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间客TXT下载间客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间客全文阅读

作者:猫腻     间客txt下载     间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九章 情报署

    ……

    休闲装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在贫民区最热闹的街区来回穿行三道,槐树柳树下绕了一圈,许乐确定再也没有人能跟住自己,沉默离开臭气熏天的街区,顺着一条斜道插进远方的湖畔公园,沿柳堤走向气势逼人的帝国皇宫。

    在情报署大楼门口,他毫不意外地被拦了下来。

    情报署用最快的度,把关于抵抗组织的海量资料输入到许乐面前的工作台中,许乐紧接着提出第二个要求,要求情报署全面开放该的作台数据库权限,并且使用大功和循波信号,对天京星大气层外某空间进行不间断传输。

    正午的太阳正是炽烈时,许乐此时的心情,就像街上明晃晃的阳光,面上看着清亮如昨,实际上内里却是温度极高,烫的灼人,胸窝间那把火随时可能焚烧掉身周的一切。

    确认了对方的恐怖权限,猜测对方是来暗中察访署里工作,这位情报署工作人员倒是知无不言,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他便把署里现在的人事情况说了个清清楚楚。

    “我现在很需要这些数据去找一个人。”许乐看着他说道:“我知道情报署一直有人盯着那间小院,结果这件事情还是生了,所以我不信任你们的能力,我只能自己找。”

    许乐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享受这种快感,面无表情向阴森大楼内部走去。

    好吧,这个问题不用再考虑了,许乐对自己说道,然后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地下通道对面那幢充满肃杀感觉的帝**部大楼,默默想着,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样把那些傻勹逼干掉,把大妈带回小院。

    二十分钟后,许乐悄无声息地离开情报署那幢灰朴建筑,已经做好所有准备的他,来到那张纸上约定好的地点,眯眼看着充满机油味道的破烂修车大院,仿佛回到当年那个汽修厂,只是这里已经没有木恩,病重的沃斯领袖也早已离开。o

    走进房间,许乐伸出手指,调整了一下耳孔里的金属薄片,略一停顿后马上说道:“把所有抵抗组织的资料调出来。”

    %%%%、%

    广勹场附近的建筑都透着股森严冷漠的味道,因为这些建筑分别隶属于帝**报,特别行动署,财政部等各重要部门,大概是因为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广勹场和地下通道里的行人特别少,哪怕是贵族都没有几个,大部分都是穿着深sè帝**装的军人,面sè严峻而行。

    走到楼梯口时,情报署综合处主任思科上校满头大汗冲了下来,他的身后还有两位主任,三位主任先生看到许乐后,目光下意识在他的头和眼瞳上掠过,稍微露出些许犹豫之sè,马上敛去,异常尊敬严肃地立正敬礼,恭敬说道:“非常荣幸您能来视察的作。”

    “最大的那个。”

    前些年,在遭到屠夫卡顿郡王血勹腥镇勹压后,又被帝**方残忍的收割一番,地下抵抗组织的实力遭受到极大的损失,随着联邦部队入侵,该组织和联邦方面在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却又被帝国宣传机构拿出来大肆宣扬,被迫变得有些沉默。

    穿着民众普通服装,以帽遮脸的许乐,在这些军人之中自然显得格外醒目,数十道警惕猜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然而微垂着头的他似乎一无所觉,沉默看着脚下不停移动的路面,思考着他所认为重要的事。

    庄严肃穆的帝**部大楼侧后方,几排阴森古树遮掩中,有一幢看上去极不起眼,灰朴朴的建筑物,这幢建筑物形状方正,从外面看上去竟找不到一个稍微带些弧形的线条,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在沙漠里埋了几百年的铁盒子,虽然斑驳却格外生硬。

    他不确认是哪些傻勹逼,但确认是傻勹逼的某些人,试图用绑架苏珊大妈的方式来威胁自己,想要根自己这里获得某种利益。

    “这边请。”

    “对我的到来保密。”许乐看着这些情报署主官说道:“给我一个房间,要有很好的工作台。”

    一位穿着黑sè的作服,看上去像是雨夜杀人恶魔般的某位的作人员,用泛着死白气息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这个看上去像游客的家伙,阴沉问道:“你想做什么?”

    许乐沉默片刻后说道:“请示皇宫,就说……就说我欠他一次。”

    “齐大兵的那个。”

    这里就是帝国最阴森的机构情报署,也是许乐的目的地。

    的作人员赶紧拨通了上级的电话,然后碎步跑到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声音依然颤抖:“大……大人,下属代表情报署全体职员,热那个烈欢迎您的视察,思科主任正在赶下来,只是非常抱歉,三位副署长今天都不在署里,比姆副署长在墨花星上协助殿下作战,肯派德副署长在L9处理军需供应,亚基副署长奉陛下的命令前往大教区调查某宗谋杀案。”

    靠近黑青sè的高高宫墙,他没有走进皇宫,而是顺着宫墙绕向西方,通过那片空旷的广勹场,双脚站上了自动路面,缓慢沉入地下通道。

    大人的不信任是下属最大的耻辱,尤其是身为最专业的情报署官员,听到许乐的话,三位主任开始同时擦汗,却依然没有人敢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开放情报署数据库权限,实在是太过危险。

    ……

    许乐没有时间解释这么,取出怀草诗离阪星上交给自己的那写身份芯片递了过去,的作人员皱着眉头拿起扫描棒扫了一下,随意看了一眼光屏上的显示结果,脸sè顿时剧变,因为瞳孔急剧缩小的缘故,死白的颜sè迅占据了眼球更大一部分面积。

    许乐愣了愣,虽然在帝国星域内流浪了两年多时间,见过很多惨烈的斗争场面,可是他依然没有想到,帝国的阶层矛盾居然已经激化到这种程度,十年间便出现了如此多的叛乱组织。

    工作台出嘀的一声轻响,薄薄光幕上开始流淌悦目的数据流,许乐安静看了几秒钟,确认运算核心度不错,满意地点了点头。

    之所以不需要前缀,是因为这个地下抵抗组织最大,最有实力,和帝国皇室之间的斗争最激烈,在沃斯老人的领导和那个家伙的隐藏影响下,该组织潜伏在帝国底层逐渐成长,率领着成千上万的帝国底层贫民及奴隶,动了一场又一场的暴乱。

    这位的作人员颤着声音躬身行礼,猜测着许乐的身份,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跪下来表示尊敬。

    问题在于,那些人究竟想获得什么东西?菲利浦的秘密还是星图的秘密?如果是自己怀疑的那些人,以他们的能力根本无法获知这些情报,那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帝国境内的地下抵抗组织,即是官方所判定的叛乱组织,数不胜数,而且有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名称,比如离阪青年军,比如木犀地清洁工运动,比如苍松救国团,这几十年间,只有一个组织就叫地下抵抗组织,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组织是什么。

    来到大师范府,许乐带她进去,把她亲手交给大师范,没有解释这么,只是低声对她交待了两句,没做任何停留便转身离开,他相信就算先前有人在跟踪自己,想来对方也没有能力敢冲进那座白sè院落闹事。

    ……

    做为帝国情报署的最高级官员,他们有资格接触一些秘密档案,可以直接接受殿下的通知,所以他们隐约猜到这个面容普通的青年的身份,但毕竟涉及到皇室秘辛,没有一个人敢提,只是尽可能地站的笔直一些,手掌和大腿贴的更紧一些,态度更严肃一些。

    虽然他不是曹秋道也不是施清海,但要摆脱跟踪并不困难,因为他的经验实在是太丰富,过往学习的对象太生猛,当年无论是在帝国还是在联邦,无论是帝国情报署还是那个叫小眼睛的秘密部门,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变成黑夜里的幽灵莫名消失,更何况是这些家伙。

    他给出一个相当清晰的指引,略一停顿后,眯着眼睛说道。

    “大大……大……大……大人。”

    ……

    钟烟花没有看到那张纸条,但能感受到身旁男子情绪的变化,尤其是那种危险的味道,所以她没有问,极为乖巧地跟着他的脚步,快步在贫民区的街道里走着。

    在场的情报署官员没有任何人敢忽视他的要求,思科主任快步冲出门外,正准备喊下属准备相关资料时,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回头望向许乐,一面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面颤声说道:“大人,帝国十年间一共出现过3412个叛乱组织,资料索引虽然齐备,但数据库实在太庞大,您想先看哪个星域的数据?”

