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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澹春山txt下载     澹春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之一:裴先生的孩子们(3)

    人仰马翻。

    热闹喜庆的东华门,立时变成人间炼狱。

    裴融此生从不曾如此沮丧焦虑暴躁,他急得满头是汗,不敢看檀悠悠的眼睛,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透着虚弱:“我这就安排人去寻……”

    那边却又传来尖叫声,潘氏花容失色,抱着次子狂冲过来:“孩儿他爹!栓子不见了!”

    “……”檀悠悠扶了一下额头,多半是俩小孩一起约着捣蛋去了。

    能怎么办呢?也没个广播什么的,着急上火也没办法,只能分头埋头苦寻。

    裴融先寻维持现场治安秩序的五城兵马司的负责人,他面子大,三言两语下去,人家就派了二十几号人四处散开帮忙寻娃。

    檀悠悠叫小伍带着裴澹原地不动,她自己也去寻人,自家的闺女她清楚,那是个好奇心特别强,贪玩贪吃还特别会装乖的小坏蛋,因此她重点搜寻街边的小吃店、贩卖玩具、花灯精致好看的摊子看。

    不料人太多,挤得不行,一小截路花了不时间,眼看天就要黑了,檀悠悠忍不住暴躁起来,和莲枝赌咒发誓:“等我找到她,非得狠狠揍她一顿不可!”

    却见前方一处热闹非凡,一群人嚷嚷着道:“拍花子!拍花子拐小孩儿啦……”

    檀悠悠一个激灵,拎起裙子跑过去,用力挤入人群中,但见两个五城兵马司的兵卒正轮着木棍子,对着一男一女劈头盖脸地打。

    那二人不敢吭声,抱着头脸缩成一团,旁边一个穿粉红袄裙的小女孩插着腰,大声道:“他们就是拍花子!想把我和哥哥一起骗走!要不是我机智,这会儿就被拐走啦!”

    “夫人,大小姐在那里!”莲枝激动得很,正要开口叫人,被檀悠悠止住:“别出声。”

    有人好奇问道:“小姑娘,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拍花子?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个机智法儿?”

    萱萱得意洋洋地道:“说是带我去看杂耍,我不去,就说给我糖吃,我还是不要,就要带我去找爹娘,我还是不肯,就来拽我和哥哥!我灵机一动,就说要我和他们一起去也可以,但要带上我弟弟和妹妹,他们贪心,就跟着我走啦!我看到五城兵马司的大叔,就冲过去求救……”

    檀悠悠扶一下额头,收起黑脸,换上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走过去笑眯眯地招呼萱萱:“你在这里呢?”

    萱萱犹自不知危险,得意洋洋:“娘亲!我抓住两个拍花子!”

    “真了不起啊!”檀悠悠笑里藏刀,摸摸女儿的脸,问道:“栓子呢?”

    “婶娘,我在这里。”栓子抱着膝盖蹲在一旁,蔫蔫的。

    “好了,跟着莲枝走罢,都在找你们呢。”檀悠悠把俩孩子交给莲枝抓着,自己上前和五城兵马司的兵卒打招呼,感谢加打赏,再把俩人贩子看清楚,一并送交官府。

    这个时候,裴融等人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潘氏看到栓子,扑上去抱着就哭:“小祖宗!你怎么不声不响就溜啦?吓死人了!”

    陈二郎上前,一把将栓子拖过来,对着脑袋就是一巴掌,厉声喝道:“小畜牲!自个儿贪玩也就罢了,还祸害你妹妹!这是没出事,要是出事,我非得打断你的狗腿!”

    栓子大哭:“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檀悠悠拦住陈二郎,低声道:“回去再说,谁的主意还不一定呢。”

    陈二郎指着栓子,沉声道:“弟妹别帮他说情,他最大,不是他难道还能是萱萱?”

    潘氏连忙挡在中间:“不管是谁,都回去再说,当街闹腾不好看。”

    裴融执拗地看着萱萱:“是怎么回事?”

    萱萱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眨巴眨巴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脑袋瓜子飞速运转。

    檀悠悠笑得像狼外婆,温柔地摸着女儿的脸,柔声道:“不怕,不怕,找到就好,咱们继续看杂耍。”

    其余几人都毛焦火燎的,哪里还能看得下去杂耍,然而人也来了,罪魁祸首可以不看,其余的孩子还得看,只好黑着脸坚持着看热闹。

    栓子懂了事,从始至终哭丧着脸,过得煎熬。

    萱萱原本是怕的,但见裴融没吭声,檀悠悠一直笑眯眯,也就放开了去,十分投入地看着,大呼小叫,全场属她最欢乐。

    等到杂耍完毕,其余人等还留在现场其他表演,檀悠悠就笑眯眯地招呼大家:“回吧,差不多了。”

    于是众人沉默着往回走,萱萱还想要几个漂亮的花灯,刚开口,就被裴融一眼瞪过去,吓得不敢吭声了。

    走到家门口,陈二郎这个老实人忙着给檀悠悠、裴融赔礼:“都怪我们没教好孩子,这就回去好好教导他……”

    檀悠悠道:“二哥,不着急,先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来,去我家喝茶,一起问。”

    于是一起进了门,各自坐定,檀悠悠笑眯眯地把栓子和萱萱叫到面前,一手环一个,柔声道:“谁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呀?”

    栓子低着头不出声,一副“打死我”也不说的倔强模样,陈二郎看到就来气,又想动手,被裴融给拦住了。

    檀悠悠重点攻略萱萱:“萱萱最聪明,所以肯定是你的主意,对吧?”

    萱萱立时得意忘形起来:“是呀,是呀,是我,我听说街上有卖金色的小兔子,就想去买,爹爹说是骗人的,不肯带我去,我就和栓子哥商量了一起去,我们有压岁钱……”

    “那个树枝是怎么回事呢?”檀悠悠继续笑眯眯:“萱萱太厉害啦,把你爹骗得团团转!”

    萱萱不好意思地道:“爹爹不是不许去嘛,我就塞了一根树枝给他牵着……”

    好了,真相大白!檀悠悠摸摸栓子的头,温声道:“下次别听她的。”

    栓子低声道:“婶娘别骂妹妹,怪我没看好她……”

    这老实孩子。檀悠悠把人交给潘氏,特别交待陈二郎:“别打孩子,好好和他说。”

    陈二郎的脸色更难看了,忿忿地骂儿子:“你是不是傻?坏主意都出不了一个……”

    裴融连忙制止:“二哥,话不能这么说。”

    潘氏也道:“就是!孩子出坏主意,你要骂他祸害人。孩子没出坏主意,你嫌他傻。爹就这样,还想儿子怎么样?”

    于是夫妻二人又拌起了嘴。

    裴融劝了这个劝那个,搞的尴尬不已。

    檀悠悠扶着萱萱的肩,温声道:“看看,都是你引起来的……你想不想让伯父、伯母别再生气吵架?”

    萱萱点头:“不要他们吵架。”

    “那就别怪我了啊!”檀悠悠话音刚落,对着萱萱的胖屁股就是狠狠一巴掌。

番外之一:裴先生的孩子们(4)

    萱萱长这么大,没被打过。

    是以挨了这一巴掌,简直不敢置信,呆怔片刻后,震天吼:“哇啊……救命呀……我要被打死了……”

    正在争吵的陈二郎夫妇怔住了,立刻停下来冲过去劝解:“孩子还小,不懂事,有话好好说……”

    裴融脸都变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把闺女紧紧护在怀里,黑着脸瞪视檀悠悠:“檀氏!”

