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趋势 上
大都·天宝宫。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岳德文负手而立,眺望远处山脉。
“正如这大灵诸教。多年前我等曾试图完成这一伟业,可惜还是失败了....”
这里是天宝宫最高处,无生清摄塔顶点。
站在这座仅次于大都灵廷最高塔的第二高塔上,能够远远的眺望,看到远处都城大概轮廓。
“老岳,你想做什么?”
一个全身隐藏在黑色重铠内的高大人影,缓缓无声从后方浮现。
“你该明白,现在不是时候。”
他明明身上套着沉重铠甲,但一举一动,却没有丝毫声响。
仿佛他穿的并非金属重铠,而是柔软衣衫。
“我这么胖,能干什么?敢干什么?”岳德文笑眯眯道,将胖手按在侧面的墙上。
墙壁上有着一副整个大灵的地图。
他刚刚吃过五香牛腿的手掌,在上面印出一个清晰的爪印。
嗯,刚好落在西宗和真一教在大都的总坛所在。
大拇指在真佛寺,小拇指在太极宫。
“你想成第二个东宗?”黑色重铠内,传出苍老声音。
“怎么可能?东宗都垮了。”岳德文夸张的露出表情。一副你是在逗我的姿态。
“那你搞这么多事,到底想干什么?”重铠老者沉声问,“陛下的意思,你该很清楚,真一教和西宗可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没有我们,这天宝宫可扛不住他们动手。”
是的,若是没有雪虹阁支持,天宝宫根本不可能是其余两教对手。
“贫道当然知道,所以这不是说着玩玩,开个玩笑么?”岳德文笑道。
他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其实我也就是做梦时候想想,现在的情况,你我还不清楚么?我们大道教....还是终究没落了啊....”
“......”铠甲老者无言以对,行,你说没落了就没落了吧。
“说起来,乾坤那小子藏得够深啊...自己武道修为涨得这么快,也不知道是磕什么肥料长大的。猪大肠也没这么厉害,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岳德文摸了摸胖脸,挤压挤压,似乎自己也感觉下巴上的肉手感很好,直接当解压玩具捏着玩了。
“我去过刺桐查过了。”重铠老者语气沉凝,“在那边,他的威望很高,管辖能力也很强,新过去的西宗高僧暂时还没办法收拢局面。预计几年内都不大可能达到他之前的程度。”
“武道呢?那小子一直沉迷习武,不可自拔,明明知道文功到炼神后期,就能拜神成就灵将,偏把时间经历虚耗在其他地方。”岳德文痛心道,“要是他能集中精神,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到元婴圆满了。浪费,太浪费了。”
“那你想多了,文功没那么好修,越到后期越如此。对了,最近真一那边好像有些动作,你小心点。”铠甲老者提醒道。
“呵呵,这里是大都,没人敢在这里放肆。若说整个大灵哪里最安全,那就唯有这里了。”岳德文不以为然。
“再则,我如今虽老,但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而且还有你在身边。同层次高手,不来三个,想也别想。”
“说是这么一说。对了,乾坤那小子这次回来,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有点,他身高又高了,这种程度的身高,体质明显更强了,是有些不对劲。”岳德文点头,表情终于正常起来。
牵涉到最关心的徒弟,他不再有插诨打科的心。
“我怀疑他在偷偷习练金蟾功。他身上还有硬功小成后,不坏之躯的痕迹。这不合理。”
“是啊....硬功修行,没有从小打熬筋骨,十几年的苦熬,根本不可能后期赶上来,成就不坏。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乾坤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暗中习练硬功,并且天赋很高。
之后到了刺桐,因为大量资源金钱的供应,迅速得到突破。”重铠老者解释。
“是啊....那小子的天赋,越来越看不懂了。武道天赋以前以为就那样,现在看来,好像也不错?”岳德文若有所思。
“所以你就送了他去玉虚宫试试?”重铠老者问道。
“嗯,武道我不怎么会教导,还是那位更适合。师叔毕竟也是八十年前的天下风云人物,人虽然有点问题,但武功那是真的可以。”岳德文点头。
“八十年前绝情尽欲,最后功亏一篑,还差一个胞妹没杀掉,最终没能踏入完整极境,只是半极境。之后拜神,隐居消失在所有人眼里。
也不知道那位实力潜伏这么久,如今到了何等程度。”铠甲老者叹息。
“你肯定打不赢的程度,反正我大道教现在就靠她老人家撑着了。别想了。”岳德文笑了笑。
*
*
*
真一教·太极宫。
一处极其偏僻,只接待重要客人的无名茶室,静静矗立在一片青翠竹林里。
没有牌匾,没有富丽堂皇,只有柔和、自然、静心、和谐。
这座茶室完全由竹子搭建,一旁溪流穿过,不时有鸟雀竹鼠圆滚滚的在溪流边饮水。丝毫不怕人。
此时真一教明山五子之一的振云子,正一身纯青色道袍,白发高束于道冠,一手执白一手执黑,面对竹制棋盘,自行对弈。
忽地他手中的白子一顿,悬在半空。
人已微微眯眼,仔细倾听。
风声,水声,鸟雀声,以及竹叶随风摇晃,碰撞摩擦发出的哗哗声。
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心跳。
振云子微微一笑,闭目。
三息后,睁开。
他对面的棋盘蒲团上,已然盘膝坐了一个魁梧高大黑斗篷人。
斗篷人头脸都隐藏在兜帽里,只能隐约看到其面部满是烧伤伤疤,丑陋不堪。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振云子微笑出声道。从一旁提起茶壶,给对方以竹筒杯倒了一杯绿茶。
青碧的茶水早已放凉,里面还似乎放了某种薄荷清甜的东西,闻起来有着淡淡甜香。
“我的计划失败了。”斗篷人声音听不出波澜,“人算不如天算,手下那些蠢货,原本以为他们这次又是勾心斗角,不联手对敌,不尽心尽力。可没想到.....”
“没想到非自己一方之过,而是那大道教道子有些道行,对吧?”振云子笑道。
“算了,这些都是过去事,损失了这么多高手,我已经打算退出大都圈。”斗篷人沉声道,“之前被天宝宫那边神秘高手阻截,受了点伤,正好需要时间休养。”
“魔鹰先生果真气量如海,徒弟被打死,计划被破坏,手下死了不少好手。产业也被挖。就连大计划的布局,也因此被拖沓停止。自己还被打伤。啧啧啧....”
振云子面色淡然,但语气却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感觉。
“....怎么?你请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羞辱我?”斗篷人声音顿时更加压抑。
“当然不是。”振云子摇头。“下个月,雪虹阁换防,天宝宫那位也该例行回去处理家族杂事了。”
“所以呢?”
“你甘心么?”振云子笑道,“区区岳德文,一个成天只知道傻笑的死胖子,居然随便布局一番就将你搞得这么凄惨。你甘心就这么被逼退?”
“你是说?”魔鹰微微一顿。
“如今,我们和真佛寺已经暗中谈妥。我等的矛盾,现在已经查清,大部分都是有人暗中挑事。所以,不管我等之间有何问题,我们打算....先把碍事之人出局。”振云子淡淡道。
“......”魔鹰沉默下来,似乎在思索其中的可行性。
“这次不用担心,不用你先出手。西宗和我们打头阵。大道教源头并非大都,却非要搞个天宝宫在这里碍眼。
如今也是时候把这家伙赶回老家了。”
振云子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对几个无关紧要之人动手而已。
但魔鹰明白。
这一旦能动手,那铁定是对整个天宝宫数千人的整体行动。
其规模之大,难以形容。
一旦成功,恐怕会彻底改变整个大灵天下宗教的格局分布。
“天宝宫深受灵廷器重,那边怎么应付?”魔鹰沉吟了下,出声道。
“现在,不是过去了.....难不成你真以为,灵廷是为了保护天宝宫?才派的雪虹阁高手前去?”振云子意味深长道。
“.....”魔鹰无言以对,作为老一辈大宗师,他自然明白振云子所言含义。
如今真一教和西宗打了这么几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损失了不少地盘和高手。
反而大道教在暗中和平的过程里,吃掉了不少地盘,发展也越来越嚣张。
如今两边反应过来,决定给大道教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岳德文此人不简单,其实力深不可测.....”魔鹰再度道。
“再深不可测,也已经九十多了,他没拜神,有何惧之?就算是大宗师这个时候也已经气血两衰,实力十不存一。
况且...”振云子笑道,“况且这次西宗损失惨重,相当震怒,决定出动元字辈两位高僧配合一道行动。”
“....只是一个岳德文,倒是不错。机会很大。”魔鹰仔细考虑了下,如果没有雪虹阁那暗中大宗师护持,这么多人一同出手。
雷霆一击下,天宝宫被驱逐应该是注定之事。
杀掉岳德文这个名义上的掌教,也算是给大道教一个彻彻底底的警告。
免得泽省那边的疯子又来发疯。
其实他并不认为老奸巨猾的岳德文会因此真的送命。
但只要将其打伤,也能大幅度缩短其寿数。
“若有时机,我会出手。”想到这里,魔鹰给出承诺。
岳德文年轻时候很厉害,但现在,他老了。
老了还这么跳,便让他明白,既然年老体衰,就该有当弱者的本份。
346趋势 下
泽省·玉虚宫。
碧水潭内。
张荣方和丁锐相对坐着,两人正身处一个单独的小石室内。
之间也摆放着一张黑色石桌,上面放置着一碟碟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肴。
鱼香肉丝,油炸鸡丁,五色蔬菜汤,五香猪蹄,黑米饭。
各种色泽搭配起来,看上去便极有食欲。
只是菜肴虽香,但张荣方此时却没什么食欲。
他还在回想之前在凌霄宫内,和师叔祖的交谈对话。
两条路。
一个是得到师叔祖的认可,成就道子。
另一个,是走杀灭亲人,断绝血脉,然后以武道打赢整个玉虚宫同辈高手。
“唉....”他长叹一声。“现在看来,得到师叔祖的承认,真的难。”
“那是自然。”丁锐笑道,“整个玉虚宫,十二宗府,十二脉的人加起来足足数千,能得到宫主认可的,一个也没。”
“宫主...到底什么情况?”张荣方干脆也跟着他一般称呼。
“年轻时候修行武道,出了点问题,功亏一篑,不过比起那些极境宗师疯子,终究还是好不少。所以就这么将就待着。”丁锐叹道。
“修行武道极境么...?”张荣方听出了其中隐情。
“嗯,很多人传言,说那时候宫主杀了自己全家上上下下上百人,只剩一个胞妹幸运在外,逃脱离开。
但其实事实并非如此。”丁锐叹息。“极境中的修行,我等不清楚,但当时我丁家老祖,是亲眼看到宫主找到了胞妹,就要下杀手。
只是最后一刻,宫主自己停住了。”
“自己停手了?”
“嗯,她那时候在家族里和妹妹感情最深,两人一起受到家族欺压。所以,整个家中只有妹妹是她唯一不恨之人。最后没下得了手,也是正常。但也因此极境未能完全....”丁锐解释。
“对了,每周的最后一日,是凌霄宫的完全封闭日,你千万别上去。”丁锐说到这里,忽然提醒。
“为何?”张荣方问了句。
“嗯.....那一天是宫主完全感受自然之日。所以....”丁锐表情怪异,又夹杂着些许无奈。
“.....”张荣方秒懂。
结合之前师叔祖的那一番惊世骇俗言论,看来,这位大佬是真的在身体力行,践行自己的道....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长叹一口气。
“说起来,见过师门长辈后,你打算在这里留几天?”丁锐又问。“我好和你一起下山。”
“丁师兄是和我一道上任么?”张荣方诧异道。
“嗯,最后护持你一程,我还有另外要事,在这边你不用担心,一切尽在我们掌控之中。安全绝对没问题。”
“真一和西宗呢?”
“还在打,不过他们在另一边。我们专门给他们划了个小地方,让他们进去打。”丁锐笑着解释。“这两群人若是敢出来影响到其他地方,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如今几方已经基本撕破脸了。
大道教引火设计,西宗真一已成死仇。大家也都明着定规矩。
“这样倒是很好。”张荣方心中咋舌,自从大道教不再彻底蛰伏后,如今渐渐展露出来的霸道,似乎比起其余几大教派都要夸张。
“对了,师叔祖一般什么时候下来?”张荣方忽然又问。
“一般不下来,就在几个常住的道宫之间来回移动。”丁锐回道。“很多年前,宫主就是这样了,我也不清楚缘由。”
“以宫主的实力,应该不会有人能限制住她吧?”张荣方诧异道。
“这是自然。”丁锐点头,“能限制她老人家的,只有她自己。”
他说出这句话时,面色隐有深意。
但张荣方没有追问。
师叔祖此人,隐藏极深,隐秘也极多。
他在了解成为玉虚宫道子的条件后,决定顺其自然。
反正他来这里的目的,压根就不是什么成为道子,成为道子只是师傅崇玄希望他做到的地方。
他来这里,是为了蛰伏,是为了探索血神像的秘密,探索灵将,大宗师的隐秘。
还为了在这里打造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根基。
所以,道子什么的,既然做不了,那就算了!
反正只要老实积累下去,他注定会达到常人无法想象的恐怖层次。
接下来,该是好后上任,然后想办法找机会寻找补品提升血肉补全这个天赋。
一说起这,张荣方顿时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师叔祖身上,那股沁人心脾的浓血肉浓香。
那种香气....简直如同无上诱惑,时时刻刻都在挑战他自身的定力。
但张荣方也很清楚,自己如今展露出的天赋,已经够惊世骇俗了。
才三十几岁,不....在大道教高层内部,应是知道他的真正年纪的。
他如今二十岁,十月份马上就是二十一。这个年纪,若是再暴露一身的恐怖实力。
怕是瞬间便会成为全天下的焦点聚集。
在没办法抵抗所有威胁危险之前,张荣方不可能真正暴露自身实力。
所有武道方面的事,都是由他的孪生兄弟,另一个神秘黑面具人所做。
和他张影道子毫无关系。
和丁锐吃过饭,张荣方被安排到了一个单独宅院住下。
宅院不在任何一座山峰上方,峰顶的建筑都是道宫神殿,只有核心高层才能长期居住其中。
而其余人,大多都生活在山峰下方的大片林地树海。
天河山脉极大,这么数千人在其中繁衍生息,宛如一小块斑点,毫不起眼。
在玉虚宫住了几日后,这里的人对他都非常热情。找上门来的人,大多都会提到岳德文这位天宝宫掌教。
显然曾经的岳德文来到这里,给大家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当然,他们就像是过来看了稀奇,完全没有担心玉虚宫道子的身份位子可能被抢走的意思。
毕竟以张荣方表面的实力,超品外药,确实在外面算不错了,偏远地域甚至能镇压一路区域。
但在玉虚宫这般隐秘道门圣地,也就那样。
张荣方也没在这里多待,第四天一早,便在丁锐的带路下,离开这里,前往泽省首府——晴川。
玉虚宫距离晴川府并不太远,以张荣方的正常外药脚力,也只需要两天就能来回。
所以日后完全可以时常来往。
前往晴川府的官道上。
摇摇晃晃的马车车厢不时被坑坑洼洼的地面磕得抖动一下。
极差的防震设计,让坐在里面的张荣方和丁锐都有些尴尬。
丁锐是真的尴尬,毕竟玉虚宫也算是他家乡,结果他兴冲冲的去张罗,找出家里的远途马车,送张影上任。
可因为玉虚宫之人大多习惯徒步,马车车厢已经很多年没有更新,全是十几年前的老款。
结果便导致眼前这个情况。
“距离到地方还有三个多时辰,正好我来给师弟你说说这泽省的大概情况。”丁锐果断转移话题。
“如此甚好。多谢师兄。”张荣方点头郑重道。
“如今整个泽省大部分的地方,都被我们扶持人管辖。但不能完全以为这地方就彻底安全了。”丁锐提醒道。
“十二宗府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第一府主上官飞鹤,野心勃勃,很早以前便想争夺宫主之位,不过挑战数次都无疾而终。当年岳德文掌教前来玉虚宫时,也受过他的刁难。所以师弟务必小心。”
“第一府主上官飞鹤么?我记住么。”张荣方点头。
“另外,则是第七府主朱星秀,这位是上官飞鹤一个阵营的盟友,手段相当阴损。当年吃过岳掌教的暗亏,难保你在这里不会对你撒气下手。”丁锐继续道。
“除开我们内部,整个泽省还有四门一派五个势力。都是有着超品高手作为底牌。不过这些也就那样,以你在刺桐的手腕,应该能轻松摆平。”
“多谢师兄。”张荣方郑重点头。
“这些其实不是关键。”丁锐说到这里,终于表情严肃起来。“其实,真正麻烦的,不是这几点,而是义军。”
“义军??”张荣方一愣。
“不错,虽然泽省在我等玉虚宫的控制下,但我们天生不喜出世,没事大多喜欢在自己内部研究东西。对外管辖不多。
所以,泽省如今四处都有乱军起义,灵廷派你过来,必然有要你处理此事的原因在。
毕竟,这里地势敏感,只有让我们大道教内部人手,前来处理,才是最佳。否则任何外派进来的官员,都首先要处理的是和我们的关系。稍有不慎便会灰头土脸。”
居然还有这等麻烦...
张荣方眉头微蹙起来。
起义军,这是个敏感的话题。
“丁师兄,其实我有一点不解。”
“你说。”丁锐正坐挺直脊背。
“我想问,玉虚宫对这些义军,希望是何态度?”张荣方正色道。
“领头者格杀勿论!从众者打为驱口。男为奴女为娼,按照大灵律法即可。”丁锐回道。他严肃道,“师弟切莫手软,这些义军并非野火,而是背后有着一个隐秘庞大组织串联,经过我们之前多年的探查,查到这个组织名为义盟。”
“义盟?”