    思科主任继续擦着额上没有停止过的汗水,极为痛苦回答道:“大人,虽然您拥有极高权限,但是情报署的数据库不能就这样开放,尤其是定点循波数据传输太不安全,很有可能生信号泄的危险状况。”

    接下来就是摆脱,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必须摆脱那些可能藏在提树阴影里的跟踪者,那些伪装成摊难乞丐或者本来就是摊难乞丐的跟踪者。

    “空间座标就是这个。”

第二百八十章请君入宫(上)

    眯着眼睛看着满是油漆涂鸦的铁门,许乐抬起左手摸了摸耳朵,这个小动作并没有什么心理学所津津乐道的象征意义,只是被耳朵里的声音震的有些痒。

    嘈杂喧嚣的街头,相对安静幽深的汽修厂,耳孔里那块薄金属片不停传来菲利浦平静的叙述声,三翼舰远在数万公里之外,声音却足够清晰。

    在获得帝国情报署数据库资料之后,飞船中的菲利浦开始搜索地下抵抗组织的可能据点,从监控视频中寻找绑架苏珊大妈那些人的后续行踪,只走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具体的现。

    许乐只有赴约而来,菲利浦则是启用另一部分计算核心,通过刚刚获得的权限,直接远程控制了天京星大气层外数颗高敏度军事卫星,盯住这片街区。

    离开联邦之后,许乐取下颈后芯片便再也没有安植上去,与菲利蒲的交流改为通过语音直接进行,虽然左眼瞳里没有了精确的数据网络,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并且不想改变。

    菲利浦监控到汽修厂里大概有三十几名武装战士,除了大量的半自动步亇枪外,楼顶露台的雨布下应该还藏着几箱大火力武器。

    许乐缓缓抬头,眯眼看着三层楼上破旧的檐角,心里猜忖对方究竟会用什么方式来对付自己。

    “需要把这个据点的情报通知帝国情报署吗?”

    菲利浦问道或者说是给出自己的建议,在他看来,有自己的数据支持,帝国情报署可以很轻松摧毁这间汽修厂。

    许乐摇了摇头,在菲利浦找到苏珊大妈之前,任何行动都应该谨慎一些,而且基于当年的某些经历和恩情,此时的他虽然愤怒,却很难下决心,直接帮助帝国官方对付那些反抗分子。

    先前只开了一道缝的铁门缓缓打开,淡淡的机油味道随着一个浑身油泥的修理工,出现在许乐的面前。

    今天的齐大兵穿着灰s的汽修工人制服,却依然像当年穿着帝**装那般冷漠骄傲,居高临下般俯视弄他,寒声说道:“你终于出现了。”

    许乐微微蹙眉回看着他,这个家伙根本没有从事地下工作的自觉,霸气外露纯粹找死,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曾经在地下水道里和自己生死相拼,又在大师范府外为自己留下一台机甲的强者,在几年这后要显得成熟稳重了些,虽然目光依旧锋利,但多多少少有了一些领导者的味道。

    “为什么?”他没有什么废话,直接问道。

    “不用这种方式,你会出现吗?你到天京星早已经过了一周时间,你根本没有想过主动联系我们。”

    齐大兵神情冷淡,带着一丝根本不屑掩饰的嘲讽说道:“你是一个懦夫,永远只知道逃避,你的所谓勇敢正义去了什么地方?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在那间汽修厂里,面对着那位轮椅上的老人,你答应过我们什么?你欠我们什么?”

    许乐沉默想起当年坐在轮椅上的沃斯领袖,想起那番还算愉快的谈话,想起逃离天京星时死在自己身旁的那些抵抗组织战士,强行压抑住心头的郁沉,低声问道:“说出你们的要求,怎样才肯放人。”

    齐大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目光微垂盯着他的双手手腕,忽然皱起眉头问道:“那块手表呢?”

    “扔了。”许乐回答道。

    “扔了?”齐大兵眉头缓缓皱起,带着股压迫气息质问道:“那是老师留给我唯一的纪念物,被你无耻抢走,你居然就这么扔了?”

    许乐伸出一根食指,看着他回答道:“你要搞清楚一点,那是我的表,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齐大兵沉默片刻,没有再说什么,举起右臂示意请他进去,冷漠说道:“你要问的问题,稍后有人会给你解释。”

    许乐看到了他眼眸里那抹凛厉杀意,他自然毫不畏惧,只是有些寒冷于对方竟然没有做丝毫掩饰,就像先前的轻蔑嘲讽那般。

    “我本以为你早已是组织的领,看起来这几年你混的不怎么样。”

    既然对方没有掩饰敌意甚至是杀意,许乐自然不介意重拾少年时期的刻薄,用言语让对方不痛快。

    ……

    ……

    从汽修厂走入楼房,许乐到很多或年青或苍老的修理工人,浑身油污的工作服下不知道有没有防弹衣,他们手上的老茧也不知道是修理汽车还是抠动扳机留下。

    这些抵抗组织的战士依旧保留着以前的特殊s彩,无论年龄,体魄看上去都极为强健,线条生硬的脸庞和沉着冷静的眼眸里流露着不一样的情绪,他们看着许乐在身前走过,有的面露警惕,有的用吐口水表示不屑,还有些人脸上露出微笑,甚系向他挥手打招呼。

    虽然心里充满着对苏珊大妈的担忧和某种快要喷出火山口的愤怒,但看着那些笑着向自己打招呼的抵抗组织战士,许乐的心情渐渐平亇和了些,点头向这些曾经和自己在雨中并肩作战的故人们致意。

    “欢迎您的到来。”

    二楼最深处的房间里,坐着五个人。齐大兵带着许乐走进门后,在一位老人的带领下,众人同时站起表示欢迎,而那位老人的态度显得犹其温和热情,他张开双臂,似乎想和许乐来个同志式的拥抱。

    许乐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与老人拥抱,微微低头表示尊敬后,直接说道:“我不认为这是很好的欢迎方法,而且我无法相信沃斯领柚之后的抵抗组织,竟然会无耻到绑架一位无辜的底层妇女。”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用极为诚恳的语气致歉道:“请允许我代表组织向您致以歉意,事实上这种行为并没有得到委员会大部分成员的同意,只是既然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我们必须一起来承受这种不道德行为的后果,事实上我们很了解您现在的为难处境~],,,想到您应该很难下决心和我们接触,所以被迫采用了这种方式,还希望您听到解释后,能够谅解。”

    齐大兵听到这句话眉梢微微一挑,旋即回复冷漠,在老人下坐下。

    许乐大致确认了某些事情,沉默思考片刻后,在老人的热情邀请下入座,手掌没有去捧面前那杯热茶,而是微微悬在身畔,保持着随时出击的状态,说道:“什么时候放人?”

    “马上就放。”老人微笑看着他说道:“请您放心,那位苏珊女士现在很安全,健康绝对有保障。”

    许乐抬起头,盯着老人的眼睛说道:“一个在市场mai盗版播放器的普通妇人,在生病的时候,被势力强大的地下抵抗组织绑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她会害怕恐惧,难道你认为这就是所谓安全?还是说有碗饭吃,不受折磨就是健康?”

