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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澹春山txt下载     澹春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5章 这次是真哭

    一只大手攥着鞋子伸过来,用力往下一拍,“啪”的一声响,老鼠不动了。

    熟悉又好听的男低音响起:“不怕,不怕,老鼠被我打死了……”

    檀悠悠低喘着气看过去,只见裴融缓缓抬起身来看着她,眉头微微蹙着,满脸无奈和心疼。

    “夫君……”檀悠悠想哭,张着手臂就要扑过去。

    “止!”裴融抬手挡住她,严肃地道:“我身上很脏。我没穿鞋,地上也很脏……”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脏不脏?”檀悠悠晓得他有强迫症加洁癖,但在这种地方,就别穷讲究了吧。

    裴融一言难尽的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灯笼去照地面:“看。”

    地上躺着一只血淋淋的死老鼠,旁边扔了一只青布男鞋,裴融单脚立着,没穿鞋的那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是个金鸡独立的姿势,摇摇晃晃的。

    如果檀悠悠刚才扑过去,结局就是夫妻俩都得摔倒在这脏兮兮的地上。而这脏兮兮的地上吧,散落着一堆发霉的稻草,尚且不知里头藏着些什么东西。

    檀悠悠看着那只死老鼠,忍不住一阵反胃,又怕裴融看了不好受,便强行忍了,指挥裴融:“用这只脏了的鞋子把这东西扒出去。”

    裴融不动:“我总要穿鞋的。”

    言下之意就是,虽然恶心,却不得不继续穿这只打死过老鼠的脏鞋。

    “我给你带了干净的。”檀悠悠想把食盒放在地上,却又嫌脏,看来看去没个地方可以放。

    裴融一笑,接去随手放在地上,打开了看:“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来?”

    “有老母鸡参汤呢,那个补人……”檀悠悠眉飞色舞的,一边取下包袱寻鞋子,一边炫耀:“我这几天都谋思着要来看你,灶上一直备着这汤,来不了,就让大表哥喝了补身子,毕竟他跑来跑去也累,能来,装上就走,我想得周到吧?”

    “周到。”裴融看着已经洒了大半的鸡汤,没敢说给檀悠悠听,而是假装忍不住馋意,端起来就喝。

    檀悠悠却又嫌他脏:“慢着,那里有湿帕子,你擦擦手……才弄过老鼠呢……”

    然后她就看到了食盒里洒得到处都是的鸡汤——是她刚才踩着老鼠被吓到,挥舞着食盒和灯笼乱跳的时候弄洒的。

    檀悠悠怔怔的,看看食盒又看看裴融,内疚、心疼、委屈、无措一起涌上心头,瘪瘪嘴,“哇”的一声就哭了。这次是真哭,一点都没演戏。

    裴融显然没料到她说哭就哭,尴尬又心疼,忙着把碗放下,想抱她哄她又嫌自己脏,便只叹息着道:“别哭,难得见面,你就守着我哭么?”

    檀悠悠抽泣着:“你不知道,我不能原谅我自己,蠢得要命啊……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被这只死老鼠给坏了事!气死我啦!”

    裴融想要安慰她,然而饥饿使得他脑子一片混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檀悠悠却又自己好了,拿着带来的鞋袜让他换:“我拿的都是旧衣物,就怕新的好的惹了别人的眼,你反而穿不上。”

    “……”裴融沉默地看着忙碌的小妻子,只觉有千言万语想和她说,话到嘴边又觉着喉咙哽得疼,便忍下眼里的潮意,笑道:“想得真周到,没料到你竟然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快吃,别说话。只有一刻钟呢。”檀悠悠利落地帮裴融擦了手,塞筷子给他,又忙着帮他换鞋袜。

    裴融不肯让她做:“臭,脏。”

    檀悠悠见他实在别扭,就没勉强,托着腮蹲在一旁看他吃喝。

    这一看,她就看出端倪来了,裴融虽然极力想要保持优雅,但他拿筷子的手是抖的,吃得也很大口,几乎还没嚼碎就咽了下去。

    是饥饿。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刚进来时,裴融没有立刻起来迎接她并出声,他那个时候怕是饿坏了。他这样忍着,怕是也不想让她知道。

    她便不再看裴融,将目光转开打量环境。

    一地发霉的乱草,前几天她收来铺盖被褥整整齐齐摆放在墙角,另一只墙角放了个散发着恶臭的瓦罐,此外什么都没有。

    檀悠悠想着这牢狱里到处阴暗潮湿,老鼠也不怕人到处乱爬,只怕各种寄生虫也多得很,就想去摸摸裴融的被褥,以便回家再给他送来更换。

    刚走两步就被裴融阻止了:“别看了,这里头就这样,你天天换也这样。我没事,挺好的,不用担心。”

    “可是……”檀悠悠看着明显消瘦憔悴了许多的裴某人,又有些想哭了,这哪是做证人啊,分明就是来受折磨的。

    “听话。”裴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看,我只是吃些苦头而已,并未挨打受伤,这就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檀悠悠不敢耽搁他吃喝,就乖巧地听了话:“你快吃。我听你的,别穷讲究了,吃快些,咱俩好说话。”

    裴融果然狼吞虎咽起来,一会儿功夫就把檀悠悠拿去的吃食消灭了大半。

    檀悠悠悄悄塞一包肉干给他:“这个抵饿,你拿着。”

    裴融收了肉干,轻声道:“为何不听我的话?”

    “我没有,我很听话的。”檀悠悠以为他不知道外头的事,瞎话张口就来,同时还想顺便往他身上靠。

    裴融却将她推开了:“有跳蚤,有虱子,你不怕?”

    真有点怕,但还是想靠靠裴校长啊,檀悠悠哼唧着还是要靠过去:“我回去换洗就是了,你必须抱一下我,不然我没力气了啊。”

    裴融沉默下来,随即给了她一个重重的拥抱,在她耳边小声道:“别把团龙佩拿出来,你给我也保不住,那是咱们最后的依仗,若是三天之后我没能去宗人府或是出来,你就拿着它去四一书铺寻黄元。别在家里住了,去寿王府吧,顾好你自己,不要为我担心。”

    檀悠悠觉着他就像交待遗言似的,心里一阵钝痛,只管紧紧攥着他的手臂不肯放开:“夫君,我还给你带了金疮药,万一,万一那啥,你记得用上。”

第256章 我没后悔嫁给你

    “我知道了。”裴融拍拍檀悠悠的发顶,很坚决地把她的手掰开:“谁带你来看我的?福王世子么?”

    “你怎么知道?”檀悠悠惊奇得很,突然回过味来,他刚才也让她别在家里住了,这说明他晓得她的情况,他在这里头也不是完全消息不通。

    那多半是这里头有他的人,这么一想,檀悠悠就高兴了许多,眼睛亮亮地道:“能不能……”

    能不能让那个人每天都给他弄吃食啥的,别让他挨饿?

    “不能。”裴融苦笑一声,低声道:“好钢用在刀刃上,重要的人留着救命用。你记着,我此时越惨,对事态的发展越有帮助。”

    檀悠悠就没再废话,飞快地把这几天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包括昨天夜里的事,因怕他担心,特意夸张:“那个歹徒被我一脚踹飞了,都吐血啦。”

    裴融没出声,只轻柔地继续拍她的发顶,然后道:“你该走了。”

    檀悠悠不想走:“人家还没来叫我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脚步声和人犯的哀嚎声渐渐靠近,果然是时辰到了。

    她便站起身来,垂着眼帘迅速收拾东西,裴融也没出声,就默默地看着她忙碌。

    “小娘子,时辰到啦,走吧,走吧!”老狱卒走到门外,不注意踩着死耗子,低头一瞅,嫌弃地一脚踢飞,骂道:“娘的,这年头耗子都成精了,不怕人的!走了走了,叫人发现大家都难做。”

    “这就来啦!”檀悠悠拎着食盒走到门口回头往后望,但见裴融站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她,高大挺拔的身材仍旧顶天立地,但整个人都透着悲伤。

    她突然悲从中来,大声道:“夫君,裴向光!我没后悔嫁给你!我……我挺喜欢你的!”

    裴融一怔,嘴唇嚅动两下,像是想说什么,终究只是一笑:“我知道了。”

    “走了,走了。”老狱卒粗鲁地推了檀悠悠一把,把门锁上,捡起灯笼催促她:“快些快些。”

    檀悠悠一步一回头,直到再也看不见裴融为止。不期然间眼泪掉了下来,再也止不住,她便一直哭一直哭,哭到走出大门还在哭。

    “小姐,您这是怎么啦?”柳枝一个箭步冲过去,接了食盒给檀悠悠擦泪,问老狱卒:“我家小姐怎么哭啦?是不是我家姑爷……”

    老狱卒翻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怕是被老鼠咬掉脚趾头了!”

    “啊?”柳枝吓得怪叫一声,立时蹲下去掀了檀悠悠的裙子要给她检查脚。

    “蠢死了!”檀悠悠嫌弃着避开柳枝的手,继续“嗷嗷”的哭,完全无惧众人的目光,她就不信了,她连哭的权利都没有,谁敢阻止她,不许她哭,她就咬死他!

    “弟妹,你这是被吓着了,还是向光怎么了?”花氏担忧得很,伸手要扶檀悠悠,“来,嫂子扶着你。快别哭了,有事赶紧说啊,趁着世子爷在,也好求他一并解决了不是?”

    “正是。小嫂子快别哭了。”福王世子站在一旁,目光沉沉地盯着檀悠悠看。这女人哭得不讲究,一点不像他府里的美人,哭时要讲梨花带雨,泪珠轻弹,将落未落才是最美。然而他就觉着她这么哭真是好看可爱,还想着,若是为了他哭,那才是人间幸事。

    “谁也解决不了啊。”檀悠悠哭得累了,自己拿块帕子捂着脸,也不要花氏扶,哽咽着道:“我身上脏着呢,说不定会有啥奇怪的虫子,别染了嫂子。”

    花氏没经历过这些,完全不懂得是怎么回事:“我看着挺好的,为啥会有虫子?”

    福王世子叹道:“牢房里就这个样子,跳蚤、虱子、老鼠,什么都有。”

    花氏就不敢出声了。

    “等下我自己走回家去,别弄脏了马车。”檀悠悠使劲擦干净眼泪,不忘给福王世子行礼道谢:“谢谢世子,您可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我会一直记在心上的。”

    福王世子叹道:“小嫂子不必客气,怪我没早些帮忙。向光还好么?我不方便进去看他,怕人家说我和他串供。”

    “他不好。”檀悠悠又开始瘪嘴,也不等其他人,只管抽泣着往外走。

    花氏连忙追上去,力劝她坐车回家。

    “不要,我就要这么走回家去,哇啊……我可怜的夫君啊……”檀悠悠一路走一路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死人了。

    这么个年轻漂亮、装扮雅致的小媳妇在大街上这么哭,很快就引起重重围观,一辆马车被拥堵的人群拦住去路,车夫和跟车的长随都很急躁,正准备驱赶人群,就听车里的人道:“别急,去瞅瞅是怎么回事?”

    由于花氏和柳枝等人都跟在后面,长随很快弄清楚了经过,跑回去禀告道:“阁老,是向光公子家的女眷,才从京兆府出来,像是向光公子出了什么事,所以伤心到失常了。”

    马车帘子被掀起,郭阁老走下车来,立在道旁看了片刻,微微一笑:“火候到了!走,进宫!”

    檀悠悠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裴融说是越惨越好,但他被关在牢里不能让人知道有多惨,那她就告诉全京城的人,他们夫妻究竟有多惨。

    简直就是人间惨剧,惨绝人寰!

    檀悠悠哭啊哭啊,哭到白云巷口的四一书铺时,两只眼睛肿成桃子,眼泪哭干,嗓子也哑了。

    黄掌柜又跑出来拦她,见着她的样子就惊讶地叫起来:“我的老天爷,裴少奶奶您如何成了这模样?”