    萱萱得了庇护,哭得更加厉害,边哭边从眼角偷窥檀悠悠的反应。

    檀悠悠微笑着正视裴融:“嗯?”

    裴融心疼得要死,还很火大,只怕自家粉嫩嫩的闺女被怪力悠给打坏了,然而人还算清醒,自知不能在这当口阻拦,便咬着牙,忍了又忍,张着鼻孔将一口浊气硬生生咽下去,整个人都颤抖了。

    出息!对着旁人那般狠手,对着自家闺女这般软弱!檀悠悠翻个白眼,含笑应对陈二郎夫妇。

    陈二郎夫妇劝了一回,也没心思吵架了,拽着自家的傻儿子回了家。

    送走客人,檀悠悠笑眯眯地吩咐:“把门关紧,把裴澹带来。”

    萱萱惊觉不妙,一边往裴融怀里使劲钻,一边据理力争:“娘亲!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您刚才还劝陈伯父不要打人,您自己要以身作则,不然就是表里不一!”

    “瞧这伶牙俐齿的,说明刚才没打疼。倒也是,我就没使大力,怎么会知道疼呢?”檀悠悠拿过一根鸡毛掸子,两只手轻轻一掰,“啪叽”断了。

    “啊啊啊啊……救命啊……爹爹救我……”萱萱吓得够呛,尖叫着双脚连跺,原地团团转圈,恨不得两肋插上翅膀飞走。

    裴澹傻傻的含着手指,一双眼睛亮得出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所措。

    “夫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裴融自知之前的反应十分理亏,是以赔着笑,试图以理服人,以情动人。

    檀悠悠另取一根细竹棍子,在掌心里来回摩挲着,笑得温柔可爱:“夫君不必多说,当断则断,以免夜长梦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坏毛病坏德行就是从小养成的,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裴融词穷,深吸一口气,准备以力服人——抱上闺女开跑。

    不想檀悠悠如影随形,几个照面就把人夺了过去,似笑非笑地道:“夫君与谁家有仇?”

    裴融不懂:“???”

    “将来咱们好把萱萱嫁过去,祸害他们一家子!也算为你报仇了!”

    裴融脸色变了又变,面对女儿凄惨的求救声,爱莫能助地低下头,狠着心,一头扎进里间,眼不见为净。

    “咳咳!!!”檀悠悠低咳两声,先冲着裴澹严肃地道:“手拿出来!站好!看着这边!”

    裴澹是个听话的乖孩子,立刻听话地站直了,睁大眼睛,天真地看着母亲和姐姐,奶声奶气地道:“姐姐别哭……”

    萱萱哭得死去活来,不停求饶:“我知错了,知错了,娘亲饶了我吧……”

    檀悠悠不为所动:“知错了啊,好!知错就要认罚,自己说,打几下?”

    “不,不要,我不要!”萱萱不明白,为什么认了错还要挨打,坚决反对。

    “因为我要让你知道,有些错事一旦铸成,再无反转之余地。所以,必须让你知道痛,如此才能长记性!嘴皮子上下一磕轻轻带过,毫无代价,下次还会再犯!”檀悠悠不管熊孩子懂不懂,先念叨一遍道理,再用铁血武力施以教训。

    “不肯自己选打几下,是吧?我替你决定,十下竹笋炒腿肉,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檀悠悠抓住萱萱,撩起小裙子和裤腿,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腿,“唰唰唰”十下,一气呵成。

    萱萱的小腿上瞬间留下十条红痕,反应过来之后,窜天猴似地一蹦老高,“嗷嗷嗷”地尖声哭喊着,声震屋宇,吵得檀悠悠的脑袋瓜子“嗡嗡”的。

    她心虚地偷看着女儿小腿上的红痕,控制不住的心疼加内疚,不敢多看,就把目标移向裴澹。

    裴澹已经看傻了,小嘴微张,清亮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也顾不得擦,就只呆头鹅似地盯着萱萱看。

    “裴澹!”檀悠悠蹲在他面前。

    “昂?”裴澹飞快地把手藏到身后,利索地道:“娘亲,我以后不含手指了!”

    檀悠悠微笑摇头:“不是这个,记住,以后不听大人的话,胡作非为,就是你姐姐这样的下场。”

    “哦!”裴澹鸡啄米似地猛点头。

    萱萱哭得嗓子哑了,也累了,再看看周围无人胆敢对她施以援手,最宠她的老爹也不见影踪,就自动收了声,可怜兮兮地看着檀悠悠小声哼哼。

    檀悠悠见她软了,这才上前将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小小的背脊,轻声细语讲道理给她听:“你今天做的事很过分,只差一点就再也见不着我们了,看到街上缺胳膊少腿的那些小乞丐么?还有对面张家那个才买的小丫鬟……”

    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打得满天飞。萱萱情绪缓和下来,就只抽噎着趴在母亲怀里听道理,哭着哭着,睡着了。

    檀悠悠把孩子们安置妥当,才去看当家人裴侯爷。

    裴融严肃地立在桌前写字,写的狂草,见她过去也不出声。

    檀悠悠递一杯水过去,倚在桌边淡声道:“你倒是会做好人,让我做恶人。”

    裴融原本以为她会责怪自己太过宠溺孩子,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句玩笑话,便也跟着松了情绪,低声道:“这么说来,你才是好人,我是恶人啊。”

    檀悠悠笑道:“怎么说?”

    裴融很感叹,将那杯水递给她:“你喝罢,你辛苦啦。我狠不下心,会害了孩子,可不是作恶么?你是为了孩子好,我之前,失态了。对不住。”

    檀悠悠这才叫他:“帮我揉揉心口,心疼死我了!”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做母亲更是难上加难。

    她打孩子,每一下都心疼得要命的,真的。但若是还有类似情况,她也不会手软。

番外之二:忠毅伯府二三事(1)

    新婚燕尔,檀如意含着笑意醒来。

    刚睁眼,冯宝山的大黑脸就出现在眼前,倒唬了她一跳。

    她佯作嗔怒地推了那大黑脸一把,娇嗔道:“吓着我啦!”

    冯宝山憨憨地笑着,拉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媳妇!以后咱也是有媳妇儿的人啦!”

    “傻样!”檀如意笑着起了身,却又不好意思在冯宝山的灼灼目光下穿衣打扮,便叫他:“你回过头去!不许偷看!”

    “哦。”冯宝山依言转过身,待到檀如意不注意,立刻回身偷看。

    檀如意不放心,几次回头,却都只见黑大个儿背对着她,老老实实地站着,倒叫她有些不忍心,左右衣裳已经穿好,便拍拍身边的锦杌:“夫君,你过来这里坐。”

    “哦。”冯宝山开开心心坐过来,傻傻地看着她笑,见她有一缕碎发没梳好,便用两根粗笨的手指替她捋了别在耳后。

    檀如意心里甜滋滋的,突发奇想:“你真会做针线活儿?”