“不错,义盟对我们大道教的渗透不小,他们想要彻底颠覆如今秩序,在你来之前,便导致不少我们管辖属地的高手死伤。连绵十多年,如今双方早已势同水火。”
丁锐叹息一声。
“记住,一定不要心存怜悯之心,有些人,从一开始,便是想要抢夺我们的利益,屠杀我们的亲友。民众愚昧,分不清孰对孰错,只会跟着引火者肆无忌惮,发泄一切。
所以你这次的上任,必然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理乱军。关于这点,玉虚宫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和你一道处理。你只需配合,协调,等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得到一个和平安宁的晴川府。”
张荣方点点头。对方什么都给他安排好了,他还能说什么?
只是不知为何,他莫名的忽然又想到最初时候,他的第二任师傅——张轩。
还有那个豪爽师兄张新泰,不断作死萧青璎。
张轩师傅和张新泰师兄,他们父子,便是当初的起义军头领。
他们之后神秘失踪,会不会和这个义盟有所关联?
347上任 上
玉玲路·晴川府。
庞大的晴川府,是整个泽省最大城市。
自从大灵取消绝大多数城市的城墙后,这座地势特殊的首府,便迎来了爆发式的发展。
以中心的晴川湖为核心,朝周围四面,辐射延伸,玉马林,酒壶坡,陈三观,明光凤凰园。
一处处繁华清优的街区,园林,宅区,都是晴川府特有的灭瓦灭墙风格。而属于整个泽省府尹衙门的建筑,便是在其中的陈三观之中。陈三观本就是以会经一座香火极好的道观扩张而来。
因初始建立之人名为陈三,而得名,如今早已发展成了一片极大繁华城区。此时进入这片城区的人流车马之间。
一辆外表装饰华丽,但一路颠簸得不行,几乎没多少减震的马车,正不快不慢的朝着府衙方向赶去。
马车周围,是来来往往同样的马车牛车,甚至驴车。不少车辆都拉着蔬菜水果粮食,甚至还有酒坛。
车道两旁的人道,路人来来往往,衣着上色彩缤纷,除开黄色金色外,其余什么颜色都能看到。
甚至张荣方还看到有些有钱的少女,酥胸半露,身上衣裙五颜六色宛如孔雀,光佩戴头上肩上脖子上的银饰金饰便至少有数斤之多。
“我们这里的女子以胸大为美,以首饰多重为美。所以你能在路上看到不少这样的打扮。”
丁锐在车里笑着解释。
当然,能有资格这么打扮的,至少都是家底极厚之人。
他看了下外面路过的一块街道指路牌,上面清晰的写着梧桐街的字样。“好了,差不多了,我送到这里,便是结束。接下来就要全靠师弟你自己了。”丁锐轻声道。
“晴川府情况复杂,但相信以师弟你的身手,远远够用了。这其实也相当于一个小小的考验。”
“考验是师叔祖”张荣方一愣。
“自然。你在这里的表现,主要便是掌握和经营地方产业方面。其余镇压起义军之事,武力方面,不用你操心,自有我们派来的高手解决。
另外,这地方虽然安全不虞担心,但别以为会比刺桐好管理。因为,这里是整个泽省最繁华的地方,随便大街上砸一个富人,都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背后牵连到玉虚宫大族。
到时候,你如何处理,所有人可都看着。所以,如何把握和展露自身,全看你自己。
切忌,不可轻易动武。”丁锐意味深长道。
听完,张荣方也明白了,这边和刺桐那边完全不同。如果说那边可以真几真枪的
硬干横扫。
那么在这里,你总不能直接和自己人对杀?玉虚宫那边的十二宗府,肯定会有不少人在省里置办产业,并非完全与世隔绝。
真正麻烦的就是这点。都是自己人,你总不能动不动就杀人灭族吧毕竟普通的财务纠纷还不到那个份。
“我明白了。”张荣方心中转了下念头,点头。
看来不管这边如何,一切都得等他自己人,自己的权力班子抵达后,才能着手行动。
单单靠自己一个人,就算有把握处理解决局势,也不可能打造出完全属于自己的安全范围。
所以,不急…马车缓缓靠路边停下。丁锐下了车,朝着张荣方抱拳。
“师弟,此去一路,若有关系到安全之事,可来丁家寻我,但若其余小事,尽量别来。可能会影响到宫主对你的考察和重视。
一定要小心,若重视够多,就算成不了我们这边的道子,也能得到不少宗府支持,也就相当于变相达到目的了。
他是明显站在岳德文这边的,所以对张荣方的提点建议,也是情真意切,实实在在。
张荣方也感觉到了这点。拱手回礼。“我记住了,多谢师兄一路护持。”“客气。”丁锐洒然一笑,转身没人人群,很快进了一条胡同巷子,消失不见。
张荣方目视他离开,看着这里衣着风格完全不同的街面,一种全新的陌生疏离感,涌上心头。
这里的男子喜欢穿露出一半肩膀的斜肩衣,且大多都身材矮壮,皮肤黝黑。再加上刚才看到的女子装束,就算是普通女子,也是各种首饰佩戴一堆,便宜首饰也一样装饰得全身亮晶晶。
显然这里的风俗就是如此。
走吧…张荣方合上车厢巾,吩咐道。
他需要考虑刚刚丁锐所说的这些情况,该如何处理了。
来这个地方,要想安心修行,首先要做的,便是如何捞钱,捞资源。
*晴川府衙。
一队迎接官员,正带着身后捕快、官差、临时差役等人,列队等着即将到来的心府尹。
一堆人中。有两人最为显眼。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子,身长体阔,下巴留着一撮美须,其人面容俊美,有书卷气,皮肤微白,鼻梁高挺,似乎有胡西人部分血统。
此人是晴川府同知金永和。出自泽省大族金家。
在他一边的,还有一人,其身材魁梧高大,双臂雄壮堪比常人大腿,皮肤黝黑,
一看便是力量极强者。
这人双目滚圆,鼻孔外翻,一头棕黄乱发宛如狮子鬃毛,分外显眼。
他便是掌握整个晴川附近驻军的府督--上官止。同样,他也是出身于泽省第一大族,上官家。
“金兄,听说这新来的府尹,是得到天宝宫那位承认的亲传道子?你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上官止有些不满的扣了扣鼻孔。
一大清早,便要他在这里候着,接待新来的什么鬼府尹。要不是对方名头不小,他估计压根懒得理会。
这个时间,抱着自己娇妻美妾在家里休息睡大觉不是更妙?非要在这里群呆头鹅一般傻等。
“有些了解,不是个省油的灯。”金永和笑着回答,“不过,这位就算再有手腕又如何?孤身一人,来了这里,一切都要我们配合,才能政令传达。大家相互协同,各退一步,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这倒也是,反正都是一家人,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交个朋友。
这家伙出身天宝宫,估计不怎么会武,到时候看看懂不懂事。若是懂事,便给他让利一些。若是不懂事,那就废掉他,老实做个闭门府尹就好。”上官止满不在乎道。
“确实。”金永和点头。这便是如今的晴川府现状。
甭管新来的张影道子如何有手腕,关键是,他们两人一个代表第一宗府上官家,还是灵人贵族出身。
另一个则是当今玉虚宫宫主的金家一脉,虽然是远房,但就算只是沾点边,也相当不得了了。
这种背景,没人敢招惹他们两边。
而整个晴川府衙,也以他们两人为主,分成了两个利益派别。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忽地远处街面上,一辆白色马车缓缓随着车流人流,朝着这边靠近过来。
很快,马车缓缓停下,在府衙门前。
车厢力滑开,一个身材魁梧,体型高大的强壮男子,缓缓从里面走出来。来人身穿白色道袍,头戴晴花道冠,浑身肌肉虬结,完全看不出其和文弱的天宝宫那边有何区别。
下了车,这人朝着等候迎接的众人抱拳拱手。“在下张影,何德何能,要诸位同僚如此久候。”
“张影张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洗尘宴已备好,你我都是一家人,都出身本教,既然来了,便不要拘谨,就当是自己家一般,我晴川热情好客,美人美酒应有尽
有大人待久了便了解了。”
金永和上前一步,面带微笑出声道。
“下官同知金永和。这位是府督大人上官止。”张荣方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圈。“两位大人有礼。日后晴川府的安定平和,就全靠诸位搀扶了!”他认真朝着两人拱手一礼。
双方一番你来我往,假惺惺的恭维赞美后,便一起进入府衙。然后是简单的介绍府衙内的结构,主要人手。
张荣方随便看了下,也没认真听,反正早晚都要换。吃过晚餐,应付过宴席上前来套近乎的诸多本地富商大族代表。
那叫金永和的同知,代表本地大族,送上了一份大礼--一座占地极广的府尹府邸。
位置就在距离府衙数里外的靠山山脚。
张荣方也不推辞,收下此礼。就当自己的落脚处了。当晚,他就在衙门休息,晚上闭巾不出,直接开始休息入定。
夜深人静时分。
外面街上更夫敲着梆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卧房内,张荣方蓦然睁眼。看着敞开的窗户,外面月明星稀,树影摇晃,风不小。
“这地方…看来以后就是我多年时间的根基之处了。”他起身,换衣服,戴上面具。
所有一切都是在阴暗角落里完成,避免被人发觉看见。不多时,他便重新恢复了黑面具状态。
甚至体型也稍微用异形换骨的小功法,改变了点轮廓。以免被人从身形认出。
做完一切,张荣方脚下一点,骤然从房内冲出窗口。以他如今的身法速度,早已远超凡人极限,达到拜神宗师的下限程度。
这等身体素质,配合特殊的武功技艺,要想避开人眼,不算什么难度。在大都他不敢随便行动。
在玉虚宫他依然还是弱鸡,动弹不得。但在这里。张荣方觉得自己又行了。
晴川府城很大,比起当年的巫山府还要大还要繁华。一个玉马林便足足相当于当初的一个谭阳城。
更别说其余还有好几个区。
如此这般庞大面积,其中的利益纠葛,自然更是麻烦。但一旦理清,也会收获巨大利益。所以…
如何理顺,如何处置,这就需要手腕和智慧了。彭!!金永和就寝的卧房,墙体倒塌。
一圈砸开墙面,张荣方长身而入,看着里面提着被子遮住身体的同知大人。这位大人倒是玩得挺花,床上还躺着三个漂亮女子,都是一丝不挂。看着一脸懵逼的金永和。
张荣方忽然有种拳打养老院脚踢幼儿园的无趣感。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金永和话没说完,眼前人影一晃,顿时心头大骇,翻身用被子裹住身体,往前一扑,滚倒在地。
他身法怪异,宛如一条线虫,在地面游动,迅捷异常的避开张荣方一脚踩踏,然后离地跃起,从墙上取下一把厚重黑刀。
转瞬间,金永和全身气血涌动,体型涨大,皮肤微微泛黑,浮现一丝丝银色纹路。
“不管你是谁,今日既然敢来找本官惹事,那就活该你自取其辱!!”
金永和低吼一声,双臂握刀,肌肉鼓胀涌动,当头便是一道黑影刀光,噼向张荣方。
348上任 下
这一招乃是金家家传武学金婵刀的破限技绝杀--夜卷残云。
作为金家少有的文武双全之人,金永和能够在区区五十岁不到,便踏入府城同知的位置,自然有着自己的底蕴和底牌。
其一身的超品武学,便是他极大的优势。而且…
作为金家实权人物,他能靠的,可不仅仅只是自己…就在这时,张荣方身后豁然无声落下一人。
那人大袖飘飘,一身白衣,单手悄然朝着张荣方后肩抓去。两人一前一后,同时夹击。
不管什么样的来敌,都不可能在这一招下毫发无伤。只可惜…噗。
张荣方豁然抓住身后白衣人手腕,面具下的眼神露出一丝无趣。轰
他单手宛如甩棍,将后面的白衣人轰然往前,甩动砸落。巨大的撞击声中。
白衣人如同一根白色棍子,狠狠撞在金永和挥出的黑刀上。刀刀切开血肉发出声响。
两人当即滚落在地,成了滚地葫芦。
“两个超品,都只是外药么?”张荣方声音低沉,有些失望。
从大都,刺桐两个地狱难度的场地过来,这种内陆的和平城市,已经没办法勾起
他的兴致了。
不过这趟出来,他的目的也不是打架,而是代表张影,探底,加上给出足够的威慑和镇压。
毕竟手腕要圆滑,富有智慧。这个要求实在有些难度。他不认为自己真的很聪明。
所以要让身边的人主动认可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发挥自己长处和优势,让他们明白自己真的聪明。
他张荣方,最擅长的事,便是火中取栗,让嘴硬的人开口说好。
没去理会地上昏迷的两人。他转身踏步,身形一闪,朝着上官止那边赶去。今晚因为是洗尘宴,所以两人都临时住在府衙内。正好方便他一探底。确定了这两人的底子底牌,才好拿捏。当然,这也是他有这样的底气,才敢这么做。
毕竟他相信,就这两个人,绝对不可能有宗师随身护持。刚出房巾,蓦然间一片密集弩箭嗤嗤射来,宛如雨点。
张荣方早有准备,抓起一旁一大块墙壁挡在身前。以他此时的力量,做出这样的动作只是小儿科。
噗噗的撞击声中,他盯着弩箭雨点,脚下重踵踏步,往上官止的方向笔去。此时此刻,他血肉补全达到78后,一身的力量,速度,恢复,耐力,都得到了夸张式的提升。
拜神宗师的身体素质,在这一刻实实在在的体现出来。没有动用极限态。彭!彭!彭!彭!彭!连续四面墙体被狂暴撞破。
破开最后一道墙体,张荣方手中石墙骤然粉碎,化为无数雨点,漫天打出。噗噗噗的石块打中血肉声中,周围的弩手根本猝不及防,被纷纷点中。剩下的零星弩箭已然对张荣方产生不了威胁。被他暗光视觉看到动作,轻迈步,便躲闪过去。
连破数道墙体后,他此时已经进入上官止所在的院落。
和金永和不同,上官止已经发现不对,穿戴好装备,带人正准备从巾外出。却不想左侧围墙轰然炸开,被硬生生撞碎,冲进人来。他面色骇然,知道不妙,这种威势完全不像寻常武人。
在张荣方刚进入的瞬间,便号命所有人射箭。但可惜,全部弩箭都被张荣方手中的石墙挡住。
“林叔!!”看到这里,上官止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出现了。他勐地大喝一声。
为了应对义盟乱军,他这个需要负责出战镇压起义的府督,可不像金永和那般不堪。
他身边可是有家族派来护持的顶尖高手!骤然间人影一闪。一道同样全身披着黑斗篷下的高大人影,迅速从围墙一侧落下。上官止几步退到人影身侧,目光冰冷落在张荣方身上。
“朋友,求财还是要命,报个准信如何?本官乃上官家三房,若是求财,报个数大
家交个朋友,也算缘分。
若是要命,你该知道,我上官家的底子在哪”
“既不求财,也不要命。”张荣方声音变换嗓子道,“只是路过此地,顺带进来逛逛。”
“……什么意思?!”上官止自然不信这等说辞。“阁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这里是晴川府衙!整个晴川府背后站着的是谁?阁下怕是还不明白自己闯下什么祸事了吧?”
“要教训我么?”张荣方微笑起来,仅露出的双眼,流露出丝丝笑意。可惜…你们代表不了大道教。按照你们十二宗府的规矩,不要光说。他抬起手,手指朝对方招了招。
今晚他便要以狂风扫落叶之势,确定自己的地位权力。
到了如今这个实力,还要他慢慢吞吞的和人勾心斗角算计,那不是聪明,而是蠢。
“好胆!”上官止眼神一厉,听到十二宗府的同时他便明白,眼前这人极有可能和本教有所关联。
玉虚宫的名头吓不到对方。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硬上了!他当机立断,手一拍身旁林叔。
两人倏然化为两道虚影,一左一右,瞬间拔刀。锵!!两道黑色刀光化为黑线,同时切向张荣方腰背。
大道教玉虚宫的顶级武学之一一一玄玉镜光,同时在两人手中使出。
这是上官家家传的顶级武学,经过一代代家族先祖改良,特别是在如今的家主上官飞鹤手中改良后,已然晋升为绝学层次武学。
玄玉镜光的特点便是随时随地借用周围光线,以此干扰对手视线。造成各式各样眼花缭乱的华丽刀术。
当然若是单纯的光线利用,并不足以让这门武学晋升绝学行列。此功最强之处,在于快
要知道,人一般奔跑起来,别人都能看清其身影。但若是人全力挥舞长刀,那么极少有人能看清刀刀所在。
移动速度和爆发出手速度,完全是两回事。
而玄玉镜光便是其中翘楚。能够极大的增幅爆发出手速度。
快慢结合,虚实交加,光暗交叠,以此组合出无穷尽的各式各样刀法。这便是玄玉镜光!
