽的白线，难道要莫少侠就在这地面上砌筑？
要知道，砌墙等先要挖地基！
一尺宽的墙壁，最好是有三尺宽一丈深的地基，若是地下土质太差，那还得再往下挖些许，莫古青询问过文娘这宅子下面的情况，文娘是一问三摇头，房子早在她嫁过来之前就盖好了，现如今至少已经用了二十年，怪不得会塌陷。
莫古青拿了一把锄头，而后又换成了一把镐头，虽然说上半部的墙壁已经风化成砂岩，可这地基倒是坚硬无比。
新墙换新基，这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传统，即便你是那金刚石，此时莫少侠也得给你刨开！
阳光依然是泛着氤氲，朦胧之中一个精壮的汉子不遗余力的挖着文娘家的墙角，之间那完美的线条轮廓，迷人的三角肌，一丝不苟的用力动作，多少村子里的少女又开始伤春悲秋，这么好的男人，居然看上了一个寡妇。
文娘也不再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总不能在夜里做这这扰民的行径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日落之后发生在屋子里的事情，便要引人浮想联翩连声唾骂。
正所谓是童言无忌，长辈们背地里的言语就被孩子们带到了上学的路上。
小霜霜虽听不懂话里的意思，但是隐约也可以知道并不是什么善言善语，尤其是这闲言碎语的矛头直指她和她的娘亲，小姑娘怎能罢休？
只见这位瘦弱的小姑娘不一会儿便于三个男同学扭打在一起，无论是个头还是力气，小霜霜对付一个都有些费力，何况是一对三。
却看到高胖的胖虎直接揪住了小霜霜的头发，膝盖顶到了了小霜霜的小腹之上。
小霜霜只觉得小腹处一阵剧烈的抽搐，短暂的有了窒息的迹象，重重的摔在了同样精瘦的牙狼身上。
牙狼并不是欺负小霜霜的三人之一，他算是一个从来不理会外人的孩子。
因为，他是个孤儿。
小霜霜好歹还有个娘亲，生活依旧如此艰苦，牙狼自四岁开始便独自一人生活，捡过垃圾箱里的果皮，跟野狗抢过骨头。
牙狼的眼神总会让同龄人有些害怕，可他瘦弱的身形又让这恐惧显得是如此的可笑。
扶着小霜霜，牙狼瞪了胖虎一眼。
“牙狼，你不要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牙狼自从懂事开始，就从来都没有人对他多管闲事，他也从来没有管过别人的闲事，胖虎们欺负小霜霜，这就是闲事，但是胖虎敢威胁牙狼，这就是他自己的事。
只见牙狼小碎步向前靠近，推进的途中身体转了两圈，抬腿成了莲花状，便是那江湖武夫中常用的腿法——连环腿。
胖虎等人在惊讶牙狼的灵活，小霜霜却在痛苦之中想起了一个频率。
牙狼的蓄势一击，直接踢到了胖虎的肚皮之上。
这一腿，若是力量相仿的两人交战，直接挨上这么一腿，定要受些皮肉苦头。
但是，牙狼的身形太瘦了，胖虎的身形太胖了，论力量而言，二人本身就不再同一个级别之上，况且牙狼每日只能有半碗米粥充饥，虽看不出异样，可此时他的身体正处在极度虚弱之中。
牙狼刚才的一击已经使出了自己积蓄的全部力量，胖虎踉跄后退了几步，牙狼也后退了几步，两腿开始打颤身体开始颤抖。
这是脱力的征兆。
“这小子不行了，上，揍他！”
胖虎招呼了一声小伙伴，三人瞬间围了上来，牙狼此时将左手手臂抬向面前，右手瞧瞧的朝着身后摸去。
小霜霜在后面看的清楚，牙狼摸得是一把匕首！
一把类似于胡刀的匕首，刀刃完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刀背则是有着齿轮状的齿牙。
这种匕首，正手可削肉，反手可挫骨。
眼看着一场血腥的杀戮就要发生在四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之间，牙狼的眼神比较坚定，因为他见过血，胖虎等人的眼神带着嘲弄，因为他们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不知道小霜霜此时从何而来的勇气，只见她迈起了小碎步，推进途中身体旋转两次，恰恰就是刚才牙狼曾经使用过的连环腿。
但是，又不太一样。
她的小碎步，虽然步子的大小不同，但是频率却出奇的一致，呼吸也就出奇的一致。
最后出腿的时候，小霜霜几乎是被一股真气在向前推进，一腿便踢到了胖虎的前胸。
胖虎似乎也没有想到这小丫头的一腿居然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威力，整个人飞向了空中，带着两个同伴一起撞到了不远处一颗大槐树上。
空中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牙狼在一侧看的目瞪口呆，“你...你这一腿，教给我！”
小霜霜有些纳闷，看了看躺在树下不断呻吟的胖虎三人，拉着牙狼的胳膊就往家里跑。
文娘刚刚已经做好了晚饭，莫古青到村头的小溪上冲洗了一番，也不避讳那几个还在小溪旁洗衣服的妇人。
倒是这一身腱子肉看的几位妇人有些脸上燥热，还未出阁的大姑娘们直接抱着洗了一半的衣服捂着脸就往家里跑。
见小霜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文娘直接拉住了牙狼，“你要做什么！”
不得牙狼解释，小霜霜便得意的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与文娘细说了一番，最后还抹了抹自己的鼻子说道：“娘亲，我打赢了咯”
听了小霜霜的言语，文娘未曾被小霜霜的那一股豪气所感染，眼角倒是泛起了点点泪光，一把抱住了小霜霜。
莫古青此时正从街头回来，一眼便看到了牙狼那如狼一般尖锐的眼神。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迷雾村（9）
吃了晚饭，莫古青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想跟我学本事？”
牙狼不停的点着头，一旁的小霜霜趴在文娘的腿上，也符合了一句，“我也想学！”
话音刚落却被文娘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小霜霜一脸郁闷。
“行吧，让我先看看你小子的资质！”
说罢，莫古青便给牙狼来了个十八摔，摔得牙狼七荤八素，最后还点头说道：“不错，根骨上佳！”
听了此话，牙狼哪里还去理会那身上的疼痛，心里的乐呵劲儿直接写到了脸上。
莫古青心想，何止是根骨不错，放在世间那便是仙风道骨，无论走哪一条路都有登顶的资质。
“来，跟我学，双手摊开，吸气，吸气，再吸气，气沉丹田，沉，再沉......”
就在四人都吃过晚饭过后，听到了一声极其不和谐的声音。
小霜霜捏着鼻子说道。“真臭！”
莫古青在一旁捧腹大笑，牙狼的脸色少有的露出了羞涩，居然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文娘的眼角，又挂上了鱼尾纹。
玩笑归玩笑，最后莫古青还是交代牙狼，“每日下了学，你便到这里来帮忙，管饭，管学本事！”
牙狼很正经的回答，“是，师父，我可以不上学直接来学本事！”
不上学？你小子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那位先生的课，九州大陆上可是有几千万人口挤破了头想去听一听！
“你们平日里，都在学堂里学什么？”
“生活！”
小霜霜抢先回答。
“生活？难道不是学仁义礼智信？”
“什么是仁义礼智信？”
小霜霜一脸懵懂的看着娘亲，文娘此时也说道，“我小的时候也在先生的课堂上，先生只教我们生活，并不知道你所说的仁义礼智信是为何物。”
莫古青心思一转，不教儒道教生活，这位先生果然不愧为师祖。
既然是教生活，那这学堂不上也就不用上了，整日里在这帮忙也好，毕竟他一个人忙前忙后，文娘能起到的作用不一定比得上这个孩子。
心里有所考量，莫古青最后问道，“你读书时可曾交了一串铜钱？”
牙狼点了点头。
“嗯，明天试试看能不能要回来。”
要回来？文娘和牙狼都一脸的不敢置信。
迷雾村中孩子读书都成了惯例，交一吊铜钱也是惯例，可还从来未曾听说过有人会去要回来的，即便是中途辍学，也没有那个家庭去计较那一串铜钱。
入夜，万籁俱寂。
莫古青已经昏昏欲睡，却发现身上压了一团绵软的肉体。
陡然醒来，却看到文娘做了一个悄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床上正在熟睡的小霜霜。
莫古青哪里会想到这个平日里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寡妇会如此胆大，寡妇门前怪不得有那么多的是非。
文娘是寡妇，莫古青虽然不算是鳏居，但从到剑道大陆至此，也应该素了三五个年头了吧，这一下可是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了。
文娘的身上之批了一件薄纱，黑暗之中莫古青似乎感受到了那一团喷薄欲出的火焰。
就在那一番唇枪舌战过后，在道德底线的最边缘，莫古青突然坐起了身子，几个踏步便来到了村头的那一眼清晰的泉水旁边。
文娘怔怔的坐在地上，两行清泪就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莫古青起身的动静惊醒了小霜霜，小姑娘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娘亲，抱抱......”