    丫头彩铃闻言,抿着唇偷笑。

    冯宝山不以为忤,笑道:“可不是么?当初衣裳坏了无人缝补,又不能这样见人,便自己学着捏起了针线,不敢说做得极好,针脚倒也是平整的。娘子若是不信,改日我也替你缝个什么。”

    檀如意一阵心疼,忙道:“大老爷儿们,谁要你自己捏针线了?从前那是不得已,如今有了我,自是不能再让你受这苦,都交给我来办。”

    冯宝山高兴得什么似的,揪着她的袖子小声道:“娘子,你待我真好。咱们夫妻一体,谁有空谁做,原也不必分得这么清楚。”

    “不,这是我的事,你不许染指。”檀如意宣告主权:“后院这块儿都是我的,夫君只管做好男人该做的事。”

    “好,我都听你的!”冯宝山目光灼灼地盯着檀如意看了片刻,突然伸出手臂,猛地夹在她的腋下,将她抱起来满屋转圈,大笑声声:“我有媳妇儿啦!我有家啦!如意,如意,我必要让你称心如意!”

    檀如意才梳了一半的发髻立刻散了,黑发、裙摆随着冯宝山爽朗的笑声肆意飞扬。

    丫鬟婆子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檀如意红着脸,轻捶冯宝山健壮的肩头:“快放我下来!不成体统!要被人笑死啦!”

    冯宝山不以为意,理直气壮地道:“我在自个儿房里抱自个儿的媳妇,很成体统!谁敢笑?谁能笑?”

    檀如意争不过他,只好由得他去。

    彩铃轻声提醒:“时辰不早,该拜翁姑啦!”

    冯宝山这才放了檀如意下来,坐在一旁陪她梳洗妥当,又叫人端了吃食过来:“咱俩先一起用些早饭垫底。”

    檀如意还想着规矩:“翁姑未用,我便先用,怕是不妥。”

    冯宝山轻嗤一声,笑道:“我娘只有灵位,享受烟火贡品就行了,至于别的,你不必想那么多。今早且有的磨,听我的没错,填饱肚子才有精神闹腾。”

    对于忠毅伯府的情况,檀如意早有准备,便不再多言,跟着冯宝山一起用了早饭,方并肩去了主院。

    主院静悄悄的,全不似新嫁娘要来拜翁姑、全家齐齐到场的景象,倒似是还没起床一般。

    冯宝山淡定如斯,与看门的婆子道:“去通传,我与大少奶奶来给伯爷敬茶问安。”

    看门的婆子笑眯眯地去了,没多会儿来请二人:“伯爷请大少爷与大少奶奶入内。”

    忠毅伯冯梁独自一人坐在主位上,两旁立着两个侍妾,其余冯宝山那些兄弟姐妹一个不见。

    冯宝山眉眼之间浮起一层薄怒,隐忍不发,先与檀如意一同行礼问安,给冯梁敬了茶,方道:“弟弟妹妹们呢?为何不见?”

    冯梁神色颇不自在,敷衍着道:“他们昨儿夜里太过欢喜,玩得过头了些,睡得极晚,所以……”

    冯宝山淡淡地道:“我成亲,从此以后这家里有了主持中馈的大嫂,再不会让他们每人管顾,规矩有度,确实值得欢喜。”

    冯梁干笑:“是呀,是呀。以后都要烦劳儿媳妇操心了。”

    檀如意微笑:“公爹放心,儿媳一定殚精竭虑,管好家务。”

    冯宝山道:“接下来,我们要去母亲灵前上香祷告敬茶,还请父亲与我们一同前往。”

    冯梁的嘴唇嗫嚅了一下,本想提一提关在院子里的何氏,对上冯宝山眼里的冷光,又咽了下去,干笑道:“那是自然。”

    冯宝山转过身,交待主院的管事婆子,声音不大不小:“传我的话,告诉各房各院的小姐少爷们,两刻钟后全家齐聚正堂,给他们的长嫂见礼。若是不来,扣一个月月钱。”

    管事婆子大吃一惊,忙着去看冯梁的脸色。

    冯梁脸色难看,却不好意思当着新进门的儿媳妇表现出来,便只沉着脸不吭声。

    管事婆子又去看檀如意,但见新娘子一脸温婉笑意,崇拜地看着冯宝山,眼角余光都没给别人半点儿。

    管事婆子无奈,只好自去传递消息,却又听冯宝山冷冰冰地道:“以军中规矩,接了差事的人务必要将话传递到位,倘若谁说没收到消息,我便要追究传话之人的罪过。”

    管事婆子头皮发麻,艰难地办事去了。

    冯梁看不下去:“宝山啊,这是在咱自己家中,不是军中,你用军中的规矩来治家,怕是不妥……”

    “父亲不用担心,您那,从此以后也是有了儿媳妇的人啦,很快就能见孙子,且安心享福,这些琐事就交给我们年轻人操心好了。”冯宝山打断他的话,不容置疑地道:“现下最要紧的,是让我娘知道她老人家有了儿媳妇,可以含笑九泉了。”

    冯梁只好忍了,心说有机会再与檀如意说,新娘子脸皮薄,不敢与他这个公爹对着干,还不是只有听他的。

    祭拜妥当宋氏,几人又往正堂走,忽听得远处有人高声叫骂哭喊,嚷嚷着冯梁的名讳大哭大叫,说他负心无情,又骂冯宝山是个白眼狼,冯家人没良心,欺负一个弱女子。

番外之二:忠毅伯府二三事(2)

    是何氏在闹腾。

    冯家父子都有些不自在,齐刷刷看向檀如意,下人们也在偷看这位刚进门的新少奶奶,想看她有什么反应。

    檀如意没有任何反应,恍若未闻,反倒对着冯家父子羞涩一笑,若无其事。

    冯宝山把心放回肚中,冯梁有些讪讪的,下人们则暗自思忖,这位新少奶奶似乎有些深不可测啊。

    檀如意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只顾着自己形象端庄,哪管旁人怎么看。她只牢牢记住檀悠悠的话——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旁人。

    到得正堂,又是另外一番场景。

    何氏生的那些子女,懒懒散散站在门前,表情俱是愤懑不平的,见着他们,先给檀如意一记白眼,再由站在最前头的冯二郎(何氏所出的长子)悲怆地呼号一声:“父亲!求求您放过母亲吧!”

    跟着,一群人跪了下去,掩着脸面嚎啕大哭起来。

    “这,这,这……”冯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尴尬地道:“你们快起来,这样成何体统!”

    “父亲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众子女乱七八糟地嚷嚷着,有人膝行上前去扯冯梁的袖子,哭道:“母亲尚且在受苦,做子女的哪有闲心享福呢?这是大不孝啊!还请父亲成全我等的孝道!”

    冯梁被几句话说得随风摇摆,拿眼觑着冯宝山和檀如意,叹道:“不是我不肯啊,这事儿,要求你们大哥大嫂。”

    于是何氏所出那些子女便如马蜂一样地朝冯宝山、檀如意扑过来,哭号嚷嚷,乱成一团。

    冯宝山的火气“噌”的一下起来了,下意识地先去看檀如意,却见新婚的妻子含着笑意温和地看着自己,于是烦乱立刻平复,也有了底气,将手往胸前一抱,淡淡地道:

    “求我没用啊。你们的母亲犯了七出之条,父亲本是要休妻的,还是我替你们求的情呢。我说,众位弟妹还小,前途未明,倘若有个被休弃的生母,只恐今后男婚女嫁上头有些艰难。父亲这才只将人关起来养病了事。毕竟这种事,做主的是他,对吧?”

    又回头冲着冯梁嗔道:“爹也真是的,是怎么回事就如实了说,何必哄骗弟弟妹妹,把事儿尽都推到我和如意头上?坏了手足之情,吃亏的还不是他们!心疼的也是您呀!还是说,您不心疼?只想赶紧把这些糟心事儿甩掉?”