    檀悠悠委屈巴巴的,张口想要说话却出不了声,只好指着嘴巴摇摇头,又给黄掌柜行礼表示感谢他的关心。

    柳枝和花氏等人赶上来,少不得轻言细语又语焉不详地解释一二,廖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也跟着擦眼泪:“我家公子太惨了啊,我家少奶奶这是伤痛欲绝,实在没办法了,唉……”

    正在四一书铺买书的读书人们围拢过来,指指点点,交头接耳,都在议论这几天裴家遇到的各种事,有热心人出言安慰:“裴少奶奶,吉人自有天相,您莫怕。”

    檀悠悠红肿着眼睛,给众人团团行礼,行着行着,一个踉跄,晕倒在地。

第257章 国丈推得真干净

    “哇啊啊啊……小姐啊……可怜的小姐啊……”

    “少奶奶……您醒醒……您醒醒啊……”

    “弟妹!弟妹……可怜的弟妹啊,这是作了什么孽哟……”

    哭声震天,闻讯而来的裴家下人一通忙乱;看热闹的读书人们义愤填膺,各种议论;热心肠的邻居们跑来帮忙,各种宣传裴家小夫妻的不幸……四一书铺从没这么热闹过。

    不远处,福王世子慌慌张张跳下马想要赶过去一探究竟,却不想双腿一软,踉跄着往前一扑。

    长随明桂赶紧扶住他,低声道:“世子,您现在不能上去,咱们不如回吧。”

    福王世子靠在明桂身上,轻叹一声,说道:“我这个大媒,像是做错了啊。”

    明桂没敢搭腔,只道:“咱们回王府吧,稍后请个好大夫过来也就是了。”

    “回什么王府,经过这么一闹,这事儿眼看着就要捅破天、触怒天颜了,得赶紧布置应对。”福王世子转身正要上马,突然痛苦地扶住胸口,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低咳出声。

    明桂惊恐地瞪大眼睛,低声道:“世子,您吐血啦!”

    “大惊小怪什么!”福王世子不慌不忙地掏出帕子擦去唇角的血,仔细收好帕子,咬着牙爬上马背,昂首挺胸继续往前行走。

    明桂追上去,一迭声地道:“世子,小的给您叫辆车吧!您坐车!”

    福王世子冷冷地道:“我好端端的坐什么车?正当壮年、身体康健的宗室子弟,你见过哪个坐车?”

    他是这一辈宗室子弟中骑射功夫最为出色的人之一。宗室子弟讲的是文治武功,七岁就要学骑射功夫,只有老弱妇孺才坐车。不就是被女人踢了一脚么?他绝不认输。

    就在檀悠悠被抬回家去的同时,郭阁老到了御书房外,大太监袁宝来笑着迎上来给他行礼:“阁老从哪里来呀?”

    郭阁老笑道:“家有悍妻,寻常不得外出,自是从家中来。”

    “阁老真是胸怀坦荡,风趣得很。”袁宝来长得白白胖胖、年约五十来岁、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但宫中众人都知道,能够爬到这么个位置的,绝不是善人。

    郭阁老倒也不似寻常重臣那般看不起阉人,笑道:“那不然怎么办呢?再怎么遮掩,人家也晓得我老郭畏妻如虎啊,还不如自己说了,倒显得坦荡。陛下还在忙么?”

    袁宝来小声道:“宗正令在里头呢,福王和国丈也在。”

    郭阁老便知道,是在说钟家别庄荷花塘里起出二十多具尸骨的惨案。

    袁宝来叹道:“您来的时候,道上有没有遇着刑部两位大人啊?听说都有采花大盗敢在京城行凶作恶了,这是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啊!”

    通常来说,近侍不会把天子的喜怒哀乐直接说给别人知道,不然就是谋逆欺君,一旦暴露,死无葬身之地。

    但宦官也有人情往来,往往他们说出来的话都需要仔细琢磨其中深意。琢磨好了,事半功倍。郭阁老几经宦海沉浮,自有过人之处,细细一品,就懂了。

    杨家那边开始使力,把有人买凶杀害檀悠悠的事直接捅了出来。寿王府大概也在理这件事,所以才会全都聚在了御书房。

    郭阁老一笑,朝袁宝来一拱手:“我就在这候着,还请公公替我通传。”

    袁宝来一笑:“阁老等着吧。不过话说回来,听说最近翰林院有人很不老实?做着翰林,却去干言官的活儿?”

    “公公说的是今科榜眼陈仓吧。”郭阁老笑道:“陈翰林年轻气盛,胸有正义,见不得不平之事,所以写了个弹劾折子。这不算不老实,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挺好的。”

    袁宝来一笑,退了出去。

    御书房里吵成一团糟,年老的钟国丈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抬不起头来,只小声叫道:“陛下,老臣冤枉,老臣不知……”

    “冤枉?不知?国丈推得真干净!”福王咄咄逼人,指着一叠证词状纸说道:“证词在这里,状告钟希罂强抢民女,侵占农田,逼良为奴的状纸也在这里……”

    寿王袖着手,耷拉着眼皮子一言不发。

    正当壮年的皇帝烦不胜烦,问起寿王:“皇叔怎么看待这事儿?”

    寿王一本正经地道:“回陛下,国丈或是冤枉,但国丈府的奴仆在外仗势欺人、缺乏管教、无法无天确有其事。其实之前刚好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国丈府一名叫做刘双起的奴仆,犯夜闯入安乐侯之子裴融家中,威逼打砸,恐吓宗室女眷,还打伤了老臣家中的老奴。

    老奴哭诉,老臣想着始终是国丈府的下人,私底下解决就是了。但这刘双起委实不像话得很,竟然当着众多百姓的面说,国丈府就是王法,他说了算,哪怕敲登闻鼓告御状,也……唉……”

    寿王难以启齿的样子:“告御状也没人动得了国丈府。这就太过分了……老臣就怕带坏国丈和皇后娘娘的名声!更怕百姓以为陛下护短、偏听偏信呢。”

    福王冷笑:“陛下,臣还听闻,这刘双起大骂宗室是贱种。宗室子弟,龙脉高贵,国丈府区区一介家奴,竟敢狂妄至此,不知是谁给的胆子!还有那采花大盗,呵呵,真是顺者昌逆者亡,手段如此下作……”

    皇帝越听越怒,抓起茶盏朝国丈砸去,钟国丈早就吓得瑟瑟发抖,见着皇帝这动作,眼睛往上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福王和寿王交换了一下眼色,又各自收回目光,一起劝道:“陛下息怒……”

    等到皇帝终于有心情召见郭阁老,已将傍晚。

    郭阁老只字不提国丈府的案子,只一本正经地禀告政务。待到掌灯时分,事毕,将要告退,皇帝才突然说道:“国丈府的事,民愤极大吧?”

    郭阁老道:“是,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皇帝又道:“皇后素衣请罪,愿意交出凤印,自贬为庶人。朕与她起于微时,同甘共苦,共约白头,她为着朕的缘故,吃了许多苦头,乃至于不能孕育皇子,朕心中着实不忍。这几日在朕耳边聒噪的人着实不少,为何郭卿只字不提?”

第258章 裴向光还那么倔吗?

    郭阁老道:“陛下圣明,此案是非曲直,圣心早有决断。用不着微臣妄言。”

    他看得明明白白的。

    樊贵妃有子且二皇子已经成年,还娶了王大学士的独女王瑟,虽说王大学士已故,门生却不少。樊贵妃再进一步便是皇后,届时二皇子便是嫡子,这对母子的权势便是后宫第一。

    皇帝正当壮年,至今尚未立储,自是容不得这种事发生。权势需要平衡,皇后无子,正好用来牵制樊贵妃,因此才会有国丈府的嚣张狂妄。

    钟希罂的案子清清楚楚,并不难断,难的是后头牵扯到的人和事。

    因此裴融的存在至关重要,若他咬死钟希罂,国丈府和皇后一派倒下,皇帝也就失了制衡樊贵妃的棋子。

    若他反口认怂,不肯指证钟希罂,国丈府和皇后就还有翻身的机会,樊贵妃难以染指中宫之位,二皇子的权势也会受限。

    端看皇帝怎么想,怎么做。可以说,裴融的生死,只在皇帝一念之间。

    皇帝沉吟片刻,道:“民间都怎么说?”

    郭阁老就等着这句话呢,不慌不忙地道:“民间说什么的都有,但微臣不能不提一句,国丈府做事实在不知轻重。买凶杀人这事儿也就不提了,裴融之妻和杨侍郎家为了皇后娘娘的名声,没往外传,只将凶犯缉拿了再报到御前。民间只知他家进了盗匪,其他尚且不知。”

    皇帝脸色稍霁,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郭阁老又道:“今日微臣奉召入宫,途中被人堵住道路,险些来迟,陛下知道是为什么吗?”

    皇帝不耐烦地道:“朕深居宫中,如何得知?别卖关子,赶紧说!肚子还饿着呢!”

    郭阁老就道:“原来是裴融之妻檀氏,去京兆府探夫回来,因为太过悲伤得了失心疯,在街上狂奔大哭,被人围观。是以道路都被堵塞了,水泄不通啊。”

    皇帝皱起眉头:“有这么多人看热闹吗?”

    郭阁老很认真地道:“是。微臣迫不得已,只好绕了远路。”

    皇帝沉吟片刻,道:“檀氏为何如此悲伤?她可有大骂?或是说了什么?”

    “檀氏为何如此悲伤,微臣不知,想来无非就是裴向光在狱中过得很惨或是出了事。妇人本就柔弱,她头天夜里才遭盗贼惊吓,白日再看到自家夫君受了磨难,不疯也难。”

    郭阁老叹息一声,说道:“要说这檀氏,品行脾性都不错,骂是没骂,就是一直哭,好像说是要去买寿材。京中百姓和仕子同情他们的人很多。”

    皇帝阴沉着脸没表态。

    郭阁老又一本正经地道:“有件事,微臣必须向陛下禀告。微臣家中悍妻贪吃,檀氏擅厨并贪吃,二人臭味相投,常在一起吃吃喝喝。微臣也曾听悍妻提过这檀氏,据说是个忠君守礼的。早前他家有个仆妇夸赞陛下是明君,这檀氏还特意赏了这仆妇三百个钱。”

    皇帝撩起眼皮子,淡淡地道:“所以呢?”

    “微臣本是实话实说,却又害怕别人说微臣受不得枕头风,徇私。”郭阁老垂头丧气地道:“但其实,微臣虽然畏妻如虎,为了陛下却是宁愿被悍妻罚跪打骂的。”

    “出息!夫纲不振!”皇帝指着郭阁老骂了一句,问道:“裴向光还那么倔吗?”

    郭阁老笑道:“倔!倔驴似的倔!陆宗善至今不敢露脸,焦大学士气了个半死,在家里骂了三天三夜,恨不得掐死陆宗善才好。”

    既然倔,就是哪怕撞破头、丢了性命、名声尽毁也不肯回头的。皇帝轻嗤一声,下了决断:“着三司会审,务必把这案子审理清楚,但凡违反律令者,一概不赦!”

    郭阁老三拜九叩:“陛下圣明!”

    皇帝沉吟片刻,又道:“这件事你亲自过问!务必办得好看!”

    郭阁老推辞:“陛下,微臣不擅长断案,拙荆又与檀氏交好,不妥。”

    “呵,刚还说为了朕什么都愿意,现在就开始顾及名声啦?”皇帝还非要他做这件事不可,“裴融只是人证,又非人犯,有什么要紧?”

    “是。”郭阁老委委屈屈的,非常不情愿地接了案子,告退之后,又被皇帝叫住:“裴融家中的下人为何夸赞朕,如何夸赞朕?”