文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慢步走回床上。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躺在岸边的礁石上，莫古青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莫古青果然就带着牙狼去要拿一吊铜线。
先生在讲课的时候那是万万不能被打扰的，饶你是在槛内还是槛外，饶你是达官还是贵人。天地君亲师，在外可以按照这套世俗理论，但是在课堂之上，只要是有了师，天地君亲都得先靠边站。
莫古青就站在门口听先生讲学。
今日讲的是如何种豌豆，豌豆这种植物，有块地它就长，有个藤他就怕，哪怕是在没有种植经验的人都可以种出一颗豌豆。
但是如何能在最小的空间内使得豌豆的成数量最大，如何能够使得豌豆颗粒饱满，如何有能够有效的趋避蛀虫，再何时灌溉何时收成何时播种。
先生的教学不似民间的夫子般之乎者也，就是以一个农民的角度在传道受业，课堂之上的孩童能够认真听的不过三五之数，其余人等或者玩弄小虫，或者低头瞌睡，先生既不打扰也不苛责。
或许今日这三五个人明天便会瞌睡起来，但是今日瞌睡之人明天却会打起精神，原因还是在于先生教的是否是他们想学的，是否是适合他们学的。
哪有人能够学遍天下事，读遍天下书，只不过是各有所长尔，一技之长安身立命，若还有闲暇时间可再学一技，切记斑杂而不精。
先生也并非是天地皆通，为了这种豌豆一堂课，先生便培育了十年的豌豆，总结出了一些经验，这些经验有因时而异因地制宜，并非是万古不变的真理，先生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是此道也。
先生的一堂课冗长但并不枯燥，时常有他种植豌豆时的趣事穿插其间，听到这些小故事的时候，哪怕是心不在焉的学生也会竖起耳朵，这就是潜移默化的教化之功了。
莫古青听了一堂课的种豌豆，觉得受益匪浅，居然有了要做一个农作家的理想。
下课后，三三两两的学生向着先生行礼，各自离开，牙狼和小霜霜就停留在了莫古青身边。
莫古青刚要说话，老先生大袖一挥，他身形已经不知道飘向何处。
再回来时披头散发，看身上这一裹泥巴，定是被吹到了臭水沟之中。
即便如此，莫古青还是要要回那一吊铜钱，谁知老先生一张手，“听我的课，无论大小，一吊铜钱！”
莫古青摇了摇头，没钱。
“没钱你来作甚！”老先生又是一阵袖风，莫古青三人便已经坐在了文娘的家门口。
莫古青一声叹息，“本事大了可以不讲理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迷雾村（10）
挖文娘墙角的变成了一大一小，一个精壮，一个精瘦。
牙狼有着卓越的建筑天赋，因为他的眼直，比准绳还直，仅凭这一点就省去了莫古青使唤文娘不断调准绳的功夫。
不出三日，一道长长的，直直的沟槽便被师徒二人挖了出来。
自然这三日之后，莫古青还不忘了教牙狼那气沉丹田之法，这气沉丹田并不是要让牙狼通五谷轮回，而是凝练。
在外界，叫做凝聚剑元。
在迷雾村之中，迷雾的层层笼罩之下，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剑元，有的，就只是仙气。
一口仙气可以抵得上多少剑元，没试过，不知道。
但是牙狼首先要学的，就是每日沉一口气，日积月累之后他的丹田之中就会凝结出一滴至纯的元气，一旦发挥出威力，开山裂石不再话下。
小霜霜也在练气，只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练气之法便是步频，每走一步，每一次的呼吸都是在练气。
只不过她所练之气并不是居于丹田，而是周身在不停的运转，也就是说小霜霜的气是流动的气，威力比不上牙狼，但是灵活程度却远非牙狼之所及。
二人各自通过不同的方法开始了修行，他们并不知道，连莫古青也不知道，这已经破坏了迷雾村之中最大的规矩。
刘大汉之前为何会突然变得痴傻，还是因为坏了规矩。
后来莫古青给了刘大嫂三颗安神丸，其实便是去跟此方天地的规矩去求一个后门，结果，他成功了，刘大汉忘却了此前的记忆，但是并不痴傻。
而此时，莫古青依然是在走后门，走一个此方天地莫能允许的后门，然而为何，天地迟迟未动？
话说，说不定已经在动了。
文娘近几日有一些古怪，她尽量保持的与平常无异，但是眼神总是会不自觉的闪躲莫古青，尤其是每日的做饭时分。
莫古青的地铺已经从屋内搬到了屋外，旁边就躺着牙狼，师徒二人食则同桌寝则同床不亦乐乎。
每日出去抓捕野味的工作就交给了牙狼，宰杀工作同样交给你牙狼，文娘似乎通窍了一般，做饭的手艺越来越好，即便是不用莫古青给她的调料也能够烧出可口的饭菜。
刘大嫂与文娘家的走动又频繁了些，有些人就是有交际的本能，哪怕昨日还势同水火，今天就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一样。
见刘大汉除了忘记了两天之内发生的事情之外并无任何异样，刘大嫂一颗悬着心瞬间的松懈了下来，同时她也打定了注意，此后只能跟文娘交好，不能交恶。
文娘不擅长交际，就听了莫古青的一句话，她说什么你就随着她说什么，她想要什么你就告诉她你想要什么。这算是一种最基本的人际关系，交易。
长长的一溜沟槽的底部已经被师徒二人摆满了较大块的石头，此时莫古青的面前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
没有灰浆！
灰浆是啥？迷雾村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砌筑用的是一种更为坚固的材料——浆米。
浆米捣烂煮成糊状，就好似在石头缝里长在一起，任你如何也拔不开。
但问题是，浆米从何而来？
普通人家或许会存一点浆米，都是为了平日里修补所用，哪有人会存如此大量的浆米，更何况莫古青的沟槽挖的还要更宽更深一些，这浆米量那可是用吨计量的。
有的人家盖房子，会专门到外世购买浆米，浆米价格极贵，像是刘大嫂那种的家境，也就刚刚够买盖一栋房子的浆米，此时还被刘大哥不知道在哪儿挥霍一空。
文娘家里连一吊铜钱都拿不出来，如何能够买得起浆米。
自然可以让牙狼打一些村里的野味出去售卖，只是时间太慢，仅仅凭借着这点银钱想要去购买砌筑一道墙的浆米，至少也得三五年。
莫古青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他的时间，似乎也并不由他所定。
就在二人踌躇之际，一位和尚走着怪异的步伐而来，似乎还有些微跛，手中的钵盂内乘着满满的红土。
“阿弥陀佛，老衲这红土，似乎可以解几位的燃眉之急。”
莫古青没有想到，第一个他要打交道的人便是这和尚。
和尚的红土，凝固力不比青石差了多少，但是粘性不足，唯一的办法就是掺水，或者......