    这话暗含威胁,你要不按着规矩来,我就不管何氏生的这些崽子了,左右我是自立了的,他们可得靠着我呢!

    冯梁听懂了,又气又恼,没好气地踢了冯二郎一脚,喝道:“起来!成日不干正事,就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做这些没出息的腌臜事!你的功课都做好啦?”

    冯二郎讪讪的站起身来:“我那个……”

    冯宝山凉幽幽地道:“二弟呀,忠言逆耳利于行,别怪哥哥说话不好听,你这迟早都得自立,不赶紧趁着父亲年富力强能为你谋算赶紧谋个出路,将来你靠什么养家糊口?谁家女子愿意嫁与你?”

    冯二郎不吭声了,怏怏地退到一旁。

    冯大小姐热泪盈眶,还未开口,就被冯宝山射了一箭:“大妹妹,乖,听哥哥的话,甭管外头怎么传说何氏如何,只要你立身正,德行好,有你嫂子替你谋划,前程差不了!”

    何氏的事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何家女儿的婚事也因此受了影响——有那么一个品行不端的亲娘,女儿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冯大小姐之所以跟着闹腾,就是因为觉着自己没了好,不如豁出去把何氏闹了放出来,或许还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冯大小姐被这又刺又哄的,再看看端庄含笑的檀如意,想想檀家的声望家世,觉着自己大概真能改变命运,因此低了头没再跟着瞎掺和。

    收了这两个领头的,余下两个小的就好说了,不等冯宝山出手,先就跳起来乖巧地立在一旁。

    冯宝山左右一看,还差一个,便皱着眉头道:“二小姐呢?”

    婆子尬笑着道:“二小姐身子不太爽利,说是起不来床。”

    冯二小姐多精怪,说的原话是,不是要扣月钱么?她看谁敢扣,果真扣了,她就到街上哭闹去,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檀如意苛待继室所出的子女。

    冯宝山也不计较,看向冯梁:“父亲,既然人都齐了,那就认亲?”

    冯梁巴不得这事儿赶紧结束,忙着应了。

    不管冯家的少爷小姐们怎么想的,檀如意嫁进忠毅伯府之后的第一个程序终究是顺利完成了。

    接下来,檀如意接了象征中馈之事的对牌、账簿、钥匙,开始正式理家。

    她倒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亏空难搞之类的,只因冯宝山心细如发,先就替她梳理好了,只需按部就班跟着走就行。

    与许多世家大族一样,忠毅伯府一样马屎外面光,内里一包糠。

    檀如意算了一算,想要日子过得长远不亏空,就得缩减开销,第一个要下手的,就是冯梁那儿。

    只要冯梁没话说,其他人就都没话说,不然,苛刻狠毒什么的都是她。

    于是她先去拜见冯梁,禀的是冯二小姐生病的事:“二妹妹请了大夫过来看,说是要服什么人参养荣丸,配一剂也要小几十两银子。”

    冯梁看到檀如意,就想起有关这桩婚事的无数琐事,心情好不起来,便淡淡地道:“该吃就吃,不必禀告。”

    檀如意微微一笑,坦荡地道:“有病自是要治,这没的说,但公爹只怕不知咱们家的情况,儿媳满打满算,每年阖府上下光是嚼用就得几千两银子,还不论其余人情往来开支,何况几个弟弟妹妹还未婚嫁,前途未明,都得提前筹谋起来,否则只怕要捉襟见肘。”

    檀如意虽才进门,却将冯家各样开销说得明明白白,丝毫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

    冯梁不高兴地道:“那要怎么办?掌家是你的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儿媳若有丰厚嫁妆倒也罢了,可以贴补,但儿媳也是个穷人呢……”檀如意笑得羞涩,“是以,还得公爹出面领这个头,咱们节流开源,把日子过好。公爹,您会支持儿媳的吧?”

番外之二:忠毅伯府二三事(3)

    从自己这里开头?冯梁一听就炸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新媳妇进门掌家,第一把火就烧到了自己头上。

    许多不如意累积在一起,冯梁终于没能忍住,冷着脸道:“没听说过谁家儿媳妇刚进门,就要从公爹头上裁人裁钱的。你会不会掌家?”

    “会。”檀如意很肯定地回答,笑容满面,然而语气铿锵:“儿媳也不想这样,但别家和咱家情况不一样,倘若库房里躺着几万两黄金白银,或是沃田千亩,谁不想吃香的喝辣的,做好人呢?且,儿媳以为,公爹让儿媳掌家,就是想要一个新气象,不知儿媳理解错了么?”

    冯梁阴沉沉的没吱声,心说府里穷了,不正是因为千方百计硬凑出元配宋氏那一套嫁妆么?

    才刚想着,就见檀如意为难地道:“确实,夫君那里还有母亲早前留下的嫁妆,但这事儿闹得不小,大家都盯着,那些值钱的东西怕是得传下去才显咱家底蕴深厚,现下就拿出来抵当换钱,被人知晓,又要乱说话,难听。”

    人言可畏,冯梁也怕被人戳脊梁骨,只好歇了动用原配嫁妆的心思,闷闷不乐地道:“你打算怎么裁减?”

    檀如意立时递上一份计划书,恭敬地道:“爹,您是一家之主,为官多年,经验老道,不是儿媳能比的。您瞧,儿媳这个合适不?”

    冯梁耐着性子看了,真是详细周到,从他这里到几个子女头上,都要减人减月钱,吃喝拉撒一应开销统统减了三分之一。

    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但见长子长媳更为俭省,也没什么话好说。再看到后面,见着何氏那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伺候的竟然就有十几个人,什么吃食穿着、月钱开销什么的加起来,竟是他这里的两倍还要多,且此番也没有列在削减开销之列,立时便火了,厉声喝道:“凭什么?!”

    “啊?”檀如意吓得跳起来,张惶失措地捂着心口,瞪大眼睛,小声道:“公爹是说儿媳哪里做得不好吗?”

    冯梁不想落下个“恶公爹”的名声,勉强压了性子沉声道:“一个犯了七出的女人,留她在家已是给了天大的恩惠,竟然还敢如此张狂不知所谓!受罚就要有受罚的样子,除去必须要留的人和开销之外,其他统统裁了!”

    “是。”檀如意应着,却是犹犹豫豫的:“可是公爹,儿媳也怕弟弟妹妹们不欢喜,更怕外人戳脊梁骨,说我苛待继母……”

    “谁敢对我冯府的家事指手画脚?”冯梁恶声道:“至于家中其他人,谁不满意,只管来寻我!简直不成样子!作威作福惯了!”

    檀如意束手立着,默默听着。等到冯梁发作完毕,又小声道:“这个月的开销有些大,二妹妹那里配药花费也大,若是长时间吃下去,一年就要好几百两,儿媳想着,是不是把不得用的人卖了,好给她配药……”

    “年纪轻轻吃什么人参荣养丸?待我去给她看病!”冯梁气呼呼地往外走,心说这一家子全被何氏这个混账给教坏了,忠毅伯府也被这坏娘们儿给弄得穷酸如此,难怪圣人云,娶妻娶贤。

    檀如意目送冯梁走远,默不作声地回了自家院子。

    没多会儿,就听得门外有人恶狠狠地叫着她的名儿骂:“檀如意!你出来!你这个恶毒妇人!搅家精!害人精!才刚进门就搅风搅雨……我看你是想把这个家搅散了吧……”

    一旁伺立的冯家下人俱都偷觑着檀如意,要看这位新进门的少奶奶怎么处理这事儿,以后才好下菜碟。

    檀如意神色平静,不见羞恼,慢吞吞地将衣裳首饰弄得整齐了,这才端严庄肃地走出去,立在院子正中温婉笑道:“我就是檀如意,请问您是?”

