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大梁祸国妖妃(六)
还未等寂萝反应，君艾就将筷子一甩，气呼呼地起身走了出去。
寂萝千年来见过多少世面，自然一眼就看出这里面的门道。
笑道，“小艾并非小气之人，既是言语上冲撞了，下回少说便是。”
郑西怜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轻声称了个“是”，不再说话。
“听闻乐虚子归上仙聪慧非常，未过千岁便能修成上仙，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莫离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鱼肉，“可惜了我姐姐特意命人打来的太然湖鱼。”
“住口，怎能随意对上仙无理。”寂萝嘴上训斥，心里却也是这么想的。
他精修道法数百年，虽未经人事，却也见了不少人情世故，怎会看不出这郑西怜心思。
不过是装傻充愣罢了。
“上仙和郑姑娘慢用，我去看看小艾。”
君浮感受到寂萝语气中的生硬疏离，明白几分她的想法。
他是装傻充愣，更是不想理会。一个凡人罢了，再动心思也是徒劳，纵然她惹恼了君艾，也没法真正伤害到她。
如今陈贵妃的谜团未破，他着实懒得去猜这些女儿家的心思。
不过他那宝贝徒弟为何如此恼怒，他确是百思不得其解。
郑西怜不过是给他倒了杯酒，他也不过是在她跌倒之时扶了她一把，怎么就触了君艾的霉头？
君艾却不这么想。
“那郑西怜好几次了，明摆着往他身上靠，他非但不躲还迎上去！平日里总是与我说什么男女大防，这下怎么不跟人家防防？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看他们亲的很！”
“所以你到底在气什么？”寂萝问她。
君艾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就是看不惯她这等作风。我师父可是神仙啊，怎么能和凡人女子这般亲密接触。”
“你觉得与凡人如此亲密有失上仙风度？”
君艾倒没想过风度什么的，不过也差不多，看不惯他们那般作为就是了，胡乱地点点头，“对，有失风度。”
“那你呢？”
“啊？”她半天才明白寂萝的意思，寂萝是想问她，君浮和她这个小妖整日处在一处，算不算有失上仙风度。
“我自然是不同的。我们是师徒，本就像亲人一般。”
寂萝叹了口气，“小艾，你初成人形，未经人事，听的少，看的少，偏巧又遇到这么个不懂人情的师父，感情之事懵懂迷糊也是自然。但你要记住，万勿将亲情与男女之情混为一谈，否则误人误己。”
毕竟曾经姐妹，纵是她爱的人不同了，寂萝也能一眼瞧出她的心思。
她提起君浮的眼神，太熟悉了。
“我未尝过男女之情，也未尝过亲情。我只知我还是一盆草药的时候他就待我不错，为我浇水，为我灌输灵力，他是我有意识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现在又成了我的师父，对我来说总归是不同的。只是你说的那些，我确未曾想过，师父待我如孩童，我想我对师父也是敬重的。”
她抬头望了望夜空，“他是天界的上仙，迟早要入了神位去天宫的。我想一直待在他身边，就要好好修习术法，怎能被这凡尘的情欲声色所迷惑？”
寂萝摇了摇头，果然，道痴聚一窝了。乐虚山上的神仙果然都不怎么靠谱。
不过她能这样想最好，也省得到时回归神位想起前尘往事时，再为累世情事所困。
“你闹这么一出，把人家郑姑娘都给吓哭了。”
君艾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她在鬼市卖塔的时候什么人没见过？那鬼王差点把她收入寝殿也没见她哭过，我不过是说了句‘之前未曾看出姑娘如此柔弱’，她便说了一大堆，还一直在那里装柔弱。”
“君艾！”
君浮的声音传来，两人回身看去，见他一脸不悦地站在树下。
“为师有没有教过你，闲谈莫论人非？”
君艾点了点头，撇嘴道，“师父还教过徒儿，‘男女授受不亲’。”
“当时事出有因，勿因善小而不为，为师总不能看着她摔下去。”
“师父乃大德高人，徒儿自是难以比及。可徒儿知晓助人为善是积德，助人为非却损德。”
君浮这回是听明白了，敢情她以为自己早知道郑西怜的心思，酒席上是在故意迎合呢。
可他当时确是想都未来的及想，怕她摔进自己怀里才扶了她一下。
当然，他也可以躲开，只是当时未反应过来而已。
“回去将《圣贤录》抄一遍。”
君艾今日一改从前，被罚竟未向他求情，跺了跺脚便跑了回房。
听到“圣贤录”三个字，寂萝挑了挑眉，“我还从未见过有人用这种方法与人道歉。”
“我是想让她给我道歉。”
《圣贤录》的最后一句是：失罪于人，乞蒙见恕。
君艾抄完书时已是深夜，本就在鬼市几夜未睡好，今日又起的如此之早，她此刻已然是眼睛迷离，两腿发软，双朵鸣响似要随时将她强行拽进梦乡。
她那里还有心思去多想最后一句是何意，伸了个懒腰便瘫在床上沉睡过去。清晨鸡鸣之声响了几声也未将她叫醒。
寂萝不忍将她吵醒，将门口的君浮和郑西怜拦了下来。
“由她睡一会儿吧，今日我会去趟国公府，到时看看能否打探出什么。”
毕竟袁国公亲自将陈香萍送入宫中，也是她在朝中的重要倚仗，许是会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也好，你也要多加小心，能与陈香萍为伍至今，怕是也非简单之人。我便再去郭淑妃那探探，她和她的弟弟似乎对陈香萍知之甚深，已受陈香萍的忌惮。”
“好，你也万事小心，宫中如今怕多数都成了她的爪牙。”
说来可笑，一个上仙，一个魔界公主，竟为这魔界的妖怪小心翼翼。
“那我呢？”郑西怜细声问道，“我与她血海深仇，若能帮上什么忙，想必父亲在天之灵也能安慰。”
“郑姑娘多虑了，这人一死啊，大抵都是直接入了轮回了。况且观你父一生所为，怕是不具成仙之德，又怎会在天上看着你？”君艾打着哈欠从房中走出，“大清早的，怎的都跑我房门前议事？搞的我睡个懒觉都挺不好意思的。”
第三十八章 大梁祸国妖妃(七)
郑西怜心里虽气，面上却勉强撑着笑意。
“西怜虽为凡人，弱小无知，却尽己所能，随诸位早日降服那妖妃。”
“郑姑娘既然自知柔弱，就该在安全的地方好好躲着，免得到时落入妖妃手中，我们是救是不救？师父你说呢？”
君浮听出她的不悦，知道她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心中不免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
“妖物迫害凡人本就该诛，纵是不相识的也该救下，更何况郑姑娘与我们相识一场，为师平日里都白教你了。”
君艾听这话心里升起一团火气，“我才生成人形多久？连师祖都夸我学的快，怎么就师父你对我处处不满意？你若不高兴，干脆别要我这个孽徒好了。我看郑姑娘就挺好的，聪慧勇敢，正适合做你的徒弟。”说罢便推开人群离去。
君浮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君艾平日里虽胡闹了些，却是第一次与他这样说话。
寂萝了然一切却不能点明，看着郑西怜惺惺作态也着实恶心，“魔界派人传了信来，寂尘来人界了。”
她本想试试君浮的态度，却见他果真锁眉头沉了脸色，这样子比谈起那位迷一样的妖妃时还要难看。
“他可会来大梁？”
“不知道，不过他每次路过人界都会来碧萝斋坐坐。”寂萝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又补上一句，“前些年他和姐姐一起埋了一壶梅花果酿，每次到这儿都会挖出来偷喝两口。他不敢多喝，怕姐姐有朝一日真的回来会埋怨他。毕竟这是他们当年留作成婚之用的。听说上好的梅花果酿，放在千年灵葫做的合卺酒杯里，味道甚好。”
说着深吸了一口气，似能闻到那果酿的美好，懒洋洋地转身离去，留下神情复杂的君浮和一脸蒙圈的郑西怜。
感情这回事，一个未经人事，一个木头疙瘩，能碰出火花才怪了。
这样下去怕是等君艾回归神位也不能更进一步。
说起来这郑西怜出现的时间正好，恰给了这两人琢磨自己心思的机会。
不过若是寂尘真的来了，她这碧萝斋怕是要有大麻烦。寂尘法力远远在君浮之上，那幻化之术骗不了他分毫。
得想个防备之策才好。
君浮到底没让郑西怜跟着自己，独自一人去了皇宫。这回他一到雨晨殿就对淑妃显现了身形，那淑妃想来这段时间也是经历了不少离奇古怪的事，只是稍稍怔忪片刻便缓过了神来。
“你是陈香萍的人？”
“不，我乃乐虚山一道士，听闻大梁有妖邪作祟，隧来降妖。”
郭淑妃虽未见过什么世面，却也知乐虚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听到他的来头不禁诧然，“如今妖魔横世，百姓苦不堪言，我还当众神众仙蒙了眼睛，看不见这人间如何水深火热了。如今见了仙人，知晓神明慈悲，救苦救难，心中感叹万千。”
说着便跪了下去，“感谢仙人不远万里降临这五浊尘世救助万民，郭敏先代万民谢过仙人了。”
“快快请起。”君浮着实担不起这一跪，神明蒙眼不看世事是真，确是乐虚法会谈道论法，误了人界的巡查，使人界陷于水火，确是天界的罪过。
不过话说回来，天界每次重要法会前后，都会有神仙细细推算运道，更何况像这般众神齐聚的法会，更是不容出错。
怎么会漏了大梁这么一劫？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变数？
“我此番前来寻你，是需要你的一臂之力。”
“若能将那妖妃铲除，还大梁一个安稳，哪怕舍了性命，郭敏也是愿意的。”
“你先与我讲讲，这陈氏前后变化是怎么一回事？”她既能送去梨果试探，想必已发现不少端倪。
郭敏想了片刻，将这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这事要从半年前说起，彼时陈香萍还是青楼瓦舍的舞女，机缘巧合下被袁国公看中，送至宫中。皇帝与皇后帝后情深，又知这陈氏是袁国公的人，自是不愿与她亲近，只封了个采女便搁置一边。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直到有一日，皇帝于御书房处理至深夜，忽闻阵阵歌声从远处传来，皇帝循声而去，见陈氏赤脚在冰面翩翩起舞，听宫人形容，那舞姿像极了开屏的青雀。
后来皇帝像是魔怔了一般，对她日夜独宠，没过几日就破格提为了贵妃。大臣们纷纷上奏言说不满，皇帝却一意孤行，后来不但为她荒废了朝政，还几次为她大开杀戒。
宫内宫外人人自危，都怕得罪了这位新宠贵妃。
见识了她的杀伐手段，郭淑妃自然也不愿拿家族冒险得罪于她。直到郭崔的到来。
郭崔从一介平民一朝成为侍卫统领，全由陈氏一手促成。
到底是郭家儿女，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本是好事，郭家人却忧心忡忡。郭家为曾经亏待于他而怕他心存怨气，伴君之侧又交好陈氏，难免惹人惧怕。
郭淑妃毕竟曾经几番接济于他，对这个弟弟也是忧心忧虑，怕他因往事迁怒于家族的同时，更忧心他与陈氏的关系。
他与陈氏过去的那段情事，她是知道些的。
陈氏入宫以后她还曾担心郭崔的感受，直到郭崔进宫之后，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那二人毫不避讳的情事如今宫中已是人人皆知，可怪就怪在，皇帝竟对此时充耳不闻。
郭淑妃心下怀疑，便找了皇后商议，这才知道自陈氏入宫以来宫内一直怪事不断。
都城内外上百青壮年男子无故失踪，派去调查的人带回了几具尸首，面色青黑，皆被挖了心脏。