眼尖的刘大嫂站了出来，“我们家还剩下些浆米，捣糊了掺在红土之内刚好够用！”
刘大嫂家里的浆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砌一堵墙不够，掺在红土内刚好，她之所以这么热心，还是觊觎文娘仓库内的那十几缸子调料。
文娘知道她的意图，固然也不拒绝，调料任取之，这一次，刘大嫂取走了一小半。
文娘开始煮浆米，莫古青与牙狼二人便随着和尚去取红土。
和尚的红土乃是村外的一片菜地，地里种着各种作物，似乎是疏于打理，作物们几乎被蛀虫啃食殆尽，和尚依然面带笑容，喊了一声“阿弥陀佛”。
在和尚的钵盂之中，莫古青未能发现出这红土的异样，到了菜地，才感受到了红土之中的阴风阵阵。
以手撑地，莫古青感受到阴风居然绵延至地底千丈，这块红土的本质，根本就不是土，而是血肉！
和尚摇了摇头，都是佛子，何稀此身？
佛子！这红土，这堵墙！！！
虽然早就有了些心理准备，但是莫古青还是被和尚的说法所震惊，他将要砌筑的哪里是一堵院墙，万里长城恐怕都希望能用这红土来砌筑。
和尚到底是慈悲，还是另有说法？
“佛说轮回，你我之间又一段佛缘，因缘至此，你无需多虑！”
“可是因为那八人？”
“是。”
“癫和尚早已经还了我一份佛缘。”
“他是他，我是我，个人有个人的因缘，替代不得，替代不得。”
牙狼听不懂二人言语中的机锋，莫古青也不再多言，与牙狼开始拿着铁锹挖红土，和尚也在一旁帮忙。
文娘家的院墙，此时变成了三人共同砌筑。
走在路上，牙狼的身形不稳，有几块红土掉落，和尚一点一点的捡了起来，口中唱到，佛说慈悲。
第二百五十八章 迷雾村（11）
当你的地基挖好，就剩下浇筑和砌筑的时候，一道墙总是起得特别快。
虽然真正的泥瓦匠只有莫古青一人，但是山墙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两日便砌筑完成。
非但是山墙，文娘的整个房子都修葺一新，大门换成了新作的金丝楠木门板，砖瓦之上又盖了厚厚的一层茅草。
翻新，从远处看就是新的。
在迷雾村之中，如果你有一栋新盖的大房子，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尊重你，因为这不但代表了家境，还代表了家里有一个撑得起的男人。
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文娘和小霜霜的脸上居然鼓了起来，娘俩的气色浑然一变，面带红光。
或许这才是娘俩此前应该有的生活。
大功告成之日，文娘切了两个西瓜，又大又圆的西瓜。
小霜霜平日里没有吃过西瓜，因为迷雾村里长不出来，文娘小的时候常吃，但是从来没有哪次觉得有这次的西瓜甘甜，多汁。
西瓜是拖刘大哥上到集市上的时候捎带来的，根本就没有提钱的事儿。
莫古青与和尚边吃边聊。
拍着和尚的后背，莫古青感叹了一声，“众生皆苦啊！”
和尚也是拍着莫古青的肩膀，“善哉善哉。”
二人各自把自己手上的果汁擦干......
小霜霜觉得好玩，便拿小手往牙狼的身上擦了擦，却没想到挨了文娘一拍，小手瞬间红了起来，小霜霜一扭头，半块西瓜扔到了一旁。
文娘怔怔出神，捡起半块西瓜，拍了拍尘土，躲在一旁偷偷吃了起来。
小霜霜心底一酸，跑上去抱着文娘哭了起来，“娘亲，霜霜错了，霜霜错了~”
古人常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才几日的功夫，小霜霜便忘了往日了清贫，但好在还没有丧失单纯的本质。
莫古青与和尚看着这一幕，不自觉自己的眼中也布满了泪花。
“和尚啊，你们整日的我佛慈悲，慈悲来慈悲去，这个世上怎么还是那么多的心机暗算，却没有这般的真性情？”
“还是礼佛的人少啊！”
礼佛的人还少？世上的哪个庙门不都是香火鼎盛？动不动就有那大户商贾捐银钱，庙门修的比宫殿还要富丽堂皇，香烧的比那山顶还要高。
只是，他们有所求罢了。
入寺烧香，求财求子求平安，各有所求，却没有哪个是真慈悲，就像是那些个富人家，宁愿洒下万金修一座庙，也不远花个百八十两银子接济穷人。
可知他们这是捐了庙门，却找不到佛在何方。
世人都说佛有求必应，心诚则灵，可却不知道佛也有所求。
佛所求为何？愿苍生平等，愿地狱空空，愿人间无苦难。
莫古青擤了把鼻涕，“我这叫嗤之以鼻！”
和尚拍了拍地面，“我这叫莫使惹尘埃！”
“世间上那么多苦难你不去救，那么多杀戮你不去制止，留在这破山村里作甚？守着那一陇红土？”
“贫僧虽未动，但是贫僧的弟子却早已经到了世界上最苦难的角落，正如莫施主所安排的那样，我佛门子弟正在竭力的制止着人魔混居所带来的纠纷。”
莫古青拍了拍和尚的脑袋，“你不是说各人有各人的因缘，不能代替么？”
和尚面带微笑，“佛的力量是无穷的，我的力量是有限的。”
呵呵~~
和尚的想法是对的，在莫古青看来是不对的。
哪怕是和尚再有通天的神通，也照顾不到世间的每一个角落，而人们对于佛的信仰，那是无穷无尽的。
当人们在困境，在绝镜之时，总会想着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而当这根救命稻草没有出现的时候，唯一能够抓住的，就只有信仰。
临死的一颗，会希冀着他的信仰能够出面拯救他一次，即便是必死，也希冀着将来能够投个好胎。
和尚不出现，佛法无边，和尚一出现，佛法的边就是和尚的极限。
当人们看到连他们的信仰都无能为力的时候，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莫古青不这么认为，信仰不能当饭吃。
你的信仰终究不会帮你挡下致命的一刀，信仰的力量，往往就是激发人自身的潜力。但是这个世界对于佛的信仰太过久远，久远到渺茫，久远到人们已经并不能确定佛是否能够存在。
然而，佛就在这个小村落，从来都没有站到世人的面前。
佛，若是能够现身，人的信仰必将更加的热诚，佛是无边的，人的潜力也是无边的，佛在此时已经成为了一种偶像力量，而这种偶像，恰恰可以最大程度的激发人的潜力。
与其在这村庄之中患得患失，倒不如站出来，与他的信徒站在一起，共同抵御那所谓的天灾。
道不同不相为谋，佛法不通自然也就不相为谋。
和尚的想法依然是守着那块红土地，用不了多久，那块红土地上便会更红一些，红土便会更深一些，成佛之人会更多一些，而那些成不了佛的人，他们的血肉便会永远的留在这一陇红土之中。
往生轮回之时，也能得到一份极大的善缘。
佛从来不曾抛弃他的子弟，抛弃他的信众，只是这种怜悯与慈悲还是太狭隘了一些，还是太虚无缥缈了一些。
莫古青信佛，如果佛就站在你的身边，你也会去信佛，如果你的头上曾经生出过七道佛光，你自然也会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力量。
信仰的力量，往往都是相辅相成，因为信仰，佛才会强大，因为佛的强大，信众获得的力量才会强大。