    房间里的几个人表情都有些难堪,只有齐大兵依旧冷漠沉稳,仿佛没有感受到许乐像钉子般锲在自己脸上的锋利目光。

    “在谈话之前,我想先向你介绍一下组织的现况,沃斯领袖去世,各地区的反抗运动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现在暂时由七人委员会负责整个组织的工作安排。

    老人带着一丝痛苦神情说道:“但正如您所看到的,现在的房间里只有六个人,因为木恩在三年前就叛变了。”

    许乐微微皱眉,地下抵抗组织的最高七人委员会?如此说来,齐大兵果然没有成为第二个沃斯领袖,只是为什么这些抵抗组织的大人物会冒着极大危险齐聚一地,而且不惜采用这种方式逼自己见面,更诡异的是,为什么这位老人要把抵抗组织的上层情况通报给自己?

    如同这些年来的大多数时间一样,他没有时间没有精神也没有兴趣去猜测对方的想法,直接问道:“究竟为什么要见我?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想和你继续当年达成的那项协议。”老人看着他平静说道。

    许乐浓眉微皱,想起当年和轮椅上的沃斯领袖达成的协议,微涩一笑回答道:“你们应该很清楚,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联邦英雄,更不是军神李匹夫的接班人,你们和联邦之间的合作,我不想插手,也没有办法插手。”

    “我们当然很清楚这一点,我们甚至知道你是皇帝陛下在这个宇宙里唯一的骨血,但……我们依然坚持当年达成的协议。”

    老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我们都相信沃斯领袖的目光,他不会看错你。”

    “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左天星域的君王,但根据我们的情报,你已经拒绝了那位陛下邀请你进宫的提议,把这个事实与我们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印证,只能说这是命运的安排。”

    许乐拥有封余无比赞叹的像野兽一样的识人能力,这些年来唯一就在帕布尔身上走过一次眼,他眯眼看着这位老人,能够看出对方的真诚和无恶意,却依然有些想不明白。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们想请你领导整个地下抵抗组织。”

    老人神情凝重看着他,诚恳说道:“我们想请您当皇帝。”

第二百八十一章 请君入宫(下)

    听到到这句话,许乐愕然无语,怔怔看着房间里这此抵抗组织的领袖们,下意识里皱紧了眉头,悬在身畔的手指缓缓松开,他不明白,这些人冒着被帝国现的危险,冒着领导层被一网打尽的危险,冒着激怒自己的危险,绑架苏珊大妈囙自己投了罗网,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到华张纸条后,在小院中在街巷中在情报署大楼外,他想过很多种答案,这种猜想一直持续到走进汽修厂和这些人相见。

    他想过对方可能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菲利浦的存在,知道那艘飞船的存在,想从自己这里获得一些尖端的科技成果。

    他想过对方可能设置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包围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死自己,从而让皇帝陛下绝种。他甚至想过对方可能利用苏珊大妈的性命威胁自己入宫去行刺皇帝,却怎样都没有想到……

    他们想让自己当帝国皇帝。

    许乐表示自己必须冷静一段时间来消化这种震惊,老人微微一笑,挥手示意房间内其余几名委员退出去,自己却留了下来,礼貌甚至有些谦卑地替他将杯中未曾饮过的茶换成热的。

    几乎同时,许乐耳中传来菲利浦的声音,先前埋伏在楼道里的那些抵抗组织战士已经悄无声息的撤走,他蹙着眉头缓缓抬头,看着行动迟缓的老人,感受到对方的诚意,从而逾觉得对方的提议荒唐至极。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志中。”

    老人微笑望着他,说道:“我能明白您此刻内心的震异,委员会的这项提议刚有雏形时,便受到了极大的非议,在很多人看来,建议并且动用组织全部力量帮助您成为左天星域的君王,是一个糊涂而荒唐的疯狂想法。”

    许乐偏头沉默看着他,心想难道这件事情还不算疯狂?

    “但我坚持,而且我幸运地说服了大部分同志,这个疯狂的想法有实现的可能,并且对于左天星域的人民来说,是当下有些无奈却是最好的一种选择。”

    许乐沉默【pian】刻,摇头问道:“在我的印象中,抵抗组织的终极政治纲领,就是推翻皇族统治,把政权交还给人民,在左天星域实现广泛的民囙主平等,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帮助我成为一个皇帝?重点不是我这个人选,而是皇帝这个职位。”

    唐志中老人温和看着他,说道:“我向您解释一下,经过皇族的血腥杀戮,最坚定勇敢的反抗者流了太多血,组织不忍心更多的战士为了远大的目标而变成屠刀下的孤魂野鬼,我们想要寻找一条相对温和的革mi道路。”

    “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经过怀夫差的血腥清洗,存活下来的底层民众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怯懦而愚昧地兴奋欢呼着皇族的统治和前线的胜利。”

    “这和皇族披着荣光的洗脑有关,和怀夫差最近这几十年的改良措施也有关。”

    “我们这位皇帝陛下一囙手举着卡顿这把屠刀,另一囙手拿着教育改革逐步废奴的美好画面,成功地维系住绝大多数帝国子民对皇室的冀望,尤其是在联邦部队入侵的情况下,帝国社会下层的愚忠程度越来越浓,组织已经失去了再次起大暴囙动的基础。”

    “愚忠?”许乐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陌生的词语。

    “帝国子民已经习惯了皇族和贵族的高高在上,如果没有人欺压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反而会很不习惯,甚至会感到害怕。所以当有人试图唤醒他们,去掀翻骑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的老爷们时,反而会受到他们的伤害。”

    唐志中唇角微翘,泛起一抹淡而悲哀的笑容:“你是不是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许乐回答道:“我这两年多时间去过帝国很多地方,也曾经看到很多被欺压被侮辱的具众,麻木地接受来自贵族们的录削,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替那些贵族和一些在我看来很有问题的制度进行辩护。”

    他抬头看着老人,说道:“您知道我自幼在联邦长大,确实无法理解看到的这些,还有您先前说的这些。”

    唐志中摇了摇头,叹息道:“可这就是帝国的现状,民众身上的棉被虽然里面夹着铅块,很重,重到令人痛苦,甚至可以让他们窒息,但他们最直观的感觉是棉被终究是温暖的,谁会愿意被人把身上的棉被夺走,赤身**站在夜风里,需要四处寻找柴火来温暖自己?”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每呢?”许乐问道。

    “帝国的文明史,并不是全部由血腥杀戮组成,有时候也会出现很多充满智慧的闪光点,比如三千多年前,在黄厄星上曾经出现过一个政治清谈流派,他们曾经想要建它一种试验形体制,只是很可惜当时贵族没有给他们这种机会,用子弹做出了无情的回应。”

    “那是什么?”

    “虚君共和制。”

    许乐再次听到一个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政治名词,虽然这两年他一直在猛补政治人文方面的书籍,但依然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他和白痴的差距只在一线之间,于是只好沉默倾听。

    唐志中老人望着他温和解释道:“虚君共和制,其实您可以理解释为某种二元分权制度,帝国依然有皇帝,而且依然世袭,并且有权任命内阁。立法权和监督权则是由议会行使,议会则是由不分种族阶层的民众选举产生,不过皇帝拥有否决权。”

    做完极简略的解释,老人从抽屉里取出电子文件,缓缓从桌面上推给许乐,说道:“前贤的这种实验性政治设计,还有很多权力互相制衡的要点,基本上都记载在这里面,您有时间的时候,可以看看。

    许乐指尖轻轻在电子文件上滑过,看着那些繁复的文字条款,微微皱眉,直接问了句最重要的问题:“军方服从谁的命令?”