廷尉署的人带回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孩子，那孩子面色苍白口齿不利，经太医一番救治后才能吞吐说出几个字：妖怪，杀人，孔雀，开屏。
那孩子亲眼看到了妖怪杀人。
皇后将那孩子带在身边，盼他哪日能清醒过来，说出些重要线索。
可是那孩子却死了。
在见到陈贵妃的时候，生生吓死了。
皇后这才回想起宫人们的话，贵妃殿附近常有雀鸣阵阵，还有人曾见陈氏与孔雀对话，那样子不似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倒是恭敬至极的样子。
再结合皇帝的精神日益低迷，皇后更加确定了陈氏与挖心雀妖的联系密不可分。
后来郭淑妃与皇后分头行动，分别从郭崔和贵妃殿宫人着手调查，这一查果然收获不小。
第三十九章 大梁祸国妖妃(八)
郭崔常利用职务之便为陈氏杀人取心，而贵妃殿的宫人皆被陈氏换了一批，新进来的宫人们行为诡异，不似凡人。
郭淑妃和皇后本来猜测陈氏有妖怪相助，或她本为妖怪。但这种猜测却很快被她们推翻。
那雀妖消失了。
确切的说，是死了。
皇后派去的人带回了一只雀翎，说那雀妖死在郊外，鲜血都被吸尽了，心口处还有一个黑糊糊的窟窿。
“雀妖也被挖了心？！”这么说来，那雀族公主早就死了？
郭淑妃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继续道，“这事说来奇怪，我和皇后本以为雀妖死后，陈香萍没了倚仗，宫内会太平些，却没想到杀人取心之事并未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可确定与陈氏有关？”
“我亲眼见郭崔杀人剜心后送去了贵妃殿。”
这就奇怪了，若她之前是受雀族公主所控，为何雀族公主死后还要杀人取心？
一个想法渐渐出心底浮出，郭淑妃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雀族公主死后，陈氏不但性情习惯大变，还好似虚弱了许多，常常疾病缠身，无法侍寝，这也给了皇帝喘息的机会。皇帝身体渐渐好转，清醒时不由她胡作非为，这也使得陈氏行事不得不谨慎了许多。
“皇后娘娘全家遭此大难，想必是她查到了些什么，令陈香萍忌惮了罢。”
“可查出雀妖的死是否与陈氏有关？”
郭淑妃点了点头，“她的宫人曾将一堆带血的衣物扔掉，上面还沾有带血的孔雀羽毛。可是我就奇了怪，那陈氏明明是凡人……难道是有更厉害的妖怪帮她？”
君浮摇了摇头，“若真如此，她大可不必谨慎低调，更不会给皇帝清醒的机会。”
君浮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这边寂萝在国公府也有收获。
她借袁公子进入相国府，得知了袁国公选中陈香萍的理由。
仇恨。
陈香萍的仇恨可以帮他顺利铲除朝中异己，让他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
而她的这份仇恨，恰牵扯出数年前的陈氏灭门惨案的真相。
君浮和君艾想要帮助郑西怜的时候，定没想到郑氏灭门本就是因果循环，报应罢了。
国崔的邪祟之心引来陈氏利用，陈氏的邪祟之心引来雀妖，郑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若陈氏上位之后除去郑氏是为报仇，那就说明陈氏并非被妖魔所控。
听到寂萝的叙述后，君浮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她早前应该是与雀妖有些什么交易，帮雀妖做事的同时也得了些法力，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许是雀妖受了什么重创，被她趁机杀死，还被夺了内丹。”
寂萝接着他的话继续猜下去，“因为是凡胎肉体，纵使得了些法力，却仍受不住内丹的威力，受了反噬，这也正是她后来更频繁地杀人挖心而原因？”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事情渐渐明朗起来本是好事，众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君艾丢了。
一行人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未发现她的踪迹，这才知道她自清早赌气出去后再未回来过。
如今大梁世道如此之乱，她会去哪里？
“莫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她有传音符在手，若遇危险该向我们求救才是......”寂萝安慰道，“她许是还在与你赌气，不想回来。”
君浮忧心道，“我是担心她遇险时根本来没得及拿出传音符。”
“你担心她遇到了陈香萍？”
“不管是陈氏还是那些小妖，没有一个是她对付得了的。”大梁事端深浅未明，她一个只有三百多年道行的小草妖精，若暴露身份定然危险至极。
光是鹏蓬艾之身就能引来万千妖魔鬼怪。
更何况她前世常混迹于三界，鲜少有人不识。虽有幻术遮面，也难保不会有人识破。
再加之寂尘近期也要来大梁......
君浮愈发担忧起来，匆匆转身离开了碧落斋。
“你去哪找啊？”
“鬼市，鬼王的人遍布天下，定能比我们更早寻到她。”
所谓关心则乱，大抵就是如此吧。还未确定她是否安好，就已想到了一万种遭遇危险的可能，明明只是在他眼前消失了不到一天，就已让他想要调动全天下的力量去寻找。
君艾在幽暗的环境中醒来，环顾四周，一片白骨皑皑，阴风阵阵传入骨缝，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你醒了……”前方石床上白色的毛皮长毯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异常明亮，陈香萍抚摸着自己长长的指甲，幽幽得看向她。
君艾看着周围七零八落的尸体，心下有几分明了她的身份。想来这就是近几月接连在大梁作乱的妖物了。
“你就是那个妖妃？”
“妖妃？”听到这个称呼，陈香萍挑了挑眉，笑道，“这凡人和仙人口中的贬词，怎么也从你的口中说得出来？我是妖，你又是什么？”
君艾听到她的话脸色一柄，她确是与乐虚的神仙待的久了，甚少将自己当成妖精，更是从未将自己与其他妖怪放在等同位置。
陈香萍这话，是在讽刺她忘本。
“你抓我来做什么？”
“你说呢？”见她不答，陈香萍继续道，“听闻你在乐虚数百年，吸收天地灵气，是个难得的仙草。你说，我若是将你吃了，可涨多少修为？”
“我虽只修炼三百年，却是仙草真身，又染乐虚山灵气，得神仙灌溉灵力……若吃了我，涨个千年修为应是不成问题。”
陈香萍似对她无有畏惧的模样十分满意，笑着从石床上站起，走到她的身前，“你不怕？”
“有何可怕？像我这么名贵稀有的仙草，纵是在我修成人形之前也少有消停的时候，想吃我的妖魔鬼怪多了去了，我不照样活的好好的。况且你若真想吃我，大可不必等到现在。”
“嗯，你说得对，我确是不那么想吃你。你虽是仙草，却也只有千年灵力。可你的师父就不同了，乐虚上仙，想来怎么也能有个八九千年的修为。”
第四十章 大梁祸国妖妃（九）
“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区区小妖，竟敢觊觎上仙修为？”
“区区小妖怎么了？你还不会是个小妖，却妄想修成神仙？呵，比起我，你这志向要远大的多了。毕竟这千万年来，能够褪去妖气修成正果的妖精寥寥无几。”
“成不成仙的，都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倒是你，且不说你打不打得过我师父，就算你真得了他的修为，天界一众神仙可会放过你？”
“不放过又如何？我杀了这么多人，我放过你们，天界的人就会放过我了吗？”陈香萍轻笑一声，“左右都逃不过要与他们对峙，杀一个也是杀，杀百个也是杀，杀了你师父还能白得近万年的修为，我为何不杀？”
君艾这回听明白了，她到底还是会吃了自己，现下留她小命，不过是看她还有些用处。
君浮和寂萝离开了一天，也不知他们都查到了些什么。
本是想摸清她的底细再作打算，现下自己被她抓了来，恐怕是乱了君浮他们的计划。
“你说的倒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但与我师父一同前来的应该还有魔界公主，前几日听闻魔君今日也要来大梁，不知会不会一同前来呢，你可要做好备战准备才是，免得到时被打得落花流水，丢了我们妖精的脸面。”
陈香萍听后非但不急，面上还挂着丝丝愉悦，“我区区小妖何德何能，竟能劳烦两界仙魔为我而来，如此辉煌一次，倒也不枉我二十余载光阴。”
君艾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了声“有病”。
君浮一路飞奔至鬼市，胡一多见他面色匆匆的样子，当即猜到他遇到了麻烦。
“怎么了，遇到麻烦了？”
“君艾不见了。”
胡一多微讶了一下，抬了抬眉，“可是与你怄气离家出走了？”
“以她的性子，就算是怄气出走也不至于一日不归。如今大梁局势甚为混乱，我担心她遇到了什么麻烦。”
“哦。”胡一多似毫不在意地酌了一口酒，侧眸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查查她的下落。”
“你这是求人的语气？”
君浮知道他在等自己求他，面色一沉，道，“你该知道她和幽冥诡楼的前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提到青翎，他果然眼神一变，良久，才缓缓说道，“青翎已死，她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灵识在世，我都不可能寻不到她。至于小艾，巧合罢了。”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瓶，扔给君浮，“上回取血之时，我在她身上种下一只裂魂蛊，这是雄蛊。你放心，雌蛊若遇险，雄蛊万不会如此安静，现下小艾应无性命之忧。”
“可能寻到她？”
“我不是说了吗，只要有一丝灵识在世，没有我寻不到的人。”
放出丝神识一探，睁眼时面色凝重了几分。
“桑绝谷，枯竹林。”
“可有什么不妥？”
“妖气凝重，白骨皑皑，应是妖魔的老巢。”
君浮一个转身化作一阵风离开，留下他一人在原地怔忪，“诶......我还没说完呢......”
胡一多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妖怪抓了君艾却不对她下手，想必正是为了引他前去。
区区未入魔的小妖，如此正大光明地向天界上仙和魔界公主挑衅，十有八九是另有阴谋。
胡一多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他若是能离开这方寸之地......
可惜他还不能。
君浮回去找寂萝求助，却在碧落斋遇到了他不想见的人。
“你怎么在这？”
“我来人界处理些事务，顺道过来看看萝儿。”
毕竟前世挚友，寂尘对他有情谊，有愧疚，却也知他因绮陌的事情记恨着自己。
君浮略过他，径直走向寂萝，“查到了，在桑绝谷，枯竹林。”
寂萝早知道寂尘会来，却没想到他来的那么巧，现下这两人聚到一处，她着实不知该怎么处理。
本打算摸清陈香萍底细，对战之时再请寂尘帮忙，左右君浮也不会舍得君艾涉险，只要处理得当，完全可以让君艾避过寂尘。
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君艾会提前被俘。
眼下要去营救她，又不能让寂尘看见她的真容......