    冯二小姐神色狰狞,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是你在爹面前告我的状,说我装病配贵药,浪费家里的钱财?”

    彩铃见状,忙着要去阻挡,不想檀如意将她挡在一旁,气定神闲地道:“原来是二妹妹,你误会了……”

    话音刚落,冯二小姐已经抓住了她的袖子,长长的指甲直往她脸上划落。

    “哎呀……”檀如意惊叫一声,反手抓住冯二小姐,一个仰倒,齐齐摔在地上。只不过她在下,冯二小姐在上,落到旁人眼中,便是冯二小姐将她按在地上暴打。

    檀家陪嫁过来的人岂肯看到檀如意吃亏,立时一拥而上,将二人分开。

    冯二小姐没能打着人,张牙舞爪大吼大叫,檀如意不声不响地理好衣服,神色不改,端庄大气:“看到二妹妹生龙活虎,身体康健,我心里就踏实了。但只是,你这样实在太不妥当,堂堂伯府小姐,怎能如同市井泼妇一般?你心中有气有误会,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地说,如此这般,置公爹、伯府的名声于何地?传我的令,不许将今日之事外传,谁若乱嚼舌头,我定严惩不贷!”

    她越是冷静温和,冯二小姐越是愤怒,堪称丑态百出。

    这么大的事,自是不能掩盖下去,没一会儿工夫,全家都知道了。

    冯大小姐躲了起来,表示这事儿和自己没关系,她不是泼妇,真的。

    冯宝山暴跳如雷,立时冲去拽住冯二小姐,拖到冯梁面前非要严惩。

    冯梁丢了好大一个脸面,听闻檀如意的处置方式,又觉着果然贤惠,于是难得清明地狠狠罚了冯二小姐一番。

    檀如意趁势清理出一群乱嚼舌头、挑拨离间的下人,统统发卖出去,全家上下无话可说。

    以此为契机,各房各院陆陆续续都有人被清走,她却又精乖,留下来的人月钱或多或少都有增长,把嘴堵得死死的。

    前后花了几个月功夫料理妥当其他地方,最后才对何氏那边下手,当天夜里何氏就上了吊,要死要活,表示抗议。

    冯梁嫌烦,又把锅甩到檀如意这边,要她务必搞定此事。

番外之二:忠毅伯府二三事(4)

    冯宝山很愧疚:“如意,我想对你好,可惜家里这摊烂事总是给你添麻烦……”

    檀如意一笑:“夫君待我很好啊,家里也挺好的,任我作为,当家少夫人,多好!换了别家就是他们管我,憋气!我这段日子发卖了好多人,往府里走上一圈,个个见了我都不敢吭声,别提多威风了!”

    “……”冯宝山沉默片刻,笑了,还是檀如意这种性子好啊!这亲事真是结对啦!换个伤春悲秋、有事全憋在心里头的,这日子还真过不好。

    檀如意笑眯眯送走冯宝山,转过身就慌慌张张摸出一张小抄,复习了一遍又一遍。

    虽然早就知道会与何氏正面对决,檀悠悠等人也早给她支过招,但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有些发怵。

    毕竟之前都是小打小闹,这一仗才是决战。

    冯家的麻烦绝大部分起于何氏,只有把何氏干趴下,以后才会太平。若是输给何氏,之前所做一切都会功亏一篑,什么鬼都会跳出来找事儿。

    檀如意复习完檀悠悠给的小抄,气定神闲,摆驾何氏所居的偏院。

    何氏的屋子里正热闹着,几个亲生子女守在一旁哭眼抹泪,嘈嘈杂杂,就和菜街子似的。

    听说檀如意来了,冯二小姐率先叫骂起来:“可算来了!昨夜到现在,几个时辰才露脸?便是从地府里爬出来,也够走了!”

    檀如意掏出檀悠悠送的姜汁帕子,狠狠一擦眼角,眼睛立时发红流泪:“二妹妹怎么说话的呢?全无半点忌讳!怎么就盼着黑白无常从地府出来勾夫人的魂?这可是你的亲娘呢!若真是死了,你们兄妹几个都要被耽搁至少三年啊。你倒是还小,不着急,大妹妹却是十九二十了,怕是不好找到合适的亲事呢。”

    冯二小姐大怒,跳将起来:“我什么时候盼着黑白无常从地府出来勾我娘的魂?你少胡说八道!什么十九二十,看看你自己,不也将近二十才出的嫁?还是二嫁呢!难道我姐姐还比不过你?”

    “哎呀!”檀如意擦擦眼泪,紧张兮兮地道:“快快,把门关紧,千万别让人知道二小姐说的这些混账话,不然整个冯家的名声都要带坏了。大妹妹,你千万别在意,你当然不会像我这样二嫁的啊,也不会将近二十才出嫁的。”

    冯大小姐早就气歪了鼻子,怒气冲冲地推了冯二小姐一把,恨道:“从小就是个自私鬼,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全无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又骂何氏:“被你害成这个样子还不够?还要继续作,继续作,不就是裁减钱粮人手么?省下来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婚嫁前程?要死就去死,趁早死了干净!”

    言罢一掩面,痛哭着跑了。

    何氏不敢相信地瞪着眼睛,指了冯大小姐的背影“嚯嚯”喘气,咬着牙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这个不孝女!”

    檀如意继续擦眼泪,苦口婆心地劝:“夫人啊,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您这膝下有儿有女的,都到了婚嫁科举的关键时刻,不说两位小姑,明年二叔就要下场科举,您这一死,他就要耽搁整整三年呢。”

    檀如意竖起三根手指,看向冯二少爷:“是吧?二叔?男子汉大丈夫,寒窗苦读十余载,为的什么?不就为了这一刻么?有了功名在身,以后与人说话也硬气些。是吧?”

    冯二少爷怔住了,心里的恨意不平瞬间变了个滋味,若是他有功名在身,可恶的黑胖子冯宝山就不敢对他颐指气使了!于是也开始不赞同何氏的闹腾。

    檀如意再道:“若是二叔信得过我,便可自去读书做事,这里交给我处理。”

    冯二少爷不放心:“可是……”

    檀如意微微一笑:“你放心,我还是新媳妇呢,也要名声脸面,不敢闹出事的。”

    冯二少爷想想也是,这檀家名声挺好,男丁都在苦读上进,檀如意断然不敢自断后路,拖累娘家,便放心地走了。临行前还与何氏说道:“请母亲多为我们想想,少闹腾了。”

    四个子女,瞬间走了最大的两个,何氏心碎成渣,目呲欲裂,指着檀如意咬牙切齿:“你这个恶鬼!”

    “人性本恶,财帛前程动人心啊。”檀如意坐下来,同情地看向冯三少爷:“可怜的小叔,生生被亲娘给拖累了。爹不疼,娘不爱的,上头两位兄长都有了出息,谁来管你呢?”

    冯三少爷不过十岁出头,处于懵懂不知事的阶段,听到这话就吓着了,嘴硬道:“胡说八道!我娘可疼爱我了!”