但是，这些还远远的不够。
就如同佛所说，世上有很多的庙宇，也有很多人去庙中烧香，但是很少有人真正的礼佛，很少有人真正的慈悲，所以，佛的信仰之力，依然不是他所寻求的，或者说不是他所寻求的全部。
牙狼在吃过西瓜之后，听了一通他根本都听不懂的禅机便开始修炼那气沉丹田。
莫古青曾经看到牙狼偷偷的踹倒了一颗大树，对于世俗来说，如此孔武也能称得上是一方英豪了，但是莫古青还是不太满意。
因为他太急，就像是这气还没聚成便急着挥发出去，牙狼的这种性急，导致他失去了很多次的机缘。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迷雾村（12）
村头王婆家娶亲，送来了一封请柬。
王婆是谁，不认识，文娘也不认识，便是说之前都没有往来。
莫古青不解这是何意，在他的理解里，迷雾村从来都没有情分二字，人际关系只不过是交易而已，既然是交易，那为何会交易到向来都没有往来的人身上？
文娘没有多说什么，准备了一件李铁牛当年最为华丽的衣裳，改小过得，穿着挺合身，帮着莫古青整理完行头她便说了一句，“去吧，只管吃喝。”
只管吃喝？岂不是和九州大陆一样？甚至比九州大陆还有更简单些，因为不用送礼钱。
迷雾村娶亲有请客的习俗，却没有送礼钱的习俗，怪哉怪哉。
莫古青才刚走到王婆家门口，就有穿着大红褂子的婆婆往他手里塞了一枚铜钱，“贵客贵客，请进请进！”
这枚钱，叫迎喜。
莫古青看到，除了进入王家的客人，王家门口外还站着一堆野狗，野狗堆里蹲着一堆骨瘦嶙峋的孩童。
跟牙狼一样，他们也是孤儿，有的眼神落寞有的眼神哀求，却唯独没有人说话，跟野狗一起静静的站在门外。
王家的婆婆从来也没有睁眼瞧他们一眼，人和狗只要是不进王家的门，应该是相安无事，但若是进了王家的门，莫古青已经发现了十几个大汉拿着棍棒站在门口。
门廊里放的棍棒还有很多，许多的客人进去之后会自觉的拿起棍棒，大多数则与莫古青一样，座下吃喝。
瓜子，花生，喜糖，干果，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莫古青去的不早，也不算太晚，稍微坐了一会儿便到了拜堂的时辰。
新娘子从门外走进来，没有听到那百鸟朝凤唢呐声声，倒是听到了难以入耳的叫骂声。
骂人的就是新娘子，骂的就是娘家人，娘家里来了人，爹娘。
新娘子骂的喉咙沙哑，她的爹娘无动于衷，直到踏进房门的那一刻，十几条汉子手中的棍棒往地上一戳，新娘子的爹娘悻悻而去，自始至终的面无表情，甚至一句话也不说。
入了这家门，便不再是他们家的人。
见了新娘子爹娘走远，十几条汉子才放下棍棒混坐在席中。
此时，才看到那一群野狗和孤儿有了动静，野狗在门口摇着尾巴，极尽谄媚之姿，孤儿们则是一个劲儿往地上磕头。
王家的婆婆，依然没有看他们一眼。
新娘子入了王家门便要开始拜堂，第一拜，拜祖宅。
只见王婆拿着一根不粗不细的擀面杖使劲抽打新郎的脊梁，要么等擀面杖断了，要么等王婆累了，否则不会停手。
就在王婆打的过程中，后厨上开始上菜。
第一道菜叫做牛气冲天。
啥是牛气冲天？就是一个牛角，后面摆着一副羊骨架，骨架上的肉少的可怜，倒是宾客们第一时间就要把那脊骨敲烂。
各桌子上嘎嘣脆响，当一根根脊骨应声而断的时候，王老丈便嚎啕大哭。
第二拜，拜万物。
何为万物？生活用度，各种吃食都是万物。
宾客们离了酒席还是砸，家里什么贵就去砸什么，什么好就去砸什么，直到把家里砸的稀巴烂，没有了任何物件，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房子。
在这个时候，还有那数不尽的各类粮食，肉食，纷纷的泼向屋外。
野狗与孤儿们便一股脑的拥了上去，这才是他们所等待的。
莫古青发现，在这野狗与孤儿的大军之中，王婆和王老丈赫然在列。
第三拜，夫妻交拜。小两口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此时房子是他们的了，未来的日子也将属于他们。
至于王婆和王老丈，若是老丈此前又攒下了一处房子还好，如果没有，他们的下场比那些野狗还要凄惨。
一切的“礼仪”结束，宾客们才真正的开始吃饭。
宴席上的吃食和家里的灶台锅碗是万万不能砸的，若是砸了，新郎肯定会当场翻脸，不打出生死来誓不罢休。
吃食可以砸，但是没有人去砸，毕竟这些都是留给他们吃的。
宾客们在一旁吃，小两口在一旁说着悄悄话，莫古青听在耳朵里，那就是甜甜的艰辛。
新郎准备一会儿去村外逮只野鸡，二人的晚饭便先有了着落，此后二人还要打造家具，种地收割，勤劳人家没有什么天灾人祸的话，小两口一年便可以过得和和美美。
宾客们吃的很多，但是很少喝酒，因为这喜宴，不能离席。
一旦离席，那你就要退出人家的房子，若是一席上人都走光了，剩下的就是人家小两口的，多剩下几口吃食，小两口就能少几次忍饥挨饿。
迷雾村里的人不是恶人，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分善恶，所以也就只照个一个思维方式去走——规矩。
从老祖宗那一辈就传下来的规矩，他们也不理解这规矩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照着做而已。
各家各户都是如此，没有谁会觉得不妥。
如此来看，在迷雾村里生个女儿比生个儿子要好的多。
但是，生儿生女他们无法决定，生多少他们也无法决定。
就如同那外面这一堆孤儿，最小的一个，看上去眉眼与新郎有几分相似之处，不久前他还能吃的上新郎亲手宰杀的山猪肉。
怪不得这迷雾村之中和平发展了这么多世代依旧只是一个村落。
孤儿们会不会死？大多数会。被赶出家门的老两口会不会死，几乎可以肯定的说会。
但是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就像是牙狼这种人，通过自己的本事找到了在这个村子里活下去的方法，当他渐渐的长大，他也可以盖一栋自己的房子，找一个自己的老婆。
此后的发展会不会按照迷雾村的习俗走，也还是会的。
但是像牙狼这样的孤儿，基本上每生一个孩子就有本事再丐一座房子，房子里的粮食能够堆成小山，所以说，迷雾村里的人注定穷苦，就看是穷苦前二十年还是后二十年。
莫古青觉得这酒没有什么味道，菜也没有什么味道，放下筷子便离了酒席。
心情，有些不美丽啊！
第二百六十章 迷雾村（13）
回到文娘的家中，莫古青见到桌子上还剩下了半块大饼，大口大口的啃嚼起来。文娘急匆匆的跑出来，都是有些觉得好笑，“你居然没吃饱？”
莫古青的眼神中透漏出一丝凶厉：“我没吃！”
“出了什么事情？”
莫古青猛然回头，文娘被他吓了一跳，两只手攥在了胸前。
“你过门的时候有没有骂过自己的父母？”
文娘很自然的点了点头。
“有没有将自己的公婆赶出家门？”
文娘摇了摇头。
“没有？”