    “部队严禁干涉内部事务,宣战权由议会授予皇帝陛下。”

    “帝国内部的强力机构向谁负责?比如说警囙察。”许乐抬头看着老人问道:“如果内阁由皇帝任命,那他理所当然拥有帝国内部最强有力的武装力量,议会怎么制衡?”

    “这些资料有相关的内容。”唐志中老a说道:“在您进行的同时,我想向您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坚持认为这种虚君共和制非常适合现在的帝国囙。”

    “保留帝制,保留皇帝的尊严与荣光,这样容易让贵族和忠于皇室的民众接受,从而最大程度地团结或者说凝聚民心,让帝国不至于因为政权更迭的动荡而陷入分崩瓦解的悲惨下场,成为联邦人的一盘菜。”

    “而拥有立法权的议会,无论最开始数十年间会不会充斥着贵族和贿选的奴隶商人,还是那些最可耻的政治投机分子,只要这些人拥有了权力,习惯了与皇帝对峙弄权的美妙味道,便再也难以摆脱,他们会不惜一切力量,哪怕是名誉和生命也要维护这种体制。”

    “这样展数十年,因为权力争夺而必然管制松懈的帝国社会,将会出现整整一代年轻的智慧的勇于并且擅于争夺政治权利的民众,随着这些新鲜血液的注入,虚君共和制将逐步变成现实,直至最后实现真正的民囙主。”

    许乐耳中听着老人因为过于简略而像童话一般的推演,快翻阅着手中的资料,眉头越蹙越紧,说道:“按照资料上面的设计,帝国皇帝简直就会变成一种神圣象征,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

    唐志中老人微笑说道:“保留皇帝的椅子,是基于对历史的尊重,对帝国民众无数岁月感情的尊重,象征既然是神圣的,一样会得到民众的尊重。”

    许乐摇头说道:“没有皇帝会甘心让出自己的权力,这一套政治设计虽然美好,但没有什么实际操作的意义,终究还是要靠战争流血。”

    “有皇帝会愿意。”

    唐志中老人静静看着他,缓声说道:“这就说回我们最先前的谈话内容,如果您成为帝国皇帝,难道您会因为贪恋手中的权力,就命令铁血大军回师天京星,屠尽议会?”

    许乐沉默,没有回答。

    “您是历史上第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帝国教育,天然抗拒录削压制底层民众的帝国继承人,相对黑暗腐朽的白牲怀氏而言,您就是一张白纸,可以随自己的心意为帝国绘制一幅最美妙的图画。”

    唐志中老人脸上的皱纹逐渐舒展,声音却越来越激昂,热血之中透着难以压抑的欢愉,他看着许乐极为慎重说道:

    “摆在您前面的资料,是命运赐给帝国民众的一次良机,是左天星域无数万年来,前所未有的大变局。”

    “只要您同意,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所有人的生命,帮助您回到皇宫,成为下一任帝国皇帝。”

    “只希望日后的您,一定要记住我们这些人因为什么而牺牲。”

    安静的房间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唐志中老人安静地看着许乐,等着他的回答。

    (明天就是约定好疯的星期一了,很有压力呀,尤其是这两天

第二百八十二章 谁的牺牲

    在阳光轻雨陪伴下的这两年,许乐看过很多帝国历史相关的典籍,时常被那些简单语句后隐藏的血腥阴谋味道刺激的浑身寒冷,左天星域漫漫岁月间,不知道有多少家族多少天才人物为了皇帝二字,前赴后继视死如归以血献深渊,却永远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可以如愿。

    踏往龙椅的道路光耀无比,布满荆棘,刺穿铁鞋华衣,留下斑驳血痕,毫无疑问是人世间最难走的一条道路,但这种说法并不适合如今的帝国和如今的他。

    做为白槿怀氏唯一的嫡系男性血脉,唯一便是最大的优势。他不需要在乎皇帝怀夫差怎样看待他这个亲生儿子,警惕不耻或是冷淡,不需要去扮演幡然悔悟顺且孝之的好太子,不需要戴上金铁铸就的虚伪面具。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便可以施施然回到黑青色皇宫之中,顶着太子的名目,暗中握着抵抗组织的网络和武力,默然等着皇帝老去然后死,去。然后他就将成为新的皇帝,左天星域千亿民众唯一的主人。

    如果皇族想要对许乐做出某种考验,如果怀夫差需要一些事迹来说服那些不甘心的远房亲戚,那么帝国最大抵抗组织覆灭的功劳,今天已经随着唐志中老人淡然的话语,提前很多年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到那时候,唯一有资格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生的她,绝对会保持沉默,甚至会漠然操控那台恐怖的桃葬机甲,横行于左天星域之中,将所有胆敢质疑这一决定的皇族贵族通通挑落下。

    这位强大的公主殿下,在刚刚知道许乐身世时,便不惜冒着奇天大险悍然直闯联邦,姐弟血情之前,君王之位何足道哉。

    而那座隐藏在白槿怀氏皇朝幕后,比联邦七大家要显得更神秘更强大的白色院落,想来也会很乐意看到许乐成为这【pian】星域的统治者,除了师门渊源,更与大师范对爱及和平的狂热有关。

    许乐沉默坐在桌旁,悬在身旁的两只手早已提前放在桌面上,下意识里虚握着茶杯,眉头越蹙越紧,眼睛越眯越惘然,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他用工程师的机械逻辑推断对方的提议,赫然得出以上的结论。

    正如唐志中老人所言,只要自己同意他们的请求,并且在今后的岁月里履行今天的协议,那么自己将成为历史书籍上最值得描述的一代君王,左天星域如同封冻万年的阶级社会,在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这幕谁也无法预估影响的大戏剧,将就此展开雅幕。

    然而,新的时代只是意味着改变,谁也不知道那是最好的时代还是最坏的时代,而且这种变局如此之激烈,影响如此之深远,许乐不得不陷入有些焦虑而浑沌的沉思,不知该如何回答如何选择,只有沉默。

    唐志中老人能够感受他此时激烈的心理斗争过程,所以只是安静地等待,他相信死去的沃斯还有自己,不会看错桌对面舟青年,他相信无论等待多久终究会有一个结果,而且会是很好的结果。

    沉默与等待沉默结束的对峙过程,被突然其来的响声强行打断,随着墙壁出变形的吱呀声,紧锁的房门被人粗暴推开。

    齐大兵铁青着脸走到许乐身旁,看着桌对面的唐志中老人沉声说道:“我们都愿意为了伟大的理想而牺牲,但您想过没有,这个人凭什么值得我们信任?”

    唐志中皱了皱眉头,说道:“信任这种事情本来就无法证明,我相信你的老师,沃斯还有我自己的判断。”

    “就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您要整个组织数十万英勇的战士,为了这个人冒险?您不要忘记,他是怀夫差那个暴君的亲生儿子!虽然他在联邦长大,但他血管里依然流着白牲怀氏肮脏的血液!”

    齐大兵颈部青筋乍现,挥舞着手臂,愤怒质问道:“再就算现在的他值得我们信任,可是我们把他推上皇帝宝座之后呢?”

    “三年前您对所有同志们说,位置能够改变人,不受限制的权力能够腐化人类最高贵的情操,所以你反对我继任组织领导者的职务,而是搞了一个什么七人委员会。”

    “好!我相信你走出于公心,所以我接受了组织的决议,那么现在呢?你又为什么相信这个家伙当了帝国皇帝后,那个位置不会改变他?你凭井么相信绝对不受限制的皇权不会腐蚀他?”

    “有很多同志像我一样,愿意牺牲,但我羽不愿意这样无谓的牺牲!”

    齐大兵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如果他当上了帝国皇帝,却根本不愿意执行今天的约定,不愿意把手中的权利让出来,那时候已经丧失了力量的组织拿什么去追究?还是说我们只能不痛不痒地骂他几句?”