    郭阁老就道:“是巡夜的抓了两个盗匪,他家仆妇想不通,说是,当今皇爷是明君,也没听说哪里闹大灾荒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居然想当盗匪!檀氏听见了,就夸这仆妇明事理,让其他人都跟着学,故此赏了三百钱。”

    皇帝没什么表情:“退下吧。”

    郭阁老走出御书房,迎着晚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事儿总算成了,裴融活了。

    袁宝来领着人伺候皇帝享用晚膳,皇帝兴趣缺缺,略动了几样便放下筷子,说道:“袁伴伴,你说的那个什么玫瑰冰粉、破酥包、银丝卷、香酥鸡,真那么好吃?”

    袁宝来笑道:“陛下,老奴还能骗您不成?”

    皇帝叹道:“可惜,这民间之物供不到御前。你上次去看外甥女儿,他们过得还好?”

    袁宝来笑道:“托陛下的福,他们过得极好。”

    皇帝又道:“你真不用朕关照提携他们?”

    袁宝来给他磕头,真心实意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且由得他们自己去闯吧。只要品行端正有才学,饿不死他们。老奴所求的,不过是将来老了,他们能给老奴一间房一张床一碗饭,现下看来,都有了。残缺之人还能奢求什么呢?”

    皇帝笑笑,道:“你们都是好的。可惜啊,有的人,再多的荣宠富贵,总是不知足呢。”

    袁宝来道:“陛下,这些人怕是没读好书的缘故。”

    皇帝来了兴趣:“怎么说?”

    袁宝来道:“读书使人明理,知荣辱知忠义,没读透书中的意思才会不懂事。要让他们懂事,叫他们多读书就是了。”

    皇帝沉默半晌,道:“有道理。必须让皇子们多读书,叫他们多选几个有才学品行高尚的人来宫中讲学。”

第259章 丑出新高度

    檀悠悠被抬回家后就再没出过门,悄悄咪咪洗了个澡,把换下来的衣裳鞋袜扔到一旁单独处理,她自己则躺在榻上睡觉晾头发。

    家里人进进出出都是轻手轻脚的,就怕惊吓了她。杨舅父一家过来探望她,分别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她也懒得解释,越惨越好嘛,说得太多就不真了。

    杨舅父直接下令要把她接回家去,檀悠悠坚决不肯,她说不出来话,就只抓着花氏的手比划。

    花氏只好道:“公爹,弟妹说她已经麻烦我们太多,家里还有孩子,女眷也多,她不愿意再连累我们。如果您一定要把她强行带走,她就……”

    檀悠悠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杨舅父无奈得很,就说要把杨家的护院全部送过来,正说着呢,外头就来禀告,说是寿王府和福王府都送了侍卫过来,福王府还送来了两条大狗。

    因着领头的侍卫是有品级的,杨舅父赶紧出去接待,檀悠悠趁机赶杨舅母他们回家。杨舅母虽然担心她,却也真怕惹火烧身,危及自己一家老小的安危,因此也就先回去了,还留花氏夫妇、杨慕云在这里。

    檀悠悠本意是想让这仨人也走,奈何这仨人根本不把她当回事,直接当家做主,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刚收到寿王府的消息,说是明日一早寿王妃和世子妃要带着姣姣县主来看你,你赶紧地睡,今天夜里我们陪着你,不会有事。”

    “对门介绍了个神婆,说是收魂压惊很有些真功夫,你今天在牢里不是被吓着了么?明日一早就打发人去把她接来给你收魂压惊。”

    “安神药熬好了,你喝了吧,一滴都别剩啊。”

    “晚饭别吃得太油腻,厨房做了清淡的米粥小菜,吃那个吧。宵夜就吃冰糖燕窝。晚上别贪凉,你这样子养猫也不好,大朴、小朴我抱走了。”

    “福王府还送来了两只小狗,我看着挺好的,替你做主收下来先养着,养家了就能帮着看家护院。就这么定了,你睡吧。”

    “……”檀悠悠想表示反对,谁晚饭吃清粥小菜啊?漫漫长夜怎么度过?但她的嗓子哭哑了,开口只能听见喉咙里“嗬嗬”响,只好无奈地抓着柳枝的手使劲眨眼睛卖萌装可怜。

    鲍家的在一旁看着,叹道:“可怜的少奶奶,眼睛肿成俩桃儿,只剩一条缝儿,睁眼睛闭眼睛都没啥区别。”

    “……”檀悠悠绝望地松开柳枝的手,躺在榻上挺尸。想想不甘心,又叫柳枝拿笔给她,叫采买的管事赶紧去选几只大白鹅回来。

    柳枝苦口婆心地劝她:“小姐啊,知道您馋,想吃烧鹅,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做不出来,等您养好了再说吧!”

    檀悠悠差点没疯,她买大白鹅是为了看家护院啊啊啊啊!那家伙看家护院是真正的六亲不认,不像狗,人家扔个肉包子扔点好吃的就叛变了。

    还是杨慕云懂得她的心,忙着催促柳枝:“是看家用的,不是吃的,趁早赶紧买了回来。”

    柳枝这才懂了,却不忙着干活儿,反而抓住檀悠悠的手哭道:“小姐,奴婢没照顾好您,昏头昏脑的竟然连您的意思都不懂了……”

    檀悠悠差点没抓狂,这都是些什么人呢!她必须赶紧好起来,不然只怕要先裴融一步离开人世。

    一夜平安度过,次日早上檀悠悠醒来,见俩丫头围着她看个不停,都是一言难尽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嘀咕,忙着要去照镜子,却被花氏抢先一步占了镜台:“我先来,我先来,稍后我要料理家务呢。”

    檀悠悠噘起嘴,她是觉着眼睛很难受,晓得一定还是肿的,但她们一个个这表现,是什么意思?莫非丑出了新高度?

    杨慕云安慰她:“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你现在是病人啊,这样最好。”

    早饭又是清粥小菜,檀悠悠刚想发作,花氏就紧张地道:“弟妹是不是怪我不会当家?大夫说了,你喝着药呢,最好吃得清淡些,以免与药性相冲。”

    “……”檀悠悠继续喝粥,喝着喝着,来客人了。

    寿王妃婆媳牵着姣姣的手就这么走进来,甫一照面,全都惊呆了。

    姣姣大声道:“融姐姐!你的眼睛呢?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寿王世子妃匆忙去捂女儿的嘴,抱歉地冲着檀悠悠干笑。

    毁容就毁容吧,檀悠悠也懒得去照镜子了,破罐破摔。

    寿王妃瞅她一眼,轻嗤:“多大点事,看你出息的。外头都在盛传你得失心疯了,我看就算没疯也不远了。”

    “???”檀悠悠的内心是茫然的,她什么时候得了失心疯?她自己怎么不知道?难怪对门邻居要给她介绍神婆,帮她收魂压惊。行吧,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她深信,乌云遮不住太阳!

    檀悠悠叹口气,无可辩驳也不打算辩驳。

    寿王世子妃有些担心地悄悄打量她,试探着道:“我们带了大夫过来,是给我们府里看病的大夫,祖上是御医,医术很好的,让他帮你看看可好?”

    檀悠悠乖巧地伸出手腕,她都失心疯了,难道还会害怕看医生吗?

    “这就对了。”寿王妃轻轻拍拍她的手,温言细语:“好孩子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苦尽甘来,你啊,好日子还在后头!”

    话音未落,就见檀悠悠肿得细缝似的眼睛里放出两道光来,贼亮贼亮的。

    寿王妃忍不住笑了,在她耳边低声道:“宫里已经下旨严查此案了,三司会审,郭阁老奉旨办理。陛下金口玉言,说向光只是人证,并非人犯,刚才呢,你叔祖父已经去京兆府提人了。”

    檀悠悠细缝似的两只眼睛里立时滴出两大滴眼泪,顾不得自己还在“失心疯”中,冲动地扑过去把寿王妃给抱住了。

    寿王妃吓了一跳,随即轻抚她的发顶微笑:“真是个好孩子,好样儿的!”

    檀悠悠反而有些害羞,忙着坐直身子低头擦泪,姣姣凑过来探着头看她,刮着脸笑:“融姐姐哭啦,羞羞羞!”

第260章 不速之客王瑟

    寿王妃等人并未久留,留下一堆补品就走了,说是等到接着裴融又来报信。

    檀悠悠坐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往院子里丢谷子,几只大白鹅自顾自地啄食着青草和谷子,压根不看她一眼。两只猫蹲在树上警惕地打量着这些不速之客,有心想把它们赶走,又觉着这货太陌生,个头也不小,不敢轻举妄动。

    潘氏拎着食盒走进来,先就被吓了一跳,随即就笑了:“我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呢,满京城只得你家往正院里养大白鹅,这拉了屎多脏啊。不过这东西看家护院是真好,你是个懂行的。”

    檀悠悠低着头不出声。

    潘氏走过去看她:“怎么不出声?真的丢魂啦?我又给你做了香酥鸡呢,这会儿皮脆肉香正好吃。听闻你接连吃了好几顿清粥,要不要尝尝?”

    檀悠悠猛然抬头,潘氏果然又被吓了一跳,指着她的眼睛震惊得掩饰不住表情:“你,你,你怎么成了这样子?”

    檀悠悠无奈地靠在廊柱上,嘶哑地道:“为了他呗。”

    潘氏心疼又钦佩,凑过去小声道:“你二哥刚才使人回来报信,说是今儿早上郭阁老见了他,跟他说了俩字,平安。你二哥仔细一琢磨就懂了,忙着使人回来给我报信,让我和你说,向光一定没事,让你把心放回去,耐心等待。”

    这消息又比寿王妃的消息更进了一步。

    檀悠悠是真的放松了,二话不说,打开食盒抓住香酥鸡就开撕,一口咬下去,一条鸡腿立时去了小半,唬得潘氏叫道:“你小口些,别噎着!”

    檀悠悠一边咀嚼,一边眯缝着眼睛冲着潘氏笑,潘氏被她笑得心都化了,便只是摸摸她的脸,嗔道:“你啊!”

    花氏却又快步走了进来,道:“悠悠啊,神婆来了,马上给你收魂压惊……”

    檀悠悠生无可恋地把鸡腿放下,眯缝着眼睛站起身来,僵硬地往前走。

    花氏不好意思地冲着潘氏一笑,轻言细语:“外头都说你得了失心疯,收魂压惊之后才好出门交际,不然咋办?”

    檀悠悠低头不语任折腾,做女人难,做裴坑坑的女人更难!

    神婆又唱又跳又烧香又做法事,最终庄严地当众宣布,裴少奶奶已经回魂并恢复正常,只需静养几日就与平常无异。

    看热闹的女邻居们说完祝福的话,拿着花氏赠送的小谢礼心满意足地离开。檀悠悠瘫在躺椅上一动不动,不用猜也知道,等到午后,整个白云巷就都知道裴向光的老婆好了。再等到傍晚,整个京城就都知道她恢复了正常。

    然而等到午后,她没等到寿王府送来的好消息,却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腹便便的王瑟被一群仆妇侍女簇拥着走进来,温婉可亲中恰到好处地带了几分同情关心:“悠悠你还好么?我前几天有些不大舒服,一直卧床养着,也没听说你们的事,直到昨天才晓得这件事……”

    檀悠悠还没来得及表态,罗衣就在一旁轻言细语地道:“我们皇子妃为大学士守着孝,又有了身孕,寻常不出门,也不过问外头的事。小皇孙有些调皮,皇子妃吃不下东西,孝期又不能吃荤腥,时常都要卧床养胎……

    昨天才听殿下说起这件事,皇子妃立刻请求殿下帮忙。殿下说早就把这事儿禀告给陛下了,也据理力争的,陛下一定会秉公处理,他也一直都有看顾裴公子,定不会让裴公子吃亏。皇子妃这才踏实了些,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您,这便又求了殿下,让她来看您。”

    檀悠悠眯缝着眼睛,冷笑再冷笑,这对夫妇真是臭不要脸,难怪凑成了一对,果然绝配。

    王瑟见檀悠悠不出声,便担心地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柔声道:“这是被惊吓着了,还没缓过来?我求殿下给你请个御医吧?”