此时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斩向张荣方,黑刀为了隐蔽,没有发挥光线扰目效果,但出手爆发速度,是当真让张荣方也有了些许惊讶。
他轻咦一声,退后一步,刚好避开两道刀光划过胸前。“好刀法!”他不断后退,出声赞赏。
但身影却始终游离在刀尖之外,明明只差一点就能触碰到。可无论两人如何努力,就是没办法越过那一点点距离。林叔,不要留手!上官止终于面色凝重起来。
两人后退一步,同时身体膨胀变大,一道道血管凸起,皮肤泛黑,丝丝银色纹路
在面部额头浮现。
两人竟然都是灵络。“杀”两人再度踏出一步,身法爆发。
这一次,他们速度力量都完全超过了刚才的层次,直接上了一个层级。玄玉镜光的极限态,是大幅度增加移动速度,补全自身短板。这门武学其实真正厉害的时候,是拜神之后。
它能利用拜神后的强大身体素质和恢复力,极限爆发出各种绝杀极限态。拜神之后确实无法再度提升身体素质实力,但单纯的武学完善强化,却是可以。而玄玉镜光,便是诸多拜神武者苦心研究出的提升自我的强大技艺。
此时两人全力以赴,双刀同时环绕张荣方不断切割。张荣方双手随意格挡,点拨开,对于两人的爆发并不在意。
就在刚才。
他隐隐能感觉到,附近似乎忽然来了一个实力极强的家伙,正躲在暗处悄悄观察自己。
对方不知道身份来历,但仅仅只是注视,那种气血浑厚的强度,便让他心中升起警惕。
试试水,探探底,这便是他今晚出手的目的。现在看来,果然是值得的。这里作为大道教的主场,果然有顶级高手常驻附近。张荣方注意到,对方似乎毫不在意他和上官止的交手。
而是更多的将注意力放在他的应对上。似乎对他的武功路数很感兴趣。此时距离府衙百米外的一处楼阁上。
一身着蓝色锦衣的俊美男子,遥遥望着府衙内的交手。
“有趣,当真有趣。那忽然冒出来的黑面具,所用武学居然很多都是本教武学。”男子摸着下巴上精心修剪的山羊胡须,若有所思。
“虽然此人武学招数,明显境界一般,很多地方并未吃透,估计也就是外药层次。连内法也不到。但这家伙身体天赋够强,对上两个外药,居然也能占据绝对上风。”男子对此相当诧异。
他驻扎府城多年,并非某个一家一族的保镖,而是护持整个府城安全。所以见识过的高手也极多,交过手的也极多。
可很少有人如刚刚那小子一样,力量天赋,速度天赋,都强得变态。
“明雄,若是你出手,可以几招拿下那小家伙”那字回过头,看向身后小厅内静静喝酒的好友。
“两招”喝酒那人一头短白发,身材健壮,手边酒席上放着一把细柳叶的银色长刀。
“我觉得至少五招。”俊美男子摇头,捏着胡须笑道。
“可以猜到的是,此人和新来上任的府尹张影,应该有直接关系。此人的武功路数,是天宝宫那边的回春净时符典。
看来这位新上任的小府尹,想要靠背景高手压人啊。”
“听说这小家伙很能折腾,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底牌。”白发男子提刀站起身。“不过这里是晴川,不是刺桐,更不是天宝宫。我去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这里是玉虚之地,不是天宝。
349消息 上
宅院中此时一道道黑色刀影,环绕张荣方不断旋转。
刀影重重,但始终被张荣方单手闪电格挡。
感受到那暗中视线忽地消失。
张荣方回过神来,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几人身上。
“接下来,换个对手。”
他眼神平静,右臂骤然前伸,一把抓住眼前一把黑刀。
没有任何防御,就这么单手抓住刀刃,往自己身侧一拉。
巨大力量拉动一人急速靠近。
彭!
膝撞。
林叔当场身体弯曲,跪倒在地,浑身内脏骨头在这一击下几乎被砸扁。
他腹部的血肉几乎和嵴柱挤在一块。
张荣方松开黑刀,露出的手掌只留下澹澹白痕。
他眼神看向一旁已经畏畏缩缩了的上官止。没再理会他。
“今次前来晴川,只是想见识见识此地尚武之风,正好吾弟前来上任府尹,我便顺带看看你们成色。可惜....太让吾失望了。”
他完全用改换了嗓子的另一种声音,开口道。
这话一出,顿时上官止和周围不少人面色都变了。
此时众人才发现,刚刚被击溃的弩手等人,居然全部都只是受伤,只是失去战斗力,而非身死。
大多数人都被击晕罢了。
“也就是说,你是...府尹大人的....”上官止面色一变,只是他话没说完,眼前那人便以纵身跃起,笔直朝着左侧方向冲去。
转眼间,那人撞开墙体,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留下一众被武力震慑住了的大道教官员高层。
“看来....府尹大人...压根不想和我等慢慢熬,直接便是快刀斩乱麻...”上官止扶起重伤还在恢复的林叔,面色难看。
但再难看,也得忍着。
他虽然是上官家的族系,但要想应付刚刚那位强度的高手,没有家族中的高层出手,想也别想。
而且对方明显手下留情。就刚才那表现出的实力,是不是全力还有未可知。
不是干系到家族根本利益,这些高层大人物,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小辈能驱使得了的。
所以今晚的事,要么他自己找人找回场子,要么以后就老老实实和新府尹大人过日子,臣服配合其政令。
此时另一侧的金永和才穿戴好衣服姗姗来迟。
两人都是面色极度难看。
现在人家摆明态度了。今晚的突袭,意思很明显。
要么跟他混,要么被打废掉换人。
除非能打赢击退刚刚那人,否则,他们根本没有第三个选择。
一时间两人心中的憋屈都无以言语。
堂堂金家和上官家的子弟,居然....面对一个才上任的新人,会如此无力。
“府尹大人呢!?”上官止沉声道。
“不在房里。”金永和第一时间便去找了张荣方。果然,房间里空空荡荡,没人。
他如此更加笃定,刚刚那人和府尹有绝对联系。
否则这世上之事哪有这么多巧合。
*
*
*
黑暗中,张荣方疾驰在夜深人静街面上。
一栋栋建筑房屋不断在他身侧划过。
忽地他纵身一跃,在墙上连点借力,轻轻落在一栋两层的古色古香木楼顶部。
顶部此时正站了一人,手持细长刀刃,一头白色短发,身材健壮,平静的注视着他。
“在下明雄,我是来告诉你,这里是玉虚的晴川,而非天宝的大都!”
没有废话。
明雄手上刀刃骤然消失,以远比刚刚上官止迅捷极多的速度,朝着张荣方胸膛凶狠斩去。
刹那间,一道短了许多的刀光同样从张荣方手上绽放而出。
他不会什么刀法,但拿刀当手臂的延伸,使出掌刀招数,还是会的。
手里的秋霖刀来自当初的千教盟,属于战利品。
其刀刃削金断铁,锋利无匹。
两把刀骤然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只是一击,明雄面色一变,感觉到一股庞大力量从刀刃上泉涌压来。
他本以为上官止两人被压制,不过是他们太弱。
毕竟自己同样也能做到这点,甚至能更轻松。
可哪里想到。
嘶....
他手中刀刃被大力硬生生压过来,靠近自己面孔。
若非他双手全力抵住,恐怕刚才这一下,就可能把他面孔反向切开。
“你到底是什么.....”
话音未落,明雄面色大变,眼前人影晃动间,刀影如狂风暴雨般落下扑来。
森冷的刀光带着刺骨寒意,瞬间让他全身皮肤收紧,鸡皮疙瘩遍布全身。
叮叮叮叮!
狂躁的撞击声中,明雄根本什么招数都用不出。
绝对的力量差距,让他除开防御外,什么也做不了。
单单格挡期间那一次次越来越重的刀光,便让他不得不开启极限态。
“太弱。”
彭!
一声闷响,张荣方一脚揣在明雄胸膛上,巨大力量当场将人踹飞出去,从二楼重重摔落在地。
他看也不看此人,微微有些蹙眉。
“还有么?”
刚刚那人也就是三空层次。口气不小,可惜,改变不了他弱的事实。
不需要极限态,不需要破限技,仅仅只是动用身体素质压迫,便将人轻松击溃。
周围静寂无声。
张荣方眯起眼,环顾四周,就要下楼返回。
忽然他脚步一转,整个人侧身往后一刀斩去。
秋霖刀银色刀光宛如匹练般,重重落在一把漆黑金属长尺上。
当!
这一下,张荣方退后一步。
他面色终于凝重起来。
宗师!而且是拜神宗师!
终于出来了。
他就知道,在这等情况局势下,晴川府作为泽省最大城市,为了镇压真一教和西宗之间的冲突,约束可能出现的突袭。
这等重要之地,玉虚宫绝对会派遣高手坐镇。
现在看来,果然....
只是他惊讶,对面的蓝色锦衣男子更加震惊。
刚刚他暗中突袭一击,居然被此人反手挡住了。
而且关键是,两人交手一招,居然力量也相差无几!?
这就夸张了。
“好大的力量!
”俊美蓝衣男子面色肃然起来。“不知阁下名号?在下云中望月周梦宜。乃玉虚宫十二宗府周家当值。”
每一个宗师都不是泛泛之辈,都绝对是成名江湖顶级高手。眼前此人虽然不是宗师,但那种恐怖的纯粹力量,能和拜神宗师硬碰硬,已经足够他正视对方了。
“张无虚。”张荣方随口编了个名字,无需无需,不过是所言无需的意思。
“某不过是探探底,看看这晴川府防范实力如何。现在看来,不差。也就放心吾弟在此就任了。”
“是张影府尹兄长么?”周家宗师周梦宜心中一松。
既然是大道教自己人,那事情还好。
“正是。听闻此地局势混乱,真一西宗交手冲突,感觉可能有危险,所以前来试探,动作粗暴了点,还望见谅。”张荣方此时语气温和下来,抱拳拱手道。
“哪里哪里,担忧自己家人安危,也是人之常情。”周梦宜笑了笑。
“既然是张影道子兄长,不如一同过来喝一杯?闲暇无事,也算交个朋友。”
他立马邀请。
同样也是对对方的好奇。
“不必了,以后见面时机还多,今次惊扰周宗师了。”张荣方抱拳歉意道。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确定对方真的没有敌意,也就各自分开。
这一晚,张荣方的目的也达到了。
展示武力,表明态度。
接下来,就是府衙那一伙人出牌了。
他懒得回去府衙,直接去暗处换了衣服,去了酒楼喝酒吃菜,听曲到天明,才慢悠悠返回衙门。
而此时的上官止和金永和等人,早已规规矩矩的等在衙门口。
衙门这边的这点利益,没办法驱动家族中更强者出头。
所以他们唯一的办法,便是低头。
至此,张荣方才到晴川府的第一天,便正式掌管整个府衙的一切里外权力。
*
*
*
数日后....
大都·西郊。
“晃荡肚皮心量宽啊~~”
“一梦睡到天自明啊~~”
“酒饱饭足,那就再来一觉啊再来一觉~~”
一处农家酒楼外,岳德文慢慢悠悠醉醺醺走在田坎上,深一脚浅一脚,歪歪扭扭,浑身酒气。
雪虹阁的贴身护卫,那位成天神神叨叨的老家伙,已经提前回去处理族群杂事了。
换来的是个成天沉默寡言,只会暗中跟着的闷葫芦老头。
老头名为绝影,同样是烈将,这个临时换防的家伙,就和之前的完全不同,毫无沟通。
此时绝影远远望着一边哼歌,一边摇摇晃晃的岳德文。眼里闪过一丝异色。
换防的时间改成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临时顶替之前那位的一切工作。
但....
“情况如何?”绝影身后,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悄悄响起。
“看不懂。”绝影微微蹙眉。“看不穿这老头到底还剩多少实力。”
“那就直接动手。大道教真正的依仗无非就是泽省那边的疯婆子,天宝宫不过是用来稳住灵廷的幌子,只是个空架子罢了。”暗中那声音轻声道。
“周围都准备好了?”绝影反问。
“嗯,人员调动都到了,最好的机会,是五天后,祭拜先祖灵位之后。
那时候周围所有的护卫力量,都会去护持各家大贵族皇族重要人物。
不会有什么监管力量环绕,方便事后脱身。”暗中声音出声。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没人会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辛辛苦苦大半辈子,莫名其妙因为一些理由就和人拼命。
那不是厉害,而是蠢。
所以若是不安排好退路,没人会冒着巨大风险做围杀刺杀这等事。
“五天后么?好。”绝影微微点头。
就再给这老家伙五天的命.....
他目光平和,不带丝毫感情的注视着岳德文背影。
350消息 下
此时的岳德文,醉眼朦胧,望着天空明月,摇晃着唱着歌杂剧。
他面上笑脸可掬,可莫名的,心里头那种萦绕了许多年的孤独,再度如影随形的涌现出来。
他想起了自己的梦中情人,她死在自己怀里时,还颤颤巍巍的抓着他的手,说岳德文你这个王八蛋,为什么不早点来找她。
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二个梦中情人,她冷眉怒对,站在皇宫白玉栏边,骂他要是不敢抢婚,以后诅咒他生儿子没屁*,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三个梦中情人....
第四个....
第五个.....
...
....
直到最后一个。
嗯,他记不清已经多少个了。
反正此时此刻,他想起了很多人。她们如花团锦簇,在脑海里汇聚成一副千娇百媚图。
最后那图却又变成那张,他唯一没有得到过的面容。
可惜...
“可惜,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最近他越发感觉自己精神不行了。
自从上次玉虚宫一行后,他将一切交付给那疯婆子师叔后,心里放下了很多。每天吃吃喝喝,各种玩乐消遣,也挺开心。
如今身体的变化,本就是预料之中。
这是天理注定,不可抵挡。
‘以我的最后付出,换来本教真正的崛起辉煌,差不多也够本了。到时候给乾坤那小子铺铺路,站站台,就差不多了。’
之前他还担心后继无人,光靠疯婆子师叔估计扛不住。
但现在,有道子张影的出现,了却了他这最后的一点担忧。
‘最近大都局势有点乱,等老豆回来,我还是先找个人顶顶,回去老家休养下。这次顺带重新好好教育下小志。’
他这么盘算着,摇摇晃晃的朝前漫步,彷佛衣食无忧的富家翁。
只是他完全没预料到,暗中正有一张大网,这一次并非笼罩向张影和大道教,而是笼罩向他。
*
*
*
一只漆黑雀鹰振翅俯冲而下。
很快便轻轻落入玉虚宫深处,在一驯鹰人手臂上停下。
驯鹰人迅速塞了一块肉给它,然后手脚熟练的从雀鹰腿上取下一份粗大竹筒。
没有解封,他迅速将竹筒送到一侧林地中的小屋内。
小屋中,五个全身黑衣,带着银色面具看不清面容的神秘人,出手拆开竹筒,倒出里面的一堆情报纸卷。
然后几人开始一一筛查,整理简介。
这里的情报表面都有简介和重要级标注。
随着时间的推移,忽然其中一人手上动作一顿。
“等等,这是!?”他双目勐地睁大。再度仔细查看上面的介绍内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迅速封存回去。将其余相关的几份一一查看。
“果然....”这次的情报汇总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关于那位天宝宫道子张影的真正身份....
这人眼神肃然,迅速将这几分情报全部封存在一起。然后制作成一个澹黄皮纸包裹的卷轴,起身送去外面。
卷轴一路无人打开,顺着玉虚宫内的情报路线,很快便送到了凌霄宫。
纯白宫殿内。
金玉言没穿衣服,仰躺在大殿正中地上。
黑色如流苏般长发遮住她的关键部位,上方灿烂的阳光透过金珠垂下一缕,正好将她完全包裹住。
“宫主。”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大门处传来。
“有您要的关于张影道子的资料情报。”
门前处,一个气质清冷,面容肃然的高挑女子,身着一身蓝色露肩花绣裙,手里握着刚刚送上来的情报卷轴。
“是小奕啊....放到那边桌上吧。”
金玉言从地上慢慢爬起身,跪坐在地,舒展身体。
“新来的那小家伙怎么样?表现如何?”
“还好。具体消息都集中在这里了,我还没打开。”被叫做小奕的蓝裙女子回道。
“其实说到底,岳德文说他资质惊人,日后或许能拜神成就灵将,但那只是可能罢了。我等文功造诣谁都不如小岳,谁知道他这番话是真是假?”
金玉言慵懒的理了理长发,她其实对张影并不太在意。
当时有点兴趣,是因为对方的身体素质似乎有些异常。
但事后也就那样。
毕竟无论什么样的身体素质,也无法和灵络比较。
那名叫小奕的女子没说什么,只是鞠躬,转身退下,离开。
金玉言拿起长桌上的酒水,轻轻喝了几口,这才慢慢来到存放卷轴的地方,拿起来,展开。
“嗯?”忽地她美目眯起,剑眉微蹙。
“一个区区外药的小家伙,居然能鼓捣出这么多事情?也算有能力了。难怪小岳这么看重他。”
紧接着,她继续往下,看到一处内容。
“张影....张荣方?”
忽地她面色一顿。
*
*
*
张荣方坐在悬挂的缆车里,往下望去。
数百米的高空中,下方是薄薄的一片云雾。
云雾覆盖在林海之上,偶尔可见林海中有人吹笛,有人习武,有人高歌。
气韵深远的某种不知名歌谣,带着道门的玄妙正宗,仙气渺渺。
收回视线,他看向前方。
前面凌霄宫的轮廓逐渐逼近,清晰。
一道白衣飘飘的人影,正端坐在宫殿顶端,就在那颗金珠之上,五心朝天,彷佛在修行。
张荣方迅速肃清心中杂念,准备全神贯注应付这位难缠的怪异师叔祖。
他这次前来,是应师叔祖邀请,二次拜访。
虽然不知对方因为什么事找他,但长辈召唤,于情于理都必须来。
不多时,缆车停靠在凌霄宫广场前。
张荣方站起身,轻轻一跃,落在坚硬石面上。
遥遥朝着师叔祖行了个稽首,他快步走到宫殿大门便,仰头望向师叔祖金玉言。
阳光照射下,这位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道门祖师,此时双目半开半闭,彷佛压根没注意到张荣方的到来。
张荣方也不急,静静在这里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
十分钟。
半小时。
一个时辰。
张荣方没有丝毫不耐,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姿挺拔。
而宫殿顶端的金玉言,终于有了动静。
哗啦一声轻响,她纵身一跃,从金珠上轻飘飘落下,在张荣方身后广场正中站定。
此时她一身白裙,白玉般的肌肤和纯白色的长裙在阳光下交相辉映,同样泛着澹澹荧光。
黑发及腰散开,其头顶的金色莲花道冠,镶嵌着晶莹赤红菱形宝石。
腰上一根金色云纹细带如点睛之笔,在一片素白中点出一抹惊艳。
“弟子见过师叔祖。”张荣方转身走近,行礼。
“你师傅传来书信。”金玉言冷澹道。“今日之后,本教将真正重归世人眼线。你可知会发生什么?”