    唐志中老人的心情郁沉起来,冷冷地看着齐大兵,说道:“这是委员会大多数委员同意的决议,而且我坚持。”

    “不行。”卒大兵微微抬起下颌,斩铁截铁说道:“除非他做些什么,来证明他和那些可恶的皇族不是一回事。”

    他低头看着许乐,冷漠说道:“木恩因为一直被帝国情报署严密保护的原因,我们一直没有办法杀死他,如果你想让我们相信你,你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提他的人头来见我,以你现在的身份,想要完成这件事情应该并不困难。”

    许乐抬起头来,看着齐大兵那张微显扭曲的脸,本来正陷于惘然焦虑状态下的大脑骤然冷静,沉默【pian】刻说道:“据我所知,木恩虽然离开了抵抗组织,但除了三年前那次前往联邦的访团之外,并没有替情报署做任何事情,没有出卖过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稽做停顿,他继续说道:“抛除立场来看,木恩应该算是我的朋友,当年他曾经救过我,所以你的这个要求我无法做到。”

    齐大兵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看着他沉声说道:“我不计较你替},}那个可耻叛辩护的言论,既然你不愿意杀他,那我向你建议第二个证明自己的方案:杀死怀草诗。”

    许乐皱着眉头看了他很长时间,问道:“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我知道她是你亲姐姐。”齐大兵沉怒说道:“但不要忘记,这位公主殿下的手掌里流淌着我们无数同志的鲜血,在正义事业的面前,家庭血缘这种东西,都是必须被忘记被抛弃的对象,更何况这本来就是罪恶的肮脏的腐朽落后的家庭血缘!”

    许乐那双浓眉皱的愈尖刻,沉默看着他。

    “如果你没有想明白这点,证明你根本没有坚定的思想,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掌握组织的权力,我会尽一切力量阻止你。”

    听到这些陌怪异而充满压迫感的宣告,许乐蹙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不是因为想明白了一些什么,而是因为他回忆起了一些。当年临海州铁塔上的女孩儿,那些充满了乐观主义的青年学生,他平静地回忆着,然后确定了一些东西。

    “在情感上,其实我一直倾向于你们,直到此时此刻,因为我无法接受,一个挥舞着理想主义旗帜的组织,居然会用这种打家劫舍土匪帮派才用的手段,这算是两个杀人犯彼此之间的绑架?”

    齐大兵眼眸里的锋利光芒渐渐变得平静下来,他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看着许乐,沉默【pian】刻后不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很抱歉,如果思想是一种容易转弯的东西,那么您先前不需要思考那么长时间,很明显我们组织内部有些同志的思想也还没有转过弯。”

    唐志中老人叹息一声,起身对许乐说道,心中的感觉却有些怪异,因为齐大兵冲进房来这番表演明显没有什么意义,好像只是为了激怒许乐,让他不接受这份协议。

    “很抱歉。”许乐看着老人说道。

    唐志中老人表情微微一凛,旋即微笑举手阻住他的后半段话,诚恳说道:“请不要因为一时的情绪波动,而做出匆忙的决定,我想您这时候需要单独一个人坐着思考一下。”

    说完这番话,老人佝偻着身体缓缓走出房间,当房门关闭的那霎那,许乐骤然觉得他的身影显得极为疲惫,很像自己这一生中曾经看到过的某些身影,比如那位坐在轮椅上的沃斯领袖,比如熬夜办公之后的帮应星部长,比如费城湖畔病床上那位老爷子。

    大概正是因为背影似曾相识的缘故,许乐没有忍心马上说出自己的决定,而是依照老人的请求,一个人沉默坐在孤室中开始思考,或者说开始准备稍后的动作。

    几分钟后,许乐耳孔里响起菲利浦的声音,脸上表情骤然一变,猛地回头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望去,微微缩小的眼瞳里满是震惊的情绪。

    房门再次被人推开,只不过这一次要显得轻柔有礼貌的多。

    走进房间的人依然是齐大兵,他用一方洁白的热毛巾仔细地擦拭着修长的手指,逡直走到老人先前的座位上缓缓坐下,抬头平静望向许乐。

    先前那个激动愤怒热血的壮年领袖模样早已消失不见,此时他的脸上全部是以实力为基础的羽信沉稳,还有令人心悸的平静。

    “我想现在我们两个人可以好好谈一下今后的安排。”

第二百八十三章 疯狗精神的再现(上)

    齐大乓望着他微微一笑,将手中犹自冒着热气的方巾轻轻搁在桌上,平静说道:“既然你不想回皇宫,那就不要回了,既然你不喜欢帝国,那也就不要在左天星域呆了。”

    “虽然联邦不能回,但我想百慕大依然是个不错的目的地,我相信以你能力,在那片冒险天堂星域之中,一定会过的非常愉快。”

    “当然。”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认真说道:“组织肯定会发起对你的连绵追杀,不过说实在话,像你我这样的人,不那么容易轻易被人杀死,更何况你还有那位公主殿下的帮助。”

    许乐安静听着,眯着眼睛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你杀了他?”

    齐大兵表情微微一凝,旋即平静说道:“革圡命向来都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运动,是暴风骤雨不是轻风细雨,革圡命是洗礼,草命走进化,是旧的腐朽的去,新的积极的来,以少数人的牺牲来谋取大势上的前进。”

    “废话很多。”许乐静静望着他。

    “我给过他机会,刚才我如此莽撞愤怒地冲进来,质问他,结果他有什么反应?他什么反应都没有,他没有改变这个荒唐的想法,他还是想把你推上皇帝的宝座,更令我感到不屑的,他居然都没有愤怒,他没有训斥我,那他是在害怕我?还是想保持表面的平和,稍后对我发起激烈的反攻?”

    齐大兵眉梢微挑,往常锋利冷冽的眼眸里全是轻蔑嘲讽之意,说道:“正是他的平静促使我下了决心,。为了向你表达那该死的诚意,他把楼道里所有的人全部赶走,那么当他走出这个房间时,命运就已经注定。”

    “你的命运也已经注定,你将背负杀害组织高级领导人的罪名。”

    许乐目光微垂,默然望着面前的茶杯以及桌对面唐志中老人喝剩的那杯残茶,想着先前房门关闭前那个苍老疲惫的身影,想着楼道里某处正被拖进阴影中的老人遗体,眉头不禁缓缓皱起,明白自己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近距离接触了一场抵抗组织残酷的夺权战争,亲眼目睹了一场冷血的谋杀。

    “我没有想到你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所以没有什么准备。”他抬起头,静静看着齐大兵,问道:“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齐大兵的音调微微调高,显得有些尖利,哈哈笑了很长时间后嘲讽说道:“你可以把这看成很简单的政治斗争,现在的组织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核心,而不是像这几年一样,把锐气全部磨灭在什么狗屁委员会的推诿扯淡中。”

    “这和我以前对你们的印象完全不同。”许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以集权的方式来对抗帝国皇朝的集权统治?以谎言来对抗谎言?我很厌恶这种方式,而且我相信你想得到的不止这些。

    听到这段话,齐大兵沉默了很长时间,有些烦躁地抓起湿毛巾扔到桌角,皱着眉头说道:“当然,我要的东西更多一些,你应该已经不记得,组织里很多人都刻意忘记了一点。”

    他抬头望着许乐,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也姓怀,我是白槿怀氏皇族的边缘子弟。”

    “所以?”许乐看着这张表情淡漠的脸,继续问道。

    “墨花星球上的战争很激烈,呼啸的子弹没有生着阶级歧视的双眼,对于它来说,皇族还是贱民奴隶没有什么区别,在我看来,怀草诗死在联邦军队手下的可能牲很大。”

    “只要这位公主殿下死了,宫里那位暴君便将绝后。到那时,拥有整个抵抗组织全力支撑的我,向整个宇宙表明自己的皇族身份,通过隐藏在官方的间谍联络各部重要官员,到那时我振臂一呼,无论是底层民众还是贵族,除了推举我当皇帝之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齐大兵表情冷冽地叙述着自己的计划,眉眼漠然,眸子里却隐隐可以看到某种无形的野火正在燃烧。

    “当年老师培养我,沃斯领袖看重我,选择我为接班人,和我的皇族身份有极大的关系,我甚至认为,我年轻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安排我的人生,而且我也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齐大兵的语气骤然寒冷,盯着许乐的脸,阴沉说道:“然而当年你第一次以联邦逃犯的身份第一次出现在天京星,被囚禁在大师范府里,很少与我联络的老师居然不惜让我曝露身份也要救你!沃斯那个老糊涂甚至把整个抵抗事业的前途都放在你的身上,不惜背着mài国的罪名也要和联邦合作!”