    “但是她要死了啊。”檀如意眨巴着眼睛,说道:“谁也拦不住真心要寻死的人呢……她这要是死了,忠毅伯夫人的位子空出来,没得两年公爹就会另娶的。新夫人进门,就会有自己的子女,我也要听她的呢。哥哥姐姐婚嫁,也会各有各的家,余下你这小小一个可怜人儿,没人管没人爱的,可怜啊……”

    “你乱说!你这个坏女人!”冯三少爷伤心的哭了,扑过去踢打檀如意,“你吓唬我,爹不会不管我的,哥哥姐姐也不会不管我的……”

    檀如意没动弹,因为陪嫁的丫鬟婆子早把冯三少爷给制住了。

    她再用檀悠悠给的姜汁帕子使劲揩一下眼角,眼泪继续“哗哗”的流:“可怜的三少爷啊,爹不疼娘不爱的,年纪又小,也没个出路……”

    冯三少爷嚎啕大哭:“娘,你不许死,不许给新夫人腾位子,死了我就恨你!”

    乳娘进来,把冯三少爷哄走了。

    余下何氏、冯二小姐两位,檀如意使个眼色,陪嫁们清理干净院子,不许外人近前。

    “唉,好累,眼睛好痛。”檀如意丢下姜汁帕子,看着冯二小姐笑:“二妹妹是不打算嫁人了,是要一辈子留在家里做老姑娘,是吧?”

    冯二小姐涉世未深,听檀如意方才那一番话,已是动摇不已,只凭着叛逆期的一腔孤勇,凶悍地道:“不关你的事!”

番外之二:忠毅伯府二三事(5)

    檀如意笑道:“当然不关我的事啦,你自有亲娘操心,想来夫人早已给你安排好前程了,毕竟她这么疼爱你呢。”

    冯二小姐期待地看向何氏,何氏瞪圆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索性指着檀如意骂道:“你这个奸诈恶毒的坏女人,挑拨离间……”

    檀如意哂笑:“究竟是谁奸诈恶毒,挑拨离间?我看是您吧。明人不说暗话,不是想要寻死么?死呗,我在这里看着,死给我看!来人呀,帮夫人一个忙,把白绫挂起来啊!”

    彩铃等人果真往房梁上挂了白绫,彬彬有礼地对着何氏道:“夫人,诸事具备,您请!”

    何氏大怒,指着檀如意破口大骂:“可算露出你的真面目了!这是想要逼死我吗?我要告你!我要去告你阴谋算计想要逼死婆母!”

    檀如意张狂地道:“告啊,门开着,去告啊!全家都会为我作证,是您自个儿想不开,闹着要上吊呢,从昨夜吊到现在还没死,我这是来劝您的!到了公堂上,人家问,为啥闹到这个地步呢?为了自个儿的清白,我只好实话实说了,几位弟弟妹妹的前程啥的,到时候也顾不上啦……毕竟亲娘都不顾他们呢……二小姐,是不是这样?”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不要名声啦?”何氏气得要死,挣扎起身要去打檀如意。

    檀如意哪里会被她打到,跳到一旁避开,气势汹汹地露出真面目:“你才不要脸!你全家都不要脸!最最恶毒的就是你!虎毒尚不食子,你却为了自己要害死几个儿女!他们有你这样的亲娘真是倒霉!你不是要死吗?死啊,死了我好为你送葬!”

    “没天理了啊,颠倒了啊,可曾见过谁家儿媳妇明目张胆地逼婆婆去死啊……”何氏坐地大哭,还要拉着冯二小姐一起哭。

    冯二小姐却是呆呆地站在一旁不动弹不说话,默了片刻,吼道:“别哭了!烦死了!”

    说着眼泪出来,哭着跑了。

    檀如意鄙夷地冲着何氏道:“看看,狗嫌猫憎的,你那德行哪里配得上做我的婆婆?你这个犯了七出之条的恶妇!有吃有穿有人伺候,不被休弃回家坐冷板凳,够好的了,真是不知好歹!”

    何氏被激起性子,跳将起来和檀如意对骂:“你骂谁呢?被人当场悔婚、二嫁的小贱妇!穷鬼,马屎外面光,嫁妆还没我多!装什么大尾巴狼!”

    “我就是骂的你诶!别搞错了,是我不要姓丁的,不是姓丁的不要我!二嫁怎么了?一嫁不过普通官宦人家,二嫁就嫁了伯爵府,年少有为的冯小将军把我捧在手心里疼呢!穷怎么啦?我爹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一针一线干干净净!我得意!我骄傲!嫁妆少怎么啦?我亲婆婆留下的嫁妆多啊!再说了,我一没偷原配的嫁妆,二没虐待元配嫡子!更没被人关起来,说是犯了七出要被赶出去呢!”

    檀如意翻着白眼,叉着腰杆,痛痛快快地出了一回气,自从嫁进来,这都憋好几个月了,按着檀悠悠给的小抄天天装,天天装,她都快要忘记痛快是什么滋味儿了!

    “你,你,你……”何氏一口气上不来,翻着白眼往后仰倒。

    檀如意撇着嘴,道:“天天要吃一只鸡的人,这么弱不禁风的,看来是虚不受补,以后都别吃了!”

    “你敢!”何氏马上活过来,誓言要与檀如意决一死战。

    檀如意冲她做鬼脸:“偷盗原配嫁妆的贼!虐待元配嫡子的毒妇!拖累陷害儿女的恶妇!”

    何氏气得死去活来,又打不着檀如意,伤心的眼泪掉下来,哇哇大哭个不停。

    檀如意出够胸中恶气,一擦鼻子,昂首挺胸往外走。转眼看到冯宝山静悄悄地站在外头,立时怂了,低眉顺眼地小声道:“夫君,我那啥……我其实不是这样的人……是为了智斗来着……”

    “你就是这样的人!”冯宝山看着她笑:“我就喜欢这样的檀如意。挺好的。”

    檀如意有些想笑,却又有些想哭,于是红着眼睛小声道:“不稳重了,不稳重了,我辜负了五妹的叮嘱,让夫君见笑啦……”

    冯宝山伸出蒲扇一般的大黑手,揉揉她的后脑,低声道:“不笑,让你受累了。”

    “我……嗳……”檀如意仰头看着冯宝山笑起来,招手叫他低下头去,掂着脚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有了。”

    “有什么了?”冯宝山没明白。

    檀如意将他的大黑手拉了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低声道:“这里有个小人人啦。”

    冯宝山大吃一惊,随即笑得乐开了花,刚想嚷嚷出来,就被檀如意捂住了嘴,小声道:“别嚷嚷,坐胎未稳,宜保密。”

    “是这个道理。”冯宝山乐滋滋的,伸手要扶檀如意:“我扶着你啊。”

    檀如意摇头:“我挺好的,接下来咱们就裁这里的人呗,把人卖了,伙食给她开好些,我吃啥,她吃啥。”

    冯宝山不想这样,总觉得太便宜了何氏,但看到檀如意的小腹,就附和道:“行,把她喂成一个大胖子。别人要说咱们苛待她,拉她出去溜达一圈,流言不攻自破。”

    檀如意拉起他的大黑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笑道:“就是这个道理。我托小郭夫人给大妹妹看了一门亲事,挺好的,咱们一起去和公爹说说?”

    小郭夫人俨然就是京中的金牌冰人,但凡她出手的亲事,就没有不好的。若非是檀如意的面子,冯大小姐休想得到她牵线。

    冯宝山很感叹:“如意如意,你咋这么好呢?”