“.....弟子不知。”张荣方摇头。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看来小岳把你保护得不错。”金玉言面色平静,“按照你师傅的请求,过几日,你随镇抚使解决周边义军,开开眼界。”
“镇抚使??”
“上官飞鹤,宁红璃,商丁烨,五日后,大灵皇族祭典之日,我玉虚将前往各地镇压起义。你到时候随行配合便是。”金玉言吩咐道。
“....是。”张荣方还能说什么,这种事一看就是早就定好的。
好在他这几天也积攒够金蟾功的属性点了。服药是其次,只要他服用过一次丹药,之后便能直接用属性点强行提升。
反正这次前去随行,大概率是看戏。
有上官飞鹤这等敢于挑战宫主之位的勐人带队,对方极有可能是大宗师中也位于高位的顶级强者。
是整个大灵可能都属于能独霸一方的强人,有这样的高手带队,镇压行动必定是走个过场。
如今张荣方已经看出来了
大道教一直蛰伏的状态,终于开始改变了。
东宗倒下后,看似西宗和真一占据优势,相互争斗第一教的位置。
实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道教如今完成积累,终于要露出獠牙。
“然后,说说你的事。”金玉言此时目光落在张荣方身上。
“我这几天看了你的生平各种记录。你在谭阳城时,还没这么强的天赋表现,之后进了金翅楼,便开始不断展露天赋头角。”
金玉言目光中隐隐含着复杂,惊讶,期待。
这是之前上次见面时所没有的。
“是本教教导得好。”张荣方还能说什么,马屁拍上去再说。
“呵呵,说起来。”金玉言轻轻伸出手,卷起一缕身前发丝。“你说我,该叫你张荣方,还是张影?”
张荣方眼童勐然一缩,浑身气血彷佛都停止了一拍,在这一刻瞬间凝滞。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两个身份!?
如果是张无虚被知道,他可以理解为晴川到处都是玉虚宫眼线。
但张荣方和张影,两个身份应该是难以发现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会如此!?
张荣方沉默。
许久之后,他才拱手拜下。
尽管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但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该庆幸,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心甘情愿加入大道教,从未做过对本教任何有害之举。
从心底里,他也认可自己是大道教之人。
而且,他从没想过永远隐藏这个秘密,只是突然这个时候被发现,让他措手不及而已。
“晚辈,不明白师叔祖所言何意?”
“不明白?你以为你身上的武道痕迹,别人看不出来?”金玉言嗤笑一声。
“还是说,你以为自己靠着武功改换个头,就不会有人看出你的武功路数,然后顺着调查?”
“当然。”她话锋一转。
“你也别怕,我能知道,不过是因为人多。真一,西宗,千教盟,感应门,逆教,天锁教,哪里没有我玉虚宫的探子?你干的那些事,汇总起来,聪明人推断一下,自然就锁定你是最大嫌疑人。
再结合你此时的武道水平,猜到这点不难。”
“那能否请问....张荣方这个身份....师叔祖是如何猜到的?”
张荣方此时已经安定下来,事到如今,就算被知道了,也没办法。
难怪之前对他不怎么样的师叔祖,第一时间便又把他找了过来。
“因为张荣方在清和宫学的回春净时符典符法,和张影在谭阳学的符法,种类正好互补。以此产生怀疑。”金玉言轻松回答。
“......”张荣方无言以对,这种细节都能注意到,调查到,到了这个份上,他还能说什么?
“你是有些小聪明,以为别人看不到你,你做的事,便能不被人戴在头上。”金玉言继续道。
“但很多人根本不看是谁做,也不关心起因是什么。”
她缓缓走到张荣方身侧。
“今日唤你过来,是要你明白,以你之资质,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实力,便总是亲自出手,身犯险地。”
“师叔祖的意思,弟子明白。”张荣方听出其中意思。
“不....你不明白。”金玉言摇头,“你武学天赋不错,能以如此小的年纪,踏入超品境界,已经是相当厉害了。但可惜,你走错路了。”
她转过身,负手而立。
“今日,便与你说说,超品之上,以及....何为宗师,大宗师。”
351波澜 上
玉玲路·晴川府。
庞大的晴川府,是整个泽省最大城市。
自从大灵取消绝大多数城市的城墙后,这座地势特殊的首府,便迎来了爆发式的发展。
以中心的晴川湖为核心,朝周围四面,辐射延伸,玉马林,酒壶坡,陈三观,明光凤凰园。
一处处繁华清优的街区,园林,宅区,都是晴川府特有的灭瓦灭墙风格。而属于整个泽省府尹衙门的建筑,便是在其中的陈三观之中。陈三观本就是以会经一座香火极好的道观扩张而来。
因初始建立之人名为陈三,而得名,如今早已发展成了一片极大繁华城区。此时进入这片城区的人流车马之间。
一辆外表装饰华丽,但一路颠簸得不行,几乎没多少减震的马车,正不快不慢的朝着府衙方向赶去。
马车周围,是来来往往同样的马车牛车,甚至驴车。不少车辆都拉着蔬菜水果粮食,甚至还有酒坛。
车道两旁的人道,路人来来往往,衣着上色彩缤纷,除开黄色金色外,其余什么颜色都能看到。
甚至张荣方还看到有些有钱的少女,酥胸半露,身上衣裙五颜六色宛如孔雀,光佩戴头上肩上脖子上的银饰金饰便至少有数斤之多。
“我们这里的女子以胸大为美,以首饰多重为美。所以你能在路上看到不少这样的打扮。”
丁锐在车里笑着解释。
当然,能有资格这么打扮的,至少都是家底极厚之人。
他看了下外面路过的一块街道指路牌,上面清晰的写着梧桐街的字样。“好了,差不多了,我送到这里,便是结束。接下来就要全靠师弟你自己了。”丁锐轻声道。
“晴川府情况复杂,但相信以师弟你的身手,远远够用了。这其实也相当于一个小小的考验。”
“考验是师叔祖”张荣方一愣。
“自然。你在这里的表现,主要便是掌握和经营地方产业方面。其余镇压起义军之事,武力方面,不用你操心,自有我们派来的高手解决。
另外,这地方虽然安全不虞担心,但别以为会比刺桐好管理。因为,这里是整个泽省最繁华的地方,随便大街上砸一个富人,都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背后牵连到玉虚宫大族。
到时候,你如何处理,所有人可都看着。所以,如何把握和展露自身,全看你自己。
切忌,不可轻易动武。”丁锐意味深长道。
听完,张荣方也明白了,这边和刺桐那边完全不同。如果说那边可以真几真枪的
硬干横扫。
那么在这里,你总不能直接和自己人对杀玉虚宫那边的十二宗府,肯定会有不少人在省里置办产业,并非完全与世隔绝。
真正麻烦的就是这点。都是自己人,你总不能动不动就杀人灭族吧毕竟普通的财务纠纷还不到那个份。
“我明白了。”张荣方心中转了下念头,点头。
看来不管这边如何,一切都得等他自己人,自己的权力班子抵达后,才能着手行动。新
单单靠自己一个人,就算有把握处理解决局势,也不可能打造出完全属于自己的安全范围。
所以,不急…马车缓缓靠路边停下。丁锐下了车,朝着张荣方抱拳。
“师弟,此去一路,若有关系到安全之事,可来丁家寻我,但若其余小事,尽量别来。可能会影响到宫主对你的考察和重视。
一定要小心,若重视够多,就算成不了我们这边的道子,也能得到不少宗府支持,也就相当于变相达到目的了。
他是明显站在岳德文这边的,所以对张荣方的提点建议,也是情真意切,实实在在。
张荣方也感觉到了这点。拱手回礼。“我记住了,多谢师兄一路护持。”“客气。”丁锐洒然一笑,转身没人人群,很快进了一条胡同巷子,消失不见。
张荣方目视他离开,看着这里衣着风格完全不同的街面,一种全新的陌生疏离感,涌上心头。
这里的男子喜欢穿露出一半肩膀的斜肩衣,且大多都身材矮壮,皮肤黝黑。再加上刚才看到的女子装束,就算是普通女子,也是各种首饰佩戴一堆,便宜首饰也一样装饰得全身亮晶晶。
显然这里的风俗就是如此。
走吧…张荣方合上车厢巾,吩咐道。
他需要考虑刚刚丁锐所说的这些情况,该如何处理了。
来这个地方,要想安心修行,首先要做的,便是如何捞钱,捞资源。
*晴川府衙。
一队迎接官员,正带着身后捕快、官差、临时差役等人,列队等着即将到来的心府尹。
一堆人中。有两人最为显眼。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子,身长体阔,下巴留着一撮美须,其人面容俊美,有书卷气,皮肤微白,鼻梁高挺,似乎有胡西人部分血统。
此人是晴川府同知金永和。出自泽省大族金家。
在他一边的,还有一人,其身材魁梧高大,双臂雄壮堪比常人大腿,皮肤黝黑,
一看便是力量极强者。
这人双目滚圆,鼻孔外翻,一头棕黄乱发宛如狮子鬃毛,分外显眼。
他便是掌握整个晴川附近驻军的府督--上官止。同样,他也是出身于泽省第一大族,上官家。
“金兄,听说这新来的府尹,是得到天宝宫那位承认的亲传道子你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上官止有些不满的扣了扣鼻孔。
一大清早,便要他在这里候着,接待新来的什么鬼府尹。要不是对方名头不小,他估计压根懒得理会。
这个时间,抱着自己娇妻美妾在家里休息睡大觉不是更妙非要在这里群呆头鹅一般傻等。
“有些了解,不是个省油的灯。”金永和笑着回答,“不过,这位就算再有手腕又如何孤身一人,来了这里,一切都要我们配合,才能政令传达。大家相互协同,各退一步,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这倒也是,反正都是一家人,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交个朋友。
这家伙出身天宝宫,估计不怎么会武,到时候看看懂不懂事。若是懂事,便给他让利一些。若是不懂事,那就废掉他,老实做个闭门府尹就好。”上官止满不在乎道。
“确实。”金永和点头。这便是如今的晴川府现状。
甭管新来的张影道子如何有手腕,关键是,他们两人一个代表第一宗府上官家,还是灵人贵族出身。
另一个则是当今玉虚宫宫主的金家一脉,虽然是远房,但就算只是沾点边,也相当不得了了。
这种背景,没人敢招惹他们两边。
而整个晴川府衙,也以他们两人为主,分成了两个利益派别。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忽地远处街面上,一辆白色马车缓缓随着车流人流,朝着这边靠近过来。
很快,马车缓缓停下,在府衙门前。
车厢力滑开,一个身材魁梧,体型高大的强壮男子,缓缓从里面走出来。来人身穿白色道袍,头戴晴花道冠,浑身肌肉虬结,完全看不出其和文弱的天宝宫那边有何区别。
下了车,这人朝着等候迎接的众人抱拳拱手。“在下张影,何德何能,要诸位同僚如此久候。”
“张影张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洗尘宴已备好,你我都是一家人,都出身本教,既然来了,便不要拘谨,就当是自己家一般,我晴川热情好客,美人美酒应有尽
有大人待久了便了解了。”
金永和上前一步,面带微笑出声道。
“下官同知金永和。这位是府督大人上官止。”张荣方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圈。“两位大人有礼。日后晴川府的安定平和,就全靠诸位搀扶了!”他认真朝着两人拱手一礼。
双方一番你来我往,假惺惺的恭维赞美后,便一起进入府衙。然后是简单的介绍府衙内的结构,主要人手。
张荣方随便看了下,也没认真听,反正早晚都要换。吃过晚餐,应付过宴席上前来套近乎的诸多本地富商大族代表。
那叫金永和的同知,代表本地大族,送上了一份大礼--一座占地极广的府尹府邸。
位置就在距离府衙数里外的靠山山脚。
张荣方也不推辞,收下此礼。就当自己的落脚处了。当晚,他就在衙门休息,晚上闭巾不出,直接开始休息入定。
夜深人静时分。
外面街上更夫敲着梆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卧房内,张荣方蓦然睁眼。看着敞开的窗户,外面月明星稀,树影摇晃,风不小。
“这地方…看来以后就是我多年时间的根基之处了。”他起身,换衣服,戴上面具。
所有一切都是在阴暗角落里完成,避免被人发觉看见。不多时,他便重新恢复了黑面具状态。
甚至体型也稍微用异形换骨的小功法,改变了点轮廓。以免被人从身形认出。
做完一切,张荣方脚下一点,骤然从房内冲出窗口。以他如今的身法速度,早已远超凡人极限,达到拜神宗师的下限程度。
这等身体素质,配合特殊的武功技艺,要想避开人眼,不算什么难度。在大都他不敢随便行动。
在玉虚宫他依然还是弱鸡,动弹不得。但在这里。张荣方觉得自己又行了。
晴川府城很大,比起当年的巫山府还要大还要繁华。一个玉马林便足足相当于当初的一个谭阳城。
更别说其余还有好几个区。
如此这般庞大面积,其中的利益纠葛,自然更是麻烦。但一旦理清,也会收获巨大利益。所以…
如何理顺,如何处置,这就需要手腕和智慧了。彭!!金永和就寝的卧房,墙体倒塌。
一圈砸开墙面,张荣方长身而入,看着里面提着被子遮住身体的同知大人。这位大人倒是玩得挺花,床上还躺着三个漂亮女子,都是一丝不挂。看着一脸懵逼的金永和。
张荣方忽然有种拳打养老院脚踢幼儿园的无趣感。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金永和话没说完,眼前人影一晃,顿时心头大骇,翻身用被子裹住身体,往前一扑,滚倒在地。
他身法怪异,宛如一条线虫,在地面游动,迅捷异常的避开张荣方一脚踩踏,然后离地跃起,从墙上取下一把厚重黑刀。
转瞬间,金永和全身气血涌动,体型涨大,皮肤微微泛黑,浮现一丝丝银色纹路。
“不管你是谁,今日既然敢来找本官惹事,那就活该你自取其辱!!”
金永和低吼一声,双臂握刀,肌肉鼓胀涌动,当头便是一道黑影刀光,噼向张荣方。
352波澜 下
这一招乃是金家家传武学金婵刀的破限技绝杀——夜卷残云。
作为金家少有的文武双全之人,金永和能够在区区五十岁不到,便踏入府城同知的位置,自然有着自己的底蕴和底牌。
其一身的超品武学,便是他极大的优势。
而且.....
作为金家实权人物,他能靠的,可不仅仅只是自己....
就在这时,张荣方身后豁然无声落下一人。
那人大袖飘飘,一身白衣,单手悄然朝着张荣方后肩抓去。
两人一前一后,同时夹击。
不管什么样的来敌,都不可能在这一招下毫发无伤。
只可惜...
噗。
张荣方豁然抓住身后白衣人手腕,面具下的眼神露出一丝无趣。
轰!!
他单手宛如甩棍,将后面的白衣人轰然往前,甩动砸落。
巨大的撞击声中。
白衣人如同一根白色棍子,狠狠撞在金永和挥出的黑刀上。
刀刃切开血肉发出声响。
两人当即滚落在地,成了滚地葫芦。
“两个超品,都只是外药么?”张荣方声音低沉,有些失望。
从大都,刺桐两个地狱难度的场地过来,这种普通的和平城市,已经没办法勾起他的兴致了。
不过这趟出来,他的目的也不是打架,而是代表张影,探底,加上给出足够的威慑和镇压。
毕竟手腕要圆滑,富有智慧。这个要求实在有些难度。
他不认为自己真的很聪明。
所以要让身边的人主动认可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发挥自己长处和优势,让他们明白自己真的聪明。
他张荣方,最擅长的事,便是火中取栗,让嘴硬的人开口说好。
没去理会地上昏迷的两人。他转身踏步,身形一闪,朝着上官止那边赶去。
今晚因为是洗尘宴,所以两人都临时住在府衙内。
正好方便他一一探底。
确定了这两人的底子底牌,才好拿捏。
当然,这也是他有这样的底气,才敢这么做。
毕竟他相信,就这两个人,绝对不可能有宗师随身护持。
刚出房门,蓦然间一片密集弩箭嗤嗤射来,宛如雨点。
张荣方早有准备,抓起一旁一大块墙壁挡在身前。
以他此时的力量,做出这样的动作只是小儿科。
噗噗的撞击声中,他顶着弩箭雨点,脚下重重踏步,往上官止的方向笔直撞去。
此时此刻,他血肉补全达到78后,一身的力量,速度,恢复,耐力,都得到了夸张式的提升。
拜神宗师的身体素质,在这一刻实实在在的体现出来。
没有动用极限态。
嘭!
嘭!
嘭!
嘭!