    王瑟的手又冷又湿,檀悠悠觉着仿佛是那条被她打死的毒蛇,在她额头上爬过去一样的,于是嫌弃地打了个冷战。

    王瑟注意到了,不但不收手,反而更加亲近地检查她的眼睛:“这眼睛也该看一看,怎么就成了这样。”

    杨慕云看不过眼,说道:“不敢有劳皇子妃,寿王府送来的大夫和才刚走的神婆都说了,静养几日就好了。今天来探望的人太多,这迎来送往的,也不好静养。”

    王瑟脸色微变,强撑着道:“表妹这是怪我打扰了悠悠吗?”

    花氏赶紧打圆场:“当然不是了,皇子妃来探病,那真是天大的福气和荣耀。小姑是直性子,她是把您当成至亲,向您诉苦呢。”

    杨慕云口是心非地道:“就是这样的。皇子妃千万别和我计较。”

    王瑟微微一笑,握了杨慕云的手温柔地道:“怎么会呢?我没有姐妹,打小和你最亲近。你小时候总喜欢跟在我身后跑进跑出,吃了什么得了什么,高兴不高兴都要告诉我,夜里也总缠着想和我一起住,觉着我是世上最好的姑娘,谁也比不上我。我一直都记着的。”

    杨慕云心虚地看一眼檀悠悠,哼哧着道:“我那时候不懂事。”

    王瑟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很快恢复正常,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表妹是说和我亲近错了啊?”

    杨慕云道:“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说,我其实性子很不讨喜,娇蛮霸道不懂事,只顾自己喜欢不管别人的想法,给皇子妃添了许多麻烦。还好您不计较。”

    “我怎么会计较呢,你是我的妹妹啊……”王瑟的声音越来越小,神色也越来越落寞,呆呆地坐着不动了。

    “皇子妃,时辰差不多啦。”一个嬷嬷貌似恭敬,实则强硬地提醒道:“该回去了。”

    王瑟就站起身来,略带苦涩地冲着檀悠悠等人一笑,道:“悠悠你安心养着,有什么需要只管使人来与我说。但凡我和殿下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檀悠悠指指自己的喉咙,表示自己还出不了声,再恭敬地把王瑟送到门口,看她登车离去。

第261章 天仙都没我美

    王瑟歪靠在迎枕上,一张芙蓉粉面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罗衣跪坐在地上小心地给她揉着腿,低声抱怨:“表小姐真是的,胳膊肘往外拐。早年和您那么好,现下眼里心里却只有融少奶奶。”

    王瑟沉默不语。

    罗衣又大着胆子道:“这位融少奶奶啊,瞧着像是天真直白,其实真是心机深沉呢。家里个个都在说她好,哪有那么好的人?还能好得过您?还有大朴也真是的,您叫它,它竟然不肯过来!白养它了!”

    “住口!”王瑟用力一挥,茶几上的小壶滚落到地上,摔缺了一只角。

    罗衣连忙低头认错:“皇子妃恕罪,奴婢不敢多嘴了。”

    车外传来嬷嬷的声音:“皇子妃请恕罪,您怀着身孕,要多为皇嗣考虑,息怒戒躁。”

    “知道了。”王瑟仰起头,无声地大口喘气。

    马车很快抵达皇子府。

    二皇子在门前接着王瑟,笑眯眯地亲自扶她下了车,温言道:“瑟瑟辛苦了,如何?”

    “妾身不辛苦。”王瑟温柔得体地微笑,先给二皇子行了礼,才道:“妾身已和檀氏表达了殿下的关心,也告诉她,您一直关照看顾向光的事了。”

    二皇子点点头,问道:“檀氏当真得了失心疯?”

    王瑟道:“没看出来疯癫,人的样子瞧着倒是不怎么好,两只眼睛肿得几乎看不见,脸也有些浮肿,说不出话来,我说了许久的话,也没答一句。听说是请了好几个大夫看,寿王府也派了大夫过去,还请了神婆收魂压惊。”

    二皇子沉吟片刻,道:“向光成亲之后和从前大不相同了啊,这人脉,真的是广得很。寿王府帮着他倒也罢了,郭阁老竟然也帮他。”

    王瑟低头不语,只将手轻轻托着腹部。

    二皇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说道:“听说寿王已经赶去京兆府提人了,我打算稍后去看看向光,你要不要一起?”

    王瑟微笑摇头:“妾身就不去了,安胎要紧。哎呀,他踢我呢!殿下您摸,这里,这里,凸起来的地方,嬷嬷说这是手……”

    二皇子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兴致勃勃地将手覆上去,然后高兴地道:“真的呢。”

    王瑟半垂眼帘,掩去眸色。

    ——*——*——

    仿佛已经大局已定,又仿佛还很遥远。

    檀悠悠顶着一双金鱼眼,慢吞吞地在自家宅子里到处晃悠,心里想的都是,裴融怎么还不回来?寿王府怎么还没来送信?不会临时发生什么变故吧?

    走着走着,她走到了存放自制瞭望梯的地方,于是蠢蠢欲动,又想故伎重施,爬到高处瞭望巷口。

    柳枝及时出现阻止了她,苦口婆心地道:“小姐啊,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上,您还是忍着些,小心谨慎再小心谨慎吧。让人说您装疯卖傻也不好,说您真疯了更不好,是吧?”

    檀悠悠从眼缝里蔑视着柳枝,这臭丫头,从前怎么没发现她的口才竟然这样好呢?

    柳枝丝毫不惧,拉着檀悠悠往回走:“再说了,您这模样怪吓人的,万一吓着隔壁小孩子怎么办?邻里们这么热心这么好,您也不想的吧?”

    “……”檀悠悠甩开柳枝的手,大步往前走,决定在裴融回来之前都不和这个毒嘴丫头说话,必须叫她知道教训!

    柳枝抿嘴笑笑,冲着站在远处张望的花氏比了个手势。

    花氏点点头,示意她再接再厉。

    檀悠悠并不知道家里人已经结成同盟,共同对付她了,回到主院又百无聊赖地喂了一圈大白鹅,再撸了两回猫,终于没能敌过安神药的威力,倒在床上睡着了。

    睡得正沉稳之际,突然觉着脸上有些发痒,她以为是猫,就伸手去推,迷迷糊糊地道:“大朴别闹。”

    谁想还是痒,她又以为是小猫,就伸手去捞:“小朴啊,要睡觉就过来,别闹。”

    不想这一捞竟然捞着一只温热的大手,檀悠悠下意识地以为屋里又是进贼了,吓得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熟悉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啊!”她大叫一声,张开双臂准备朝裴融扑去,突然又想起来自己的水泡眼,就又惨叫一声紧紧捂住眼睛,背转身去藏起来,不肯给裴融看到她的丑样子。

    裴融无奈地摸摸她的背,沉声道:“别怕,我不嫌你丑。”

    “我不丑!”檀悠悠死鸭子嘴硬,“你看错了。”

    裴融好笑得不行:“是是是,你不丑,你美如天仙。”

    “天仙都没我美。”檀悠悠说着,又嫌声音嘶哑难听,于是缩在被窝里不说话不露头,只管闷着。

    “天这么热,你这么闷着不难受么?”裴融好说歹说,她只是不听,他只好起身道:“行吧,我先走了。”

    刚动了一下,衣襟就被牵住了,檀悠悠一只手蒙着脸,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角,小声道:“夫君,你吃过饭没有?”

    裴融瞬间被水一般的柔情给湮没了,他环抱着檀悠悠的肩,和她头抵着头,同样很小声地道:“吃过了,叔祖父接我出来,先带我收拾干净,又给我包扎了伤口,吃饱了才送我回来的。”

    “伤口?”檀悠悠顾不得自己的丑样暴露,“唰”地一下跳起来,努力睁大眼睛道:“你伤着了?哪里?我怎么不知道?快让我看看!”

    裴融看着她的小眼睛,想笑又心疼,一本正经地道:“少了个脚趾头。”

    檀悠悠立时“嘶”了一声,脸皱成一团,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裴融专注地看着她,她却又不哭了,气势汹汹地眯着小眼睛道:“你骗我!你这个没良心的!看着我担心害怕很好玩吗?少了哪个脚趾头?拿给我看!要是没少,我现场给你弄一个下来!”

    裴融轻轻环住她,一直看到她的眼睛深处去,低声说道:“怎么弄?像野人婆那样一口咬下来,当成炒豆嚼吧嚼吧吃掉吗?”

    檀悠悠瘪瘪嘴,无声地哭了。

    这是她之前无聊,和安宝、姣姣讲的野人婆偷吃不听话小孩子的故事,裴融当时不屑一顾,说她胡说八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没想到他全记住了。

第262章 谁也不及你

    夏日悠长,窗外光影轻摇。

    檀悠悠小心翼翼地把裴融扶到窗边,让他坐下,再很轻很轻地帮他解开衣带,说道:“我要脱了啊,要是疼你就说。”

    裴融含着笑意,低声道:“嗯……”

    檀悠悠就屏住呼吸,替他将上衣缓缓脱下。

    裴融向来讲究穿着整齐,哪怕是三伏天,也是穿得严丝合缝、一丝不苟,脱去外衣,又有里衣。

    挺直宽阔的背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白布条,檀悠悠顿住手,不想动了,只呆呆看着裴融。

    微风自窗外而入,拂动碎发,裴融端坐着,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宁静地看着窗外那枝才探头的粉色月季,耐心地等待檀悠悠。

    她不动,他也不动。

    她不说话,他就静静地等着。

    半晌,一只温软的手小心翼翼地触了他的背一下,又受惊似地飞快拿开。

    又过了片刻,檀悠悠轻轻靠在他肩上,脸贴着他的肌肤轻声道:“我这样,你疼吗?”

    裴融反手握住她的手:“不疼,一点都不疼,真的,你上次拿去的金疮药很好。”

    檀悠悠不相信,却又十分自责:“我上次明说是去看你,却连你受了伤都不知道。只以为你是饿了……”

    “是我不告诉你的,不是你的错。”裴融侧过头,轻轻吻了她的手一下,“你看,你多周到,竟然想到给我带金疮药,再没有比你更周到体贴的了。”

    “真的吗?你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我都是最周到体贴的?”檀悠悠恬不知耻地追问。

    “是。谁也不及你。”裴融轻轻后仰,靠在她怀中。

    檀悠悠生怕弄疼他,丝毫不敢动弹,只将两只手捧着他的脸,一寸一寸地摸下去。

    裴融先还睁着眼睛,后来就半闭了眼睛,再后来就这么坐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等到檀悠悠发现这个事实,肠子都悔青了。

    之前人家就在床上,她非得把人拉到窗边检查伤口,衣服脱了吧,又没勇气解开了看,然后就让人这么睡着了。

    是老老实实站在这里当人形椅背?还是狠心把伤员叫醒?檀悠悠果断选择了后者:“夫君,夫君,床上睡。”

    裴融并不像她那样赖皮难收拾,才叫就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找里衣,非得穿上才舒服,不忘安慰她:“伤得不重,别看缠得密密麻麻的,其实就是七零八碎几个小伤口。我先睡一觉,有事或是晚饭叫我。”

    “嗯。”檀悠悠飞奔向前,抢着把床铺好,半蹲着请裴融:“夫君请上床歇息。”

    裴融宠溺一笑,抬手摸摸她的金鱼眼,趴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檀悠悠见他这样扭着头趴着睡,先就替他难受得慌。天气热,她怕他缠着绷带还穿着衣裳热,就拿了蒲扇在一旁轻轻地搧,等到裴融睡熟了,这才坐到桌边提笔画张图纸,拎着去寻廖祥。

    廖祥见着那图纸就笑了:“少奶奶这是要做什么?”