着实让寂萝犯起难来。
估计君浮是宁愿战死也不想让寂尘发现君艾的秘密吧。
“那个......君浮的徒弟在城外走丢了，我与他一道去找找，魔君你若闲着没事便在这歇歇脚，我前些年叫人酿了些杏花酒，你尝尝喜不喜欢。”转身拽了一把君浮的袖子，“快走吧，这么晚了，你徒儿大山里乱走该害怕了。”
君浮心里担心着君艾，顾不得与寂尘争斗，只得黑着脸随她从碧落斋走出，向桑绝谷赶去。
真是晦气的一天。
他从不怕寂尘与君艾相见，只是现在，还太早了。
当年她师从弘泽等一众上神，何其聪慧机敏，却还是未能躲过那层层算计，应了那致命一劫。
如今她修行尚浅，那魔君的身边，还是太过危险。
桑绝谷中，红褐色的土地泥泞又松软，脚从地上抬起后立即在原处形成一个个小水洼，水汽自水洼之中蒸发，将整个山谷笼罩。
雾气弥漫却不蔽日月，若是没有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和妖气，许是会被人当作是人间仙境。
走出这片湿洼之地，不远处便是枯竹林。
枯竹林中，与泥土一般红褐色的枯竹毫无生气地立在夜色之中，一股凉风吹过竹林，寒意之下还伴随着婴儿般的啼哭之声。
“采男子精元以补阳气，却择至阴之地作为修炼老巢......这妖精到底是缺啥？”
君浮似没听到她的抱怨一般，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小草妖精，你的师父来救你了，还带了个帮手，不过很可惜，魔君未能与他们一同前来。你说，这一战，我们谁会赢呢？”陈香萍抚摸着自己长长的指甲，红色的丹寇在这样的月色之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自信，也敢拿自己与上仙相比？”
君艾被她下了禁制，浑身动弹不得，只得翻几个白眼叫她自己体会。
“本来他二人联手，我未必会赢，可谁能想到天要助我，把你给送上了门来。如今有你在手，我何愁不赢？”
第四十一章 大梁祸国妖妃(十)
君艾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找来，看着陈香萍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下有几分紧张，
“乐虚仙人皆以降妖除魔、平定四方为己任，我不过才拜入师门月余，你就这么笃定他会因我而败给你？”
陈香萍邪魅一笑，“前几日你们师徒刚到大梁，我便听了些传闻。你可知，我听说了什么？”
关于他们师徒的传闻？她这才修成人形多久，能有什么传闻？
君艾只是抬了下眼，却未接下她的话茬。
“本该产于上溪的蓬艾，却在乐虚修成人形，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蓬艾乃上溪圣草，此事人尽皆知，只是自她有灵识以来就一直生长在乐虚，乐虚众人带她极好，她便把那当作自己的家。
至于上溪，她毫无印象，也从未见过那里的人，自然也没什么可好奇的。
她本就是一棵草，还是个有些名气的仙草，被送来送去，抢来抢去的，也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陈香萍这样问，让她心里不得不疑惑起来。
只是她毕竟与自己站在对立面，突然说及这个话题，难免会设下什么阴谋。
“你一个凡人都能变成妖精，我一棵草不过是挪了挪位置，有什么可奇怪的。”
君艾看到她听到“凡人变妖精”几字后明显不悦，又试探着继续说下去，“说起来倒也稀罕，我在话本子上见过不少想要成人的妖怪，倒是头一次见识到甘愿为妖魔的人。自古以来被残害的忠义之臣数不胜数，像你这般怨气深重到化为妖魔的可不多见。”
“呵，我的怨气深重？若他们人人皆能凡胎化妖，可会隐忍仇人富贵如意？丧亲之痛，榆次之辱，那些被残害的人并非无有怨气，只是他们没有我的运气好，没能遇上这般机缘罢了。想来也是老天有眼，把那雀妖送至我的面前，助我弃凡入妖。”
“你若只为报仇，何故要去残害无辜？你也知晓失去至亲的滋味，为何还要把这份痛楚强加给别人？”
“残害无辜？呵呵。”似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她向后退着轻笑几声，“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道，如此黑白不分，乌烟瘴气，忠良之人饱受残害，百姓在低处艰难度日，奸佞之人却在朝堂翻云覆雨，手握富贵权势。这些都是谁造成的？上至神仙妖魔，下至凡人百姓，有谁无辜！人人都说这世道无情，却人人都顺从于它。他们痛苦，他们被害，他们活该！”
君艾本想问她一句：她陈氏一门被害是否也是活该？见她激动的神色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这节骨眼上，自己的小命握在她手中，还是老实点好。
陈香萍说的极为激动，言罢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正常起来，目光瞥向在枯竹阵中杀来的君浮和寂萝时又轻轻笑了起来，“若不能颠覆这世道，便要它为我陪葬也无妨。”
君艾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阵中的二人，心凉了半截。
她并不担心这二人不能破阵，只是方才陈香萍的话......听上去是有几分玉石俱焚的意思。
君浮劈过飞来的竹枪，旋身躲过几处暗箭，刚要落地，却见几十枝枯竹自地下拔起，交缠着拧在一起向上飞驰而去，竹与竹之间似大树枝丫一般向四周飞速生长，顷刻间就要将阵中的两人钳制住。
寂萝见状甩出蛟鞭，捆住竹腰向后扯去，那竹子却像生了眼睛一般，将她的长鞭控于枝丫，整个竹干向她袭去。
那团竹子锋利无比又动地极快，嗖嗖地带着疾风扑面而来，寂萝不得不舍下鞭子与它缠斗。君浮借机凝了个冰诀向竹子挥去，那团枯竹顿时凝上一层薄冰，停下了动作。
寂萝正要松一口气，听见那竹子又发出丝丝裂开的声音。两人扭头看去，竟是那枯竹自行破了他的冰诀！
寂萝顿时大惊，“法术对这枯竹无用？！”
君浮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是御仙阵。”
此阵为魔界前右护法专为仙魔大战所制，如今这阵法出现在这里......
寂萝皱了皱眉，“苏篱一党还留有余孽？”
“你忘了，雀族公主易馨，曾被苏篱所俘。”
“我一直以为苏篱掳走易馨是为控制西翎山雀族，难道不是？这里面另有隐情？”纵是他的亲生女儿苏紫菀也未习得此阵，若这御仙阵真是易馨所设，那她与苏篱的关系不得不重新考究。
君浮又凝诀暂时冻住几枝枯竹，斩断几只飞来的竹枪，那枯竹落地断成数节后又重新长成几棵长竹，“此刻还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候，还是先想想如何破了这阵。”
如此打下去，他们迟早要累死在这。
“这阵法既是用于仙魔大战，你们魔界的定有术法能破此阵。”
寂萝丢了长鞭，只能抽了发带与腰带绑在一处，沾了水洼里的水作短鞭使用，一边躲避枯竹一边回想魔界的术法。
她许久不与人打架，又非正统魔族，有好些术法不宜修习，这一下子竟想不起什么破阵术法。
看着两人在林中缠斗的样子，陈香萍轻蔑地哼了一声，“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是两个连阵法都破不了的废物。”
君艾也忧心起来，按君浮的能力，纵是不用术法，也不该这么久还破不了阵。
除非……阵中有什么障住了他的眼睛，影响了他的判断。
“这到底是个什么阵法？”
陈香萍诡异一笑，“没见过吧，这是雀妖亲手布下的，死回阵。”
“她竟放心把老巢的阵法教给你？”
陈香萍努了努嘴，“没办法哦，她重伤在身，只得派我去为她寻来精壮男子的心脏。”
“重伤？”易馨在此地作威作福，周遭妖魔都忌惮三分，她是如何受了重伤？
“仙雀化妖，逆天改命，每隔五百年就要受一次雷劫。她寻到我时，正是雷劫将近，利用于我，又不得不依靠于我。”
“所以她就将你也化为了妖？”
陈香萍笑着捋了捋鬓角的头发，“是啊，她叫我去杀人挖心，自然要教我些杀人的术法。”
她笑着应答，君艾却觉得有些不对。
看她阴晴不定的模样，像是已然入魔。若只是凡人化妖，她断不会在短期之内修成魔根。
君艾慢慢观察起周围的幻境，此处无半点雀族生活过的痕迹，唯有角落里挂满虫网和灰尘的雀羽，证实着这里曾有雀族出没。
这样看来，易馨确是在此出没过，却已离开许久。
她说易馨受了雷劫，那之后呢？
君艾看着她，问出了心底的疑惑，“雀妖现在在哪？”
陈香萍闻言怔忪了一下，随即笑着看向天空，“你说呢。”
第四十二章 大梁祸国妖妃(十一)
“你……杀了她？”君艾不解，“为什么？你们不是互相利用吗？”
“互相利用？将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手里，我怎能安心？老天给了我机会让她的法术为我所用，谁还稀罕跟她互相利用？”
陈香萍抬起右手，盯着手心慢慢攥紧，眼前浮现出那哥雷雨交加的夜晚。
易馨雷劫将近，法力渐渐出现了问题，陈香萍借机将足阳男子都心换成了足阴女子的心，故意将送心的日子一拖再拖，直到雷劫之日，易馨急于服心应姐，未经检查便将足阴之心服下。
足阴之心对妖魔来讲本是上等补物，课易馨是仙雀化妖，身体有别于其他妖魔，足阴之物非但不能助她增长功力，还会让她的功法外泄，内气虚空。
终于，易馨在应届之时法力不支，被几道天雷击垮在地。陈香萍趁势而上，用她教自己的功法将她杀死。
后来她得了易馨的内丹，成了这方圆千里第二个令人惧怕的妖魔。
君艾心情有点复杂，世人皆说妖魔可惧，殊不知人类要是狠起来，连妖魔都不及。
那易馨怕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自己一个入了魔的“仙妖”会被区区凡人害命夺丹。
不过易馨的内丹本就不同，陈香萍如此频繁地杀人取心服用，应该也是继承了易馨的“后遗症”。
君艾松了一口气，若是如此，君浮他们的胜算更大一些。
阵中二人正与枯竹苦苦缠斗，寂萝一着不慎呗竹枪划破了手臂，那枯竹沾染血液后竟后退了几寸，缓了片刻，直到寂萝再次动身才继续攻来。
君浮见状目光一动，“血，这枯竹对你的血有反应。”
说着将自己的手割破，将血液洒在枯竹上，尝试自己的血是否同样会对枯竹造成反应。
果然，他的血同样有效。
“难道要以血破阵？”
君浮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是以命破阵。”
“生死阵？怎么可能！生死阵法怎会禁用术法？”
“此阵应为御仙阵所改，我也险些认错了。”
生死之阵，唯有勘破生死者才能窥测阵眼。说白了，你得死一回，生命尽头之时才能突破阵眼。
可若此次再是误判，他们便会真实得死在这阵中。
寂萝毫不在意地变出一把匕首，像心口扎去。君浮见状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拦下，“万一……”
“我们在此困了两个时辰也未能出阵，若再不出去，就算不死在这阵中，也会在出阵以后死在她的手上。”寂萝将他的手一推，“无妨，我信你的判断。”
君浮知道，她不是信他，正如她若说，他们现下别无选择。
此次直接过来救君艾，是他准备不周。
长剑入胸，滚滚鲜血自身体涌出，溅了枯竹满枝。
二人应声倒地，枯竹也随着缓缓停下，露出了通往前方的路。
“师父！”
临闭眼时，君浮似听到了君艾的呼唤。
“喊什么，生死之阵，生就是死，死就是活，他们活着出来了。”
竹子爆裂的声音传来，谷中的枯竹化为灰烬，地上的血迹如活了一般倒流进他们的体内，伤口慢慢愈合，一切都恢复成他们刚入林时的样子。