连续四面墙体被狂暴撞破。
破开最后一道墙体,张荣方手中石墙骤然粉碎,化为无数雨点,漫天打出。
噗噗噗的石块打中血肉声中,周围的弩手根本猝不及防,被纷纷点中。
剩下的零星弩箭已然对张荣方产生不了威胁。被他暗光视觉看到动作,轻轻迈步,便躲闪过去。
连破数道墙体后,他此时已经进入上官止所在的院落。
和金永和不同,上官止已经发现不对,穿戴好装备,带人正准备从门外出。
却不想左侧围墙轰然炸开,被硬生生撞碎,冲进人来。
他面色骇然,知道不妙,这种威势完全不像寻常武人。
在张荣方刚进入的瞬间,便号令所有人射箭。
但可惜,全部弩箭都被张荣方手中的石墙挡住。
“林叔!!”看到这里,上官止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出现了。
他猛地大喝一声。
为了应对义盟乱军,他这个需要负责出战镇压起义的府督,可不像金永和那般不堪。
他身边可是有家族派来护持的顶尖高手!
骤然间人影一闪。
一道同样全身披着黑斗篷下的高大人影,迅速从围墙一侧落下。
上官止几步退到人影身侧,目光冰冷落在张荣方身上。
“朋友,求财还是要命,报个准信如何?本官乃上官家三房,若是求财,报个数大家交个朋友,也算缘分。
若是要命,你该知道,我上官家的底子在哪!”
“既不求财,也不要命。”张荣方声音变换嗓子道,“只是路过此地,顺带进来逛逛。”
“.....什么意思?!”上官止自然不信这等说辞。“阁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这里是晴川府衙!整个晴川府背后站着的是谁?阁下怕是还不明白自己闯下什么祸事了吧?”
“要教训我么?”张荣方微笑起来,仅露出的双眼,流露出丝丝笑意。
“可惜...你们代表不了大道教。按照你们十二宗府的规矩,不要光说。”
他抬起手,手指朝对方招了招。
今晚他便要以狂风扫落叶之势,确定自己的地位权力。
到了如今这个实力,还要他慢慢吞吞的和人勾心斗角算计,那不是聪明,而是蠢。
“好胆!”上官止眼神一厉,听到十二宗府的同时他便明白,眼前这人极有可能和本教有所关联。
玉虚宫的名头吓不到对方。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硬上了!
他当机立断,手一拍身旁林叔。
两人倏然化为两道虚影,一左一右,瞬间拔刀。
锵!!
两道黑色刀光化为黑线,同时切向张荣方腰背。
大道教玉虚宫的顶级武学之一——玄玉镜光,同时在两人手中使出。
这是上官家家传的顶级武学,经过一代代家族先祖改良,特别是在如今的家主上官飞鹤手中改良后,已然晋升为绝学层次武学。
玄玉镜光的特点便是随时随地借用周围光线,以此干扰对手视线。
造成各式各样眼花缭乱的华丽刀术。
当然若是单纯的光线利用,并不足以让这门武学晋升绝学行列。
此功最强之处,在于快!
要知道,人一般奔跑起来,别人都能看清其身影。
但若是人全力挥舞长刀,那么极少有人能看清刀刃所在。
移动速度和爆发出手速度,完全是两回事。
而玄玉镜光便是其中翘楚。能够极大的增幅爆发出手速度。
快慢结合,虚实交加,光暗交叠,以此组合出无穷尽的各式各样刀法。
这便是玄玉镜光!
此时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斩向张荣方,黑刀为了隐蔽,没有发挥光线扰目效果,但出手爆发速度,是当真让张荣方也有了些许惊讶。
他轻咦一声,退后一步,刚好避开两道刀光划过胸前。
“好刀法!”他不断后退,出声赞赏。
但身影却始终游离在刀尖之外,明明只差一点就能触碰到。
可无论两人如何努力,就是没办法越过那一点点距离。
“林叔,不要留手!”上官止终于面色凝重起来。
两人后退一步,同时身体膨胀变大,一道道血管凸起,皮肤泛黑,丝丝银色纹路在面部额头浮现。
两人竟然都是灵络。
“杀!!”
两人再度踏出一步,身法爆发。
这一次,他们速度力量都完全超过了刚才的层次,直接上了一个层级。
玄玉镜光的极限态,是大幅度增加移动速度,补全自身短板。
这门武学其实真正厉害的时候,是拜神之后。
它能利用拜神后的强大身体素质和恢复力,极限爆发出各种绝杀极限态。
拜神之后确实无法再度提升身体素质实力,但单纯的武学完善强化,却是可以。
而玄玉镜光,便是诸多拜神武者苦心研究出的提升自我的强大技艺。
此时两人全力以赴,双刀同时环绕张荣方不断切割。
张荣方双手随意格挡,点拨开,对于两人的爆发并不在意。
就在刚才。
他隐隐能感觉到,附近似乎忽然来了一个实力极强的家伙,正躲在暗处悄悄观察自己。
对方不知道身份来历,但仅仅只是注视,那种气血浑厚的强度,便让他心中升起警惕。
试试水,探探底,这便是他今晚出手的目的。
现在看来,果然是值得的。
这里作为大道教的主场,果然有顶级高手常驻附近。
张荣方注意到,对方似乎毫不在意他和上官止的交手。
而是更多的将注意力放在他的应对上。
似乎对他的武功路数很感兴趣。
此时距离府衙百米外的一处楼阁上。
一身着蓝色锦衣的俊美男子,遥遥望着府衙内的交手。
“有趣,当真有趣。那忽然冒出来的黑面具,所用武学居然很多都是本教武学。”
男子摸着下巴上精心修剪的山羊胡须,若有所思。
“虽然此人武学招数,明显境界一般,很多地方并未吃透,估计也就是外药层次。连内法也不到。但这家伙身体天赋够强,对上两个外药,居然也能占据绝对上风。”
男子对此相当诧异。
他驻扎府城多年,并非某个一家一族的保镖,而是护持整个府城安全。
所以见识过的高手也极多,交过手的也极多。
可很少有人如刚刚那小子一样,力量天赋,速度天赋,都强得变态。
“明雄,若是你出手,可以几招拿下那小家伙?”那字回过头,看向身后小厅内静静喝酒的好友。
“两招?”喝酒那人一头短白发,身材健壮,手边酒席上放着一把细如柳叶的银色长刀。
“我觉得至少五招。”俊美男子摇头,捏着胡须笑道。
“可以猜到的是,此人和新来上任的府尹张影,应该有直接关系。此人的武功路数,是天宝宫那边的回春净时符典。
看来这位新上任的小府尹,想要靠背景高手压人啊。”
“听说这小家伙很能折腾,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底牌。”白发男子提刀站起身。
“不过这里是晴川,不是刺桐,更不是天宝宫。我去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这里是玉虚之地,不是天宝。”
353假象 上
宅院中此时一道道黑色刀影,环绕张荣方不断旋转。
刀影重重,但始终被张荣方单手闪电格挡。
感受到那暗中视线忽地消失。
张荣方回过神来,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几人身上。
“接下来,换个对手。”
他眼神平静,右臂骤然前伸,一把抓住眼前一把黑刀。
没有任何防御,就这么单手抓住刀刃,往自己身侧一拉。
巨大力量拉动一人急速靠近。
彭!
膝撞。
林叔当场身体弯曲,跪倒在地,浑身内脏骨头在这一击下几乎被砸扁。
他腹部的血肉几乎和嵴柱挤在一块。
张荣方松开黑刀,露出的手掌只留下澹澹白痕。
他眼神看向一旁已经畏畏缩缩了的上官止。没再理会他。
“今次前来晴川,只是想见识见识此地尚武之风,正好吾弟前来上任府尹,我便顺带看看你们成色。可惜....太让吾失望了。”
他完全用改换了嗓子的另一种声音,开口道。
这话一出,顿时上官止和周围不少人面色都变了。
此时众人才发现,刚刚被击溃的弩手等人,居然全部都只是受伤,只是失去战斗力,而非身死。
大多数人都被击晕罢了。
“也就是说,你是...府尹大人的....”上官止面色一变,只是他话没说完,眼前那人便以纵身跃起,笔直朝着左侧方向冲去。
转眼间,那人撞开墙体,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留下一众被武力震慑住了的大道教官员高层。
“看来....府尹大人...压根不想和我等慢慢熬,直接便是快刀斩乱麻...”上官止扶起重伤还在恢复的林叔,面色难看。
但再难看,也得忍着。
他虽然是上官家的族系,但要想应付刚刚那位强度的高手,没有家族中的高层出手,想也别想。
而且对方明显手下留情。就刚才那表现出的实力,是不是全力还有未可知。
不是干系到家族根本利益,这些高层大人物,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小辈能驱使得了的。
所以今晚的事,要么他自己找人找回场子,要么以后就老老实实和新府尹大人过日子,臣服配合其政令。
此时另一侧的金永和才穿戴好衣服姗姗来迟。
两人都是面色极度难看。
现在人家摆明态度了。今晚的突袭,意思很明显。
要么跟他混,要么被打废掉换人。
除非能打赢击退刚刚那人,否则,他们根本没有第三个选择。
一时间两人心中的憋屈都无以言语。
堂堂金家和上官家的子弟,居然....面对一个才上任的新人,会如此无力。
“府尹大人呢!?”上官止沉声道。
“不在房里。”金永和第一时间便去找了张荣方。果然,房间里空空荡荡,没人。
他如此更加笃定,刚刚那人和府尹有绝对联系。
否则这世上之事哪有这么多巧合。
*
*
*
黑暗中,张荣方疾驰在夜深人静街面上。
一栋栋建筑房屋不断在他身侧划过。
忽地他纵身一跃,在墙上连点借力,轻轻落在一栋两层的古色古香木楼顶部。
顶部此时正站了一人,手持细长刀刃,一头白色短发,身材健壮,平静的注视着他。
“在下明雄,我是来告诉你,这里是玉虚的晴川,而非天宝的大都!”
没有废话。
明雄手上刀刃骤然消失,以远比刚刚上官止迅捷极多的速度,朝着张荣方胸膛凶狠斩去。
刹那间,一道短了许多的刀光同样从张荣方手上绽放而出。
他不会什么刀法,但拿刀当手臂的延伸,使出掌刀招数,还是会的。
手里的秋霖刀来自当初的千教盟,属于战利品。
其刀刃削金断铁,锋利无匹。
两把刀骤然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只是一击,明雄面色一变,感觉到一股庞大力量从刀刃上泉涌压来。
他本以为上官止两人被压制,不过是他们太弱。
毕竟自己同样也能做到这点,甚至能更轻松。
可哪里想到。
嘶....
他手中刀刃被大力硬生生压过来,靠近自己面孔。
若非他双手全力抵住,恐怕刚才这一下,就可能把他面孔反向切开。???.xXbiQuGe.c0m
“你到底是什么.....”
话音未落,明雄面色大变,眼前人影晃动间,刀影如狂风暴雨般落下扑来。
森冷的刀光带着刺骨寒意,瞬间让他全身皮肤收紧,鸡皮疙瘩遍布全身。
叮叮叮叮!
狂躁的撞击声中,明雄根本什么招数都用不出。
绝对的力量差距,让他除开防御外,什么也做不了。
单单格挡期间那一次次越来越重的刀光,便让他不得不开启极限态。
“太弱。”
彭!
一声闷响,张荣方一脚揣在明雄胸膛上,巨大力量当场将人踹飞出去,从二楼重重摔落在地。
他看也不看此人,微微有些蹙眉。
“还有么?”
刚刚那人也就是三空层次。口气不小,可惜,改变不了他弱的事实。
不需要极限态,不需要破限技,仅仅只是动用身体素质压迫,便将人轻松击溃。
周围静寂无声。
张荣方眯起眼,环顾四周,就要下楼返回。
忽然他脚步一转,整个人侧身往后一刀斩去。
秋霖刀银色刀光宛如匹练般,重重落在一把漆黑金属长尺上。
当!
这一下,张荣方退后一步。
他面色终于凝重起来。
宗师!而且是拜神宗师!
终于出来了。
他就知道,在这等情况局势下,晴川府作为泽省最大城市,为了镇压真一教和西宗之间的冲突,约束可能出现的突袭。
这等重要之地,玉虚宫绝对会派遣高手坐镇。
现在看来,果然....
只是他惊讶,对面的蓝色锦衣男子更加震惊。
刚刚他暗中突袭一击,居然被此人反手挡住了。
而且关键是,两人交手一招,居然力量也相差无几!?
这就夸张了。
“好大的力量!
”俊美蓝衣男子面色肃然起来。“不知阁下名号?在下云中望月周梦宜。乃玉虚宫十二宗府周家当值。”
每一个宗师都不是泛泛之辈,都绝对是成名江湖顶级高手。眼前此人虽然不是宗师,但那种恐怖的纯粹力量,能和拜神宗师硬碰硬,已经足够他正视对方了。
“张无虚。”张荣方随口编了个名字,无需无需,不过是所言无需的意思。
“某不过是探探底,看看这晴川府防范实力如何。现在看来,不差。也就放心吾弟在此就任了。”
“是张影府尹兄长么?”周家宗师周梦宜心中一松。
既然是大道教自己人,那事情还好。
“正是。听闻此地局势混乱,真一西宗交手冲突,感觉可能有危险,所以前来试探,动作粗暴了点,还望见谅。”张荣方此时语气温和下来,抱拳拱手道。
“哪里哪里,担忧自己家人安危,也是人之常情。”周梦宜笑了笑。
“既然是张影道子兄长,不如一同过来喝一杯?闲暇无事,也算交个朋友。”
他立马邀请。
同样也是对对方的好奇。
“不必了,以后见面时机还多,今次惊扰周宗师了。”张荣方抱拳歉意道。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确定对方真的没有敌意,也就各自分开。
这一晚,张荣方的目的也达到了。
展示武力,表明态度。
接下来,就是府衙那一伙人出牌了。
他懒得回去府衙,直接去暗处换了衣服,去了酒楼喝酒吃菜,听曲到天明,才慢悠悠返回衙门。
而此时的上官止和金永和等人,早已规规矩矩的等在衙门口。
衙门这边的这点利益,没办法驱动家族中更强者出头。
所以他们唯一的办法,便是低头。
至此,张荣方才到晴川府的第一天,便正式掌管整个府衙的一切里外权力。
*
*
*
数日后....
大都·西郊。
“晃荡肚皮心量宽啊~~”
“一梦睡到天自明啊~~”
“酒饱饭足,那就再来一觉啊再来一觉~~”
一处农家酒楼外,岳德文慢慢悠悠醉醺醺走在田坎上,深一脚浅一脚,歪歪扭扭,浑身酒气。
雪虹阁的贴身护卫,那位成天神神叨叨的老家伙,已经提前回去处理族群杂事了。
换来的是个成天沉默寡言,只会暗中跟着的闷葫芦老头。
老头名为绝影,同样是烈将,这个临时换防的家伙,就和之前的完全不同,毫无沟通。
此时绝影远远望着一边哼歌,一边摇摇晃晃的岳德文。眼里闪过一丝异色。
换防的时间改成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临时顶替之前那位的一切工作。
但....
“情况如何?”绝影身后,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悄悄响起。
“看不懂。”绝影微微蹙眉。“看不穿这老头到底还剩多少实力。”
“那就直接动手。大道教真正的依仗无非就是泽省那边的疯婆子,天宝宫不过是用来稳住灵廷的幌子,只是个空架子罢了。”暗中那声音轻声道。
“周围都准备好了?”绝影反问。
“嗯,人员调动都到了,最好的机会,是五天后,祭拜先祖灵位之后。
那时候周围所有的护卫力量,都会去护持各家大贵族皇族重要人物。
不会有什么监管力量环绕,方便事后脱身。”暗中声音出声。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没人会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辛辛苦苦大半辈子,莫名其妙因为一些理由就和人拼命。
那不是厉害,而是蠢。
所以若是不安排好退路,没人会冒着巨大风险做围杀刺杀这等事。
“五天后么?好。”绝影微微点头。
就再给这老家伙五天的命.....
他目光平和,不带丝毫感情的注视着岳德文背影。
354假象 下
此时的岳德文,醉眼朦胧,望着天空明月,摇晃着唱着歌杂剧。
他面上笑脸可掬,可莫名的,心里头那种萦绕了许多年的孤独,再度如影随形的涌现出来。
他想起了自己的梦中情人,她死在自己怀里时,还颤颤巍巍的抓着他的手,说岳德文你这个王八蛋,为什么不早点来找她。
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二个梦中情人,她冷眉怒对,站在皇宫白玉栏边,骂他要是不敢抢婚,以后诅咒他生儿子没屁*,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三个梦中情人....
第四个....
第五个.....
...
....
直到最后一个。
嗯,他记不清已经多少个了。
反正此时此刻,他想起了很多人。她们如花团锦簇,在脑海里汇聚成一副千娇百媚图。
最后那图却又变成那张,他唯一没有得到过的面容。
可惜...
“可惜,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最近他越发感觉自己精神不行了。
自从上次玉虚宫一行后,他将一切交付给那疯婆子师叔后,心里放下了很多。每天吃吃喝喝,各种玩乐消遣,也挺开心。
如今身体的变化,本就是预料之中。
这是天理注定,不可抵挡。
‘以我的最后付出,换来本教真正的崛起辉煌,差不多也够本了。到时候给乾坤那小子铺铺路,站站台,就差不多了。’
之前他还担心后继无人,光靠疯婆子师叔估计扛不住。
但现在,有道子张影的出现,了却了他这最后的一点担忧。
‘最近大都局势有点乱,等老豆回来,我还是先找个人顶顶,回去老家休养下。这次顺带重新好好教育下小志。’
他这么盘算着,摇摇晃晃的朝前漫步,彷佛衣食无忧的富家翁。
只是他完全没预料到,暗中正有一张大网,这一次并非笼罩向张影和大道教,而是笼罩向他。
*
*
*
一只漆黑雀鹰振翅俯冲而下。
很快便轻轻落入玉虚宫深处,在一驯鹰人手臂上停下。
驯鹰人迅速塞了一块肉给它,然后手脚熟练的从雀鹰腿上取下一份粗大竹筒。
没有解封,他迅速将竹筒送到一侧林地中的小屋内。
小屋中,五个全身黑衣,带着银色面具看不清面容的神秘人,出手拆开竹筒,倒出里面的一堆情报纸卷。
然后几人开始一一筛查,整理简介。
这里的情报表面都有简介和重要级标注。
随着时间的推移,忽然其中一人手上动作一顿。
“等等,这是!?”他双目勐地睁大。再度仔细查看上面的介绍内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迅速封存回去。将其余相关的几份一一查看。
“果然....”这次的情报汇总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关于那位天宝宫道子张影的真正身份....