“我的公婆，在我过门的两年之前就双双病逝了。”
“一起？”
“嗯。”
“怎么会这么巧？该不会是李铁牛杀了自己的父母吧！”
文娘心里一惊，赶紧捂住了莫古青的嘴巴，“这话千万别说，子女杀死自己的父母是坏了规矩的，连想都不能想，更不能说，说了会有人听得到！”
“有人听得到？你是说那位教书先生？”
文娘又点了点头。
“好啊，我正想让他听到！”
莫古青狠狠的咬了一口那大饼，三两下的下肚。
“牙狼，牙狼！”
莫古青这中气十足的呼喊，让还在河边捕鱼的牙狼听得真真切切，恨不得两条腿变成四条腿飞奔回来。
“师父，啥事儿？”
“你不是想要学本事么，今天让你看看你师父的最大的本事，看好了，只有一次！”
牙狼知道他的师父有大本事，但是具体多大，他都没见过，只不过整日练那气沉丹田之法，平日里那些他不敢招惹的野猪就一头头被他踹到在脚下，师父的最大本事，至少也得踹死一头水牛！
莫古青的衣袖无风而动，体内一根剑元银丝已经粗壮如钢筋般粗细，隔着皮肉都能看到体内似是有一根淡蓝色的经脉充斥着四肢百骸。
迷雾村那终年都未曾消散甚至都未曾动过的迷雾似是被一阵风吹得越来越稀薄，阳光照耀的越来越真切。
和尚唱了一声阿弥陀佛。
一阵慈悲之风笼罩着迷雾村的各家各户，迷雾村此前只有和尚的慈悲风，但今天却多了莫古青的洛风剑！
迷雾已经被搅动成了一团旋风状，迷雾村的村民呆呆的看着屋外，心底生出深深的恐惧，文娘呆呆的愣在了当场，不知此时该如何制止。
隐约可见迷雾的旋风之中缠绕着一把剑，一把光剑，透过迷雾刺痛了村民的双眼，来不及躲回屋内的村民便被这剑光灼伤了皮肤。
此时他们看不到的是，一柄更为锐利的光剑，更为巨大的光剑，正在透过迷雾向学堂刺去！
然而，光剑却缠绕上了一把拂尘。
“无量天尊！”
“臭牛鼻子，与你何干？”
“小娃娃，切莫坏了自己的大道！看看你的身边！”
莫古青转头，见文娘与牙狼早已经痛苦的倒在了地上，耳畔却听到了学堂的书声琅琅，继而这书生也成了呻吟之声，整个迷雾村都在哀嚎痛哭。
莫古青微微愣神，光剑烟消云散，迷雾再次聚拢而来。
老道士摇了摇头，“你呀你呀，老头子我不但要修复这迷雾，还要抹除一村子人的记忆，真是不让人省心！”
道士的迷雾，先生的规矩，和尚的红土，奇怪的迷雾村。
至于老道士说抹除一村子人记忆的说法，莫古青没有任何的怀疑，怕是这个村子被老道士抹除的记忆不知凡几，说不定自己也在朦胧之中被抹除了记忆，因为莫古青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就进了这迷雾村。
倒是那迷雾，老道士修复起来有些麻烦，剑道通圣之人的一剑。
当文娘和牙狼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渐黄昏，小霜霜已经走在了放学回家的路上，文娘还没有操持晚饭，牙狼还没有捉到一条鱼。
却看到桌子上摆了满满的一桌子酒菜。
这些菜肴，文娘都没有见过，跟别说是牙狼。
看着这一切，文娘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
莫古青微笑着转头问向文娘，文娘只觉得脑袋里一团浆糊，她本来想要提问的问题却被莫古青先问了出来，此时的她也只能摇摇头，“不知道。”
“忘了？”
“嗯。”
“经常忘记一些事情？”
“也不是经常，好像小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次。”
“师父，师父，你把我从河边喊回来做什么？”
牙狼此时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在河边捕鱼，却听到莫古青呼喊的时刻，距离此时已经有半日的光阴。
“没事，叫你回来吃菜！”
桌子上那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早就让牙狼垂涎三尺，小霜霜也刚好回到了家中，见了那玉盘珍馐，手也没洗便趴在桌子上大快朵颐起来。
文娘的手掌又到了小霜霜的额头上方，霜霜死死的闭上双眼，却发现文娘帮她理了理散乱的鬓角，霜霜眨巴着小眼睛，“娘亲，我这次没做错么？”
文娘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错了，但只许错这一次。”
小霜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四人以横扫千军之势吃光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莫古青与牙狼半躺着，拍打着自己的肚子，小霜霜也有模有样的拍了拍，文娘的手掌便应声而下。
小霜霜赶忙站起身来，没忍住打了个饱嗝，随后便捂着小脸跑到一旁。
莫古青与文娘对视了一眼，文娘又似那水莲花般低头。
“霜霜，今日先生教的是何？”莫古青依旧拍打着肚皮，一副放荡不羁的表情。
问到先生今日教的，小霜霜便一脸的苦大仇深，“先生今日教的我听不懂哩，娘亲，什么是子不教，父之过？”
文娘错愕了半响，“这句，先生没有教过我。”
莫古青仰着头，“明明是你的错，还要说什么子不教父之过？不认错的夫子，还是夫子？”
天空中出现了一抹银光，翻转而耀眼，就从莫古青的头顶上方掉落了下来。
莫古青的手背上感觉到一丝清凉，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一颗铜钱，这颗钱叫教化。
“小气了啊！”
随后便听到哗哗的铜钱掉落声，一堆掉在了牙狼身旁，一堆掉在了文娘的脚边。
“市侩了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迷雾村（14）
第二日，一位朴素打扮的小娘子早早的站在了文娘家的门口。
年龄三十上下，已经有了容颜渐衰的征兆，平日里就是个见人都低头的低调人物，莫古青对她有个模糊的印象，即便是住着就隔了一条街，也注定是一辈子路人甲的角色。
不知为何，她竟然一大早就站在了此处，眼神还有些闪躲的期待。
莫古青刚一出门，就听那小娘子喊道：“那个...文娘家的...能不能帮个忙......”
说着，便有一颗铜钱塞入莫古青手中，文娘闻声赶来，急忙拍掉了莫古青的右手，拉着莫古青就往屋里走。
莫古青被拽的不明所以，“怎么了？”
“别管她，她家里刚死了男人！”
“死了男人，难道不是应该发丧？”
在迷雾村，只有一种情况需要发丧，那便是家里死了顶梁柱，而在此时，几乎是没有人去帮忙的。
就像是文娘当初的境遇，整个迷雾村没有一个人前来帮忙，文娘便找了一张草席子，匆匆把李铁牛埋了。
莫古青不明白，这小娘子明明跟文娘是一样的凄苦的人，文娘为何未生出一丝怜悯之情？
“难道这也是规矩？”
文娘摇了摇头，“没有这等的规矩，但是你若是接了那枚铜钱，便连上了她们家的霉运，很容易......”