    “直到现在,你居然成了帝国唯一的继承人!一夜之间所有的判青都改变了,那个死去的老头还有委员会里顽固的政治投机者都认为机会到了,他们选择了你。”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也要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果命运选择了你,那我呢?你为什么身上也要流着那么肮脏的血?为什么我已经接受了这种命运的安排,你却要出现把我的一切都夺走?”

    齐大兵霍然起身,锋利的目光自蔓延狂烧的野火间穿来,死死地盯着许乐的脸,愤怒而寒冷咆哮道:

    “虚君共和要一个人当皇帝?那也应该是我来当!我也姓怀!

    ……

    ……

    许乐静静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疯子,然后说道:“你是一个疯子,你要推翻皇帝的统治,结果却只是想着自己当皇帝,那你的革圡命意志呢?你的洗礼呢?你的狂风暴雨呢?你的进化呢?”

    “怎么,难道这样不行吗?”齐大兵嘲讽望着他,摊手反问道。

    许乐沉默片刻,直接说道:“只要我活着,那就当然不行,像你这种人,不要说当皇帝,就算你继续活下去,想到要和你抬头看同样的星空,我都会觉得恶心。”

    “果然很大义凛然。”

    齐大兵似笑非笑望着他,嘲讽说道:“可你能做什么呢?你不敢杀我,你越大义凛然,你越不敢杀我,无论那个胖妇人值不值得你放弃皇位,为了扮演你一直以来的大义凛然形象,你也只有按照我说的去做。

    “当然。”他摊开双手,冷漠说道:“我不会愚蠢到用那个胖妇人的xìng命来威胁你自杀,我只要求你离开,永远不要谈论起今天的内容。”

    许乐沉默生在桌旁,没有起身的意思,也没有开口说话。

    齐大兵微微蹙眉,指着身后那扇将要迎来斜rì照拂的小窗,说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从这里跳下去,然后马上离开帝国,我就放人。”

    许乐抬头眯眼看着他的脸,说道:“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马上放人,然后把楼里其余的人放了,我可以不参与你们组织内部的斗争。”

    齐大兵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说道:“你应该搞清楚一点,现在只有我有威胁你的资格,你却没有威胁我的任何手段。”

    许乐双肩微沉,一直虚握着茶杯的手掌,在桌面上缓缓拉开距离,掌心相对,看着他说道:“我是在用你自己的生命威胁你,然后我想告诉你一件很少有人了解的事情,我从小到大都不受任何人威胁。”

    齐大兵忽然感觉安静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明明自己最亲信的下属已经控制了整座楼层,应该没有人能够打扰此间的谈判,皱眉说道:“人只要活着,就必然会受威胁,因为他们总会在意一些人或事。”

    “但我一直拒绝进入这种处境。”

    许乐回答道:“你不知道我这一辈子活的多么辛苦,如果面对威胁我必须接受,那么我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我在联邦的那些敌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从来没有奢望过敢用我的友人亲人威胁我,因为一旦失败,他们会面对一个很可怕的我。”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个极寻常的事实,齐大兵的目光却变得极为警惕,因为他听出了某种不容撼动的意志。

    强悍的意志来自于强悍的事实,当年在联邦,莫愁后山那位夫人试图用李维来威胁许乐,许乐在宪章广圡场踩雪苦思一夜,借钟夫人之后化了此局,然后潜入S2杀死麦德林,毁了邰夫人筹谋已久的布局,而在这段过程中,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接受威胁。

    被那些大人物威胁成功过一次,他的亲人友人爱人便会因为他而不断地陷入危险之中,许乐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状况发生,所以他用这种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从那之后,包括帕布尔总统在内的所有敌人,在对与他相关的人物动手之前,都要思虑良久,承受极大的心理压力。

    “你今天所做的事情,《小】其实怀草诗以前就做过,《小】那年我和她被囚禁在大师范府中,《小】她试图用苏珊大妈威胁我投降,《说】但我没有答应,《网】她也不敢做进一步的尝试,《提供】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对她说过一番话,因为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逼着做某些事情,你要把我逼入绝境,我会变成一条狗,一条疯狗。”

    许乐从桌旁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看着齐大兵,说道:“今天我对你再重复一遍,如果你敢试图伤害大妈,我会变成一条狗,一条恶狠狠流着口水,盯着你的小腿骨,不惜一切代从也要扑上去狠狠咬几口,咬的你浑身伤口,流脓不止,全身腐烂而死。”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同你妈的门

    许乐站了起来,不停用刻意保持的冷漠表情和癫狂语句刺激着桌对面的齐大兵,平静的目光像是没有风拂过的湖面,但又随时保持着可能踊动翻滚的征兆,落在对方的外衣上,仿佛直刺入内看到了那把枪。

    桌对面的那个男人很强,当年在地下水道和汽修厂的两次交手,虽然都以许乐最终获胜而告终,但他绝对不会轻视此人。

    齐大兵身上的皇族血脉有些淡薄,但依然足以支撑他修行八稻真气,更令许乐警惕的是,他是封余另一个学生,如果以数据衡量的话,此人应该是年轻一代中那三人之后最强的男人。

    怎样才能击倒对方还不惊动对方在房间外的那些下属?许乐用冷漠的语调复述着疯狗的宣言,脑海中则是在进行快速的计算,他明白自己需要快,镇定住对方的心神后一击成功,就像一条在矿坑边流浪的野狗,看到食物后以狰狞的决心冲上去狠狠咬住再不松口。

    当他薄唇间刚刚吐出腐烂这两个字,双手平静地按在桌面上,肩头微沉身体放松,看不出有任何动手征兆的时候,他动了手,右手五根手指猛地张开,像被撕碎的扇页,哗地一声向面前的茶杯抓去!

    齐大兵看似被他发狠的言语震的发有些发呆,实际上一直冷静地注视着他身体所有细微的动作,尤其是他面前那个茶杯。

    所以在许乐动手的第一时间,他就做出了最迅速的反应,没有徒劳地呼喊室外的下属,而是用右手快若闪电掏出手枪,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许乐的眉心,食指按住扳机,毫不犹豫地狠狠摁了下去!

    他非常清楚许乐的能力,知道一旦动手必然是生死立见的结果,所以动作非常干脆,毫不拖泥带水,根本不顾忌任何后果,只要他死!