这人眼神肃然,迅速将这几分情报全部封存在一起。然后制作成一个澹黄皮纸包裹的卷轴,起身送去外面。
卷轴一路无人打开,顺着玉虚宫内的情报路线,很快便送到了凌霄宫。
纯白宫殿内。
金玉言没穿衣服,仰躺在大殿正中地上。
黑色如流苏般长发遮住她的关键部位,上方灿烂的阳光透过金珠垂下一缕,正好将她完全包裹住。
“宫主。”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大门处传来。
“有您要的关于张影道子的资料情报。”
门前处,一个气质清冷,面容肃然的高挑女子,身着一身蓝色露肩花绣裙,手里握着刚刚送上来的情报卷轴。
“是小奕啊....放到那边桌上吧。”
金玉言从地上慢慢爬起身,跪坐在地,舒展身体。
“新来的那小家伙怎么样?表现如何?”
“还好。具体消息都集中在这里了,我还没打开。”被叫做小奕的蓝裙女子回道。
“其实说到底,岳德文说他资质惊人,日后或许能拜神成就灵将,但那只是可能罢了。我等文功造诣谁都不如小岳,谁知道他这番话是真是假?”
金玉言慵懒的理了理长发,她其实对张影并不太在意。
当时有点兴趣,是因为对方的身体素质似乎有些异常。
但事后也就那样。
毕竟无论什么样的身体素质,也无法和灵络比较。
那名叫小奕的女子没说什么,只是鞠躬,转身退下,离开。
金玉言拿起长桌上的酒水,轻轻喝了几口,这才慢慢来到存放卷轴的地方,拿起来,展开。
“嗯?”忽地她美目眯起,剑眉微蹙。
“一个区区外药的小家伙,居然能鼓捣出这么多事情?也算有能力了。难怪小岳这么看重他。”
紧接着,她继续往下,看到一处内容。
“张影....张荣方?”
忽地她面色一顿。
*
*
*
张荣方坐在悬挂的缆车里,往下望去。
数百米的高空中,下方是薄薄的一片云雾。
云雾覆盖在林海之上,偶尔可见林海中有人吹笛,有人习武,有人高歌。
气韵深远的某种不知名歌谣,带着道门的玄妙正宗,仙气渺渺。
收回视线,他看向前方。
前面凌霄宫的轮廓逐渐逼近,清晰。
一道白衣飘飘的人影,正端坐在宫殿顶端,就在那颗金珠之上,五心朝天,彷佛在修行。
张荣方迅速肃清心中杂念,准备全神贯注应付这位难缠的怪异师叔祖。
他这次前来,是应师叔祖邀请,二次拜访。
虽然不知对方因为什么事找他,但长辈召唤,于情于理都必须来。
不多时,缆车停靠在凌霄宫广场前。
张荣方站起身,轻轻一跃,落在坚硬石面上。
遥遥朝着师叔祖行了个稽首,他快步走到宫殿大门便,仰头望向师叔祖金玉言。
阳光照射下,这位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道门祖师,此时双目半开半闭,彷佛压根没注意到张荣方的到来。
张荣方也不急,静静在这里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
十分钟。
半小时。
一个时辰。
张荣方没有丝毫不耐,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姿挺拔。
而宫殿顶端的金玉言,终于有了动静。
哗啦一声轻响,她纵身一跃,从金珠上轻飘飘落下,在张荣方身后广场正中站定。
此时她一身白裙,白玉般的肌肤和纯白色的长裙在阳光下交相辉映,同样泛着澹澹荧光。
黑发及腰散开,其头顶的金色莲花道冠,镶嵌着晶莹赤红菱形宝石。
腰上一根金色云纹细带如点睛之笔,在一片素白中点出一抹惊艳。
“弟子见过师叔祖。”张荣方转身走近,行礼。
“你师傅传来书信。”金玉言冷澹道。“今日之后,本教将真正重归世人眼线。你可知会发生什么?”
“.....弟子不知。”张荣方摇头。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看来小岳把你保护得不错。”金玉言面色平静,“按照你师傅的请求,过几日,你随镇抚使解决周边义军,开开眼界。”
“镇抚使??”
“上官飞鹤,宁红璃,商丁烨,五日后,大灵皇族祭典之日,我玉虚将前往各地镇压起义。你到时候随行配合便是。”金玉言吩咐道。
“....是。”张荣方还能说什么,这种事一看就是早就定好的。
好在他这几天也积攒够金蟾功的属性点了。服药是其次,只要他服用过一次丹药,之后便能直接用属性点强行提升。
反正这次前去随行,大概率是看戏。
有上官飞鹤这等敢于挑战宫主之位的勐人带队,对方极有可能是大宗师中也位于高位的顶级强者。
是整个大灵可能都属于能独霸一方的强人,有这样的高手带队,镇压行动必定是走个过场。
如今张荣方已经看出来了
大道教一直蛰伏的状态,终于开始改变了。
东宗倒下后,看似西宗和真一占据优势,相互争斗第一教的位置。
实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道教如今完成积累,终于要露出獠牙。
“然后,说说你的事。”金玉言此时目光落在张荣方身上。
“我这几天看了你的生平各种记录。你在谭阳城时,还没这么强的天赋表现,之后进了金翅楼,便开始不断展露天赋头角。”
金玉言目光中隐隐含着复杂,惊讶,期待。
这是之前上次见面时所没有的。
“是本教教导得好。”张荣方还能说什么,马屁拍上去再说。
“呵呵,说起来。”金玉言轻轻伸出手,卷起一缕身前发丝。“你说我,该叫你张荣方,还是张影?”
张荣方眼童勐然一缩,浑身气血彷佛都停止了一拍,在这一刻瞬间凝滞。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两个身份!?
如果是张无虚被知道,他可以理解为晴川到处都是玉虚宫眼线。
但张荣方和张影,两个身份应该是难以发现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会如此!?
张荣方沉默。
许久之后,他才拱手拜下。
尽管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但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该庆幸,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心甘情愿加入大道教,从未做过对本教任何有害之举。
从心底里,他也认可自己是大道教之人。
而且,他从没想过永远隐藏这个秘密,只是突然这个时候被发现,让他措手不及而已。
“晚辈,不明白师叔祖所言何意?”
“不明白?你以为你身上的武道痕迹,别人看不出来?”金玉言嗤笑一声。
“还是说,你以为自己靠着武功改换个头,就不会有人看出你的武功路数,然后顺着调查?”
“当然。”她话锋一转。
“你也别怕,我能知道,不过是因为人多。真一,西宗,千教盟,感应门,逆教,天锁教,哪里没有我玉虚宫的探子?你干的那些事,汇总起来,聪明人推断一下,自然就锁定你是最大嫌疑人。
再结合你此时的武道水平,猜到这点不难。”
“那能否请问....张荣方这个身份....师叔祖是如何猜到的?”
张荣方此时已经安定下来,事到如今,就算被知道了,也没办法。
难怪之前对他不怎么样的师叔祖,第一时间便又把他找了过来。
“因为张荣方在清和宫学的回春净时符典符法,和张影在谭阳学的符法,种类正好互补。以此产生怀疑。”金玉言轻松回答。
“......”张荣方无言以对,这种细节都能注意到,调查到,到了这个份上,他还能说什么?
“你是有些小聪明,以为别人看不到你,你做的事,便能不被人戴在头上。”金玉言继续道。
“但很多人根本不看是谁做,也不关心起因是什么。”
她缓缓走到张荣方身侧。
“今日唤你过来,是要你明白,以你之资质,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实力,便总是亲自出手,身犯险地。”
“师叔祖的意思,弟子明白。”张荣方听出其中意思。
“不....你不明白。”金玉言摇头,“你武学天赋不错,能以如此小的年纪,踏入超品境界,已经是相当厉害了。但可惜,你走错路了。”
她转过身,负手而立。
“今日,便与你说说,超品之上,以及....何为宗师,大宗师。”
355曾经 上
阳光铺洒广场。
白玉般地面反射处莹莹白光。
金玉言款款走到广场正中,轻轻一跺脚。
地面顿时缓缓震动,裂开四条巨大裂缝。
隆隆震动声中,整个广场居然从裂缝里升起四根巨大黑色锁链。
这锁链每一根都有人腰部那么粗,移动间发出哗啦碰撞声,沉重而杂乱。
“超品之后,乃是人利用药物强大自身的道路。所以简单将其命名为外药。”
金玉言澹澹道。
“之后内法,是脱离了药物,利用各种奇异方法,强大自身,同时去除药毒,更上层楼。”
“然后三空,以邪质空,邪气空,邪念空,为三空。分别更进一步的清除身体内部的毒质,邪气,以及精神上的内部邪念。”
张荣方眉头一蹙,回想起自己遇到的那些三空高手。
其中有不少可不像金玉言所说的那般,有清理过邪念的样子。
“敢问师叔祖....”
只是他话才开个头,便被对方打断。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金玉言微微一笑,“三空中并非所有人都必须做到全部境界,正常情况,只要做到邪气空,就算很厉害了。做到这点后,也能往前进一步突破。”
她继续解释。
“邪质空是身体内部一切被归属为邪的物质。”
“邪气空,是理顺清除一切被认为是邪气的气息。这点开始,便需要顺气,以天地自然,自身造化规则,顺应规则,才能壮大自身气息,去除邪气。
别信什么顺成人,逆成仙的说法。不顺应自然规则,生理规则,你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就武道,自然规则是血液必须要在血脉里流动,你不顺应,非要让他在其余地方流动,那便是找死。”
金玉言解释得极其透彻。
张荣方点头,表示明白。
“那么师叔祖,之后的宗师呢?宗师又是如何确定实力高下的?”
“打啊。”金玉言笑道。“宗师之间也会出手比对,不过每个宗师都有属于自己的绝对自信。而一旦被彻底全面的击溃失败,那么宗师也将慢慢彻底退化,退成三空。”
她轻叹一声。
“说到底,一切的本质,都是精神意志。极限,极限,还是极限....情绪引发身体变化,使其达到自身一切的巅峰,然后记忆巅峰,让其变成常态。”
“你发怒时力气会变大,沮丧时会反应迟钝。痛苦时会浑身无力,人之情感,本身也是调节我们身体的重要组成。”
金玉言简单道。
“而宗师,便是以情感信念,推动自身达到巅峰,然后永远固定这样的巅峰。而这样的过程,我们简单将境界分为三步。”
“残月,弦月,满月。”
“残月,即需要时刻可进入巅峰状态,但平日里没法固定。时间短。”
“弦月,即能每天有一半时间可固定在巅峰。”
“满月,随时随地,都处于最巅峰,宗师满月,可大幅度减少气血衰竭带来的影响。”
金玉言说到这里,轻轻走到巨大锁链前,伸手抚摸锁链表面。
“这是本教打造的玄应赤铁锁链,硬度韧性远远超越寻常钢铁,现在我为你展现,具体宗师之间的差距。”
她抬起右手,素白宛如温玉的手掌,骤然无声消失。
彭。
锁链表面勐地一震,她的手出现在锁链上,正轻轻抬起,并在上面留下一个清晰的浅浅手掌印。
“这是内法。”
她再度抬手,在掌印一旁,骤然一拍。
这一次,掌印比之前深了数倍。
“这是三空。力量大幅度凝聚,且得到了极大增强。”
第三掌。
噗。
这一次锁链整个剧烈震动一下。
这一次的掌印,又要比之前深了一倍多。
“这是宗师巅峰状态,和之前的差距同样极大。残月,弦月,满月,都是为了永远固定巅峰。
另外,还会有御敌先机之间的差距,这是不同宗师擅长武学方向影响。
例如擅长眼力和敏捷的宗师,在御敌先机上便强于其余宗师。有可能会在宗师战中的预测上占据优势。
硬功突破的宗师,会在绝对防御圈上占据优势。”
金玉言再度抬手,眼神渐渐凌厉起来。
“接下来,既然你师傅让你过来开眼界。我便直观的让你看看,何为大宗师!”
这一次,她勐然往下,一掌打出。
嗡!
顿时间整个一条长达百米的巨型锁链,都剧烈震动起来。
以金玉言手掌为中心,锁链深深塌陷下去,并且掌印边缘浮现大片裂纹。
这次的掌印,深度是之前的数倍,几乎将巨大锁链一个锁扣直接打穿。
而蔓延开来的裂纹,也遍布整个锁扣。看上去这个坚硬无比的锁扣,一下变成了随时可能会碎裂落地的瓷器。
“这便是大宗师。”金玉言声音平静。
“其实说穿了,宗师的底牌终式,是短时间聚集全部力量,释放所有身体限制,发挥自身所学一切武学的最强状态。”
“不同武学,产生的终式也不同。”
“而大宗师,便是无限终式!”
张荣方眼童一缩,回忆起当初和前海龙王空无的交手。
“无限....终式!
那时候的海龙王,已经不似人形了,而已经完全成了另一个形态。
“不错。”金玉言转过身,此时的她面部布满了一条条金色血脉纹路,宛如和锁扣一样快要碎裂的瓷器。
这种诡异的状态下,她此时身体宛如烘炉,不断朝着四面散发着滚滚热浪。
张荣方相隔数米,都能清晰的感觉到,一阵阵灼热的气流,不断吹拂在自己身上。
这种温度...单单气流都有近四十度的程度...难以想象此时的金玉言身体到底有多烫!
噗通。
噗通。
如同鼓点一般的心跳声,不断从金玉言身上传递开。
巨大血流量,让她全身皮肤开始泛红,变成类似粉色的怪异肤色。
但她此时依旧毫不在意。
“终式在宗师境界,属于先伤身,再伤敌的底牌。所以用多了会死。
但在大宗师阶段,这是常态。不同武学,会产生不同的终式。
这些终式,大多都被命名为传说中诸多神佛之名。
你若是以后见到,也不必惊讶。所谓神佛,除开极少数的拜神神像外,很多其实都是大宗师终式厮杀时,所展现的形态被人看到,从而流传出去。”
“罗汉,菩萨,天尊,真人。这些距离你还太远太远。”她身上的异样迅速消退下去。很快便恢复之前的常态。黑发明眸,肤色如雪。
“你只需要知道,遇到大宗师,跑是跑不掉的,最好的办法,是拉关系,找后台。不要威胁。记住,千万不可威胁!”
她警告道。
“凡成就大宗师者,心智意志刚硬如铁,大多都极其自我。你越是威胁,越是容易激怒对方。跪地求饶,或者拉关系就好。说不定人家心情好了,能饶你一命。”
“......”张荣方无言以对。
“当然你也别怕。实际上境界层次只是个参考,有残月宗师打赢满月的例子,虽然少,但确实有。
而大宗师,一般很少出手。因为这个阶段,大宗师不拜神的,都开始进入气血衰竭期。
拜神了的,大多也身处高位,更不会轻易动手,你也很难遇到。”
金玉言一番话,也让张荣方真正了解到了,各个层次的不同差距。
“对了,终式是汇聚一身所学,不顾自身安全,进行极限强化所产生的身体极限状态。武学不同,终式也不同。
所以身为宗师,你也拿不准别人的终式到底是什么。
所以一般宗师们交手,不是拼命,不会用终式。大家你好我好大家,简单打打,比对下大概输赢,耗耗时间就好了。而只要不动终式,每个宗师都不会认为自己会输。就都不会信念被击溃,从而退化。
这就是你看到的,很多宗师打了半天,都还是不分胜负,约定下次再战。”
金玉言可谓是将能说的都说了一遍。
看得出,她这一次和上次的态度完全不同了。
张荣方心中思索了下,消化掉刚才听到的信息。
然后,他再度问出一句。
“那么师叔祖,拜神,所拜的神佛,到底又是什么?”
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隐秘,那么再多问点,也想必不打紧吧?
“神佛无处不在。他们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神像只是他们的寄托。”金玉言澹澹回答。
“你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但告戒你一句。不要去试图探究他们。你越是探究,他们便越是会靠近你。这对你不好。”
张荣方沉默。
随即点头。
“其实,我原本是不打算接纳你成为我玉虚宫道子的。”金玉言继续道。
“但看在你心诚,又是小岳亲自选定的人选,今天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转身正对向张荣方。
伸出手,朝他招了招。
“来向我出手。让我看看你的极限。”
二十岁的元婴后期,超品武者。
这样的资质....
金玉言就算活了一百多年,也从未见过。
就算是当初的圣帝,也没有这么夸张。
但要想成为玉虚宫道子,核心是武功,而非文功。
所以,就算张影文功资质再强,若是不能让她满意,一样别想成为道子。
另一边。
张荣方注视着金玉言,知道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没法躲过去。
在这等顶级强者面前,一旦动手,他一身的武功层次,身体素质,都不可能掩藏得了。
用了几分力,有没有用全力。他们一目了然。
所以一旦出手,必定暴露。
“师叔祖,能不动手么?”