    檀如意笑道:“我要给咱们孩儿积德。还有,五妹夫说过,立身正,才能理直气壮地骂人!五妹也说,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要啥……发动群众、依靠群众……建立利益共同体……”

    冯宝山睁大眼睛,努力消化这些话。裴融的意思他很明白,檀悠悠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大体意思是懂的。

    “我听媳妇的!”冯宝山铿锵有力地做了保证。

    檀如意微微笑,她也要多听裴融和檀悠悠的话,多看看小抄,绝不冲动行事!

番外之三:王府有女终长成(1)

    冬日,大雪,京城笼罩在一片雪雾之中。

    天寒地冻,街上行人匆匆,各自忙着归家,唯有那有闲有钱的贵人和文人骚客,不但不着急,反而悠闲自在地顾着赏雪景。为此各自找了合适的地方,约上三五好友,或是喝茶赏雪,或是饮酒吟诗赏梅。

    京中最繁华的街上有一茶楼,名“得月”,占据了最佳位置不说还挺高,乃是绝佳的赏月赏雪之地,又因装饰豪华菜式珍稀酒水茶点格外美味而闻名,乃是名符其实的销金窟。

    今日大雪,得月楼的生意更加兴旺,尤其二楼三楼雅间真是爆满,没点本事面子别想得到。

    雪越下越大,寒风凛冽,脏污湿滑的街道上走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他怀抱着一个襁褓单薄的婴儿,一瘸一拐地蹒跚而行,不住悲号:“哪位贵人行行好,收了这孩子吧,给我父子一条活路啊……”

    婴儿的襁褓上插着草标,是要被出卖的意思。

    这大雪的天,便是卖货物的也很少,何况是卖人的,且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故而这对父子看起来格外可怜悲惨。

    走到得月楼附近,有好几个借着得月楼的光躲在檐下卖小食的摊贩看到这对可怜的父子,就都出声招呼。

    卖梨的妇人招手叫汉子过去,给了一碗热水,揭开襁褓看孩子:“好些没有?”

    襁褓里的婴儿瘦弱寡黄,奄奄一息。妇人打开襁褓下方,难闻的腥臭尿骚味扑鼻而来,再看,那孩子冻得乌青的小腿上一块烂了的肉皮,红白交加,有血有脓。

    妇人不忍极了:“这可真是……昨日有个客人不是给了你药钱么?为何不带去看大夫,也不给他弄些药膏敷着,这么冷的天,又带上街来……”

    汉子愁苦地道:“那钱我还没焐热,就被地痞给抢走了……都怪我没本事,养不活妻儿,害了他,我家就要绝后了啊……”

    汉子说着,擦起了眼泪,小婴儿似有所觉,动一动手脚,发出微弱的哭声,皮包骨头的胸一起一伏,看着似是立刻就要不成的样子。

    妇人十分不忍,忙着将襁褓裹紧,叹道:“可怜的小东西,娘也没有,生来这么受罪……这是饿了啊……”

    一旁卖羊乳的男子黑着脸递过一小碗羊乳,没好气地道:“以后别再带到这里来了!不给他吃吧,我这不忍心,见不得他饿死。给他吃吧,我这也是小本生意,靠着它养家糊口,谁能天天给啊!”

    汉子点头哈腰:“是,是,劳累你们了啊……我这不是也想在这里遇个有钱的好心人,把这孩子给收了么?”

    婴儿大口吞咽着羊乳,三口两口就把一碗羊乳喝干净了,没了之后,他便瘪着嘴,涨红了脸,使劲地哭,然而那哭声也不过小猫叫似的。

    汉子席地而坐,盯着得月楼中出入的客人,凄凉地喊着:“哪位贵人行行好,收了这孩子,给他一条活路吧……”

    “可怜啊,可怜……”小贩们叹息着,爱莫能助。

    车轱辘响过,一辆马车停在得月楼前,伙计殷勤上前相迎,一个年轻英俊的贵公子走下车来,仰头看着“得月楼”三字,眼睛发亮,唇角止不住地往上翘,操着一口带外地口音的官话大声道:“原来之个斗四得月楼了哇!”

    “贵人行行好吧……”有人拦住了他。

    公子低头,看见了那可怜的父子俩,但他并不想要买个婴儿带着,所以后退一步,把这事儿交给随从来办。

    随从凶神恶煞地吓唬汉子:“起开!别吓着贵人!不然有你好看!”

    那汉子或是走投无路,竟然得了失心疯似地朝公子扑过去,一手抱娃,一手抱住公子的大长腿,凄厉地嚎叫:“贵人行行好,给小人父子一条活路啊……”

    公子漂亮的蜜色锦衫上立时落下一只脏兮兮的黑手印。

    公子吃惊地瞪大眼睛,嫌弃地盯着那只脏手印,指着汉子语不成调:“你……你……你……咋不讲道理咧?”

    汉子却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他身上抓,随从可看不下去了,抬脚将汉子踹到一旁去,还要扬起鞭子抽人:“滚吧你,不知进退的狗东西!”

    汉子挨了打,把婴孩扔到一旁,遍地打滚哭号不休,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得月楼中的人被惊动,纷纷探出头来看个究竟。

    公子英俊白皙的脸立时红了,低着头小声道:“嗳,你起来啊,我不买孩子,但是可以给你钱……”

    “我不要钱……只求贵人收下这孩子……他的娘死了,我养不活他,害他被烫伤……”汉子哭号着,爬过去抱起婴孩,却因手哆嗦的厉害,又把孩子掉到了地上,襁褓散开,露出孩子的伤口。

    小贩们七嘴八舌地解释着这父子二人的凄惨遭遇,公子不忍心了,命随从:“拿五两银子给他克看大夫,造孽咯,要命噻……”

    汉子收了钱,痛哭流涕着磕头又磕头,将婴孩抱起准备离开。

    忽听一条清脆的女声叫道:“站住!”

    穿着樱花粉色锦缎袄裙,披着雪白狐裘的美貌少女从得月楼中走出来,一声令下,两个健壮有力的仆妇便上前拦住了汉子。

    汉子惊恐莫名,颤抖着道:“贵……贵人有何吩咐?”

    少女缓步上前,打开襁褓看看婴儿,淡淡地道:“这孩子我买了,多少钱?”

    汉子张张口,随即道:“对不住,不卖了……适才这位公子已经给了银钱,小人这就要带孩子去看大夫,指望着他传宗接代呢……”

    少女不高兴地挑着眉,厉声道:“你这人好生可笑,刚才哭着喊着非得让人买孩子的是你,现下不肯卖的又是你。我不管,你今天必须把这孩子卖给我!”

    众人一听,纷纷指责这少女:“若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卖孩子啊,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汉子愁眉苦脸:“就是……”

    外地来的英俊公子看不下去了,仗义执言:“我说这位姑娘,做人要厚道,你鼓斗买这么个小娃娃做啥子嘛……”

番外之三:王府有女终长成(2)

    少女听到英俊公子如此说,不屑地抱了手臂,睁着漂亮的杏眼冷笑:“你谁啊?话都嘟噜不清楚就敢多管闲事?一边去!别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你怎么不讲道理呢?啥子叫做话都嘟噜不清楚?”英俊公子很生气:“我哪句话没说清楚?”

    猝不及防,少女将手扒着眼眶嘴角,冲他做了个鬼脸,嘻嘻笑:“明明斗是啥子话都没嘟噜清楚嘛!自己没这个本事,干啥非得鼓斗多管闲事!进茶肆吃喝你的去!”