地上的两人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了不远处山崖上的君艾。
“不错嘛，能认出这生死阵的，你还是头一个。”陈香萍捋着头发赞叹地看着君浮。
白衣之上虽沾染了不少淤泥和血液，却依然难以掩盖住他的翩翩风度和冠玉容颜。君浮从地上站起身来，拖着长剑一步步向她们走来。
许是刚破阵的缘故，君艾觉得他的步伐要比以往更沉重些，周身的气场也多了几分杀戮之气，与他那一身出尘的打扮格格不入。
“可有受伤？”远远地，君浮问了她一句。
君艾摇摇头，担忧地看着他，“没有。师父你万事小心，这妖怪狡猾的很，莫要中了她的诡计。”
“无妨，你且在一旁歇息片刻，师父一会儿就带你回家。”
君艾看见他身上的血迹，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他的伤并无大碍，却还是被这触目惊心鲜红吓得发慌。
她从未见过师父这么狼狈。
陈香萍张大了鼻孔，朝着空中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享受起空气中弥漫的男子气息，“鲜血，纯阳，上仙……嗯~果然比普通男子味道要好得多。”
言罢又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他，摇了摇头，做出一副可惜的表情，“这么个英俊的脸，这么个倜傥的身姿，啧啧啧，我都不忍心下手了呢。”
她劫了他的人，又如此轻浮地评价他，君浮早已愤怒至极，“狂口小妖，竟敢挑衅上仙，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叫你这人妖灰飞烟灭！”
凝气一越，挥剑向她劈来。
还未近身，陈香萍便将长袖一甩，向他的长剑缠去。
君浮手腕一转，将她的长袖劈断，陈香萍见状又挥起左袖向他袭去，君浮向后一仰，躲过她的一击后，又一个旋身从长袖之下向她的腰部刺去。
君浮的动作极快，陈香萍毕竟是刚刚化妖不久，一时间难以跟他的速度匹敌，眼见那长剑就要刺刀腰部，只能步步向后退去。
后面就是山崖，后退无路，她挥出长袖在地上一点，借力跃至君浮剑上。
君浮嫌弃的看了眼剑上的脚，剑锋一转，向那只脚砍去。
“师父小心！”
陈香萍借他剑锋偏转之力跃至他的头上，从后上方向下俯冲，伸手向他的天灵盖劈去。
君艾在一旁看得着急，却动弹不得，只能在一旁焦急地呼喊。
寂萝本在一旁打坐调息，听见这边的动静立马飞身而去，却还是迟了一步。
陈香萍的掌心在君浮的头上停了下来，掌心之下相撞的是另一张手掌。
寂萝却在看到他时吓了一跳，“魔君！”
寂尘来的及时，接下陈香萍的一掌后，大袖一挥就将她狠摔倒了一旁。
“区区小妖，也敢如此放肆！”
陈香萍胸口一痛，吐出一口鲜血，仰天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寂尘斥道。
君浮给君艾解了禁制，想要带她离去，却被倒地的陈香萍喊住。
“上仙这是要带你的爱徒去哪儿啊？魔君刚刚救下你，就不跟他道个谢吗？”
第四十三章 大梁祸国妖妃（十二）
寂尘这才注意到君浮的徒弟，回头看去。
君浮几乎下意识的，紧紧抓住君艾的手，脚步一顿，不知该作何反应。
即使是背对着她，寂尘依旧能从君艾身上感受到那股遥远的熟悉……
遥远到……不真实……
君艾感受到空气的凝结，刚要回过头去，寂萝一个闪身挡在了寂尘的身前。
“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们出来接人迟迟未归，担心你们遇到什么麻烦，就依着君浮走时说过的地址寻了来。”说着瞥了眼陈香萍，“她就是在此地作乱数月的妖孽？”
寂萝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见寂尘一脸疑惑，寂萝又继续说道，“你可还记得当年与苏篱一战时，他曾掳去雀族公主以挟制西翎山雀族？”
寂尘回想片刻，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回事，那位公主的妹妹他还曾在乐虚山见过。
只是后来他因使用禁术昏迷甚久，并不知那位公主后来如何了。
“那位公主叫易馨，大战之后便被带回了雀族。我也是事后才得知，易馨自懂事起就被魔法所迷，自愿放弃仙身仙术，寻求化妖化魔之法。”
“你的意思是......”
“皇宫内的宫人们证实了这位陈贵妃确与雀妖有关，而方才将我和君浮困住的阵法，便是由苏篱的独创阵法御仙阵所改编的，生死阵。”
寂尘了然地点了点头，“怪不得如此嚣张，原来是还有帮手。”
“原来是有，可谁能想到人心难测，她竟为了化妖杀了自己的合作伙伴。”
“她杀了雀族公主？这怎么可能？”
“易馨舍仙躯化妖，想必是遭了天谴，身负重伤才给了她下手的机会。如今她功力大增，竟能与君浮抗衡，应该是已将易馨的内丹据为己有了。”
陈香萍冷哼一声，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你们倒是查到了不少事。”
几人谈话之时，君浮趁机向君艾使了个眼色，“去你的虚空石里待着，叫你的时候再出来。”
君艾犹豫了一下，还是“哦”了一声，躲进虚空石里。
见她进去，君浮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参与进他们的话题中，“可惜我们还是算漏了一招，现下郑西怜早就落入你的同党手中了吧。”
“你倒是聪明，可现在聪明又有什么用呢？”陈香萍扶着一旁的树踉跄着稳住身形，“我的人抓了她，定不会留她活口。”
“你若此时悔悟，还能保下疑似魂魄送入轮回。若你执迷不悟，只得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呵，悔悟？我最看不得你这样的神仙故作一副怜悯终生的样子。人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可我陈氏满门惨死的时候神明在哪？天不行道，我便替天行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何错之有？凭什么要我悔悟？”
“善恶有报，因果循环，他们作孽自有老天来收，何至于让你搭上生生世世去换这一世仇怨？他们纵然丧命于你手又如何？还清了你的债，来世继续逍遥快活。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你而发生任何改变，只是少了个你而已。”
“这恶臭的世界，我早就呆腻了。废话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君浮看向寂萝和寂尘，询问他们的意见，寂尘耸了耸肩，“这事是你们天界当年处理不当留下的恶果，自是要你们自己拿主意，我魔界便不跟着参与意见了。”
寂萝点点头，对他的话感到赞同。
“那就先带回去吧，待找到郑西怜再做处置。”
“我先回去看看，我那碧落斋此刻怕是一片狼藉了。”还不待他们反应，寂萝便快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君浮又看向寂尘，“在下还要在此等候劣徒，还请魔君将她代为押送回去。”
寂尘虽心有疑惑，还是点了点头，带着陈香萍先行离开。
“出来吧。”
君艾在虚空石里边看星星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君浮叫她立即从石内蹦了出来，许是先前被下禁制太久的缘故，落地时险些没站稳脚步。君浮见状扶了一把，她抬头一望，正看见他脸颊上沾染的血迹。
愧疚地伸出小手上去蹭了蹭，“师父......都是我不好......”
“消气了？”
君艾抿着嘴点了点头。
“以后不能自己到处乱跑，知道吗？”
继续乖巧地点头。
“眼下大梁太过混乱，为师先将你送去鬼市，待事情处理完再去接你。”
君艾也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在此确会成为他的负累，弱弱点了点头，随他去了鬼市。
胡一多见到她微微有些讶异，“就这么点事，还未处理妥当？”
“魔君去了大梁。”
胡一多看了看君艾，心下了然，“原来如此。正好我也闲得发慌，留小美人在这与我打发时间也好。你且放心去吧。”
君浮临走时摸了摸她的头，“前些日子李萱穿了信来，邀我去羲和作客，等这桩事情处理完了，师父带你一同去。”
君艾难得乖巧地点点头，犹豫着抬头问道，“郑西怜......是不是有麻烦了？”
“无妨，你我本就不该插手此事，她若真有不测，也是她自己的命数，你无需自责。况且当初陈香萍能由着她逃到鬼市，想来也不是非要她的命不可。”
“嗯，那师父你万事小心，我看那魔君......也挺凶的......”
“你觉得他凶？”君浮抬了抬眉。
方才在桑绝谷中，寂尘虽只看到她的背影，她却看到了寂尘的全貌。故人之间本就有旁人不知的熟悉之感，何况他们还曾是上古鸳鸯簪所选定之人。君浮原本十分担心，现下看到君艾的反应，悬着的心才渐渐落下。
“不知道，我才见他一面，不晓得他性情如何。只是方才见他时觉得周身着一种难以接近的煞气，他离我那么远，我却觉得自己从头凉到了脚......比师父的冰块儿气质还冷呢。”
胡一多见君浮刚刚放轻松的脸又紧绷了起来，瞬间打趣道，“是从头凉到脚，还是从心凉到外啊？”
君艾还在思考这两者的区别，君浮脸色一凛，道，“折腾了一夜，你早些休息。这两日为师不在也要勤练功法，知道了吗？”
“知道了......”
“嗯。”
随后深看了胡一多一眼，待胡一多接收到他眼中的警告，才转身离去。
第四十四章 全都是为了酒
“叫你多管闲事，惹麻烦了吧。”
“你当我喜欢多管闲事啊？是师父他对郑西怜的塔起了疑心，这才插手的。”
“原来是为了塔，我原还以为是郑姑娘温柔可人，叫你师父动了恻隐之心呢。”胡一多语气轻佻，却正戳中她了的心思，让她想起那日晚宴上的事。
不悦得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肤浅？”
“不过话说回来，你师父可看出来她那生机塔有何玄机？”
君艾回想了一下君浮的话，“师父说那塔中妖气盘旋不散，不像是后期沾染所致，而像是塔的本身发出的。要么就是这塔自己成了精，要么就是消失已久的著妖塔。”
“他的眼睛倒是灵光。”
“这塔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若真如师傅所说，又怎么会出现在二阶商市？难道真的是你看走了眼？”
“新人入市并非个个都经我掌眼，郑西怜被安排在二阶商市是由我手下的人安排的，后来见到塔时我虽认出这塔，却不想多管闲事。你师父的眼光不错，这正是消失已久的著妖塔。”
“你把这等物件放在二阶商市，就不怕有人认出它的价值，砸了你鬼市的招牌？”若是放在七阶椅以上，郑西怜的仇怕是早就报了。
“这鬼市的价格规矩本就是我定的，我说它有价值它便有价值，我说它没价值它便一文不值。谁人胆敢置喙？”
“我还是觉得你对这件事的态度有些奇怪。该不会是你看上了人家郑姑娘，人家姑娘不从，就故意为难与她吧。”
“郑姑娘是有些姿色不假，但比起她的姣好姿容，我更喜欢你的朝气跳脱，天真烂漫。”
胡一多的目光灼热，盯得她整张脸都微微发烫起来。
见她脸红害羞，胡一多得意一笑，君艾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你那意思就是我姿容不好呗？”
胡一多从上到下细细打量她片刻，从怀里掏出一面琉璃镜给她。
“这琉璃镜照人照得清楚的很，兴许能帮你认清自己。”
琉璃镜被他下了术法，君艾看到里面的猪头顿时气得瞪大了眼珠，看着他半晌才说出话来......