    檀悠悠一本正经地道:“夫君背上有伤,须得趴着睡觉,扭着脖子太难受,寻张榻改一改,这里挖个洞,再叫针线上做这样两个圆洞型的枕头,他才好睡觉。”

    简而言之,这就是个改良版的美容床。

    杨慕飞从外头进来,刚好看到这东西,不由得笑了:“这东西好啊,许多挨板子的人都会需要。要不咱们顺手多做几张拿了卖,给向光挣个医药费?”

    檀悠悠大方得很,随手就将图纸丢给杨慕飞:“行啊,这事儿就拜托大表哥了,多做多得,扣除夫君的医药费,余下的都是您的辛苦费。”

    杨慕飞喜滋滋的:“弟妹给这东西想个名儿?”

    “我懒得动脑子,大表哥自己来吧,也别说是我给你的,就是你自己想的。”檀悠悠打个呵欠,决定再去睡个回笼觉——就躺在裴融身边看着他睡。

    杨慕飞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复杂地和廖祥说道:“这世上怎会有这么淡泊名利的女子呢?”

    廖祥憨憨傻笑。

    杨慕飞又补充:“她的心思全在怎么吃好玩好睡好上去了。”

    廖祥继续憨憨傻笑。

    “你可以让针线上先做着枕头,我争取天黑之前赶个粗工出来,让向光今夜就用上,舒舒服服养伤,早些痊愈。”杨慕飞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揣着图纸笑嘻嘻地走了。

    裴融睡得很熟,虽然檀悠悠严重怀疑他会落枕,却不影响她欣赏他的美颜。

    看了一回,她由不得地叹息,瘦了,瘦了,她养肥的猪被京兆府饿瘦了,不过还是好看,她噘着小红嘴,凑过去偷亲了裴融一口,再心满意足地蜷在他身边睡着了。

    等到一觉醒来,天都黑尽了,四周静悄悄的,空旷又寂静,仿佛天和地、人世间,都离她和裴融很远很远。

    檀悠悠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摸索着起身点亮了灯,柳枝立时在外面轻声道:“小姐,要让厨房准备摆饭吗?”

    “好。”檀悠悠正要叫醒裴融,却见他脸色潮红,伸手一摸,烫得吓人,于是所有柔情蜜意、诗人情怀全都一扫而空,忙着叫柳枝去请大夫,又打了温水给裴融擦身降温。

    因是深夜,要请大夫很麻烦,人到之后差不多已经二更天。诊断结果和檀悠悠料想的差不多,牢房太脏,没能吃好睡好,还受着伤,所以病了。

    大夫利索地把裴融伤口打开了看,却是些细小的齿状伤口,有些地方已经感染,红肿不堪。

    “这伤口早上才处理过,处理得很好,用的药也很好。少奶奶可去把这药再寻些来,明日换上。”大夫照旧把裴融的伤口包扎好,开了药方:“裴公子身体底子好,人又年轻,很快就会好的,不用太担心。”

    檀悠悠一一安排妥当,见裴融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少不得追问:“他为什么一直没醒?要不,您再给他瞧瞧?”

    总怀疑大夫没看到位是怎么回事?她可以改名叫做檀大妈了。

    大夫笑道:“或是之前一直没能睡好。不用担心,休息好了比吃药还管用。”

    睡觉是自我修复嘛,檀悠悠懂了,又问:“大夫啊,以您的经验,外子这伤口是什么弄的?”

第263章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大夫为难:“少奶奶,这伤口在下还是第一次见着,说是钉板吧,这又是齿状,要不,等到裴公子醒来,您再问他?”

    只能如此了。檀悠悠垂头丧气去熬药,柳枝劝她:“您也需要休息,这种小事交给奴婢做就行。”

    檀悠悠很倔强:“不,我要亲力亲为,不这样,夫君如何能感受到我的关怀和诚意,以及心疼呢?”

    “……”柳枝无言以对,由着檀悠悠自由发挥。

    檀悠悠盯着沸腾的药罐发了会儿呆,突然扔了蒲扇紧紧抱住柳枝:“我好怕啊!”

    俗话说得好,无知者无畏,知道得太多就容易想太多。

    比如此刻,她就会忍不住乱想,裴融会不会感染破伤风啊,或者染上伤寒啊,再不然坏疽……反正啥可怕,她就联想到啥。

    柳枝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但是既然自家小姐害怕,那就得安慰,于是抱着檀悠悠轻柔地哄着:“不怕,不怕,会好起来的。”

    檀悠悠瘪瘪嘴,想哭,又没能哭出来,毕竟这些天眼泪都哭干了,再哭就要瞎了。

    “小姐啊,你变了。”莲枝在一旁看她俩抱得紧紧的,颇嫉妒,忍不住说两句酸话。

    “哪里变了?我还是我。”檀悠悠不承认,她最多就是眼睛变小了而已,过两天恢复正常,就会比从前还要漂亮!

    “你比从前更担心姑爷了。”莲枝年纪小小,看问题却很准。

    檀悠悠默了片刻,道:“其实吧,是这么回事。从前我没经历过,轻易就得到了,所以不怎么珍惜。这次差点失去才发现很宝贵,所以说,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珍惜。”

    俩丫头似懂非懂,檀悠悠好不容易深刻一回,却没有观众,真是觉着没劲透了。忽听杨慕飞在屋里笑道:“弟妹,向光醒了。”

    檀悠悠赶紧丢了蒲扇跑进去,但见裴融已经由杨慕飞扶着坐了起来,二人目光一碰,就再也舍不得分开。

    杨慕飞“啧”了一声,问道:“还需要我帮忙么?”

    “没有,你快走。”檀悠悠和裴融异口同声。

    “满屋酸臭味。”杨慕飞讨了个没趣,低声嘀咕着走了。

    檀悠悠想要一本正经地问裴融有没有好一些,说出来的却是:“夫君啊……你可吓坏我了啊……”

    “呃……”她捂住嘴。

    裴融严肃地看了她片刻,微微笑了,朝她伸出大手:“扶我去看你新做的卧榻。”

    檀悠悠刚把他扶起来,他就整个儿压在她肩上,长长的手垂下去,好巧不巧刚好落在她的心房上。

    檀悠悠只觉着那个地方热得发烫,忍不住微微红了脸:“不老实。”

    裴融一本正经地摸了一把:“你不是说被我吓坏了吗?我试试你的心跳得厉害不。”

    “……”檀悠悠沉默无语,感觉好像,是被调戏了?想当初,她和裴融说她的心跳得很厉害,他就要呵斥她不正经,现在竟然要主动试她的心跳得厉害不?

    “这个卧榻……太丑了!”裴融盯着新鲜出炉的美容床看了会儿,嫌弃无比:“好端端的中间挖个洞,奇奇怪怪的。”

    檀悠悠怒了,皮笑肉不笑地道:“夫君不必勉强,这东西呢,我其实是给自己做的,毕竟我喜欢推拿啊,往身上涂点香膏保养啊,这样趴着蛮舒服的,也不用担心自己落枕,变成歪脖子。”

    “能防止落枕么?那我将就了吧。”裴融利索地趴下去,然后说道:“也就一般吧,奇巧淫技。”

    “……”檀悠悠若非看他是个伤员病号,非得把他从榻上踹下来不可。想了又想,说道:“之前我挺担心夫君的,特别怕你那啥。现在一点都不担心了。”

    裴融很好奇:“为什么?”

    “祸害遗千年呗。”檀悠悠甩袖就走,真是的冤家啊,顺眼不过半日,又开始彼此嫌弃了。

    “悠悠。”裴融拉住她的袖子,很小声地道:“我逗你玩儿的,就怕你担心。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很喜欢。”

    檀悠悠冷血无情,站着不动:“这话说得太一般了,不能打动我。”

    “在京兆府大牢,你和我说,你没后悔嫁给我,你挺喜欢我的,能不能再对我说一遍?”裴融的声音还是很小,但是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

    檀悠悠傲娇:“你求我啊。”

    “我求你。”裴融的语气很认真。

    檀悠悠这才俯身下去,贴在他耳边小声道:“裴向光,我没后悔嫁给你,我挺喜欢你的,希望你做个祸害,祸害我千年。”

    说完之后,檀悠悠莫名觉得向来极厚的脸皮有些热,那会儿在大牢里,阴沉沉悲惨惨的,这话很容易就出了口,这会儿说着,总觉得有点别扭啊。

    裴融从美容床的坑洞里抬起头来,扭脸看着她很认真的道:“我也没有后悔娶你,我……非常非常喜欢你,即使你是个眯缝眼。”

    檀悠悠抬脚就踹,却被裴融抱住了脚,很认真地问:“你几天没洗脚了?”

    “……你失去我了。”檀悠悠拔出自己的脚,气呼呼地端药去,男人就是宠不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裴融乐呵呵地笑起来,重回人间的感觉真好。

    第二天早上,夫妻隔着一条道互相打招呼:“醒了?”

    “醒了。”

    “好些没有?”

    “好多了。”

    “过来陪我?”

    “夫君过来!”

    “我又伤又病。”

    “我半夜看过了,你早退烧了。”

    “夫为妻纲!”

    “天亮了,夫君快醒醒吧!”

    “今早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想喝鸡汤。那天的鸡汤几乎都洒了。”

    “鸡汤会有的,鸭汤也会有的。在这之前,先说说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裴融不怎么在意地道:“听说是一种新做的刑具,专用来对付讲假话的人犯。”

    问一句,往背部凿一下,一共三十六下,每一下他都牢牢记在心里。

    但这些,就不必说给檀悠悠听了,女人始终是女人,哪里比得上男人坚强呢?

    檀悠悠没再继续追问,而是顺从裴融的意思,过去帮他挪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侧躺着,她再和他面对面躺下。

第264章 夫君,帮忙端菜啊!

    裴融身体底子好,加之受伤后没有耽搁太久,寿王府给他用的也是最好的伤药,檀悠悠又极尽所能给他调养,伤口恢复得很好。

    养到第三天的时候,伤口已经全部消肿结痂,可以仰卧,只是人还是比之前消瘦,无人的时候,他经常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花草树木发呆。

    檀悠悠很担心他是否得了创伤后应急障碍症,因此总是在他发呆的时候赶着大白鹅,抱着两只猫,牵着两条小狗跑到窗外和他打招呼。

    大白鹅随地拉屎,小狗经常和猫打架,打完之后又和大白鹅打,院子里吵得很,裴融先是不管,后来就嫌烦,逼着檀悠悠亲自打扫大白鹅拉的屎。

    檀悠悠往往耍赖逃跑,他去追她,十次总有那么一两次抓住,于是就拿了戒尺监督她铲屎,逼着她教小狗上厕所。

    檀悠悠哪里又是能做这种耐心事的人呢?坚决把锅甩给下头的小厮,以至于裴融只要看到她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出现,立刻就要拿着大笤帚冲出去把他们扫地出门。

    檀悠悠故意逗着他打闹嬉笑,半个月后,裴融终于不发呆了,还和从前一样一本正经、神色肃穆,摩拳擦掌:“安宝和姣姣为何还不来上课?难道要当先生的亲自去请吗?”

    裴校长复活了!檀悠悠兴高采烈地通知孟嬷嬷和寿王府,赶紧把那两小只送过来上课。

    孟嬷嬷有些羞愧,送安宝来上课时,拉了檀悠悠的手在一旁说悄悄话:“才知道消息就去寻了长公主,长公主说是会设法通过太后娘娘帮着说情,可是一直没消息,又去了两次都没有遇着公主。”

    给人帮忙不是简单事,除了实力还要讲机缘,檀悠悠很想得开,反倒安慰孟嬷嬷:“长公主也要求太后娘娘,或许机会不对,也或许求过了,只是咱们不知道。您啊,别放在心上,说不定哪天又帮上忙了呢?”