“不行。”金玉言平澹道。“你之未来,本就已经不再是影响你个人。身为道子,你必将承担更多。”
“我....”
356曾经 下
昂!
忽地远处传来一阵尖锐鹰鸣。
很快,一道蓝色人影从广场边缘骤然腾空跃起,稳稳落到地面。
是负责凌霄宫日常事务的小奕。
“宫主,十二宗府府主已到,正在紫微宫待命。”
金玉言微眯双目,看向小奕。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是。”小奕迅速行礼,转身乘坐缆车离开。
金玉言目送她离开,直到没入澹澹云雾,才收起手,看向张荣方。
“好吧。看来你运气不错。所以今天就不测了。”
不测了?
张荣方心头一松,如果真要测试,那他是真没办法解释,自己这一身恐怖力量和速度,是怎么不拜神就获得的。
一般凡人宗师,在这方面远远不如拜神宗师。
现在的问题是,他没拜神,但已经达到了拜神宗师的程度。
可以想见的是,一旦这事被发现。
他都能想象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无数宗师武者,本就是为了获得更强身体才拜神,若是发现他这个个例,恐怕都会蜂拥而至,试图研究他是怎么达到的。
毕竟他一开始也只是普通身体。并非天生就有恐怖天赋。
只要调查记录,一看便知他是一步步修行得来。
金玉言此时也懒得多言,纵身一跃,也不坐缆车,就这么踩在绳索上,朝着远处几个闪身,便消失在朦胧雾气里。
张荣方松了口气,赶紧坐缆车,下山。
虽然从师叔祖这里得到了不少有用信息,但也有了可能暴露自己的危险。
师叔祖明显武道上比老岳还强,所以一旦被其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异常,万一被拉去研究...
张荣方二话不说,立马决定现在就跑。
免得暴露了异常的身体素质....
*
*
*
夜晚。
晴川府府衙。
书房中灯火摇曳,跪坐的人形铜像油灯,一点点的顺着高举的手臂排出烟气。
张荣方安静盘坐在房中蒲团上,气息悠长。
今晚便是他积攒足够多属性点后,开始提升金蟾功的时间。
从服药后,到补全下跌的生命点,再到此时,积攒够了提升金蟾功的属性点数。
“终于...开始了。”
张荣方心中充满期待。
闭目,看着打开的属性栏,上边清晰的显示着,此时的自由属性点是9点。
也就是从他服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时间。
从大都,到这里。
回想起来,彷佛短短一个月发生了很多很多。
“我一定会越来越强....没有人能阻挡我!就如没人能阻挡天空垂落大地之雨点!”
张荣方深吸一口气,平复身体状态。
视线集中在金蟾功一项后方的加号上。
‘金蟾功——逐日(第二层入门)’。
嗤。
随着属性点的不断减少。
金蟾功的一行逐渐字迹模湖起来。
一股股灼热气流,开始在张荣方胸腹间突兀涌出,然后流到全身各处。
这股气流源源不断,宛如有生命一般,精准的瞄准金蟾功修习的身体器官和肌肉涌入。
张荣方能够感觉到,自己胃部,肠道,甚至咽喉口腔,全部都在被这股热流飞速改造。
时间流逝,他完全沉浸在自己身体的改造变化中,却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后背的那个紫红色肉瘤,正随着这样的变化,同时发生细微改变。
肉瘤正在逐渐更大,表面出现更加清晰的轮廓。
很快。
金蟾功再度浮现。
‘金蟾功——逐日(第三层入门)’。
属性点消耗了刚好九点,和张荣方计算的可能数一样。
逐日,也正好进入了第三层。
而入门,之后的掌握,圆满三个境界,全部被属性点加速跳了过去。
然后因为他提前服用了第三层的丹药,所以直接进入第三层。
而这一层....也就是逐日的最后一层,下一阶段,便是吞天。
也就是连创功者,也只是推断幻想出来的阶段。
根本不知道是否练成。
‘看来,金蟾功顶多还能提升一次,就不行了。’张荣方不觉得吞天能继续提升。
他闭目,感受着大量涌入脑海的各种记忆。
这些记忆全是他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没日没夜苦修金蟾功,不断服药,配合药力改造锻炼内脏。
渐渐的,他的牙齿变得越来越尖锐,若是有人仔细看,便能发现,他此时的牙齿比常人多而密。
同时肠胃咽喉口腔的内壁,也变得更加厚实,就算用尖锐之物使劲划拉,也很难划出伤痕。
又过了十来分钟。
张荣方才彻底消化吸收修行金蟾功的记忆。
他从蒲团上站起身,舒展身躯,全身发出噼里啪啦的连串爆豆声。
这一次的逐日,再度提升了他全身的肌肉弹性和韧性。
这也让他的爆发力,进一步得到提高。
“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看逐日的第三层,能达到什么样的层次了.....能给我缩短多少时间,积攒属性点。”
咕~~~
忽地他肚子一阵轰鸣。
一股强烈的无法形容的饥饿感,涌上心头。
“来了!”
张荣方迅速冲到书房一角落,打开准备好的食盒,里面全是辟谷丹和卤肉糯米饭等。
也不嫌脏,他徒手抓起便往嘴里塞。
辟谷丹和食物混杂在一起,被迅速分泌的唾液分解,被密集的牙齿咀嚼烂,然后顺着食道落入胃部。
只是夸张的是。
他此时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吃东西时的状态,已经有些脱离人类了。
大量的唾液宛如水龙头一般,断了线从嘴角边上流淌滴落。
这样的分泌速度,根本已经超出了人类范畴。
无论再坚硬的骨头,只要被他随意一口,都能几下咀嚼烂,吞咽下去。
*
*
*
玉虚宫。
金玉言一身白裙金冠,静静站在高达三十多米的御景寒石天尊神像之下,背对众人。
银色满是云纹神兽花纹的紫微宫内。
十二宗府府主,此时已经分为两排,静候命令。
成为十二府主,最基础的修为要求,便是宗师。
其中少数几位,甚至已达大宗师之境。
而最强的上官飞鹤,更是仅次于金玉言的圆满大宗师境界。
十二个身材各异,高矮不一的强壮身影,都是身披紫色道袍。
其中有的佩戴兵器,有的穿戴半身甲。有的全身重铠,只是将道袍披在外面如同披风。还有人手握拐杖白发苍苍彷佛弱不禁风。
但不论男女老少,在场的每一人,双目都自然而然流露出高高在上,对自我的绝对自信。
如同勐兽的兽王集群。
在场每一人,都是执掌权势,武力恐怖的顶尖高手。
这个小小的紫微宫内,此时聚集的,便是掌控整个泽省庞大地界的权势武力顶点之人。
叮~~~~
香炉升烟,道钟轻响。
“诸位。”
金玉言反手握住,神像下方供奉的一把纯紫色长剑剑柄。
“当年吾等被逼遁入山林,断尾求生,狼狈不堪。”
锵!
她拔出长剑,剑刃如一汪秋水,虹光遍地,映照大殿。
“当年吾便承诺过,百年耻辱,终有一日必定洗刷!”
“而现在,时机到了....”
她一剑将其刺入面前的地面。
“只是不知道,当今天下,还有多少人记得我们....”
“吾等自然记得宫主大愿。”上官飞鹤沉声道。
他满头白发,身材雄壮,袒露出的胸膛上满是狰狞伤疤。三米多的身高,只是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强悍的压迫感。
“金口玉言,口含天宪。”另一容貌宛如女子的俊美邪异男子,手持紫色拂尘,轻声续接。
“这同样也是吾等当年立下的大愿!”
“天发杀机,时机已到。”金玉言澹澹道。“而今,便让当年出手围杀过吾等之人明白。”
她缓缓伸出手,勐然握紧。
“天命在我!
嗡....!!
巨大天锁缓缓上升,打开玉虚宫通往外界的联系通道。
一队队十二宗府的队伍,身着道袍,外罩玄色斗篷,纵马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从上空俯瞰,一队队人马宛如一条条墨线,从玉虚宫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真一西宗占据大灵十二行省。今派遣十二宗府灵络灵卫,每府针对一地。”
“我等时间不多,大灵诸教正处交接,灵将换位,反应时间正好一月。
一月之内,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金玉言的声音在所有人脑海里不断回响。
*
*
*
清晨。
晴川府。
张荣方缓缓进入自己新到手的巨大府邸。
府邸名为定川。
是占地极广,七进七出的大院,足以供上百人生活。
其中假山溪水,花园小桥,楼台水榭,在内部划出的中心区域应有尽有。
“看来上官止还是用了很大的心。”张荣方跟着老管家一边游览一边点头。
“回老爷,这宅院并非上官止大人所赠。”老管家忽然回话道。
“哦?”张荣方一愣,“那是何人?”
“是金家。”老管家回答,“金家具体哪位,在下也不清楚。不过他们留言说,您应该知道。”
“金家.....”张荣方莫名想起那个长居凌霄宫的师叔祖。
眼前的老管家同样也是玉虚宫之人,此时继续解释。
“之前上官止大人所赠的宅院,在另一处,您是否要去看看?”
“暂时不用了。回头...我再去一趟宫主那里。”张荣方想了想,回道。当然这是客套话,短时间内他是不想再去找事了。
“额....您可能暂时见不到宫主。”老管家回道。
“这是为何?”张荣方疑惑。
“因为,宫主如今,应已亲自前往大都。”
“大都....”
张荣方心头一跳,莫名的心中升起丝丝心惊肉跳之意。
357消息 上
姜望无奈地收回储物匣,想起来当初他第一次见楚江王,也是大出血来着—一那次他请地狱无门帮忙对付海宗明,但没等地狱无门出手,他就提前把海宗明解决了。
楚江王只是跑了一趟,就落袋五十颗万元石。虽则现在算起来,也只是半块元石的定金,但对那时候的姜望来说,已经是掏空钱囊。
如今地狱无门实力膨胀、名声渐起,
价格更涨得飞快。
他已经贵为霸国王侯了,还是能被地狱无门掏空钱囊。这十三块元石丢出去,
也只是填了个出场费的零头。
“对了,楚江王呢?”姜望想到了,便顺嘴问一句。
尹观当然不会告诉他,楚江王拿着于良夫的脑袋,去楚国领悬赏了。只是冷酷地道:“不要过问同行的生活,是我们这一行的生存规则。”
“别我们这一行。”姜望也着他道:“我堂堂大齐王侯,岂会跟杀手同行?那什么卞城王的面具,对我来说也只是面具,我只杀自己想杀之人。”。
尹观拿了钱,记了账,也不跟他计较,只道:“你说是就是吧回见!”
身化碧光一道,已是消失在车厢内,
来去十分干脆。
姜望嘬了嘬牙花子,只觉颇不爽利。
怎么回回遇到尹观,钱囊都要受创?
在疾驰的豪华马车中,大齐武安侯长叹了一口气。
欠债的滋味不好受。
张临川那贼厮,一折腾就是六个副身,在难杀之余,也让他姜某人的债务一个比一个头疼。
将《有邪》送到三刑宫,算是全了林有邪与三刑官的因果。
于良夫这一笔债,已经被尹观记在了账上,以后慢慢还钱就是。这些倒还好说黄舍利那边为诛邪教教祖副身,直接调动兵马,逼杀一国太子这人情可欠得大了,姜望都想不到自己能怎么还。
你可以说高国何弱、荆国何强,诛灭邪教天经地义、匹夫有责,诸如此此类借口太多但别人付出的友谊,你不能视而不见。
此外还有那乔国的杨崇祖,也不知是谁人所杀,左家派人前去时,已经只剩尸体。头颅都割走了,这笔债务很明显是有个归处的,他目前也只能等人上门来讨.但愿是花钱就能解决。
重玄胜在海外调动齐国力量,剿杀怒鲸帮李道荣,最后这人是落到了钓海楼的手上,被竹碧琼所杀,铺垫了她的天骄之名。
对竹碧琼,姜望的感受是复杂的。他当然始终视竹碧琼为好友,也完全相信竹碧琼对他的善意。但竹碧琼回归钓海楼,
还拜入辜怀信门下,各种恩怨纠葛交织之下,双方相处起来,难兔有些尴尬。
想来这也是上次他出海,竹碧琼并未见他的原因之一。
虽说竹碧琼帮他做些什么事情,大约并不会要求回报,但他也不能就此心安理得,至少也要去近海群岛,当面道一声谢。
至于那个以杀求道的罗欢欢青雨比自己有钱太多,倒是可以不用给钱。当然礼物可以做些准备。
就是叶真人有些脾气不好,回头还得想个法子,套套近乎。听说凌霄阁护宗圣兽阿丑也出场了,这個出场费要怎么算?
噢,还有姜安安姜小侠。
想到安安在信里描绘的她第一次行侠仗义的英姿,这笔出场费更是要多花心思……
千头万绪在此,即使姜望身证神临,
也颇觉烦恼。
与外间随行的侯府护卫吩咐了一声,
他便要收敛心绪,好生修行。
但在下一刻,又骤然睁开了眼睛。
眼中的警惕,转为了惊喜:“余真人!”!惊喜之余,又生出了警惕:“您这是?”
第二量长制入心平能水骤然钻进车厢里的余北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没好气地道:“放心,不找你借钱!”
“真找我借,我也没有啊。”姜望干笑了两声,道:“我其实是问,您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余北斗阴阳怪气地道:“侯爷这算是对糟老头子的关心?”
“瞧您说的。”姜望没搞懂这老人家的怨气从何而来,陪着笑道:“咱们不是忘年交么?我关心您是正常的。”
此时的余北斗,穿得整洁合度,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很有些独眼都遮不去的仙风道骨。
但表情是怪模怪样—一
“姓姜的,你扪心自问,断魂峡之后,
你可有想到过我这个忘年交?”
他神鬼算尽余北斗,心里着实委屈!
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最后一个师侄,也被他亲手杀死。现路人。世窥探命途的卦师、相师,全都与他不是想他独自承受镇压血魔的代价,跑到三荆官、辛辛苦苦为姜望洗清通魔嫌疑证明姜望的清白,直接打景国镜世台的脸…他多卖力。
那还不是因为在断魂峡结下了几分情谊吗?
结果在规天宫铁律笼里一坐就是两年,姜望问都不问一声!
就连血魔那个鬼东西,也总有些徒子徒孙、乱七八糟的信徒想着救袖呢。
他余北斗还不如血魔!
年轻人以事业为重,年轻人忙于修行,他都理解。
但你姓姜的人都到三刑宫了,两年没有老夫的音讯,你问都不问一声,你是个什么孙!
见余北斗莫名其妙地在撸袖子,姜望很有眼力劲地帮他卷起袖口来,一边诚实地回答道:“想过的,有好几次都想到您老人家了。”比如涂扈对付幻魔君的时候,比如阮来一枚旧刀钱的时候余北斗不确定要望帮他卷袖口的行为是不是在挑鲜,是不是类似于‘来明,你接我试试的意思,决定再观察观察。
姜望又补充道:“比方说上回,我追杀张临川的时候,就打算找您帮忙卦算来着。”
站!“余北斗冷笑:“你堂堂大齐武安侯,需要卦算,不找你们齐国的钦天监,
却要找老夫?”!
他一抬下巴,自矜道:“算你有点眼光!”