“胡！一！多！我杀了你！”说着将琉璃镜向他砸去。
胡一多身子一侧，琉璃镜应声坠地，摔了个稀碎。
君艾见状还不消气，抽了青鳞鞭就朝他抽去，胡一多也不慌，勾起嘴角稳稳端着手里的酒杯，一个闪身躲过迎面而来的鞭子。
鞭子落在旁边的桌子上，将玉石的桌子抽出一道长长的凹痕。
“嚯，下手够狠的啊。”胡一多一旁立住身形，见杯中的美酒未丢一滴，露出满意的表情，品了一口。
酒刚入口，还没待他细细品味，君艾又一个横鞭扫来，打向他拿杯的右手。
胡一多脚尖向后一侧，手指轻弹，的酒杯砸向君艾。见酒水洒来，君艾下意识要躲闪，胡一多趁机向前冲去，一手扶住她的腰部，一手拿过杯子，轻轻一斜，将酒水重新接回杯中，朝着她张开的嘴就喂了下去。
“魔界酒瓮新启出来的万年佳酿，也给你尝尝。”
“咳咳......”君艾本来呛得想要吐出来，一听说“万年佳酿”又生生吞了回去。
万年佳酿啊，比她师祖年纪还大呢。
一口咽下后又回味地吧唧吧唧嘴，“入口是浓烈的辣，到舌尖又是带酸的甜，自咽喉流下后就只剩下口腔中的甘甜......整个喉咙都感觉到丝丝的刺痛，不，是痛，由有些痒痒的，碰触过的地方都好似有无数细小的东西爆裂开一般......”
君艾沉浸在享受之中，一时间竟忘了将他推开，抓过他的手臂，顺着他手中的酒杯又喝下一口，吧唧吧唧嘴，又喝下一口......
直到酒盅里的酒一滴不剩，她的目光才恋恋不舍地从酒盅离开，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将她抱在怀里的人。
“还要？”
君艾点点头，“还要。”
“没想到还是个嗜酒的主，这可是万年佳酿，魔界总共就送来一坛，想喝我的酒，总得拿点什么作为交换。”
果然是锱铢必较的生意人。
君艾白了他一眼，从他怀里出来，“你想要什么？”
胡一多看着她想了片刻，“我听闻，前些年魔界在魔宫之中种下一颗上生根，如今几百年已过，树上该结满了长生果了。”
“你不是比我师父还老的老怪物吗？活那么就不嫌腻歪？还要长生果作什么？”
“我用不到，不代表别人也用不到。”
果然，一位成功的商人句句不离交易，事事不离算计。
“你这是在为难我，我连魔界的人都不认识几个，哪里能拿到什么长生果。”
“你不是认识魔界公主吗，今日还遇见了魔君。这魔界的大人物都让你遇见了，想要进魔宫摘个果子应该不难。”
“你还想叫我亲自去摘？！”君艾此刻的白眼已经快要翻到天上去了，“你若要我向他们求个果子，我尚且还能想想办法。叫我去魔宫那是万万不能的！且不说我进不进得去，纵是我进去了，也未必能活着出来，我可是世间仅有的仙草呢......怎么能自己往狼窝里送......况且，就算我能去，我师父也定然不许我去。早就知道与你的交易不好做，这酒我不喝了。”
君艾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酒坛，狠心转身离开。
“等等。”胡一多将她叫住，“如今你修为尚浅，多番担忧顾忌也属正常，那我便再退一步。”
君艾转过身等他继续说下去，胡一多思量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魔界不好去，天界的地盘总要容易些吧。你师父过些日子要替我去东海求云绞，你便想个法子一同跟去，替我寻些蓟骨草来。”
见她犹豫，又补充道，“放心，东海的蓟骨草大片大片地长，你随君浮前去，顺手采些回来，那帮势利眼的也不会说什么。”
“这么简单就能取到的东西，还需要我去？”
“哼，说得好像难得的物件你能取来似的。还喝不喝了？”
君艾坐回凳子上，“喝，谁说不喝了。”
这万年佳酿果然厉害，刚几杯下肚，她整个人就变得晕乎乎的。
第四十五章 拷问
君浮回到碧落斋时，碧落斋里里外外一片混乱，遍地狼藉，几处黑烟从后院升起，像是不久前刚着过火的样子。
走到后院，见寂萝坐在地上为莫离疗伤，周围的房屋四处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是什么人，能将他给伤了。”
寂萝收回手，搀扶着莫离起身，“那帮人化成了我们的模样，趁他不备从背后偷袭的。”
“伤的如何？”
此刻的莫离满脸疲惫，一张不大的小脸上挂满了灰尘，长长的伤口自额头而下，鲜血顺着脸颊流向脖颈，将衣服染得鲜红。
莫离摇摇头，擦了一口嘴角的黑血，“我有负你们的嘱托，郑西怜被带走了。”
“这房屋......”
“是我用琉璃火与他们打斗之时不慎烧毁的。”
“来的都是些什么妖怪，你用琉璃火也未打赢他们？”
莫离看了寂尘一眼，“本来一群小妖不足为患，可他们还有其他帮手。”
寂尘见他的目光瞥向自己，问道，“可与魔界有关？”
莫离冷笑一声，“呵，说起来该是魔君的亲家。”
“你可看清了？”寂尘面色一沉，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
“天太黑，没看清脸。但这世上能将我伤成这副模样的术法只有三种，斡氏的驯兽术，魔宗的凛夜诀，还有便是......”莫离故意顿了顿，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上溪的机关术。”
那堆金属所制的机关法器擅攻防又不怕火，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当年被公孙瑜所控之事仍历历在目，公孙家族的人当真是他第二个克星。
见寂尘沉默不语，他又继续说道，“公孙家的人并非是和那群人一同来的。原本我已占了优势，她是突然出现，帮了他们一把，将我打伤后带走了郑西怜。”
“那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寂萝问道。
“废话，当然是一伙的。不然大梁这么多怪事怪人都聚在了一处，难不成都是巧合？”
寂萝敲了他一记，“怎么和你主人说话呢！”
“谁要认你做主人？我的主人早就死了。”
极不轻不重的一句活，却恰好戳中了在场众人的脊梁骨，几人的脸色瞬间都不好了起来。
寂萝胆颤地看相寂尘，果然，他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
她正寻思着怎么缓解一下气氛。却见莫离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去，“既然你们都回来了，那也没我什么事了。我先回去补个觉，天都快亮了，你们也早点歇息吧。”
寂萝这才发现，几排房屋唯有他的屋子完好无损。
不用猜也知道，这家伙打架的时候怕是一同连恨也给泄了。
“眼下该如何？”
君浮思量了一下，“陈香萍呢？”
“关在地牢了，早知道郑西怜会被他们劫走，当初就该把她关进地牢。”
“碧落斋还有地牢？”
“原来是没有的，只是这些年各界局势颇为复杂，魔界又位居劣势，这才不得不在各地设立中转站，以备不时之需。我这碧落斋勉强算得上半个中转站，这才在下面建了地牢。”
寂萝带着他来到地牢，见陈香萍被绑在十字架上，几个小妖在一旁一次次将刀子捅向她的胸口。
惨叫声不断传来，将牢笼都震得发颤。不得不说这地牢的隔音效果极好，如此大的声音竟是一声都未从这地底传出。
离近了君浮才看清，拿刀子似被使了术法，陈香萍的胸口被一刀一刀捅去，又一次一次愈合，循环往复之间竟未留下任何痕迹。
若非看到从胸口处涌出的血一次次将衣裳染红，君浮几乎都要怀疑这刀子是不是真的捅在她的身上。
“魔君说她毕竟是凡人之躯，怕她受不住我魔界那些凶残狠辣的刑罚，便用了个温柔点的。这照比他们人界的刑罚都要轻了许多。”
温柔......
照比人界那些刑罚确是轻了不少，毕竟不伤性命又不留疤痕......
但心脏乃是人生存之根本，这一刀刀下去，无疑是让她在短时间内死了一次又一次。看她哀嚎的样子，这痛楚怕是半点也不少。
几个小妖见到寂萝赶紧过来行礼，“公主，您怎么亲自来了。”
寂萝瞥了陈香萍一眼，在椅子上坐下，“开口了吗？”
小妖挠挠头，“我早就说魔君这法子实在太过轻柔了，个把时辰过去了，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她要是说了才奇怪。”寂萝看向君浮，“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着人去皇宫，将郭崔带来。”
“不！”听到郭崔的名字，陈香萍猛地抬起头来，猩红的眼睛怒视着他，“他是凡人！你没资格定夺凡人的生死！”
“天界律法有言：凡人有过，大则夺纪，小则夺算。他这数月来为你杀过的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吧，依一纪十二年算，他这条命早该没了。如今天界盛宴在即，才给了你们这等孽障喘息的机会，待盛宴一过，众仙归位，你当这群助纣为虐的凡人还有命可活？纵然我提前取了他的小命，也是替天行道，何人敢怪罪于我？”
君浮料定她会念及郭崔的情谊，如今形势复杂，她定不会再让他躺这趟混水。
陈香萍听到他的话，明显露出惊慌的神色，她相信，纵然君浮有所顾忌不会杀他，寂萝和寂尘这帮魔界的人也能杀了他。
想到此，内心一股凄然升起，“也好，也好。生不能同衾，那便一同死吧。”
“你想得美！”寂萝冷笑一声，“你以为他死了能同你一样得到解脱？还真是无知的很。杀孽太重的凡人要由掌罚阴司施够了刑罚才能送入轮回，轮回转世之后还要为赎清罪孽受尽苦楚折磨。我算算啊，他为你杀了那么多人，少说也要受上千年的刑罚吧，然后轮回转世......你这一死倒是解脱了。不过以你在人界的这番动静，天界会不会把你的这份也算在他的头上啊？”
见她德脸色渐渐青灰，寂萝又说道，“你要是乖一点呢，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让他陪你一块儿灰飞湮灭，也省的留在世间徒受苦楚，不得解脱。”
第四十六章 背后的人
良久，陈香萍才抬起头，对上君浮的目光，“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已报了灭门之仇，了无遗憾，这条贱命死不足惜。但郭崔不一样，他本该平静地度过这一生，都是因为我才......我想求你，若我助你平定此事，可否将这份补祸之功记在他的头上，让他少受些刑罚，来世好过一些。”
“若他真心悔过，我会考虑。”
“好，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从头讲吧，从你决定化妖开始。”
陈香萍凄然一笑，“是什么时候呢？让我想想......大概是，雀妖从前侍卫统领手中救下我时吧......袁国公看中了我，从青楼将我买下，送入皇宫取悦皇上。我本以为可以趁此机会为家族翻案，却没想到皇上和皇后帝后情深，从不看我一眼。我没办法，只好自己偷偷调查当年御史府灭门案的真相。
这一查才知道，当年我父亲正是在朝堂之上得罪了前相国吕仁和郑家，才遭此祸事。说来也是讽刺，他们联手将我一家除去后又内斗起来，不过数年，郑国锋就将吕仁除去，一举登上相国之位。
那吕家的下场，又比我家好到哪里去呢？
我在暗中调查之时被前侍卫统领朱华发现，他借机威胁于我，叫我委身于他。我不肯，他便用强。当时我的寝殿偏僻又冷清，任我叫破了喉咙也无人相助。就在我准备认命之时，雀妖出现了。
当时我是第一次看见妖怪，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恐惧。她在我面前将朱华的心挖出吃掉，问我想不想跟她一样厉害。
报仇心切又饱受欺凌的我，又怎么会拒绝呢。我们做了笔交易，她助我化妖报仇，我需月月向她提供三十颗足阳男儿的心脏，供她修炼。”
“那后来又是什么导致你杀了她呢？单单只是因为不甘再受控于她吗？”君浮问道。
“她若只是控制我也就罢了，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将郭崔也牵扯进来。朱华莫名‘失踪’，侍卫统领之位空悬，她便利用我的身体向皇帝举荐了他。彼时皇帝已受她媚术所控，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请求。我是在宫里遇见了他，才知雀妖的所为。
后来她几番利用郭崔对我的心思，叫他利用职务之便杀人取心，我多番劝阻也无用。那时我才意识到，如此受制于她，怕今后我和郭崔都难以善终。我暗自思衬许久，还是决定在她受雷劫之时将她除去。
本想着大仇得报，又能脱离控制的话，我就与郭崔远走高飞......却没想到，有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是谁？”
陈香萍看向在一旁听得快要打瞌睡的寂萝，“是公主的老熟人，苏紫菀。”
听到这个名字寂萝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你说谁？苏紫菀？！”
君浮也愣了愣，“不是公孙家的人？”
“什么公孙家？”陈香萍也愣住，“我只知苏紫菀与魔界有些渊源，至于公孙家却是从未听她提起过。”
“今日将郑西怜带走的，便是公孙家的人。”
“许是苏紫菀的同伙吧，她的事鲜少与我说，只有需要我时才会来找我。”
“她都要你为她做了什么事？”君浮问道。
“她知道魔界公主在此，故意叫我张扬行事，引来魔界的注意。又暗中打探到魔君来了人界，料想他一定会来大梁探望公主，顺便查探大梁的事。”
“所以这第一件事便是叫你引来魔君？”
“这是为何？”寂萝也有几分诧异，若她还活着，应当躲着寂尘才是，怎的往枪口上撞？
陈香萍想了想，“说是有什么仇怨，她具体是如何计划的我也不知，我只是奉命行事。”
“还有呢？”
“她说，蓬艾在上溪数万年也未生出一丝灵识，刚到乐虚没多久就修成了人形，她对此事极为好奇，便叫我找个机会，将君艾带去给她瞧瞧。”
“她可瞧见了？”寂萝有些慌张起来，绮陌当年在魔界，可是与她见过的。
若她认出......