“很容易死？”
文娘点了点头，“据说是早些时候有人帮忙发丧，十几家人第二年男人全死光了，自那以后就没有人会帮忙这白事。”
莫古青撇了撇嘴角，大步夺门而出。牙狼刚要跟着他师父一起走，却被文娘狠狠的瞪了一眼，居然悻悻然又坐回到了的家中。
文娘的眼神有些落寞，发出了类似于自嘲般的笑容。
莫古青刚走出门外，那小娘子还在焦急的等待，见莫古青出门，小娘子一把拉住莫古青的手带着哭腔说道：“你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你可以帮帮我。”
莫古青拍了拍她已经干瘪粗糙的手背，“好。”
小娘子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答应的如此痛快，心底居然又生出一抹担忧，扭扭捏捏的还是将一枚铜钱塞到了莫古青的手里，这枚钱叫送丧。
莫古青接了铜钱，很自然的塞到了自己的怀中。
“文娘家的...这枚钱听说只要是扔到河水之中就能洗脱霉运，你不妨试试。”
那小娘子说这个话说的很没有底气，说出来连她自己的都不相信。
莫古青倒是很坦然，“这枚铜钱，我去跟先生买一堂课听听！”
小娘子神色一阵慌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闯了大祸。
到了小娘子的家中，莫古青见那房门很宽大，院墙也比较新，看来是刚翻新没多久，家里有个十一岁的孩子，再过不了几年就到了娶亲的年纪，看来这小娘子即便是挨过了这几年，往后的日子也会过得无比的凄苦。
他家的男人就躺在床上，嘴唇发紫，身体已经冰凉，看了是昨天半夜里死的，属于突然死亡。
冰冷的尸体看不出什么异样，莫古青用一丝剑元探入到男人体内，发现他内脏五劳七伤，竟是操劳过度的缘故。
联系上家里刚刚翻新的院墙，他心里便大概有数了。
莫古青随口问了一句，“这位大哥姓氏是何？”
“姓孟！”
“孟大嫂，孟大哥死的时候，你可曾有所察觉？”
“未曾，昨夜睡下的时候有些疲乏，所以睡得死。”
说道此处，孟大嫂的脸色居然还有些羞红，这疲乏之累，果然非同一般。
男子基本上可以定义为猝死，但不知为何，莫古青听到那人姓孟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自在。
“村子里，可有人姓莫？”
孟大嫂摇了摇头，“村子里的姓氏斑杂，几乎是一家一姓，还有一些生僻的字眼，我都不认识。”
“那村子里可有哪一个姓氏直接断了传承？”
“没有！”
孟大嫂说的很坚决，“肯定没有，每当村子里有一个姓氏在被人们认为是已经绝户的时候，总会有些孤儿突然崛起，那些人恰好是这一家的后人，故而村子传承至今，姓氏只有增加，未曾减少。”
“村子起初是有多少个姓氏？现在有多少个？”
“起初大概是有上百个吧，现在至少上千个，你可以问问学堂的先生，如果你跟他有交情的话。”
“他都知道？”
“嗯，他收铜钱的时候都会把姓氏记录在册。”
“那村子里有没有周姓？”
莫姓不算是大姓，但是周姓乃是排在百家姓第五位的姓氏，照理说，村子里肯定有。
“周姓是有的，只是很模糊，村里人都知道这家人的存在，却都不知道这家人的样貌。”
有周姓没有莫姓，莫古青一时有些想不过来。
“文娘家的，你姓周还是姓莫？”
“我姓莫！”
“哦~~~”
孟大嫂拉出了一个长音，“莫姓好像是十几年前断绝的，正好奇为何姓莫的孤儿还未崛起，原来是因为大哥就要进入这村子。”
“孟大嫂，为何你对这个村子如此熟悉，而且还对姓氏的传承了解的如此清楚？”
孟大嫂一时被问的有些哑然，“村子太大，居住难免会起纠纷，故而村子四面各自选取了一位调解人，我们家那口就是此地的调解人，所以去各家跑的次数多一些。”
“既然如此，那为何没见过孟大哥到文娘家里去？”
“莫先生有所不知，我们村子的纠纷就是指的那些土地和野物，文娘并未有所争，所以就不会有交集。”
“那，看来孟大哥也是孔武之人，想必土地和地盘都是这一片最大的吧。”
“是~~~”
孟大嫂回答的有些迟疑，此时他们家拥有的土地是最大的，但是过不了几年便会被邻里街坊所蚕食，迷雾村的土地资源从来都不允许硬抢，但是他们也有一些别的投机取巧的办法。
就比如说这一片选出了新的调解人，各家各户都要有所孝敬，而他们家，大概会被逼着把地盘给“孝敬”出去。
“莫先生，你想不想做这一片的调解人？”孟大嫂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眼神中透着光。
第二百七十一章 等待（1）
“庄老夫子啊~~~”
莫古青故意拉长音节，一声略带着中正平和的叹息。
听了莫古青的呼喊，老夫子直起了腰身，摇头晃脑的朝着长城里面踱步而去。
长城内的东境早已经没了人烟，是没了人，还有烟。
发生了几次不小的山火，没人来灭火，密林顷刻间变成了焦土，莫古青与庄老夫子席地而坐，屁股后面青烟袅袅，不愧是高人风范。
庄老夫子拿一根小木棍从地里面翻了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烤红薯，吃不吃？”
说罢，庄老夫子将那红薯一分为二，自已拿着一半在手上左右来回的颠了几下，又抓了抓自己的耳朵，尽其所能的将“滚烫”的红薯上的热气消散。
莫古青眼皮子深深低垂，“老夫子啊，早就凉了。”
“凉了么？哼”庄老夫子甩了甩衣袖。
“老夫这是有备而无患，万一它还滚烫呢，像你这么冒失，一口一嘴的水泡！”
莫古青无语凝噎，毕竟人家吃的盐比他吃的饭还多。
“哎，可惜啊，还是凉了。为什么它就不能是热的呢？以前不都是热的么？烤糊了也罢，烤生了也罢，不都是热的么？怎么这次就凉了？”
庄老夫子说着说着，眼眶便湿润了起来，两条鼻涕虫从鼻孔中慢慢探出了脑袋，却被庄老夫子呲溜一吸，又刚忙缩了回去。
莫古青拍打着庄老夫子的后背，“人是会变得，你啊，还是太二了！”
“人会变仁难道也会变？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也！”
“他啊，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天机老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谁，想到此处，庄老夫子的神思便回到了那个青葱少年的时代。
他是个聪明人，做什么事都要比别人快上三分。
他是个能人，有将相之才，武可马上安天下，文可定乾坤。
他是个擅于算计的人，可定生死，分福祸。
他是个嫉妒心重的人，哪怕是多年的老友，都可以不讲情分。
他是个倒霉的人，倒霉在那个时代既生瑜何生亮，倒霉在这个世界一山还有一山高！
他的名字里就有个惠，他是个惠可怜的人。
莫古青喝了一口酒，“他是个很长寿的人！”
“嗯？”
庄老夫子猛然抬头，嘴角抽搐，似笑非笑。
“长寿的人，哎呀，长寿的人啊，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
“我很好奇，这一年间，你到底与他交谈了些什么？”
庄老夫子摆了摆手，“交谈不了，交谈不了咯，你说，两个不对等的人怎么交谈？在他的世界里，我还有话语权么？”
“难道你们两个就一直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沉默，老夫怎么会沉默，老夫那是无言的反抗！”
“厉害厉害”莫古青又喝了一口酒，生怕被老夫子这无言的反抗震的五脏六腑皆碎。
二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的尴尬之中，时不时有不知道到底是野狗还是野狼的生物从二人面前走过，天空中盘旋着秃鹫。
更有一只体形硕大但是却无比小手的吊睛花斑大老虎一直在二人身后窥探，口中还流着哈喇子，准备着给这毫无防备的二人致命一击。
忽然间，似是一道闪电从二人的身前穿过，大老虎张开了血盆大口，直直扑上去的便是庄老夫子的咽喉。
猎手本能第一条，捕猎之时先捉老弱病残，万万不可竭泽而渔。
庄老夫子那一把老骨头，也就能让这畜生吃个八分饱，在这荒无人烟，连畜生都少的可怜的地方，八分饱已经算是莫大的幸福了。
大老虎饿了足足三日，能在山火中存活下来的生物哪个不都是比贼还精，体形硕大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庞大的体形可以助他称王，自然也会让他更早的感受到饥饿，就有三五匹狼早就死死的盯住了这只大老虎，只等他轰然倒地的那一刻，便是那饿狼的口中餐。
大老虎是寝食难安，既要忍受着饥饿，又要警惕着身后，若是放在以前，他早就转身侧扑，几匹狼跑的慢一些定要被他开膛剖腹。