    孟嬷嬷见她神色与往常一般无二,裴融也还是一如既往地严格教导安宝,这才把心放了回去,只更加敬重他二人,只要有机会就在旁人面前说他们的好话。

    国丈府的案子审得如火如荼,各方势力都在搞事,然而有皇帝亲自过问,郭阁老坐镇,并不能翻起大的浪花。

    裴融这个关键人证,也因为皇帝一句话,得以在家正常休养,只在需要时露面说说具体经过,证实钟希罂是怎么回事。

    檀悠悠从不主动过问详细,她知道裴融非常在意钟希罂那样对待他,被权贵子弟亵玩,对于有志气的男儿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但裴融每次回来,都会和她说起今天见了谁,说了些什么,语气正常,面容平静。

    檀悠悠总是安静地聆听,听完之后再给他弄一顿好吃的,说说笑笑,尽量让裴融保持愉快。

    花氏和杨慕云在裴融回来后的第二天就搬回去了,杨慕飞倒是经常过来,他的担心和檀悠悠是一样的,都怕裴融因为这桩案子毁了声誉。

    这种担心一直持续到一个月之后,由于涉及到的人和事越来越多,滚雪球似的扯出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朝廷上下都希望赶紧结案算了,于是也就真的结案了。

    皇后称病,退居别宫,钟希罂及帮凶斩立决,国丈府买凶杀人、目无纲纪、胁迫逼索宗室被明确,夺爵,罚没家产,家中男丁有判刑的,也有着即刻返回原籍的。

    所谓即刻返回原籍,那就是自旨意下达之时起,便要立刻离京,丝毫不能停顿,别想着还没收拾衣物钱财啥的,停下来一收拾,就得出大问题。

    皇帝尚且还算仁慈,下旨时选了个好天气,没叫钟家人顶风冒雨的走。

    然而,凄惨还是真凄惨,至此,曾经喧嚣一时的国丈府在京中彻底失去影踪。

    樊贵妃盼了十多年,终于如愿统摄六宫,却也止步于贵妃之位。因为钟皇后说了,她感念皇恩,一定要好好活着为皇帝、太后祈福。与此同时,皇帝又新宠两名更年轻貌美的宫妃,分薄了樊贵妃之宠。

    裴融的名誉并没有被破坏,官方的定义是,他偶然知道真相后,不顾自身安危坚持为那二十多条冤魂伸冤。

    之后檀悠悠才知道,这主要是因为郭阁老和寿王的关系,这俩老人家明里暗里都在护着他,说是维护皇后尊严,宗室尊严,最终得宜的却是裴融。

    据说,福王府也在中间使了不少力气,其中最有名的一件事,莫过于一名得势的宗室子弟闲谈时以轻慢的语气提起裴融,被福王世子打断鼻梁并掉了两颗牙齿。

    这事儿闹到宗人府,福王世子不但被罚钱还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尘埃落定那一日,裴融带着檀悠悠先设香案,遥拜皇室先祖,再拜家中供奉的长辈牌位。

    陈二郎约了一群同乡和仕子,在白云巷口燃放了一千二百响鞭炮,又在巷子里摆了十多桌酒席,说是要给裴融去晦气。

    檀悠悠本不想让陈二郎夫妇花这个钱,裴融却叫她安心受了:“当初陈二哥高中,我们替他打发了报喜的公差和恭贺的人,也没要他还钱。他这样的人,怎肯白占咱们便宜?就当是礼尚往来好了,他们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再好的朋友也要讲究平衡之道,有来有往才开心,檀悠想明白之后,就高兴地接受了陈二郎夫妇的好意。

    没想到的是,这桩案子影响太大,前街后巷的人都来恭贺,还有许多文人也赶了来,原定的十多桌酒席就不够了。廖祥赶紧在附近酒楼又定了十桌,从巷里一直摆到巷口。

    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向来严肃清冷的裴融也不禁湿了眼眶。

    檀悠悠吼哑了嗓子,就怕怠慢任何一个带着好意而来的客人、友人。多难得啊,从不被待见的安乐侯之子,成为广受赞誉的向光公子,这中间也有她一份功劳呢。

    想到这里,她就看到自家男人一本正经地站着发呆,于是一声狮吼:“夫君,帮忙端菜啊!人手不够了!”

第265章 互吹互擂是夫妻

    裴融把一盘鱼放在角落里的桌子上,生硬地招呼客人:“各位请慢用,需要什么只管让他们添!”

    檀悠悠端着一壶酒过来,笑眯眯的:“夫君敬酒啊!”

    裴融哪里做过今天这种事?心情激荡加之忙得昏头昏脑,檀悠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假思索地端起酒杯,行礼敬客:“我敬诸位,感谢诸位……”

    忽听身边一位男客笑道:“向光,恭贺你啦……”

    这声音特别熟悉,裴融定睛一看,竟然是袁知恩,当下就笑了:“袁家舅舅也来了!您怎么也不说一声,往屋里坐?”

    袁知恩朝他摆摆手,眼睛看向他的衣襟:“我看你们忙得很,不想添麻烦,左不过是吃饭,在哪儿吃不一样?怎么,你这是亲自动手了?”

    裴融顺着袁知恩的目光一看,自己原本洁净的袍子前方不知何时染了一大块油渍,两条浓眉立时皱了起来,忙着就要去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啊。马上还会再脏的。”檀悠悠给袁知恩斟了酒,笑道:“是吧?舅舅。”

    “这倒是真的。向光始终还是书生意气,不食人间烟火。”袁知恩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突然想起来:“是了,我今日带了友人过来,也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是我的恩人明老。”

    靠墙坐着的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青衫纱帽,神态威严,微胖,双目炯炯有神。见檀悠悠和裴融行礼,不过淡淡颔首而已,显得颇为倨傲。

    檀悠悠并不在意,热情地招呼他们吃好喝好,告了罪就准备去招呼其他人。裴融则是被袁知恩拉了坐下:“陪我家恩人喝一盅,叫他们忙去,这么多下人,哪有让主人亲自端菜送酒的。”

    那叫明老的人也道:“正是,这小娘子是你媳妇吧?安乐侯府好歹也是宗室、侯爵,堂堂主母抛头露脸,大呼小叫的招呼客人,成何体统?你也不管管?”

    檀悠悠一听这话就来气,刚还说裴融不食人间烟火,这位才是不食人间烟火呢!她和裴融能够顺利脱困,靠的是什么?靠的正是这些人的呼声和议论。

    人家欢欢喜喜来恭贺他们,她却要和裴融摆侯门宗室的架子?别逗了!那叫自绝于人民!

    但这是在外头,对方又是袁知恩的朋友加恩人,说不定还是个隐藏的王者,檀悠悠决定静观裴融应对。

    裴融不慌不忙地给这明老斟了酒,温和地道:“您老说得是。平时内子并不这样,她虽性子跳脱,却是很懂规矩的,日常不得允许绝不出门。今日乃是因为我家卷入一桩官司,多得友人和邻里襄助,我们夫妻十分感激,不知如何报答才好,思来想去,唯有亲手执壶斟酒,端菜送饭才能聊表寸心。”

    答得漂亮!檀悠悠给了自家男人一个赞许的眼神,微笑着行了个礼,轻言细语:“正是呢,当时小妇人吓得六神无主,多亏邻里友人相帮,才能守得云开日出。否则,只怕还没等到天子主持正义,小妇人就先哭死了。”

    明老瞥她一眼,淡淡地道:“天子主持正义,是来得迟了些啊,这么冤枉的案子,居然拖了那么久才过问!”

    “明老!话不能这么说的!”檀悠悠吓得小鹿眼瞪成牛眼睛,裴坑坑已经够坑了,这位更坑啊!

    明老严肃地道:“为何不能说?”

    檀悠悠认真地道:“天子管着天下呢,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吃饱穿暖,这些大事要操多少心啊。这么多事,就算排队,也得慢慢来嘛。况且皇爷秉公执法,没有包庇国戚,是真正的好皇爷!”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再竖个大拇指:“旁的不说,咱们这些人能够安心坐在这里吃吃喝喝,说笑玩闹,也是沾了皇爷勤政的光呢。”

    袁知恩“嘿嘿”的笑了:“说得好!”

    明老一瞪眼睛,袁知恩就低了头。

    檀悠悠看得清楚明白,隐隐觉着自己大概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明老又道:“话说回来,我有一事不明,本朝宗室封爵就没有封为侯的,安乐侯府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就很考人了。

    檀悠悠很紧张,怯生生地瞅着裴融,试图向他传递重要提示,千万好好回答啊,老兄!

    裴融平静一笑:“实不相瞒,在融看来,能够封侯已经很好。毕竟不是谁都能生下来就拿俸禄的,这都是沾了血脉的光。若非陛下殚精竭虑操持国政、养着宗室,让我等衣食无忧,我不可能想学琴棋书画就学琴棋书画,想娶如花美眷就能娶到如花美眷。呼奴使婢,高床软枕,出入车马,锦衣玉食,还想要什么呢?”

    明老沉默地打量着裴融,一双眼睛利如鹰隼,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

    然而裴融是真的很平和,说到最后,甚至下意识地看向檀悠悠,与她相视一笑。

    檀悠悠赶紧配合地露出傻瓜般的崇拜之笑,啊,这个答案真好,她也不喜欢不知足的人呢!咸鱼只想每天都能轻松安逸,简单快乐。

    明老突然点了她的名:“檀氏,你觉得你夫君怎么样?旁的女人都希望自家夫君封侯拜相,你呢?”

    檀悠悠红着脸,害羞的小声道:“明老,小妇人自然是觉着自家夫君最好啦。夫君长得好看,品行高洁,温和有礼,知足常乐,还懂得很多大道理!”

    明老点点头:“客人多,你们自去忙吧。”

    裴融和檀悠悠告了退,继续忙个不停,刚才的事很有些蹊跷,但比起这件事来,如何把这群客人招呼好并打发走才是眼前最重要的大事。

    好不容易松活些,檀悠悠回头去看,袁知恩和那个明老早就不知影踪了。

    客人散去,喝得醉醺醺的陈二郎尚且拉着裴融的手不肯放他回家:“我们再喝一杯,难得高兴。”

    裴融嫌弃地看看自己身上的各种酒渍油渍,毫不客气地把陈二郎推进陈家大门,大踏步赶回去换洗。

第266章 千百种过法

    檀悠悠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房里,只听得净房里一阵水响,小心脏立时小鹿似的一阵乱跳。

    这都一个多月了,裴某人的内伤、外伤应该都养好了吧?官司了结,邻里之间如此融洽,如此美好的夜晚,不能浪费啊!

    于是赶紧地跑到隔壁厢房,指挥柳枝、莲枝一通忙碌,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这才长发飘飘、仙气十足地回房去。

    裴融已经收拾妥当,换好里衣坐在床边等她了,见她进来就道:“去哪里了?为何才回来?”

    檀悠悠脱去外袍,在他面前转个圈,眨巴眨巴小鹿眼:“夫君你猜……”

    老夫老妻,裴融自然能懂,当即笑出声来:“像个妖精似的。”

    檀悠悠不服气地扯扯新做的粉红色半透明小纱裙:“你见过这样美的妖精吗?”

    “没见过。”裴融注视着她,眼神渐渐变得幽暗。

    檀悠悠再抓住他的衣襟使劲一扯:“你见过这样全心全意待你好的妖精吗?”

    “唰”的一声轻响,又毁了一件衣服。

    裴融皱着眉头,垂眸看看自己***的胸,再看看檀悠悠还放在他胸前的白胖爪子,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不高兴地道:“你又喝酒了?”

    檀悠悠坚决不承认:“我没有,别瞎说。”

    裴融瞅着她,眼神分外严厉:“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今天人多事杂,你不能喝酒?”