    当冰冷枪管瞄准许乐眉心,将要喷发出乎弹的那瞬间,许乐的五根手指才刚刚触到茶杯的边缘,指腹只能感受到残茶透壁而出的冰冷,看上去马上将要迎来死亡。

    然而许乐从来没有想过用自己面前的茶杯争取时间,他的目标是桌对面的那个茶杯,那个同样盛着冰冷残茶,属于已死唐志中老人的茶杯。

    某种无形的力量从他的指尖呼啸而出,瞬间突破桌面的距离,准确地击中那方小巧的瓷杯,伴着一声脆响,茶杯仿佛受到某种惊吓,恐惧地跳了起来,嗤嗤锋利破空,狠狠地zá在黑洇洞的枪口上。

    啪!枯燥单调的击发声,子弹强劲射出,却远远地偏离了目标,房角间落里的管荫青树盆骤然破碎。

    齐大兵眼瞳剧缩,看着疯虎一般横掠桌面,呼啸zá向自己的身影,脑海里闪电般做出计算,知道如果自己试图再次瞄准对方击发,那记仿佛承戴着无数吨重量的肘击,绝对会提前把自己的脑袋zá成烂西瓜。

    他松开紧握着手枪的右手,将全部的精神力量放在身体左侧,于瞬息之间屈起左臂,用臂身护住自己的脸颊,肘尖狠狠迎了上去!

    两个人的手肘毫无花俏地碰撞在一起,蕴藏在骨与肉之间的强大力量,借势迸发,震的空气震荡不安,然而许乐借势猛扑而来,狠厉之中带着七分霸道,竟是生生把齐大兵zá的向墙壁退了两步!

    没有任何停顿,许乐左脚跟在地上重重一顿,身体极具侵略xìng地向前一倾,左臂蛮不讲理地横打对方最脆弱的颈部。

    两个动作简洁至极,连贯之间竟找不到明显的分野,自幼开始学习的那十个姿式,早已融化在他的血液和神经之中,当今世界之上,根本没有几个人是他近身战的对手,即便是强如李疯子,当年在林园之中,也在技法上吃过他的闷志。

    如果让他那根铁棍似的手臂砍中,齐大兵的颈骨绝对会应声而裂,然而出乎许乐预料,齐大兵虽然被震退的极为狼狈,但右臂却不知何时横了起来,于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直接挡住他无比霸道的一劈!

    强悍力量的对冲再次震动空间,那盆正在崩裂状态下的管荫青树,在骤然而起的无声裂风中,叶片开始脱离枝末。

    许乐眼瞳微缩,对方似乎提前就猜到他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不,应该说是齐大兵的身体本能里察觉到他的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霎时间,他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心情骤然变得有些寒冷,对方是封余的学生,想必对这些犀利恐怖的近身战技十分熟悉,甚至可能练的时间比自己还长!

    因为心情寒冷而战意更增,许乐面无表情地一错腿,欺身直入齐大兵近身,三根手指紧并成刺,极怪异地一扭,向对方的咽喉戮去。

    近在咫尺的齐大兵眼瞳剧缩,右膝一掩护住小腹,左掌一翻变作一道铁门,拦在了自己的喉骨之间。

    仿佛钝刀戮进犀牛的老皮,仿佛隔着厚厚的字典zá人,许乐的手指狠狠地戮在齐大兵的掌心,发出噗的一声闷响,紫sè的血丝从掌心渗而,而他的指节也变得有些苍白,再难寸进。

    战斗继续,肘翻对肘翻,膝跳对膝跳,在临窗墙壁极狭小的空间里,二人在最小的范围里做着最犀利狠辣的近身战,空气被撕裂被卷动然后再次被撕裂,他们的身体每个部分都变成恐怖的武器,无论是肘尖膝头弹指还是一低头的绝然,都如钢似铁,像针一样刺着彼此。

    他们都有帝国皇族的血脉,或浓或淡,他们都有相同的老师,或亲或疏,他们都承袭了费城李家的近身战技,或猛或狠,这样的战斗绝对说不上生猛好看,却绝对是最凶险的肉搏!

    这样的战斗开始的突然,往往结束的也无比迅速,甚至是超乎当事者想像的迅速。

    手枪脱离齐大兵的手掌,这时候终于落到了地面,发出喀嗒一声脆响。

    几乎一模一样地颤抖错步,许乐和齐大兵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式互相靠近,彼此的右腿像钢铁般深深地锲进对方的重心位置,然后二人几乎同时扭膝,双脚依然没有离地,膝盖却是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沉闷的碰撞声骤然响起,二人膝上的裤子同时碎裂,这已经不知道是电光火石间两个铁膝盖的第几次撞击,齐大兵脸sè苍白,感受着那处传来的剧痛,知道膝盖软骨已经破裂!

    他的身体无力地向前倾去,然而这看似失去平衡只能承认失败的偶然变化,却让他找到了一个扭转战局的机会,右臂猛然屈起,借着高度差避开许乐左臂的拦截,于空中画了道最笔直的线条,用肘尖狠狠地zá在许乐的肩上!

    许乐左肩仿佛多了一座山,他仿佛听到了自己肩肿骨表面产生裂纹的声音,他的腰腹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力量,他的左腿骤然一软下蹲,然而他的眼睛却依然是那般的明亮,死死地盯着身前。

    嗖!借着被zá蹲的姿式,许乐闪电般抽出藏在靴里的军刺,狠狠向眼前那片开阔的不设防的胸部处扎了下去!

    噗哧一声,秀气而锋利的军刺,穿透齐大兵依凭战斗本能前来拦截的掌心,捅进了他的腰部,直接横切断那处的肌肉纤维群,甚至刺穿了腰后的椎骨,直接破了他的神经束!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没有任何犹豫,许乐用最快的速度拨出军刺,再次斜斜向上扎进齐大兵的身体,军刺精确地穿过肋骨间隙,捅穿柔软的肺叶,锋利的尖端抵达了心脏的边缘!

    直至此时,神经束传来的剧烈痛楚,才传到齐大兵的大脑里,他的面容极度扭曲,本能里要发出的惨呼,却被一只厚实而有力的手掌堵了回去!

    “不要叫。”

    许乐半蹲在地面,看着靠着墙壁缓缓下滑的齐大兵,左手用力地捂在他的嘴上,青筋毕露。

    ……

    ……

    噗的一声,他吐出胸口间憋着的那口鲜血,沉重地快速呼吸数下,苍白的脸sè稍有好转,他右手握着的锋利军刺,依然深深地插在齐大兵的身体里,画面看上去有些血腥和诡异。

    齐大兵面sè死灰地靠墙而坐,用余光无力地看着肋下的那把军刺,想像着锋利尖端随时可能戮破自己心脏的画面,惊恐地咳嗽起来,血沫从肺叶到气管喷出双唇,仿佛礼花。

    他用力地咽下一口甜腻的唾沫,看着蹲在面前的许乐,颤声说道:“你不能杀我,谁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如果你杀了我,你会后悔一辈子。”

    “告诉我她在哪里。”

    许乐握着军刺的手非常稳定,哪怕齐大兵剧烈咳嗽,也没有让刺尖捅破他的心脏,说道:“如果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我说了你也会杀死我。”齐大兵惨然笑道。

    “同样的道理,就算我答应了你的条件,你还是会杀死大妈。”

    许乐说道:“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先杀了你替,然后再去找她。”

    齐大兵陷入了极大的惊恐,他从来没有想像过,世界上会有像许乐这样不受威胁的人,明明他是那么在乎那个胖女人,为什么他敢这样?

    许乐忽然神情一凛,用左手捂住耳朵,说道:“找到了?通知那边。”

    然后他望着齐大兵,说了一个地址。

    听到这个地址,齐大兵身体僵硬,知道自己无法再用苏珊威胁这个小眼睛男人,绝望地转动着眼珠,忽然歇欺底里说道:“老师不会看着你杀死我的,你不要忘记我也是老师的学生,我们可是同门啊!”