“见到了，说是像一位故人，想请魔君去认认人。”
寂萝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君浮见她的神态也猜到了几分。
好在，他将人送去了胡一多那里。
只是若苏紫菀再与寂尘相见，定会再起是非。
“之前魔君出现的时候，她为何不出手？”
陈香萍摇摇头，“本来的计划是我抓到君艾后将魔君引去，她可报她的仇，也可派人将郑西怜抓走，将我的仇也给报了，一举两得。却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她来看了君艾一眼就走了，郑西怜是抓了，却没伤到魔君一根汗毛。”
“她怕是......想到了更好的报复方式。”
如今她定然是已经确认了君艾跟绮陌的关系，若是好好加以利用，说不定能将天界这份仇一块儿给报了。
这就能说通公孙家的人为何出现了，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那人......定然与公孙成染脱离不了干系。
“她们把郑西怜抓去了哪儿？”
“这我不知道，不过你们可以去护城河旁的那片树林找找，我们从前见面都是在那里，她若还想报仇，一定会留下线索引你们前去。”
君浮转身离开，寂萝对小妖们吩咐道，“将她放下来吧，不用再用刑了。”
刚要走又回头加上一句，“喂她吃颗黑丸，关在牢里好好看着。”
寂尘带人在上面将房屋收拾得七七八八，有法术修缮，大部分屋子是能住了，只是里面从各处运来的法器摆件却无法复原，可愁坏了寂萝。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你们惹下的麻烦凭什么要我破财啊！”
“回头去乐虚，我殿里的东西随你搬。”
“你呢？”寂萝看向寂尘。
“关我何事？我也是来帮忙的。”想到来破坏的还有公孙家的人，有些不自然地加了一句，“你喜欢什么，回魔宫拿便是。”
这俩人都是出了名的精致，得了他们的话，寂萝才乐呵呵地回房去。
因着绮陌的事，她和君浮都非常默契地没有提起苏紫菀。
第四十七章 有什么脸面
“大好的机会，你为何不杀了他？”蒙面的女人怒声质问道苏紫菀。
“你急什么，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什么？”
苏紫菀坐起身来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那位天女，白绮陌，她还活着，没有死。”
“你说什么？！”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女人突然站起身来，颤抖着唇畔，“不可能，这不可能！”
苏紫菀见她的样子，嫌弃地白了一眼，“还什么不可能啊，我都亲眼看见了。要说你们公孙家的人，一个两个办事真够差劲的。”
“她在哪？”
“就乐虚掌门新收的那个徒孙，你们上溪那颗仙草修成的小妖，君艾。你说你们上溪仙草丢了几百年，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掌门徒孙，我都觉着奇怪，你们也不派人查查。”
“我上溪饱受天界残害多年，早就四分五裂，族人们逃的逃，降的降，自身尚且难保，谁还有功夫去估计一颗仙草的事？倒是你，既然认出了怎么不带回来？她是牵制天魔两界的关键，如今抓个郑西怜有什么用？”
苏紫菀叹了口气，“我也是棋差一招，本想着让寂尘跟她碰个面，许能让他们内斗一阵子，却不想君浮将她护得极好，面没碰到不说，还折了个陈香萍进去。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有郑西怜在我们手里，君浮那等正义仙人定然不会放她不管。”
蒙面女人冷哼一声，“但愿如此吧。不过我曾听成染说过，他二人似有什么渊源，但愿别坏了事情才好。”
“宴伍道教出来的徒弟，你尽管放心。”
“你如何打算？”
“我手下的人来报，君浮将白绮陌送去了鬼市。那地方可不好闯，得等她自己出来才行。”
“鬼市鬼王我早有耳闻，世人皆说他神秘莫测，却不知他为何与君浮走得如此近？如今白绮陌在他那里，若没有君浮的首肯，怕是不会让她离开。”
“那就让君浮自己去接她。”
“你想让人扮作君浮？”
苏紫菀盯了她许久，才开口道，“你们公孙家的人都这么蠢吗？怪不得要被天界和魔界轮番压制。都说了交情不浅了，你当那鬼王和你一样蠢吗？还找人扮他？都说了多少遍了，同样的招数不要在同一伙人身上用第二次。”
翌日，君浮在寂萝房里与她商量起对策。
“你准备何时去那片树林？我还以为你昨晚得了消息就会去。”
“再等等。”
“你是担心......魔君和苏紫菀碰面？”
“这事，怕是会动摇天魔两界的太平。”
“你放心，魔君他心怀愧疚已久，纵是发现......也不会伤害她。”
“纵然是我信他，天界会信吗？天帝会信吗？就算信他不会再伤害她，他身边的人呢？魔后还在，尊后还在，上溪还在。如今已有公孙家的人在和苏紫菀同流合污，你又如何保证魔君护的了她？”
寂萝被他的问题问住，呆滞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现在......他们不也知道了......
公孙家已有人知道，这消息怕很快就会传回上溪，传到魔界。
这是巧的是，除了苏紫菀以外，其他人应该都不想让寂尘知道。
“你担心的不是魔君对她怎样吧。你是怕，她记起来那些事，最后还是甘愿跟他走吧。”
就算寂尘见了她，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认定她是绮陌。
他是太过紧张，才不敢有一点侥幸心理。
“且不说她于我有恩。她若有事，整个乐虚上下都要付出代价。”
寂萝撇撇嘴，成吧，那就继续嘴硬。
苏紫菀和公孙家那个神秘人定然是打定了注意要好好利用君艾，偏偏君浮不肯让她冒险，又不乐意寂尘参合进来。
此事就这么陷入了僵局。
“你若不先行做好打算，只怕会陷入被动。”
“我自有打算。”
寂萝翻了个白眼，自有打算还与她商量个什么劲。
她看他是想直接算了。
君艾被劫的时候激动个什么样？
再看看现在这幅德行，怕是在就忘了郑西怜还在他们手上吧。
“你怎么打算我都得提醒你，你们天界还在办宴，想来也倚靠不上了，这事没有魔君着实难办。”
“我会传信给四师伯，叫他来助我。”
寂萝点点头也，“倒是，他一定也不想魔君见到小艾。”
从前防东离越跟防贼似的，这回倒是想起来请人家帮忙了。
可见在他眼里只有寂尘才足以让他如此防备。
东离越正在参宴，忽觉耳边疾风闪过，听到声音才知是君浮千里传音给他。
“碧落斋有祸，速来相救。”
一听是寂萝的碧落斋出了事，立即起身想要离开，却被旁边的九曜星君拽住，“诶，去哪啊离越贤侄？咱们刚刚唠到......”
东离越心里着急，却偏偏被这么个酒鬼缠上，只好扯了个谎，说自己有佳人相候，不宜在此多做停留。
待他一路飞至碧落斋后，见碧落斋里里外外一片狼藉，还有妖气环绕，迅速闪进寂萝的屋子想要查看她是否安好。
她昨夜一夜未睡，此刻君浮刚刚离开，她回到床上想要小憩一会，忽觉身畔一股凉风闪过，一个人影将她身侧的光线挡住，吓得她立即睁开双眼，抬起手掌向人影的方向劈去。
幸好东离越足够警觉，一个闪身避开那记手刀，“是我。”
“东离越？”睡得昏昏沉沉，寂萝这才回想起君浮给他传话的事，“你来我房里做什么？君浮又不和我一间房。”
“我听说碧落斋出了事，又见这里里里外外如此模样，便担心你有什么不测。”
“我能有什么不测？得，你来的正是时候，我这觉也不用睡了，一同去找君浮吧。”
两人刚打开房门，就撞见了正要敲门的寂尘。
东离越见了寂尘，一股怒气迅速从心底升起，未等他有所反应就一拳打了上去。
寂尘未来得及闪躲，生生受了他一拳，再一抬头，又是一拳。
“混蛋！你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寂尘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你这个‘未婚夫’都活的好好的，我这个老情人怎么就没有脸面活着了？”
第四十八章 打得好
东离越被他戳中痛处，当初是他趁人之危，使得两人加深误会，后又私放绮陌离开，害她在东海之滨遭人暗算，绮陌的死，他有一半的责任。
寂尘见他不语，上去给他一拳，“她是因我被害，可你呢？你是她的未婚夫，为什么不保护好他？”
东离越一听这话更来气了，“老子是听说你醒了，才想着成全你们！”
两人一拳接着一拳，最后干脆扭打到了一团，
也不用术法，就那么相互唾骂着，指责着对方。
好像这样就能让心里好过些似的。
君浮和莫离听见动静从房里出来，见寂萝在一旁边打哈欠便看热闹。
“怎么也不拦一拦？”
寂萝两手一摊，“拦什么？我觉得他们说的都挺有道理的，一个趁人之危的强盗，一个爽约的负心汉，都挺该打的啊。”
莫离也在一旁表示认同，“一个沉醉酒乡，一个美女成群，看看，都说得些什么话，就知道把责任推给别人，一个个自己过得都多潇洒快活，还在咱姐的故地装深情。这么些年也没见他们谁自杀去找咱姐不是？该打，确实该打。”
当年大家都把怒火发泄到寂尘和公孙成染身上，竟都把东离越这么个趁人之危强行逼婚的人给忘了。
如今他也该挨顿揍了。
君浮一时间居然觉得这两人说的十分有理，便也在一旁看起热闹。
这二人从上午扭打到黄昏，这三人就一直看到黄昏。
可见在他们心中这两人有多可恨。
“打够了？”
两人倒在地上凝望着天空，一言不发。
君浮看着天边的落日，突然想起绮陌死在东海的那天。
那天的太阳与今日极像，不同的是，一个是陨落，一个是升起。
“打够了我们就来谈谈正事。”寂萝朝君浮使了个眼色，两人一个扶起寂尘，一个扶起东离越，向各自的屋子走去。
“碧落斋发生了什么事？小艾呢？怎么没与你在一起？寂尘在此处多久了？有没有撞见小艾？”
东离越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君浮简略地回答了他，“大梁近日大乱，我和君艾牵扯其中，碧落斋因此受到连累。我已将君艾送去了安全的地方，待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再将她接回。此番求助于师伯，是因为此时牵连到君艾和魔君，不好让魔界插手太多。”
“牵扯小艾和寂尘，难道是......”