现如今，能不能斗得过狼都是两说，虎落了平阳那就得被欺负啊。
大老虎这一口咬下的不单单是庄老夫子的喉咙，还是他这几日来的一把辛酸泪。
不单单是这几日来的一把辛酸泪，还有那比铁锤还坚硬的拳头。
没见庄老夫子有什么动作，大老虎便匍匐在他的身下动弹不得，脑袋上七荤八素，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就把那泔水都吐出来。
莫古青捏着大老虎的耳朵，“好歹你也是个开了灵智的小妖，就这么急着送死？”
大老虎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本山林之王的想法，那是你们这些愚蠢之辈能够忖度的到的？
庄老夫子捏着老虎的后脖颈，“它们啊，就是来送死的！比人更早活不下去的秘密，不就是这些畜生。”
“长了一副威猛的皮囊又有何用？随便一个中三流的剑客都可以把它开膛剖腹，捕猎捕不到，作乱做不得，你说说他不找死还能怎么办？”
大老虎稍微竖了竖耳朵，你懂本王！
“你走吧，老夫就留在这儿了，这些畜生能活一个是一个！”
“徒劳。”
“徒劳？小子，听说你已经知道了那个字的意思，不知道可否算上了它们？”
它们？庄老夫子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身后，它们的力量？
见莫古青这一脸诧异的表情，庄老夫子手掌上托，不论是地上的走兽，天上的飞禽，水里的鱼虾，甚至是一草一木闻风而动。
一股精纯的意念之力在庄老夫子的手上渐渐凝聚，膨胀，压缩，再凝聚，再膨胀，再压缩。
这是......意志力！万物生灵的意志力！莫古青此前悟懂了有智之生灵，这无智之生灵却被他抛在脑后。
哪里能够想到的，这世界上最多的并不是那些智慧种群，而是这些无智慧种群，这些生物链低端的生物养育了金字塔高层的生命。
因此，他们的基数无比的庞大，它们的力量更是不容小觑。
庄老夫子居然早就悟出了一二，如此来看，若是真的打起来，那老天机未必就是这位老夫子的对手。
第二百七十二章 等待（2）
老天机向来都不是老夫子的对手，在那个百花齐放的年代，老天机面前一座不容忽视的大山，便是这位老夫子！
“去吧，到时候，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莫古青走了，飞入了黄粱城之中，并没有刻意的去隐藏行踪，反而，他的行踪正在被一些普通人所发现。
烟雨楼的速度总是能够快人一步，就在莫古青打败了老天机之后，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便在九州大陆传播起来。
人们迅速的得知并相信了这个消息，原因很简单，因为比他们声望地位更高的人首先相信了这个消息。
村长相信了这个消息，所以村民就信了，县长相信了这个消息，所以村长就信了，掌门相信了这个消息，所以弟子就信了，国君相信了这个消息，所以国民就信了。
那个人，去往黄粱城的方向，我们的救世主，我们的观世音。
城门口一袭紫衣和一道白虹第一时间迎接上了这道身影，欢快之情溢于言表。
孟府的狩阁之中，七夜眼神有些落寞，无助，不知所措，心里又无比的期待。
白泽喝了一口茶，端坐在一旁，很少发出只言片语。文正还在一旁写写画画，夏秋冬三位姑娘寸步不离的侍立在侧，一些重大的决议和消息就通过这三人的手中散播向大地。
莫古青回来了，迎面遇上了三十六把袖剑，但是那三十六把袖剑瞬间萎靡不振，阮小七的脸上挂着笑容，笑容中带着泪花，因为莫古青手里拿着的是天下剑！
随手一抛，天下剑落入阮小七手中，阮小七手足无措的捧着天下剑，“你什么态度啊！”
莫古青现在不想表态，因为他很累，他想睡一觉，他一直都很累，以后会更累，在面对天劫之前，他需要美美的睡上一觉。
在剑道大陆之中，在迷雾村之中，他都未能陷入深深的熟睡，因为他感受不到家的感觉。
此时，是在黄粱城，城内有白灵，有紫衣，还有......阮仙子。
所以说，现在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挡他美美的睡一觉，如果有，睡醒再说。
莫古青急急忙忙寻了一间卧室，他不知道是谁的，推门进去便感受到了那一阵熟悉的清香，他回头看了阮小七一眼，躺在床上便是鼾声如雷。
这鼾声，黄粱城的百姓都能听得见。
见了他这副惫懒模样，阮小七早就气不打一处来，手中的鸳鸯枕头不停的拍打着莫古青的后背，除了与那鼾声相得益彰之外，便再也没有了其他作用。
阮仙子伸手就去掀被子，却被睡梦中的莫古青一把拉在了床上，再也挣脱不开，莫古青抱着阮仙子，阮仙子抱着天下剑，熟熟的的睡去，一如从前。
......
这一睡，便睡了三天三夜，莫古青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全身的骨骼都在嘎嘣作响。
怀里的阮仙子稍微动了一下娇躯，像是还没有醒觉，莫古青摇了摇头，比我还能睡啊！
莫古青大言不惭，你可知道阮仙子这几日是怎么熬过来的？那种保持一个动作只能稍微动动身子的感觉，那种明明醒了却躺在床上又昏昏欲睡的感觉，那种每一次睁眼都满怀期待却又失望了的感觉，你不懂。
正如你此时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作为，阮仙子的翘臀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打了个机灵瞬间翻身起来，羞红的双脸一时间惊慌无措。
口中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刚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只能低头看着怀里的天下剑。
莫古青按住她的肩膀，“小八，死了！”
死了？！
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阮仙子蓬松着头发，散乱着衣衫，两只眼睛瞬间就布满了泪水。
深闺怨妇，心如死灰。
莫古青哈哈大笑，“还不出来，真想把你姐姐给吓死不成？”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位翩翩少年手持天下宝剑站在了二人的身旁，个头比莫古青还要高一些，恰是二十岁的阮宫风！
看着死而复生的弟弟，阮仙子脑海中一阵嗡鸣之声，大拇指和食指就朝着莫古青的腰间掐去，莫古青练了一副金刚不坏的体魄，却唯独对这阮仙子的手指头毫无防御力，疼的面容都有些扭曲。
“低调点低调点，小八还在看着呢！”
阮小八急急忙忙跑出房去掩上房门，“姐姐，姐夫，你们继续，我替你们守门！”
话音刚落就见到三十六把袖剑朝着阮小八飞来，阮小八鬼叫一声，身形已经到了天桥底下。
天桥下说书人还在说书，白灵与紫衣，黑龙一人拿了一个小马扎坐在上面，听得昏昏欲睡，阮小八席地而坐，半拖着腮帮，也在昏昏欲睡之中。
说书人你说什么不好，偏偏非要说洪七？
洪七有什么好说的，正在跟阮仙子大眼瞪小眼的坐在一张大床上，阮仙子娇羞的低下了头，“现在......”
“继续！”
说罢，莫古青便将阮仙子嗯在了被窝之中，青天白日，光天化日，你...你们.......大敌当前居然还有心思做这种事情，哎，笔者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这一日无风无雨无花无草，但见一轮弯弯的圆月挂在树梢上。
莫少侠穿了一件素薄的衣裳，一手扶着桂花树，一手扶着腰，举杯邀明月，天涯共此时。
谁知，听到屋里面喊了一声，“天黑了，还不进来？”
天黑了，这是惨兆！莫古青紧咬着嘴唇，拖着抽筋的右腿，扶着一根桂花枝，踉跄着往屋子里走去......
黄粱城的十二个时辰，总是这么血雨腥风。
一直到第二日上午，文正等人也没有等到莫古青去狩阁，琴风一脸的不忿，“说他胖他还喘上了？文大人，要不你去催催！”
文正端了一杯茶，还未入口就觉得有些烫，“下官近日操劳过度，偶的风湿，昨天夜里这双老腿疼的厉害，今日还肿胀万分，怕是行动有所不便。”
琴风又将目光转向了白泽，在这里敢于驱使白泽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位新楼主了，见此状，白泽佯装咳嗽了一声，“本王近日操劳过度，偶的风湿，昨天夜里......”
话音未落，就听到了门响，莫古青站在门口处，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拖着下巴，“回来这两日偶的风湿......”