姜望汕讪地笑了笑,把那句阮监正那时候没有回我的信’给咽了下去:“您可是当世真人算力第一,我实在也想不到别人。”
358消息 下
玉虚宫宫主亲自前往大都,这代表什么,他不知道。
但一定可以判断的是,如果没有大事,金玉言师叔祖绝不可能跑那么远。
“那之前所说的配合镇压周边起义?”张荣方回过神来,继续道。
“照旧不变,上官府主镇守本地,并不影响这次的动作。”老管家回道。
“明白了。”张荣方一时间变得心事重重。
他总感觉,大道教似乎正处于一个转变爆发的时期,而因为自己并非真正高层,所以很多行动和消息都不清楚。
“多事之秋啊....”他还是决定照旧,留在这里老老实实积攒力量。
无论时局变换,他只要苟住潜伏,一定不会有问题。
看完宅子,他又去看了看另一栋上官家送的大宅院。
两个房子都已经被他安排好怎么住了。正好从刺桐那边过来的人手,完全可以以这里为核心根据地。
下午吃过饭后,张荣方第一时间接到了来自府衙的官差通报。
玉虚宫负责镇压周边起义的队伍,已经准备出发了。就在南边城郊桃树林处。
张荣方迅速收拾了下行李,提前了一点时间,前往集合点。
城外,一片开了不少桃花的桃树林外,有着宽阔的杂草地间。
这里此时正汇聚了一队队人马车厢。
远远望去,约莫有上百之多。
其中大多是身高高大强壮的武人。
而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一个身高三米的魁梧老者。
三米的身高,就算是在武人中,也是极其罕见的层次。
一般常见的武人,大多两米出头。
所以这个身高三米的白发老者,很是吸引了周围城外路过的行人不少视线。
张荣方远远骑着马靠近过来,身后带了两个拿行李物品的杂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事物。
距离百米开外时,他便注意到了那身材高大到异常的白发老人。
对方的存在感极强。
一眼望去,彷佛整个那片足球场大小的空地上,就只有他一人站立。
其余人都成了陪衬。
回过神来,张荣方再度定睛看去,才发现那高得出奇的老者,身后还站了两人。
这两人,一个是女子,面若桃花,双眼明媚,长腿红裙,姿容里透着贵气。
一个是气质严肃正统,宛如大学士一般的白发白须老人。
三人站在上百人中,彷佛磁石一般,不断吸引着周围海量的关注和视线。
除开三人外,张荣方一眼扫过,暗光视觉带来的敏锐视力,让他很快便分辨出,这支百人队伍的成分极其精锐。
起步都是品级武人。
这么多入品武人,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若全部配备了大威力武器,如大威力火器,弓弩。
那么造成的威胁,在宽阔地段,极有可能远超宗师。
得出大概判断,张荣方迅速快马靠近。翻身下马,然后往前走进步,朝着三米高的那老者抱拳拱手。
“晚辈张影,见过几位前辈。”
“站在后面去。”三米高的老者冷澹应道。
“是。”张荣方也不废话。
牵着马汇入后方百人队。
“飞鹤府主就这个脾气,你别多见怪。”
唯一的红裙女子轻声靠近道。
“这次,他老人家是主队,我和商丁烨是辅助,我叫宁红璃,你便是岳掌教刚收的弟子吧,当真威武不凡。”
她轻声笑着介绍。
“晚辈见过宁前辈。”张荣方礼貌性的抱拳。
“不客气。这次带你一起,也是长长见识,你一路上多看多听,少做。”女子宁红璃微笑。
“晚辈记住了。”张荣方靠近了才感觉到,这三人和周围其余人,完全就是脱节一般的气血差距。
如果说之前他见识过的宗师,都是气血火炉的话,那么眼前的三人,便是至少数倍于火炉的熔炉。
相比较之前晚上试探的那名晴川府驻守宗师,张荣方能感觉到,眼前的三人,就算是看似最柔弱的宁红璃,也要比之前那人危险许多。
至于前海龙王空无,比起昨晚那宗师还要差上一筹。
除开这些外,最关键的是,张荣方隐隐还感觉到,这些大道教宗师身上,若隐若现的某种额外威胁感。
很难说那是什么感觉。
要知道,以他此时的感知,就算是宗师来了,也要打过才知道输赢。
但眼前这三人,还没打就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这很不可思议。
看不透三人,他也自然变得有礼有节,态度良好。
队伍在原地又等了十多分钟。
明明人都到齐了,可带头的上官飞鹤,依旧站在原地,闭目等待。
没人敢有异议,所有人都窃窃私语,等着队伍开拔。
“飞鹤府主是极其守时守规矩之人,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破坏规矩。小张影你一定要记住这点。”宁红璃轻声在张荣方身侧提醒。
“是,晚辈一定谨记。”张荣方连忙点头抱拳。
“记住就好,有什么不懂的,不理解的,尽可以来问我。当年你师傅来这里,和我关系极好。你既然是他徒弟,便应多和我亲近亲近。”宁红璃轻笑道。
“是。”张荣方心头了然,难怪这位女性宗师对他这么好,感情是老岳那边留下的人脉。
又过了数分钟。
“时间到了。”
上官飞鹤睁开眼,从怀里取出一个怀表看了眼。
“出发。”
他沉声道。
身后诸多带队者纷纷应声高喝,车马启动,整个队伍开始缓缓朝着城外方向加速。
“这次需要解决的,一共有六处。都是趁着真一西宗动手搞事,趁机起义搅局的乱匪。”
宁红璃轻声在张荣方身侧解释。看他的目光如同看自己的子侄辈一般柔和。
“这些土里长出来的野草虫子,总是不听话,割了一波还有一波,其中似乎还有隐藏高手搞事。把上官家派去的好几位高手都悄悄袭杀。”
“六处么?”张荣方听着对方这些话,总感觉意思有些不对。
但马上他便回过神来。
上官家这边带队的人马高手,可不都是本地大族?
其中上官飞鹤本人据说还是灵人。
这些灵人贵族,本就和大灵列为下等的北人蛮人完全不同。
他们本身就是占据土地的豪强世家。
‘撇开实力境界,仅仅看身份,这根本就是豪强世家对平民起义的正面打压。’张荣方心中迅速了然。
大道教代表的利益群体,一直并非以平民为主体。
各地的群体各有不同。
而现在,在玉虚宫这边,从十二宗府便能看出,整个玉虚宫都是以宗族世家为主。
很快,队伍越发快速,沿着官道朝第一处——育德镇,方向赶去。
按照这样的缓慢速度,他们抵达育德镇估计已经过去几天时间了。
正好张荣方也打算观察观察,自己如今提升到逐日第三层的金蟾功,到底能给自己带来多大提升。
*
*
*
十月,大灵皇族祭典开始。
大都,贤德宫。
岳德文慢慢悠悠从宫门走出,看着外面忙忙碌碌,正在搬运祭典所需各类物事的宫女侍卫,摇摇头,挺着大肚子便朝外面走去。
这几天因为要负责忙祭典的事,他也算累得够呛,连回去钓鱼喝茶也没时间。
感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天天吃素,肉量连一条羊腿都不够,这让他心情多少有些不爽利。
而且更让他皱眉的是,陛下越发的沉迷于玩乐了。
夜夜笙歌,就连前些时日,祭典前夕,都还在晚上跟着西宗的家伙开天魔舞会。
每晚据说被送出去玩废掉的美人,都有数十个。
这和之前励精图治的灵至帝,已经相差太远。
叹了口气。
岳德文出了皇宫,没有去坐接送的马车,而是展开身法,朝着大都郊外,平日里他最常去的鱼庄过去。
‘好久没钓鱼了,还有那边的米酒...半个月没喝,这次去喝他几十斤再说。马上就要带小志下乡...也不知下次再想喝,得要多久才行.....’
岳德文朴素的想着吃喝玩乐。
但在外人看来,他依旧一身掌教装束,华贵气势,威严满满。
雨晴鱼庄,是他时常过来消遣的老地方,开鱼庄的是几十年的老伙计,一家姓李的大户。
这李老头一样也是爱好钓鱼之人,平日里偶尔也会和岳德文他们一起钓鱼。
轻车熟路的赶到鱼庄门前,老岳一边推门进去院子,一边随口小声问。
“喂,你们大阁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这闷葫芦一点意思也没,没大阁主我感觉很不安全啊。”
暗中负责保护的雪虹阁老者默不作声,就当没听见。
这种询问本就不应该搭话,实际上,若非大阁主自己性格问题,其余保护者大多都不怎么交流。甚至有的还会主动拉开距离,以免影响自身判断,分散注意力。
“无趣。”没有得到回应,岳德文抱怨了句,自顾自进到院子里屋,几个伙计正在将刚缝补好的渔网拖出去,看到他进门,也都纷纷恭敬问好。
熟练的拿了一套自己的钓鱼装备,岳德文慢悠悠离开院子,朝着蓄养的鱼塘小湖赶去。
抬头望了望天色,阳光火辣辣。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喜欢叹气了。
身体每况越下,这也是他越发感觉无力的缘由。
这一次带着小志避开风波旋涡,也是他早已定好的计划。
人,不可能强势一辈子....
到了一定时候,该舍弃的,还是要舍弃。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你说,你们大阁主这次回去,是不是打算搞事?雪虹阁那边有两个军主相当不懂事...以为自己找到了靠山,就想和原先的老上司对着干,啧啧....养条狗还知道看家护院来着....”
走到湖边,岳德文熟练的把鱼竿挂上鱼线,然后放上鱼饵,往外一甩。
“嗯?”
没人回答。
不仅仅是没人回答,甚至连刚刚还隐约有点的动静,现在也没了。
岳德文眉头微蹙。
感觉有些不对。
他环顾四周。
碧绿小湖,清澈天空。
热风吹拂过身,周围草丛摇晃,没有虫鸣,没有鸟雀。
“呵呵呵....是哪位朋友在和老岳开玩笑?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岳德文眼中精光一闪。直起身,放下鱼竿。
“说起来,我都准备彻底告老回乡,不问世事了。最后关头给我来这一招?”他目光慢慢凝重起来。
身为大宗师,还是最顶端的强势人物,他对于敌意杀意的感知,远远要比常人想象的敏锐。
更何况,眼前周围突然出现的杀意简直浓郁得连虫鸟也不敢吱声。
359逼迫 上
“老岳。”
忽地一道人影身披黑色斗篷,面戴纯黑面具,宛如闪烁般,出现在五米开外小道上。
那小道正好是岳德文返回大都之方向,被此人现身拦住。
“你该知道我们为何而来。”来人就算身披斗篷,也无法掩盖其口音中的肃然道韵。
宗教之内,道人和僧人,时间久了都会有种莫名的独特气质。
这样的气质,只要一开口,一举一动,就会暴露。
只是此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是否暴露。
“这声音除了你真一的振云子,还会有谁这么有特色?而且,就你一个?怎么?看不起我老岳,以为我老了,就该像那猪圈里的大肥猪,等着你割肉?”岳德文满不在乎的扣了扣鼻屎,一下弹飞。
“还有什么人,一道出来吧。”
他能够感应到的气息,有三个,但就凭这三人,想要彻底围杀他,也得付出极大代价。
就算他老了,这身皮囊也不是这群手下败将能欺辱的。
“呵呵,有脾气。”斗篷下的振云子轻轻拍手鼓掌。“当今天下,能让本座佩服之人不多,但你老岳绝对是一个。可惜....”
“可惜他现在就要死了。”另一道高大魁梧的黑斗篷人,轻轻从远处草丛中疾驰而至,其身法迅捷,远超宗师。
百米距离不过一瞬,如此夸张的身法速度,却诡异的根本不带起丝毫气流。
“千教盟?”岳德文眉头一蹙,“你们的身法还是这么蠢,去了声音不去气味,根本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你也就现在能嘴硬了。岳老头,之前的围堵之恩,今日正好偿还。”来人冷澹道。
“和他废话这么多干甚?直接动手了事不行?”
身后的对面小湖边,此时同样出现两道高大魁梧人影。
这两人身材一高一矮,光是靠近,顺风都能闻到一股子浓浓檀香和女人熏香。
“我到是谁,原来是西宗的两个秃驴。怎么?元师舍得放你们出来乱吠了?”岳德文嘴上不输阵,但心中却是一沉。
如果三个他还能应付,但现在....四个!
西宗元字辈高僧不多,一共就那么几个。
平日里大家虽都不怎么瞧得起西宗真佛寺,但不可否认,他们的驳杂收人策略,确实在实力上非常强悍。
除开容易被反噬外,西宗能如此快速崛起,和这个策略联系甚密。
“我能分担一人。”雪虹阁的沉默老者缓缓从岳德文身旁现身,低声道。
“谢了。回去请你喝酒!”岳德文心头稍宽。如果仅仅只是三人,他还是有些把握。
“嗯。”老者微微点头。
“那么...”岳德文转过身,看向其余三个方向的敌人。
“你们准备好,终结属于我的时代了么?”
他掀开道袍,露出精壮的上身。
既然要围杀他这个老不死,那就要做好被反杀的准备。
“你的时代从未开始,何来终结?”振云子微微一笑。
他一步步朝前靠近。
“你以为当年你出手对战我等,没人认出么?还是说,你以为你那些红颜知己,当初都是怎么死的?”
他伸出手指。
“让我数数,一二三四五六...抓到的,没抓到的,差不多都有五十多个了吧。”
岳德文面色骤然变了。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的软肋,那么那些他曾经爱过的女子,绝对是其中之一。
“居然,是你们动的手么!?”
“这不,还剩下两个。就看你愿不愿意救人了....”振云子轻轻拍手。
身后不远处,两名头发花白的枯瘦妇人,被人慢慢押了过来。
噗通两下,两人都被丢在地上,昏迷不醒。
振云子丢下人后,自己也主动退后一顿距离,似乎毫不在意他们相聚。
岳德文慢慢走近过去,蹲下身,仔细端详着那两张他依稀有着印象的苍老面容。
“我....”
彭!
两女同时出手,抓向他胸膛。
同一时间,岳德文也勐地伸手,抓住两女抓向他的手爪。往后将人一甩,挡住身后扑来的两道西宗人影。
“想杀我!?拿命来换!
岳德文全身急速膨胀变大,皮肤泛黑,无数暗红血管宛如蚯引般爬满他体表。
原本苍老的面容身形,转眼便化为原本体型的两倍有余。
足足三米多高的狰狞身形,挥手砸向几个方冲来的围杀者。
轰!
刹那间,一切声响停滞了。
岳德文呆呆站在原地。胸前从背后已然被破开了一个人头大小血洞。
而在他身后,负责护持他安全的雪虹阁老人,正沉默的收回手中巨剑。
唰!
这一瞬间,周围四道人影同时宛如剪刀,从他身上切割而过。
阳光下,岳德文整个身体骤然被撕裂成数块,分散落地。
*
*
*
夜色朦胧,雾气弥漫。
泽省,玉屏路。
一处丘陵一样的的墨色坡地上。
不到五米的特殊矮松树,构成了整个这片山地独特的景色。
而就在这片松树坡地的深处,松山镇,一座人流不大的小城镇内。
一队队身穿黑甲的大灵官军,早已将这座城镇团团围住。
镇子里一片片房屋大半都被点燃,火光冲天,映照得周围全是一片血红。
张荣方跟随上官飞鹤三人,一同缓步走进镇子。
周围房屋都在燃烧,远处还未燃烧的建筑里,也有官兵带着遮住面孔的铁面具,拖出一个个活人,直接割喉。
没有愤怒,没有怜悯,整个城镇就像屠宰场,士兵们都在执行将牲畜拖出来,一一宰杀的程序。
嗤!
忽地一根弩箭从暗处飞出,正中上官飞鹤的手臂外侧。
当的一下,弩箭撞在铠甲上,发出脆响,掉落在地。
上官飞鹤看也不看对方,身后自然有一人影冲刺而出,进入暗处,不多时便传出一声惨叫。
“这里松山镇一共十一万人,所有的都是乱军么?”张荣方忍不住出声问道。
“是啊,全部都是。”宁红璃平静道。“我们的人在这里绞杀数次乱军头目,但数次都是自己身陨。后来调查才得知,这里整个镇子,都在为乱军做掩护。”
她柔和的看着张荣方。
“不要觉得可怜。有人怜悯他们,那谁来怜悯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
张荣方点点头,视线在一处小楼门口停顿了下。
两名黑甲军正几刀砍倒试图逃跑的柔弱女子。
两个少年想要上前救人,同样被毫不留情,直接枭首。
他们看上去,不像是乱军,但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是和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不多时,整个城镇的高手全部清扫完毕。
上官飞鹤带出的百人留下小半,其余的继续跟随他们,朝着下一个目标地赶去。
第二天一早,修整到下午时,他们再度来到第二个县城。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上官飞鹤基本不和他说话交流,只是沉默的不断前进。
一切敢于阻挡他步伐的人,都被其随手捏死,扔到一旁。
就连张荣方和其余两个宗师,也只能看到他偶尔爆发的恐怖速度力量。
没有什么招式,只是简单的出手,停下。便能解决一切试探。便是连张荣方也无法看清的恐怖爆发力。
对城镇的清缴,张荣方没有任何异议,毕竟他知道自己不清楚局势。
这样的屠杀,持续了五天。
第六天,小队人数已经只剩下了二十几人,其余人都被留下监督去过的不同城镇。
同时,上官飞鹤给所有人都放了假,休息调整状态。
他们在一座名为棉邱的县城里,等待通告。
站在客栈屋檐下,张荣方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街道。
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这几天接连不断的屠杀。
上官飞鹤和其余宗师对此彷佛都习以为常,很显然,他们并非第一次这么干了。
之前的血流成河,和眼前的秋日斜阳下,熙熙攘攘的街区。
血腥残忍和和谐宁静,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张荣方轻叹一声,他可以接受杀人,可以接受有需求的杀很多人。
但绝不能接受随意杀人。
之前的城镇,绝大多数,在他看来,都是没必要动手的。
这么想着,他心中叹息。
开始慢慢顺着人行道,离开客栈,听着身边繁杂的人声,随着人流一路往前。
‘世家豪强,和平民起义军,两个完全不同的阵营,两个对立阵营。此时此刻,我居然是站在世家一边。’
他一个蛮儒出身的平民,居然会走到如今这般怪异的境遇。
带着这样的怪异感触,张荣方不断在大街小巷里漫步。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么?”宁红璃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不是。只是...有些不理解。”张荣方摇头。“屠杀这样只会带来仇恨的行为,肆无忌惮使用毫无意义。”
“怎么会毫无意义?”宁红璃笑道,她此时换了一身粉色束腰长裙,外表宛如十七八岁漂亮少女,美艳妩媚。
“平民,贱民,都以为,只要自己推翻衙门里,府督里的那点高手,那点人马,就能成势。”
“但当他们挥舞草叉斧头,冲垮衙门和府督时。当他们千辛万苦围杀掉一名名灵人贵族和官员时。突然发现,他们围杀之人,又从地上再度爬了起来,继续屠杀他们。”
“而且,无论他们杀死对方多少次,对方都会永远爬起来,杀死攻击之人。”
“到那时,他们便会绝望。便会变得更听话,便会分散汇入各大教派。”
宁红璃澹澹道。
“而这,就是我们要做的。当起义和混乱,无论如何都无法成功,那么他们就不可能继续行事,继续起义。
因为他们明白,没有希望。”
张荣方默然,思索着这些话当中的含义。
“你要记住,作为上位者,要尽可能的斩断下层和我们之间的联系,让他们看到的屋顶,足够矮。”
宁红璃继续说着。
“这样一来,无论你怎么压榨他们,当他们决定反抗时,跳起来看到的,触碰到的,仅仅只是我们设置的一层假象。”
“当假象被揭开,里面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如何击败的我们时。一切就会从希望变成绝望。然后,一切会更稳固,我们的根基,也将更牢固。”
宁红璃似乎在传授某种东西。
“你身为道子,该明白,也必须明白。这就是如今所有教派常用的潜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