“是苏篱的女儿，苏紫菀，还有一个上溪公孙家的人。苏紫菀认出了君艾的身份，我担心她们会借此大做文章。挑起天魔两界的事端。”
东离越这才明白，怪不得有寂尘在还要请他来。
“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师伯先陪我去救一个人，然后杀了苏紫菀。”
“没问题，正好我也许就没有机会好好施展拳脚了。”
君浮瞥了眼他脸上的伤，心道：你不是才施展完？
“师伯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
“不必了，不是要救人吗？走吧。”
两人按照陈香萍的话来到护城河边的树林，此处微风之间确有些许妖气混杂其中。
树枝微动，东离越一记清晖扇飞去，一只深褐色的大松鼠“诶呦”一声从树枝掉落。
“说，苏紫菀在哪儿？”
大松鼠被东离越的折扇卡住喉咙，怯怯地问出声来，“你......你们是什么人？找俺主人做什么？”
君浮拿开东离越的手，对松鼠说道，“我是君浮。你主人派你在这等着，不就是为了引我们前去，我也不必与你兜圈子，她在哪儿？我现在就要见她。”
松鼠见他直奔主题，也省的与他兜圈子，“你们跟俺来。”
转身跳了几步，跳到护城河边，用爪子指着河水，道，“就在这下面，主人在水底三十尺处设了个结界，她就在那里面待着。俺水性不好，要去你们自己去。”
君浮伸手捏了个屏障，将两人一鼠套入其内，“你与我们一同去。”
许是近几月妖魔横世的缘故，整个护城河的河水都变得浑浊起来，亏得有君浮的屏障，两人的衣裳才得以不染这些污浊。
临近结界，可见里面水草相拥，只有一个小屋坐落其中，能看出这里并非苏紫菀的老巢。
苏紫菀正在屋前的石头上喝茶，见君浮前来，朝他妩媚一笑，挥袖将结界破开一个口子，放他们进来。
到他们落地站好，又挥挥衣袖将结界锁上，连带着灌入的河水一块儿挥了出去。
“素闻乐虚神仙怜悯众生，还以为你昨日得了信便会寻来，没想到我苦苦等了一夜，都未等到上仙。”苏紫菀看向他旁边的人，“这位郎君，周身一片正气，又是哪位神仙？”
“乐虚东离越，特为取你性命而来。”
苏紫菀闻言愣了愣，随即捂嘴大声笑了起来，“我倒是许久未见过如此干脆利落的人了。”
“郑西怜在哪？”君浮看不惯她做作的姿态，只想快点与她了断。
“原来是为了郑家那丫头啊。她就在屋子里，怎么，你想救她？”
君浮向东离越使了个眼色，“你对付她，我进去找郑西怜。”
“好。”
东离越牵制住苏紫菀，君浮一个闪身闯入屋内，扶起了躺在地上的郑西怜。
“醒醒。”
郑西怜缓缓睁开双眼，轻启唇畔，虚弱得吐出几个字，“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能站起来吗？”
郑西怜点点头，扶着他的胳膊刚刚站起，脚下一滑又倒了下去。
君浮将她稳在怀里，“一会儿出去我先送你上岸，到时寂萝会带人来接应你，你跟他们回去后什么都不要说，修养便是。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郑西怜看着他似要说点什么，半晌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
那只松鼠早就没了踪迹，君浮避过打斗的两人，给郑西怜设了个屏障，带着她离开结界向上游去。
寂萝和寂尘按照约定在此地等候，君浮把人交给寂尘，“劳烦魔君了。”
“嗯。”寂尘接过郑西怜，向他点点头。
“你先回去看着她和陈香萍，我去帮他们。”
第四十九章 谨慎的苏紫菀
寂尘犹豫了一下，“以你的功力，还是我去得好。”
“不，你们都不必留下来。现在下面只有苏紫菀一个，公孙氏不在下面。我担心她们早已将势力转移到了别处，若都在此与她缠斗，我怕会再有什么阴谋。”
“也好，那我就先和魔君一道回去，也免得陈香萍与她在一处惹出什么乱子。”
事实证明君浮的顾忌是对的，寂萝和寂尘刚离开护城河，就在半路受到了伏击。
数百只箭矢从周围射来，寂尘立即挥手设下个屏障，一批箭矢碰触到屏障被打落在地，令一批携带火光的箭矢又扑面而来，直直透过了屏障。
“琉璃火！”屏障无用，两人只得拿出武器边打边躲。
“他们怎么会有琉璃火？”
“定是上次莫离用琉璃火攻击他们，他们借机存起来的。”
“琉璃火还可存储？”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碧落斋那么多酒都是莫离一口一把火烧出来的？”说话之间，箭矢掠过她的长鞭，将她的黑蛟鞭烧的冒出火星。
寂萝挥地一摔，“看来以后不能再让他乱吐火了。”
寂尘又要躲避带火的箭矢，又要护着怀里的人，已然顾不得再与她说话。
寂萝眼见鞭子上火无法扑灭，顿时气极，挥着鞭子卷起数支箭矢向埋伏的方向飞去。
几声吃痛的声音传来，琉璃火不知碰触了谁的皮毛，浓烈的烧焦味从那边传来，伴随着的还有阵阵黑烟和红色的火光。
寂萝得意一笑，“只防不攻，当本公主是吃素的？”
寂尘刚要赞叹，脚下突然一陷，一个无底的黑桐自身下打开，三人猝不及防掉了下去。
所幸寂尘用的是长剑，下坠之时及时插进洞壁还不至于掉落其中。
寂萝就比较惨了，长鞭在手，只能卷住寂尘的身子。
寂尘登时被鞭子上的琉璃火星灼伤了腰部，紧紧锁住了眉头，眼下三个人的体重都承载在他的右手之上，下面的风好似有吸力似得，将他们一点一点向下拽去，嵌入洞壁的长剑渐渐松动，他的手越来越吃不上力气。
就在上面的偷袭者渐渐靠近黑洞，准备下一波攻击时，一阵狂风卷来，将他们攻倒在地。
“什么人？胆敢坏我好事？”蒙面女人对着来者喊道。
“好事？如此阴险埋伏，害人性命，也敢说是好事？”
来者对着她凝力一攻，将她击飞十数尺。对着黑洞长鞭一挥，卷住寂尘的身体奋力向上一拽，将三人拽出洞外。
三人一离开，那黑洞就在原地消失不见。地面平坦宽阔，那个洞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寂尘落地才看清救他的人，“阿河？你怎么在这？”
寂河看到两人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会在回碧落斋的路上遇到他们。
寂萝明明已经看见他的面容，却刻意将目光瞥向别处，挥鞭抽向地上的蒙面女人。
“不过短短几百年，你上溪被天魔两界压制竟还能将机关术发展至此，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被如此算计埋伏，寂萝本就有气，如今又见寂河，心里的不痛快又加上了一层，眼下见着这个公孙家的女人，更是将绮陌的那份仇一块儿加了进去。
寂萝虽在洞中用了不少力气，下手却不轻，甚至要比当年教训成染时还要狠辣得多。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那女人就被鞭子抽得满身沟壑，条条伤口深处还散发出烧焦的味道。琉璃火果然从未令她失望过，点点火星也能有如此大的作用。
寂河见她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上前拦住了她下鞭的手。
“够了，让大哥带她回去受审吧。”
寂萝将他一推，“你拦着我出气，莫不是要替她做我的出气筒？”
这几百年来寂尘早就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耐心道，“我是为你好。她蒙着面纱，不知身份，万一是上溪举足轻重的人物......会让大哥难办。”
“不劳您费心，我不先揭开她的面纱，就是为了痛痛快快的打她一顿。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又如何？公孙家族，还有能为她撑腰的人吗？”
“萝儿！”
见他二人又开始争吵，寂尘无奈地出声打圆场，“萝儿，左右人都是关在你那里，至于是打是杀，等回去审完再做定夺，你觉得可好？”
“审完再做定夺？呵，我没记错的话，你宫里那位魔后，还未做定夺呢吧。”
她一遇到寂河就容易爆炸，寂尘知道自己解释也没用，只好跟寂河一样，乖乖站在一旁不再出声。
寂萝心里窝着火，向蒙面女人抽了一鞭，深觉无趣，收了鞭子转身离去，掠过两人时对着他们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回来了？”
“南边的事解决了，我就提前回来了。你们这是怎么了？堂堂魔君和魔界公主，怎么明晃晃地就遭了这群人的埋伏？”
“一言难尽。”寂尘掏出玉笛，向远处传音。
片刻过后，几个魔徒赶来，将倒地的小妖带走。
君浮赶回河里的时候，东离越已将她制服。
“这么快？”
“假的，是只狸妖变的。”
君浮点点头，若真这么容易制服苏紫菀，他才要担心是不是有别的陷阱。
“带回去吧。”
待人在碧落斋聚齐，众人才知今日苏紫菀从未出现过。
“我以为她既为报仇，怎么也会攻击一方，却没想到她会按兵不动，只派了手下与我们周旋。”
君浮确实想到自己遇到的苏紫菀可能是假的，他以为她至少要去攻击寂尘，却没想到她从头到尾都未出现。
“相比于她的父亲苏篱，她确实更加谨慎。”
“抓回来的人审了吗？”
寂尘摇头，“上溪的人，于我总会多些顾虑。还是你们天界的人去审比较好。”
君浮明白他和上溪的关系，两组联姻，就算上溪已然潦倒，他也不能待公孙家族太过无情。上溪被天界压制不施援手，苛待魔后，压制上溪，这几件事已然传遍三界，令人议论纷纷，若再对公孙族人动手，更会给他惹来非议。
第五十章 熟悉的阵法
寂萝不满的呲了一声，“合着只要是公孙家的人，犯什么错你都不好出手了呗。”
“还有一事要请魔君帮忙。”君浮对寂尘说道。
“我知道，我随你过去一趟。”
蒙面女人被关在离陈香萍很远的牢中，因她身份特殊，守牢小妖也不敢对她随意用刑，只喂她吃了颗扼制功力的黑丸。
她受了寂萝的鞭打，又服用了黑丸，现下整个人无力地靠卧在墙壁上，听到脚步声才缓缓睁开双眼。
君浮向小妖使了个眼色，小妖领意将她脸上的面纱扯落。
知道无处闪躲，那女人强撑着抬起头，憎恨地瞪着寂尘。
“我早猜到与你有关，却没想到你会亲自出马。”
“哼！我公孙家被你害到如此地步，不手刃了你，我如何咽下这口恶气？”
“我害的？”寂尘冷笑一声，“你公孙家沦落至此，皆是你们咎由自取！”
“我们咎由自取？若不是你们魔界当初看上了上溪的势力，对我女儿苦苦纠缠，我女儿何至于要杀了那天女？如今我们被天界压制，落魄了，你便将我们一脚踢开，让我女儿受尽苦楚！该死的是你！”
“我都许了你们魔后的位置，你们为何还要对她下手？该死的是我，你们为什么不冲着我来！”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几次叫她借机对你下手，可她不愿意啊！我那傻女儿，你待她如此，她却依旧视你为夫君，不忍对你下手......”想到自己的女儿，公孙崔琳捂着胸口悔恨起来。
若知今日，她如何也不会让成染与他相识。
有些人，第一眼就错了。
见她情绪失控，君浮只好叫寂尘先行回避，再慢慢进行审问。
“你们的恩怨与我无关，现下我只关心一件事，苏紫菀在哪？”
公孙崔琳瞥了他一眼，“省省吧，你撬不开我的嘴。”
“你若如实交代，我们可以对你刺杀魔君的事网开一面。”
“我既然做了，就不怕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公孙崔琳别过头去。
君浮不管她的反应，继续说道，“不管是在天界还是人界，弑君之罪都是要株连九族的。我从未去过魔界，不知道他们魔界是如何规定的......”