第二百七十三章 等待（3）
四方强者伸手压了压表示，都懂，都懂。
一阵你推我搡过后，几人进入正题，任谁都明白即将面对的是如何强敌，然而任谁听了莫古青的话都不由得惊掉了下巴。
“你是说，这冰封和天雷过后，还有可能遭到强者大陆的入侵？”
话音刚落，但见疯书生先从外面走了进来，本还想着数落一番这莫古青回来便大睡三日，之后又在屋子里两日不出，可怜他这一方镇守兢兢业业操劳三月，但是这强敌未退又有强敌，疯书生也不免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李自成和八部天龙众相继赶来，身形比疯书生还要狼狈些许，毕竟是一寸长一寸强，在开天境这个境界里他们还算是修为尚浅，难以与疯书生相提并论。
更何况疯书生与十娘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后，分明已经惫懒了剑道，却没想到这境界是越来越高深，隐隐然都有了通无的意味。
说书人今日不说洪七了，离开了天桥的一亩三分地上，带着老叫花子进入到狩阁当中，此一阁，毁天而灭地不在话下。
老叫花子一进门便没好气的伸出一只手，自然是向莫古青讨要那件至宝，破烂乞丐装。
没了这身乞丐装，老叫花子那压制不住的能量在最近已经被他收回了不少，但是还是难免外泄，毕竟他只是机缘深厚到让人眼红之人，整日饮酒作乐，虽为道祖却每日里只在乎那酒水财帛之类的小事，一声道法荒废的比修炼的还多。
莫古青将那一身到最后都没舍得去清洗一番的衣服塞到老叫花子手中，老叫花子穿在身上，这才有了些许叫花子的意味。
四方坐定，莫古青直入正题，说的便是这天雷以后强者大陆还会不会在做动作的事情。
没有人能够抗住天雷，最起码在之前的不知道多少次轮回试验中都是如此，但是上一次的天雷，被周观潮扛了下来。
或者说是被周通和周观海扛了下来，上一任的教皇还因此丢了性命。
如今的强者大陆，新教皇掌权不过五百年，履历尚浅神威尚幼，若不是两个世界天才辈出早早的超乎了强者大陆的预期，他定然不会这么早的就对世界进行神裁。
更何况终于强者大陆的奴仆相继暴毙，强者大陆的阴谋也在不断的败露，强者大陆正在失去两个大陆的力量。
对于强者大陆那么一个地域不算广阔，人口不算众多的地方来说，失去两个大陆的力量，也就代表着他们失去了对世界的统治权利，继而会被两个大陆的强者所击溃，沦为附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们怎么会接受被之前的奴仆奴役的结局？
因此，强者大陆的动作就比往常更早了一点，危险也就更多一点，但这虚无缥缈的一点此时来看还不足以致命，若是再等上千年，怕是强者大陆再也没有与两座大陆争雄的本钱。
既然如此，强者大陆怎么只有天雷这么一手？
未虑胜先虑败，这是兵家常事，一旦天雷不成，那么强者大陆的大军必定会突破大陆之间的界限来踏平两座大陆，给两族大陆留一些脆弱的种子，生根发芽之后，强者大陆再汲取这些种子的元气，再次打造一个千万年的强国。
此时是强者大陆作为虚弱的时代，也是九州大陆和剑道大陆摆脱强者大陆的时机。
然而就算是这最为虚弱的强者大陆，实力依然无比的强大。一位圣使就能对两座大陆的最强者颐指气使，强者大陆有多少位圣使，何况还有教皇，还有圣军。
简单的将强者大陆的军队比作是一万个开天境的剑仙，这万人发出的威力如何？三千云英仅仅八百位御剑道以上的剑客就能横扫九州大陆的任何一支军队，一万个憾山境，就光靠着山砸也能将这两座大陆砸成平地。
但是，强者大陆的强者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们的力量大多数来自两个大陆，莫古青对这两座大陆的掌控更加紧密一份，强者大陆的力量就更加的削弱一分。
此时的九州大陆能量已经很少会再流往九州大陆了，因为强者大陆汲取的，也是万物生灵的意志力。
在万物生灵没有防备的时候，强者大陆可以任意的偷取两座大陆的力量，也就会变得更强，但是当万物生灵发现了这一点，开始抗拒这种掠夺的时候，一种强大的抗拒意志力又会阻断强者大陆对力量的截取。
更何况，九州大陆的意志力本身就不全是强者大陆所有，因为这九州大陆上有三教，人们的意志力依附于三教者繁多，这就导致强者大陆的力量渠道便窄，最终变得阻塞不通。
之前通过天机老人为媒介，还能有些许的三教意志之力传入到强者大陆之中，现如今天机老人已死，莫古青的声望达到了顶峰，再也没有任何势力能够从九州大陆之中分得一杯羹。
况且，强者大陆力量源泉的获取向来都不是以九州大陆为主，而是以剑道大陆为主，剑道大陆的强者数量更多，剑元更为充沛，更为关键的是，他们是无教徒。
为何强者大陆对于九州大陆的控制比对剑道大陆更加严苛一些，就是因为九州大陆是异教徒，他们有三教，而剑道大陆都是无教徒，因此，强者大陆从剑道大陆汲取的能量更为顺畅，更为庞大。
但是，强者大陆对剑道大陆力量构造的掌控也更为薄弱，因为这群人是无教徒，无信仰论着，最容易产生离经叛道之人。
强者大陆扶持的傀儡也最容易被拉下马，这里有临圣境的剑仙，又从九州大陆逃出来的万妖，有无上精妙的剑道，还有一些内心狂热之人。
王剑圣已经统治了这个大陆几千年，说是统治，也只不过是凌驾于其他家族之上，并未能完成意识形态的统一，而在最近的一千年间，即便是这种睥睨天下的力量都削弱了不少，并不是因为王剑圣在变弱，而是因为其他家族在变强，变得更强！
终章 天下归天下人
我是钟离。
当他施展出那一剑的时候，我知道，我的大陆已经完了。
民意之剑，两个大陆之上所有民众的意志力，与天外境只有一线的王圣人居然连一息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住，或者说他已经放弃了抵抗。
那人手持天下剑与小丫头，越过了雷池，一剑直接开向了强者大陆。
强者大陆上的圣光如同玻璃板土崩瓦解，我真正的父亲，教皇与他一起消失在虚无吞噬之中。
他走之前请我喝了一顿酒，我知道他早就看出了我的身份，但是没有向我出手，他让我看着，看看他创造的这个世界是何等的伟大。
刚一开始的时候，我只看到了混乱。
九州大陆与剑道大陆的时空在消融，两个大陆的规则不断的碰撞，老乞丐与说书人，庄老夫子，王圣人他们飞上了天幕。
他们死了么？他们将这个新的大陆又拉回到平衡的轨道之上。
当谢鹏程牵着一个四岁的小丫头登上皇位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大陆可能会更乱。
然而，二十年后，谢鹏程重病而亡，莫朝阳登基。
她是大曌王朝的第一位女皇，也是最后一个皇帝，她将整个王朝推向了巅峰，民生殷富四海沉浮，而大曌王朝也成为了历史上从来都未曾覆灭的王朝。
莫朝阳死后，继任者永远的封用了曌这个国号，以表示对这位千古一帝的尊敬。
莫古青去哪儿了?
碧云天，绿草地，一群马。
阮小七：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皇帝么？
莫古青：我不是留了一封遗诏么！
曹小蛮：天下大乱了怎么办？
莫古青：交给天下人管！
李师师：我们现在去哪儿？
莫古青：世外！
孟婉儿：去干嘛？
莫古青：生一堆孩子！
灵雅儿：然后呢？
莫古青：建一个王国！
众人：你有病啊！
后来，有人误闯入莫古青的隐居之地，留有诗文如下：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晋·陶渊明·《桃花源记》
世界上的武力开始逐渐便的衰弱，取而代之的，他们说是科技。
但是他们不知道，没见过，不曾想过我们当年经历的轰轰烈烈。
我活的现在，就是要把这个故事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