    “我真没有,不信你闻,哈……”檀悠悠把小红嘴凑过去,对着裴融哈气。

    裴融毫不犹豫地把她放倒了,他今天非让这小女人看看,究竟谁的力气大!让她动不动就撕他的衣裳!动不动就把他掀翻!今天他要把她翻一百遍!翻到她求饶为止!

    许久之后,檀悠悠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一动不动,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在这个特别的日子炫耀武力了。

    事实证明,男人的自尊心真的不能小看……要不然就是这段日子给裴某人补狠了,看他得瑟的。从明天起,停了他的补品!

    裴融心满意足地吹灭灯,再把檀悠悠用力拽入怀中搂着。

    “轻点啊,轻点,还请夫君怜惜我这朵娇花……”檀悠悠觉着裴某人今晚格外粗鲁,难道真以为她是铁打的吗?现在再装娇弱来得及不?

    裴融自然是没理她,檀悠悠打个呵欠,准备睡觉,困意正浓之际,身边的男人突然戳戳她的腰:“你觉着今天那位明老是谁?”

    “不是普通人。”檀悠悠说完废话之后,突然想起来:“夫君,你早前参加赏荷会夺魁,御前失仪,难道没有见过那位吗?”

    裴融沉默片刻才很不情愿地道:“还没来得及走进大殿,就被打出去了……”

    “……夫君是被人暗算了吧?”檀悠悠拍拍他,好惨的娃,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说我心怀怨怼,不敬天子。”裴融幽幽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所以即便今天这位明老就是微服的天子,他也并不指望能够得到更多,能和檀悠悠安度余生也很好了。

    檀悠悠很赞同:“所以吧,以后咱们还是踏踏实实过好小日子吧。人生苦短,何必那么较真呢?早起晚起没太大区别的,对吧?”

    “不对。就算只过普通小日子,也有千百种过法,我要让你过最好的那一种!”裴融瞬间又激昂起来。

    “呃……”檀悠悠一头栽倒在床上,她死了,坑坑怎么就这样追求上进呢!这样真的太不好了!

    裴融还在碎碎念:“此生我再不要你身陷险境、四处求人,踏入牢狱那种污秽之地受惊吓,更不要你踌躇街头泪洒衣襟,哭到没有眼睛哑了嗓子……”

    檀悠悠再也忍不住,抓住被子低声咆哮:“我有眼睛!我有眼睛!一百遍,我有眼睛!”

    她当时不就是眼睛肿成细缝有点久吗?还能看路视物,怎么就不是眼睛了?大眼睛小眼睛,不都是眼睛?这些人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这件事?肯定是因为嫉妒她眼睛大而美!

    裴融忍着笑意再次搂紧她,轻吻她的额头和眼睛:“知道了,你有眼睛,你有一百双眼睛。”

    “我又不是蜈蚣精。”檀悠悠戳戳男人厚实有力的胸肌,心满意足地睡了,做了一夜的美梦。

    梦里她过上了咸鱼的生活,裴校长对她有求必应,动不动就跪舔……啊,多么美好的生活!多么可爱的男人!

    檀悠悠还没感叹完,就被裴融魔音穿耳:“起床,起床,起床,到点了,到点了……”

    檀悠悠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仇恨地瞪着裴融:“你能不能让我一直爱你?”

    “……”裴融没跟上她的思路,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总之就是每日一发起床气就是了,于是大度地亲亲檀悠悠的脸,低声道:“娘子很美。”

    檀悠悠震惊了!心情立马美妙起来,正想娇滴滴地夸一句“夫君真俊”,裴融的大手就捏上了她腰间的嘟嘟肉:“可惜就是腰有点粗肚子有些肥,至少三斤肥肉,割下来很大一块。”

    “我恨你!”檀悠悠伤心的哭了,果然对她百依百顺、动不动就跪舔的裴校长,她只配在梦里拥有。

    两刻钟后,被迫跟着裴融打拳舞剑的檀悠悠一边有气无力地划水,一边偷偷地给裴某人丢白眼。

    裴融视而不见,坚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总有一天他会让檀悠悠习惯这种生活。

    晨炼之后吃早饭,然后就是各自给自家学生上课,再然后就是吃午饭,饭后檀悠悠管理家务,裴融外出巡视铺子。

    裴融刚走,檀悠悠就把账簿一丢,这才成亲多久呢,就过上了这种无聊无趣的生活,想到每天都要在相同的时间、地点做相同的事,她就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柳枝提议:“要不,咱们去隔壁走走?”

    檀悠悠不想去,潘氏近来身子沉重,多数时候都在睡觉,她去就是打扰人家休息,还不如自己也睡一个呢。

    可惜躺下之后怎么也睡不着,她慢慢明白了,她的生活习惯已经被裴某人改变了!

    这可真是!檀悠悠不能原谅自己,正自懊悔,周家的进来笑道:“少奶奶,有客人来了。”

第267章 不然就是小气

    “五表妹,早就想来看你和妹夫,奈何近来家中事情实在是多,今儿他生病,明儿他进学,婆母欠安,你二表嫂怀着身子,家里的事全压在我一人身上,我是忙得脚不沾地……”

    周大表嫂拉着檀悠悠的手,轻言细语地说着:“好不容易有了空要来,家里又出了点事,你大表哥不得不去处置,这又耽搁了不少时候。我有心独自过来,又怕失礼。这一拖,就拖到了今日。”

    周大表哥笑着附和:“正是,你大表嫂一直和我念叨,骂我为何这么多事,担心你们以为我们是在刻意回避。我也不想的,但是吧,人在世间太多不得已……表妹和妹夫没有怪罪我们吧?”

    “当然不会啦。要也只怪坏人,干嘛要怪自家亲人?又不是你们害的我们……”檀悠悠笑眯眯的,她本就没指望周家人能伸手帮忙,上门求助不过尽礼而已。要不是周家夫妇突然登门,她都忘了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给表妹夫备了些补品,还望不要嫌弃。”周大表嫂递过一张礼单,是四样补品:人参、茯苓、燕窝、灵芝。

    寻常走亲戚看病人,这几样很拿得出手了。

    “人到人情到,表嫂太客气。”檀悠悠只当周家是心中有愧,特意送礼弥补一二,便想着稍后也备一份礼去看看“养病”的周家大舅母,还礼的同时也圆了彼此脸面,不赊不欠不亲不怨,你好我好大家好。

    周大表哥不停往外张望:“表妹夫呢?还在养伤么?”

    檀悠悠“哎呀”一声:“看我糊涂的,见着你们光顾着高兴了,他是去铺子里对账,很快就回来。”

    周大表哥很惊奇:“你们还有铺子在京里?怎么没听说过?”

    周大表嫂也好奇地等着檀悠悠回答。

    裴融和檀悠悠都不爱炫耀,是以很多人都不晓得他们在京城有铺子。周家一心以为他俩圈禁在京,虽然日常交往的权贵多,不过面子光鲜靠吃老本,却不想竟然还能有铺子。

    檀悠悠摆摆手:“就是一个小香药铺子而已,日常打发时间的,不值一提。”

    周大表哥想想也是,年轻力壮的大男人,被圈在家中什么事都做不了,可不是得找点事打发时间么?也就不放在心上,说起了正事:“有这么件事,三表妹如意今年年底要出嫁,前些日子我们收到姑母的信,说是要来京中,想必再过几天就要到了。届时你们一起去家里吃饭团聚。”

    檀悠悠是真吃了一惊:“这就要到了?怎么也没给我写封信或是带个口信?”

    这不合常理!之前檀如意让她帮着相看未来夫婿,她一直没机会见着人,檀如意还写信骂她心里只有裴融,没了自家姐妹。现在人要到了,竟然悄无声息的,真是不对劲。且以渣爹的尿性,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让梅姨娘也来京中,梅姨娘这么宠爱她,不可能不给她写信。

    周家夫妇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周大表嫂讪讪地道:“带了信的。只是前些日子你们不是正忙着么?怕给你们添乱,就没送过来。”

    是怕送信过来被抓着不放,非得求着去帮忙说情打通关系啥的吧?檀悠悠笑容如常:“想得挺周到,表嫂现在把信给我吧。许久没收到家里的信,怪牵挂的。”

    周大表嫂脸一红:“家里最近事多,小孩子也多,调皮捣蛋,一个没注意就不知被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檀悠悠这回是真不高兴了,低着头拨弄茶碗不出声。周家势利,她懂,毕竟大家都是人嘛,拖家带口的,趋吉避凶是常态,但把她的信弄丢,是几个意思?万一耽搁了重要事呢?

    难怪带来的礼这么厚,想必还是为了维持周家的好名声——毕竟世家大族、诗书传家、门口立着那么多座牌坊,不但势利,还无信义,传出去丢死人的。

    当然,也是因为她和裴融能够顺利脱险,甚至因此声望更上一层,周家才肯走这一趟。否则,什么赔礼、不好意思、脸红,都不可能发生。

    这样的人家,她是不想往来了,敷衍都觉着浪费精神。

    周大表哥见檀悠悠脸色不好看,心里也有些不高兴,起身道:“你们聊着,我出去等向光。”

    周大表嫂讪讪的:“我看五表妹也怪忙的,要不,我们先告辞了?”

    檀悠悠正想让他们把礼拿回去,就见裴融大步走了进来,朗声道:“稀客,稀客,我在铺子里盘着账,家里来人说是贵客上门,便急着赶回来,就怕怠慢了亲戚。怎么,大表哥、大表嫂这是要走?”

    “表妹夫回来得正好,我们来看你,正好也有件小事顺便赔个礼……”周大表哥不高兴地瞥一眼檀悠悠,轻描淡写地道:“家中孩子不懂事,不小心把五表妹的家书弄丢了。长辈们非常不安,特意命我和你嫂子过来赔罪。五表妹生气得很,我们做错了事也不好辩白,这就郑重地向你们赔个礼!”

    倒显得是檀悠悠妇人心眼小,斤斤计较。周大表嫂忙着想要打圆场,却又不知怎么周全才好,只好苦笑。

    檀悠悠哂笑一声,正想反讽回去,裴融就给了她一个眼神,微笑着抓住周大表哥的手,硬生生把人扶起来,朗声道:“大表哥太客气了!你是官身,我是白身,怎么也该是我给你行礼才对,怎么反过来啦?”

    周大表哥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瞪着眼睛生气地道:“表妹夫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看不起你们,欺负你们么?”

    “怎么会?大表哥真是多想了!我是和你开玩笑呢。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许小气啊,来来来,往这里坐,咱们说说话、亲近亲近,不然就真是瞧不起我!”

    裴融乐呵呵地把周大表哥硬生生按了坐下,和周大表嫂说道:“大表嫂快请坐!悠悠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不能和她计较!不然就是小气!”

    “……”周大表嫂干笑一声,眼看自家男人是憋着走不掉了,只好也跟着重新坐下。

第268章 买宝石的故事

    檀悠悠笑眯眯地看着裴融,这个男人真是变了。

    看这怼得多好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然我不对,但你不许生我的气,不然就是小气!

    又见裴融板着脸道:“你真在生表哥表嫂的气?”

    檀悠悠立刻叫屈:“我哪有?我是没料到信会丢,心疼的,我太想念家中长辈和姐妹们了!大表哥、大表嫂,你们误会了,我是真难受……”

    檀悠悠说着,眼泪就来了,委屈、无辜、又无助。

    周家夫妇还没来得及表示,裴融又很自然地接了上去:“看你,真没出息,再是想念父母亲人也得忍着!好了,不许哭了,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周家夫妇想插句嘴,又被裴融打断:“正好的,大表哥和大表嫂也一起看看。”

    “什么?”檀悠悠擦擦眼泪,再次抢在周大表哥开口之前截取了话语权。

    “有个胡商,带了好些品相极佳的宝石在我铺子里售卖。我看着挺好,有心给你挑个好的,又不晓得你喜欢什么。还想着你之前念叨过好几次,说是三姨姐年底要成亲,不晓得给她什么做添妆,这便把人带了回来,让你亲自挑!”