    “你……你……”英俊公子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胸腔之中狂跳不停的心提醒他,千真万确没有看错,少女刚才就是冲着他做鬼脸了,还学着他说话……

    英俊公子傻乎乎地扶着心口站在那里,忘了自己刚才是为什么才和少女起的冲突。

    随从本就不想让他多管闲事,趁着他发呆,用力一推,将他推进了茶肆,机灵的伙计立刻将他们引了坐下,咯嘣响地报了一长串菜名儿,震得英俊公子无暇他顾,稀里糊涂点了一堆吃的。

    等到伙计走了,英俊公子才反应过来,问随从:“刚才那个姑娘为啥冲着我做鬼脸,还学我说话呢?”

    随从看着自家公子脸上可疑的晕红,心里嘀咕着,若无其事地敷衍:“大概是看咱们才从外地来,好玩好欺罢。”

    那姑娘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且那气势分明出身显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去招惹的好。

    英俊公子却不这么想,默了片刻后,“呼”地起身大步往外走:“不行!斗算她长得貌若天仙,也休想当斗我呢面作恶!”

    “哎哎呀……公子呀……老爷说过不要多管闲事的呀……”随从着急地追了出去,却见自家公子立在门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外面,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随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见几个巡街的衙役正将那接了自家公子赏钱的汉子按翻在地,拳打脚踢的,骂什么昧了良心残害婴儿、借机骗钱骗人的坏东西。

    另一旁一个仆妇抱着那奄奄一息的小婴儿,正买了热羊奶喂着。披着雪白狐裘的娇俏少女含笑看那骗子挨打,不时道:“敲他的小腿胫骨啊,那里最疼!给他嘴里塞马粪,看他还怎么骗人!满嘴喷粪的坏东西!活该下十八层阿鼻地狱!”

    又有人在一旁好奇追问:“县主啊,您老人家怎么知道他是个骗子的呀?”

    少女不答,倒是她的侍女清楚明白地道:“我们县主老早就注意到他啦!天寒地冻,哪有做爹娘的挨了打,先把孩子的襁褓扯开扔到地上,装疯卖惨的?孩子这么瘦,他这么胖,难不成是饿肿的?哎呀,总之太多破绽了,懒得和你们说,反正就是骗子啦!”

    众人纷纷感叹,狐裘县主并不得意,微笑着道:“还有啊,县主我一点不老,年轻着呢,下次记得不许再叫老人家!”

    衙役把骗子五花大绑带走,仆妇喂饱小婴儿,也抱着离开了,说是要治好伤病,另寻一个可靠人家养护起来。

    这件事完结,县主转身回到茶肆之中,英俊公子红着脸迎上去行礼:“县主,小生这厢有礼啦……”

    “厚道的傻帽,你的银子!”县主潇洒地一扬胳膊,一点银光飞来,公子忙着伸手去接,却是一锭带着余温的五两银锭。

    “县主……”公子红着脸想要感谢,却被县主将手一扬,微笑着道:“感谢的话不必多说,检讨的话也不必说。第一次离开父母独自出门吧?小雏儿嘛,我懂!”

    他才不是什么小雏儿!公子既羞且恼,正想辩白,一个瘦高的青衣少年已然大跨步走了进来,含着笑道:“县主,师父师娘已然归家,在家里煮了羊肉锅子等咱们过去赏雪吃饭呢,你怎地还赖在这里不动弹?要不,你那一份我替你吃了?”

    “你敢!安宝宝!叫声姑姑来听听!”县主哈哈大笑着,走上前去用力拍着瘦高少年的肩头,挤眉弄眼,一脸坏笑:“乖侄儿,姑姑给你买好吃的哈?”

    瘦高少年勃然大怒:“裴姣姣!你别蹬鼻子上脸!你我乃是同门,我尚且先你入门,该你叫我师兄才对!谁和你是姑侄了!”

    姣姣县主吐着舌头,做着鬼脸:“安宝宝,安宝侄儿,我侄儿叫安宝!想我这么年轻,就有了这么大的侄儿……”

    那叫安宝的瘦高少年气呼呼地转身离开,姣姣县主跟在后面大呼小叫:“嗳,小气鬼!还真生气啦!我和你说啊,我刚做了一件好事诶……算一算,今年以来,我一共做了一百件好事啦!做好人真难啊,我这成天到处找啊找,真是难得找到可以做好事的机会诶,你不夸夸我吗?”

    姣姣县主和安宝少年且行且远,消失在风雪之中,英俊公子尚且捏着那一锭银两,怅然若失地看着县主的背影,年轻的心骚动得厉害,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回头看着随从道:“长安啊,我这心跳得厉害,感觉魂儿也掉了一多半,你给晓得为啥子?”

    随从喊道:“哎呀呀,公子呀,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这位县主一看就是个母夜叉的呀……你降服不住的呀!”

    英俊公子傻乎乎地笑着:“耙耳朵有福气嘛,公子想做耙耳朵哩……不要我降服她,只要她降服我就好咯……”

    “哎呀呀……公子呀……男子汉大丈夫,咋囊个没出息呀……”随从喊着,公子却已经回身打听姣姣的出身了。

    半个时辰后,头发肩上堆满了雪的公子立在安乐侯府门前,仰头看着那黑底鎏金的牌匾,激动地道:“原来,这就是裴先生的家啊!原来,县主就是裴先生的高足啊!这可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随从大呼小叫着:“哎呀呀,公子呀,你怎么这么傻的呀?你这副样子门都进不去的呀,要被人用笤帚打出来的呀!”

    公子已然一头冲过去扣响了门环:“蜀地儒生白知远,求见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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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如下:第一次见面,杜清檀被退婚,暴跳如雷,恶狠狠挥出一记左勾拳,然后弱鸡身体配不上,晕了……独孤不求帮忙叫了个医,报酬是《五种左勾拳的使用方法》。

    第二次见面,杜清檀去退婚,楚楚可怜,一言不合就吐血,顺顺利利挣了百两金,独孤不求见者有份抽走五两金。

    第三次见面,杜清檀被逼债,悲愤欲绝,哭兮兮拿出一份“祖传食疗秘方”偿债务,独孤不求急公好义带头捐款做保镖,顺便带走了《散打鞭腿之要领》。

    第四次见面,杜清檀被逼婚,凶悍绝情,硬生生把男方逼得无地自容、只求速死以谢天下,独孤不求两眼放光毛遂自荐想做入幕之宾。

    第五次见面,杜清檀做了官,端庄温婉,以食医人,名动天下,只是得了失忆症,忘了故人,独孤不求弱小无助地爆了杜女官的假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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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只皮粗肉厚的妖仙,孤寡,失忆。

    而今在如意殿打工上班,只有三个目标:搞钱,考编,上位!

    但我有个上司,总阴测测的盯着我!

    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他钱还是抢他老婆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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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6060/ 第一时间欣赏澹春山最新章节! 作者:意千重所写的《澹春山》为转载作品,澹春山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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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春山介绍:
上辈子我是个天天加班的社畜,被迫扶弟魔,最后累死了
可能老天看不过眼,所以我这苦命社畜穿越了。
我成了每天吃香喝辣,呼奴唤婢,拥有一百多平私人小院的官小姐。
虽是个庶女,我也认了,反正太太不坏,我爹有前途,亲姨娘还不给我生弟弟
婚事推给我,我也不抗拒,嫁就嫁,反正他家巨有钱,颜值98。
这辈子吧,我就一个愿望,好吃好喝好玩,咸鱼一条。
可我没想到,我要当咸鱼,我老公只想搞大事。澹春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澹春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澹春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