果然，听到“诛连”二字，她转过头来。
“你若不如实交代，魔君定然会将你带回魔界处置，也不知，到时候他是否会念及姻亲的情分，放过你。早听说他与魔后二人‘伉俪情深’，也不知到时公孙成染这魔后的地位是否还坐得住？”
他说的话公孙崔琳是相信的。
成染的魔后之位能够坐到今天，不是因为寂尘念及往日情分，而是为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一个落魄的氏族，一个杀害天女的凶手，他寂尘依然让成染稳坐魔后之位。
谁还会记得他对上溪的种种无情呢？
如今刺杀之事败落，正是给了他与上溪彻底断绝关系的好借口。
她那女儿，可怜的成染，那魔后之位，是她唯一的尊严了。
“我相信你和苏紫菀同流合污只是一时冲动，被仇恨和愤怒蒙蔽了双眼，只要你说出苏紫菀的下落，将功补过，魔君定能对你网开一面。”
“狡兔三窟，加上他父亲留下的，她的老巢很多。最近的有东边三十里以外的，还有南边百里外的虎石台。但你也知道，她连水下都能生存，许是有许多我不知道的地方也不得而知。”
君浮回去向众人说明了情况，安排寂尘和寂河在此看住郑西怜和牢里的两人，其余人随他一同去对付苏紫菀。
寂河乐得自在，自然没有异议，倒是寂尘，觉得自己大材小用，想和他们一同前去。
“怎么说苏紫菀原来也是魔界郡女，惹出这等乱子，我身为魔君自然要出一份力。”
“苏紫菀之事乃是当年三界对抗苏篱之时留下的祸患，而大梁之事，陈香萍和雀族易馨占主要责任，苏紫菀只是顺藤摸瓜找到的余孽而已。三界皆有责任。魔君尽管在此看住这三人，如今他们的作用可不比一个苏紫菀差。”
君浮说得貌似很有道理，寂尘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想到他对自己不甚友好，猜想他是因着绮陌的事还在怨恨自己，不愿意与自己待在一处也是有可能的，便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
几人在虎石台撞见了正要逃跑的苏紫菀，身旁还站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见几人飞来，将苏紫菀推到一旁，“你先走，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苏紫菀点头，“你多加小心。”
男人明知自己势单力薄，还是抽出长剑向君浮劈来，君浮三两下就将他制服，这才发现他是个凡人。
东离越和寂萝跟着苏紫菀一路追至桑绝谷，再次陷入了枯竹林的阵中。
“怎么又是这个破阵！”寂萝懊恼地甩着鞭子。
“你来过？那就好办了，直接出去不就成了。”
“你笨啊，这阵法既然会用第二次，肯定会改的啊，况且上次是生死阵，死了才能出去，你敢试吗？”
“我还以为是个御仙阵。”东离越撇了撇嘴，“那算了，我留着这条命还有些用处。”
君浮来时赶来时就见两人被困阵中，此路是通往里面的必经之路，君浮不得不放下顾及，带着男子闯入阵中。
“你怎么也进来了？还带着他？”
“我担心你们破不了阵。”
东离越悻悻的闭上嘴，说起对阵法的研究，他还当真比不上这个师侄。
自上次破阵而出，君浮就彻夜研究了魔界阵法，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共同之处。
代价。
魔界的阵法，不同于天界，并非找到阵眼就能破阵而出。但凡想要出去，必要付出一些代价。
有些是皮肉之伤，有些是诛心之痛，有些是散去灵识、亏损功力，还有些是失去记忆，精神恍惚，甚至要是与同伴自相残杀的情况也曾出现过。
代价沉重，也极为考验人性。
而此阵，与当年他和绮陌在上溪荧溪塔中遇到的阵法如出一辙，令他十分熟悉。
第五十一章 归于平静
不过不同的是，此阵的嗜血之性似要比上次轻得许多。
“此阵也是生死阵中的一种，与上次不同的是，此阵法嗜血嗜命，必要有一人丧命才能破阵。”
遗憾的是，此刻幻影剑和幻影珠借不在他手中，若是在，许能省去许多麻烦。
听到君浮的话，东离越和寂萝不约而同得将目光转向那个男子。
“不行，他是郭崔。”
“他怎么和苏紫菀混在一处？”
“不知道，眼下紧要的是如何破阵，但愿我是看错了。”
狂妄的笑声从上方传来，“上仙眼光独到，怎么会看错呢？这正是你和白绮陌在上溪遇到的阵法。不过可惜了，公孙崔琳的手法比起她的父亲差得太多。”
“紫菀，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一心想为你的父亲报仇，可别人的父亲呢？他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必然要付出代价的。你还年轻，不要一时意气用事毁了自己。”
寂萝虽与她不亲近，却总归是一起长大的，看她变成如此模样难免会有些心痛。
“你少在哪里惺惺作态！你跟着他们一块来，不就是为了杀我吗。我知道你恨我，这三界怕是没有一个人比你更盼着我死吧！”
听出两人之间有些故事，君浮和东离越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插嘴。
她说得对，寂萝因为高士海的死一直记恨着她。
当年寂萝恋上凡人高士海，若非她传信给宗王和寂河，何来后面的两桩血债？
说到底，她和她的父亲一样，都是为了一己私欲，不在乎别人的死活。
寂萝恨她，却也不得不同情她。
毕竟她算计一场，到头来也是什么都没得到，徒惹来心爱之人的厌恶。
苏紫菀继续说道，“一个续命的药人，竟也自诩公主，妄想得到爱情，真是天大的笑话！你爱的人都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呢？在人界开个酒楼，过着凡人的日子，就可以假装自己是个凡人了么？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听到“续命的药人”几个字，寂萝的手明显抖了抖。
这是她的痛处，也是她抹不掉的阴影。
寂河果然对苏紫菀不同的很，连这等辛秘之事也放心让她知晓。
此刻寂萝不得不怀疑她死而复生的事与他有关。
毕竟当年大战苏篱之时他也在场，更巧的是，他与苏紫菀几乎一前一后出现在大梁。
寂萝的怀疑并非毫无根据，回想起寂河出现的那夜，寂尘告诉他苏紫菀的事时，他的表情之中全无惊讶。
像是都在预料之中一般。
苏紫菀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痛处，继续道，“我要是你，不如死在这阵中，好歹还能发挥一点价值。这漫长一生，也不能总害别人陷入困境不是？”
寂萝终于忍无可忍，抬头怒怼回去，“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呢？你说我恨你？是你更恨我吧！我是供人续命的药人，我是害得所爱之人没了性命，我是活的没有价值。那又如何啊！你心心念念的人还不是围着我转，你不屑一顾的公主称号，正是他在老魔君那里一叩一拜为我求来的！你处心积虑，步步算计，可换来他多看你一眼？这世间可有一人爱你护你？若活成了你，才是真的想一死了之吧！”
她嘲笑寂萝是个续命的药人，自己却活得连个药人都不如。
从前唯有父亲宠她护他，如今父亲死了，这世间真真没了一个爱护她的人。
“寂萝......”一旁的两个男人早就被她们的一番对话吓到......
怪不得堂堂魔界公主，宁愿在人界开个酒楼过活也不愿待在魔宫享福。
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隐情。
苏紫菀攥紧了拳头不再出声，长长的指甲陷入皮肉，满眼恨意地看着阵中的寂萝。众人怔忪之间，郭崔慢慢抽出苏紫菀给他的七合匕首，一点一点向君浮的后背靠近。
“噗呲”一声，刀子捅破皮肤嵌进血肉，法阵内外的人都大吃一惊。
竟是陈香萍闯入了阵中，挡在了君浮身前。
郭崔颤抖着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怎么.......”
似是早就料到自己的结局，陈香萍对他扯出一个笑容，轻启唇畔，沙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别再......被人利用了......也别再......怨恨，都是我......的错......你要好好的活着......替我......赎罪......”
“香萍！”郭崔抱着倒下的人，颤抖着摸上她的脸，“你怎么这么傻啊，我和苏紫菀都谈好了，这事结束以后，她就会去救你，放我们远走高飞的。是不是他们？是不是他们逼你的？！”
“不......不是......你不要怪他们......是我自愿的......是我错了......你不要......和我一样......你要活着......赎罪......替我......也替你自己......”
几口鲜血自口中喷出，陈香萍的意识越来越远，眼前的人渐渐模糊。
她好像看到逝去的父亲在向她招手，妹妹拿着一把小花与弟弟四处打闹......她好像看到挑水的郭崔，教书先生用力敲了敲她的脑袋，叫她专心......
真好，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十二岁的那年......
手臂渐渐滑落，郭崔抱着她痛哭起来，不过须臾，那冰冷的躯体便化作一片尘埃，在他怀里渐渐飘散。
“不......”郭崔恐惧地摇头，伸手想要将飘散的尘埃抓住，“不......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随着陈香萍的灰飞烟灭，整个法阵的也消失不见，众人顾不得郭崔的反应，一同前去对付苏紫菀。
苏紫菀本以为阵中的人怎么也会死一个，却没想到寂河会带着陈香萍及时赶到。
也好，能见寂河一面，也好。
法阵之后就是死路，苏紫菀逃无可逃，一对四的阵容，不过片刻便败下阵来，被君浮用剑抵住了喉咙。
她冷笑，“我不是输给了你们，我是输给了人心。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被出卖的下场。”
未等众人反应，直直撞上长剑，滚滚鲜血自脖颈喷涌而出，染红了一旁的桑绝花。
“紫菀！”寂河想要拦下她已来不及。
许是遗憾太多，苏紫菀至死也未闭上双眼，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寂萝，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
罪魁祸首已除，一切归于平静。
君浮却隐隐觉得这一切太过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