    裴融乐呵呵地和周大表哥说道:“既然赶巧遇着,大表哥也正好给大表嫂挑一挑,大表嫂日常操持家务辛苦,打套金镶宝石头面戴着,日常待客做客体面,也是男人的面子。”

    周大表哥猝不及防,尴尬又紧张:“……这个……”

    周大表嫂眼冒绿光,怯怯地道:“……算了吧,家里开销大……”

    “这样啊……那就算了,怪我想得不周到。”裴融亲热地用力拍着周大表哥的肩膀,笑道:“我们是长辈不在身边,自己做主惯了,不比大表哥难处多。”

    周大表哥被拍得生疼,却不好意思嚷嚷,只能忍着,正想说两句话找回场子,表示自己不是没钱,也不是难处多什么的,又听檀悠悠骂裴融:“夫君真是的,以为就你有钱么?大表哥是做官的人,自己有俸禄的。且大表哥也没说不买,就你一个人说个不停!倒像是怕大表哥把好东西挑走似的。小气!”

    “是是是,我小气!大表哥别和我计较,等会你和大表嫂先挑!我够意思吧?”裴融冲着周大表哥又是一笑。

    “……”周大表哥憋了一口气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酸甜苦辣来回搅动。

    不给老婆买宝石就是小气、舍不得、做不得主,就是不疼老婆,不要男人的面子,好歹又还是个官,总不能比不过裴融这个白身吧?

    但是……他真的没啥钱,也真做不得主,确实也不舍得给老婆买贵重头面。做男人太难了!

    周大表嫂默默地看着,见自家男人这副模样,心里的怒火拱了又拱,啥叫人比人气死人?这就是!啥叫小气憋屈?这就是!

    裴融却和没注意到似的,乐呵呵地把胡商叫进来,说道:“把你最好的货拿出来!看到这位周大爷没有?这可是京中鼎鼎有名的世家子弟,做官的!”

    “周大爷好!”胡商也颇有意思,忙着取出布袋子装的各色宝石,铺陈开来,重点讨好周家夫妇:“周大爷、周大奶奶,你们瞧,这是最好的蓝宝石,绿宝石,这个红宝石叫鸽血红,也是最好的!还有这个猫睛石,金刚石,镶了首饰闪闪发亮,好看得很!”

    周大表嫂看得眼馋,只管眼巴巴地瞅着自家男人,周大表哥却是磨磨蹭蹭,顾左右而言他。

    檀悠悠嫁给裴融后也收了几套不错的首饰,略有些研究了,当下津津有味地品鉴着,还和周大表嫂推荐:“大表嫂皮肤白,戴啥都好看。我看你日常喜欢穿蓝色衣裳,不如打一套蓝宝石头面,夏天戴着特别清爽!”

    裴融反对:“你年纪小不懂,大表嫂是嫡长媳,露面的大场合多,打造一套红宝石的才好,喜庆,也显得气色好。我看这几颗就很不错。”

    裴融长长的手指轻巧地扒了几下,挑出十来颗红宝石,果然个头又大颜色又好,当真鲜红欲滴。

    番商使劲一拍巴掌,激动地道:“哎呀呀!几位太有眼光了!这是最好的货了,独一份的!”

    周大表嫂拨弄着红宝石,虽一言不发,眼里的喜欢却是藏都藏不住。

    “大表哥给大表嫂买了吧!”檀悠悠眨巴着眼睛,纯善又天真:“大表嫂日常操持家务多辛苦啊!”

    “我……”周大表哥骑虎难下,气不怎么足地询价:“这些要多少钱?”

    番商笑眯眯地道:“不多不少,一千二百两白银。”

    “这么贵?!”周大表哥叫出声来,周大表嫂眼睛一黯,放下了红宝石。

    “不贵啊。”番商解释:“这些是最大最好的,有十多颗呢,您要是嫌贵,可以换次一等的。这一组就不错,只要六百两银子。”

    周大表哥还是不吭气,番商又拿出一袋子小宝石:“这个成色也很好,就是小了些,两三百两就能做一套极好的了。”

    周大表哥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那就……”

    “这个太小了吧!”裴融道:“大表哥也太小气了,这种也就随便玩玩,至少要中等的。大的那个你真不要吗?不要我就买给我家娘子了啊。我虽然钱不多,也要尽力讨她欢喜。”

    “……”周大表哥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周大表嫂气呼呼地往外走:“不买了,天色晚了,我先回家了!家里一堆事呢!”

    檀悠悠小声道:“大表哥,表嫂生气了!快买了送她啊!”

    “改日再说吧……”周大表哥匆匆忙忙地走了,背影十分狼狈。

    裴融一笑,和檀悠悠说道:“再给姨娘挑一份。岳母,还有你的姐妹们,也一人挑一样,叫金匠来家打造。省得你无聊。”

    檀悠悠一边挑石头,一边道:“夫君你变了,太不厚道,这夫妻俩铁定要吵架。还有,你真的很浅薄,怎么能拿钱砸人,给人添堵呢?真是全身都充满了铜臭气!”

    裴融严肃地道:“你的看法不对,身为男人,理当尽力让妻儿过上好日子。应该感到惭愧的人是大表哥。”

第269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裴向光

    好有道理!檀悠悠给裴融鼓掌:“大表哥给夫君提鞋都不配!但是,如果没钱就不配活着吗?”

    裴融又是一本正经地道:“你又错了,有钱没钱与是否应该活着没关系。但只要人活着,就得尽力朝着好的方向奔!更要明白自己能花多少钱,怎么花,花多少,该不该。

    比如,我只有一千两银子,就会只给你买三百两的首饰,不是舍不得,而是要用余下的银钱维持温饱、赚取更多的钱,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这叫量入为出。

    既然拿定主意,我就会坚定不移地照着想法做,旁人冷嘲热讽或是激将哄骗,对我没有任何用处。我不会听,也不在意。这叫意志坚定,心无外物。

    周大表哥太过在意虚名,心志不坚,既不懂也舍不得疼爱妻子,吵架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关我什么事呢?”

    还是好有道理!读书人强词夺理就是不一样!檀悠悠幽幽地道:“所以夫君是个端方君子,不会做挑拨人夫妻感情的事吗?”

    “当然不会!”裴融斩钉截铁地否认:“我只会教训让你不高兴的人。”

    “……”檀悠悠沉默片刻,心服口服:“真有道理!”

    “这颗不错。”裴融挑出一颗颜色特别浓艳纯正的蓝宝石:“可以给姨娘做戒子。”

    檀悠悠赞同:“这个真不错,但得给太太挑一颗差不多的才行。”

    裴融就又认真地挑起来,说道:“咱俩要不来赌一个?”

    “赌什么?”檀悠悠眼睛发亮,又要给她送钱吗?

    “就赌周大表哥会不会再跑回来买这个宝石。”裴融轻描淡写的:“这次咱们还赌一百两。”

    檀悠悠犹豫了,她不是男人,她不知道啊,她只知道周大表嫂一定不会轻饶吝啬鬼丈夫,至于周大表哥是否撑得住,她真不知道。

    “出息!”裴融鄙视她:“你也没少花钱,为什么就是这么抠呢?”

    檀悠悠道:“因为习惯从你那里抠钱了啊,被你抠走就觉得肉疼。”

    “赌不赌?”裴融反而不饶她了:“这次不赌就没以后了啊!”

    “赌赌赌!但是下次要由我定规矩!”檀悠悠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大不了下次掷骰子好了,裴融一定赢不了她!

    “找扑满来!”裴融兴致勃勃让人拿笔墨纸张,檀悠悠也跟着跑过来跑过去。

    被扔在一旁的番商:“……”

    裴融利索地写好纸条塞进扑满,檀悠悠则是托着腮在那犹豫,赌周大表哥回来还是不回来?好不容易拿定主意,转头一瞧,只见裴融和番商在那嘀嘀咕咕、交头接耳的,立时觉得有情况,蹑手蹑脚凑过去偷听。

    那俩却很警觉地发现了她,裴融皱眉:“做什么?”

    檀悠悠假装低头捡东西:“我的手绢掉地上了啊。”

    裴融鄙视地瞅她一眼,挑好宝石打发番商:“行了,去吧。”

    番商恭敬地行了个礼,走了。

    檀悠悠忙道:“嗳,还没拿钱呢!”

    “送给您了,美丽的夫人。”番商看着她一笑,抛了个媚眼,飞快离开。

    檀悠悠先是傻傻的,随即冲过去照镜子,沾沾自喜,搔首弄姿:“我竟然美到这种地步了吗?”

    “想什么呢?”裴融叹息着拿走她的镜子:“这是我们家自己的生意。刚到的新货,让你先挑。”

    “……”檀悠悠耷拉着肩头闷了片刻,粲然一笑:“夫君是为了逗我开心吗?”

    裴融懒得分眼神给她:“真是我家的。不然你以为我拿什么供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檀悠悠指着他:“你让番商帮你卖货?”

    “不可以吗?”裴融理所当然地道:“毕竟大家都觉得番商的宝石更好。”

    “……大表哥要是真买宝石,就是付钱给你?”

    “好像是。”

    “你这个奸商!”檀悠悠跳起来,用力纵到裴融背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盘在他腰间,险些没笑疯:“原来你是这样的裴向光!”

    裴融也笑,背着她慢悠悠地在屋里散步:“这场官司花了太多钱,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怎么弥补亏空再多赚些,思来想去找了这个法子。你得把这首饰做得精致漂亮些,多戴给人看,给咱家拉点生意。”

    “好嘞!”檀悠悠抱着裴融使劲亲了一口,天天嘲笑人家古板,谁知人家的脑子竟然这么好使。以后谁再笑裴融,她跟他急!

    裴融很认真地低声道:“经过之前的事,上头那位对我们家再没那么防范,弱到这个地步,轻轻一根手指就能碾死。钱是个好东西,我们可以积累力量做点别的了。”

    檀悠悠立时紧张起来:“做啥?夫君想做啥?”

    难道要谋反吗?别吓她啊!她怎么看都不是个当皇后的材料,所以多半是要陪着他一起掉脑袋的。

    裴融托着她,轻巧地转了个圈,让她稳稳地坐在他怀里,与她面对着面,眼睛对着眼睛,低声道:“至少可以养几个真正忠于自己的护院,功夫很好的那种。还可以多交几个朋友,在关键时刻为我们出力。甚至还可以全力支持某一个人,借助他的力量让我们变得更强大。”

    檀悠悠睁大眼睛:“谁?”

    “黄元。”裴融一字一顿地道:“四一书铺的东家黄元,就是皇长子。”

    檀悠悠半晌才道:“我早该想到的。”

    裴坑坑是真正的坑坑坑坑坑……

    另一边,周大表嫂板着脸回了家,也不去主院问候婆母,也不管家里的晚饭,更不管孩子打闹,气鼓鼓地蹬掉鞋子爬上床,背身向里赌气装睡觉。

    下人不知道她怎么了,少不得问个明白,问来问去,就只得一句,病了,不舒服。

    紧跟着,周大表哥回来了,看到她这样,心里也来气:“你还和我赌上气了?”

    周大表嫂冷冷地道:“我怎么敢和夫君赌气呢?自家命不好,不得夫君欢喜,怪得谁呢?”

    周大表哥就道:“我怎么不喜欢你了?不给你买宝石就是对你不好?我……”

    周大表嫂幽幽地道:“我知道的,夫君虽然做官,却比不得裴向光有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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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春山介绍:
上辈子我是个天天加班的社畜,被迫扶弟魔,最后累死了
可能老天看不过眼,所以我这苦命社畜穿越了。
我成了每天吃香喝辣,呼奴唤婢,拥有一百多平私人小院的官小姐。
虽是个庶女,我也认了,反正太太不坏,我爹有前途,亲姨娘还不给我生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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