    许乐沉默片刻后,面无表情说道:“你才是他的学生,我只是个打工的,至于同门……同你妈妈的门。”

    说完这句话,他右手一推,锋利的军刺直接贯穿了此人的心脏。

    ……

    ……

    (习惯xìng又改章节名了,还是喜欢现在用的这个,舒服,今天三章完毕,明天也是三章,最后,月票推荐票,要。)

第二百八十五章 踏梅思变

    许乐拨出军刺,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听到噗哧一声时,眉头微微皱了皱。

    齐大兵喉中嗬嗬作响,徒劳地喘息数声,双腿一阵抽圡插,就此死去,血水汩汩从肋下淌出,不多时便因为失去了生命力而停止。

    窗外红rì已斜,许乐站起身来回头望去,只见都城街巷四周,灰白质朴建筑连绵成片,一如往常的单调沉闷,却仿佛有谁正在看着自己。

    然后再次回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走廊外有齐大兵忠诚的部属,有唐志中老人渐要冰冷的尸体,还有那些在各自房间里,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的抵抗组织成员。

    没有花多长时间思考,他右手攀住小窗边缘,直接跳了下去。

    在空中下坠,淡红的暮sè在身上快闪掠,许乐默然想到,先前齐大兵要求他跳窗而走,他把他杀了,然后此时却依然要跳窗而走。

    中间的差别大概就在于前者是被逼而走,现在却是自行决定,有没有令人厌憎的阻力或压力,向来是他决定前进方向的重要依据。

    双脚落在地面,出一声闷响,许乐默不作声地攀墙而过,在拐过那个幽间街角之前,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汽修厂的楼房,隐约看到很多身影在楼宇间惊慌失措的穿行。

    这样悄然一走,事后抵抗组织大概会认为是自己杀死了唐志中和齐大兵,而且这个组织内部肯定会生非常激烈的权力斗争,然而这终究是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处理的事情。

    ……

    ……

    帝国第二皇家医院,后山特护病房,乘坐直升机匆匆赶到的许乐,推开蓝sè房门,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握住床上那位妇人悔手,心情才终于算是平静了下来。

    就在他杀死齐大兵前的那瞬间,菲利浦通过对帝国情报署资料库的检索,动用三颗近地军事卫星,对京都周边的可疑地点进行了密度扫描,终于成功找到了苏珊大妈被囚禁的地方:郊区一处偏僻的牧场。

    许乐让菲利浦通知帝国情报署,情报署的特种行动部队早已待命,现在有了具体地址和敌人的相对布置,如虎狼一般空降牧场,根本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把大妈救了出来,整个行动没有任何人丧命。

    只是苏珊大妈前夜受了风寒,今天又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体变得非常虚弱,被营救出来后,直接送到了这间设施豪华的皇家医院,医生替她注射了安神药物,这时候处于睡眠状态下的她,正在缓慢接受高能营养液点滴。

    许乐望着大妈潦乱在枕上的花白头,伸出手指替她轻轻整理了下圡,注意到睡梦中的大妈眉头依然紧蹙,干涸的唇角不时抖动,用某种方言轻微咕哝着含义难明的字眼,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就在此时,病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位穿着黑sè官员制服的中年男人表情冷漠地走了进来,腋下夹着一根华贵的礼杖,身后跟随着六七名神sè凛然的下属,而那些负责病房安全的情报署官员,全部躬着身体让在一旁,根本不敢阻拦。

    看来是位大人物,许乐缓缓站起身,看着越走越近的对方,忽然问道:“我这里有病人,无论你想说什么,出去再说。”

    很明显这位自称晋章郡王的大人物,并没有体恤病人的闲情逸志和时间,换个层面考虑,身为陛下亲点在怀草诗主持前线战事期间,暂领情报署事宜的他,此时已经被那种被忽视的愤怒冲昏了头脑,从而根本没有考虑到,今天为什么会有这场自己毫不知情的突然行动。

    “你在署里什么职务?谁批准的行动?”

    郡王居高临下,并不刻意真的是浑然天成的用百分之一的目光觑着许乐的脸,沉声训斥道:“事后我自然会处罚,但我现在要知道的是,叛乱组织的基地在哪里?为什么你能一个人从那里逃出来?马上把你所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许乐皱了皱眉头,静静看着这位帝国皇族,大致猜到情报署里那几位高官,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掩藏住自己身份,意图不外乎是想让这位郡王和自己碰一碰。

    晋章郡王现他居然敢皱着眉头看自己表示不耐烦,鼻子里嗯了一声,眼睛瞪的极圆,大概下一刻便要杀人。

    许乐没有理他,直接转身向病房外走去,待众人离开病房后,他忽然转身看着这位郡王殿下,说道:“我不想和你罗嗦太多,我只是在办我的事情,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我可以告诉你在我眼里,从来没有什么郡王亲王之类的存在,如果你有我一样的想法,不想惹出太多麻烦,我建议你向身边的人,或者是情报署里的职员询问下具体情况。”

    其实这段话已经足够罗嗦,只不过因为许乐不愿意和帝国官方有太多接触,更不愿意摆出自己的身份,像街头对峙的贵族少爷那般叫嚣着家族的荣光,所以宁肯提醒对方,让对方自己去查。

    自少年时起,他就不怎么爱玩这种拼爹的游戏,当年他是矿工家庭的孤儿,没有资格拼爹,现在有了整个宇宙最有权力的一个爹,他却不怎么想认。

    晋章郡王眼睛微眯,脸上的表情因为此人的平静而变得有些变幻不停,他盯着许乐的脸,忽然从下属手中接过一个电话,问了几句。

    挂断电话,这位郡王殿下再没有先起的骄横,眉眼间满是复杂到了极点的神sè,看着许乐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陛下召你入宫。”

    许乐微微一顿后说道:“现在不行,有时间的时候我会去。”

    因为此次事件欠帝国皇室一个人情,所以他此刻的回答已经根可能的温和,然而落在走廊内所有人耳中,依然像天雷一般滚滚而来,伟大皇帝陛下相召,他居然敢直接拒绝,居然敢说有时间再去?

    晋章郡王像怪物一样看着他,本想借机挥,本想摆出长辈的身份训斥几句,忽然想到此人过往的光辉事迹,想到帝国最劳苦功高的亲王,最血腥好杀的郡王,就是被眼前这个小眼睛男人蛮不讲理的杀死,他顿时放弃了先前的念头。

    ……

    ……

    夜里时,苏珊大妈醒了迂来,许乐守在一旁安慰几句,看着大妈因为憔悴而深陷的眼窝,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轻声劝她继续去睡。

    待大妈放松心神沉沉睡去,许乐走出病房,来到大楼边缘那边青青葱葱的园林之中,抬头看着天上那轮陌生的月亮,点燃一根烟,陷入某种纷杂惘然的情绪之中,沉默良久。

    皇家医院临山畔水,风景极佳,尤其是这片必须有爵位才能入住的后山特护区,浅浅建在山坳之中,透过满山梅树迎着月出rì降,美丽的仿佛一个不愿醒来的梦。

    想起白天经历的一切,猜忖着那间汽修厂里正在生的事情,想到自己此刻已经远离那处的是非,像什么都没有生过一般,救回苏珊大妈,漫步在美丽的梅林中,他觉得这真的很像一场梦。

    唐志中老人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回荡的越久,那些情景那些提议便像梦里的诗句般,渐浅渐淡,虽不至于忘记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成为左天星域的君王?许乐眯着眼睛看着高悬在幽蓝夜空间的那轮明月,承认当时房间里的自己确实有些动心,不然不会沉默久。

    如李匹夫在病榻前说过的那番话,封余当年去东林,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目睹一个社会文明在暮时衰落的悲壮美感,能够目睹历史某种大改变,本就是个体人类难以抗拒的美味诱惑。

    谁不想回到时光的那头,看着席勒写出一部部精彩的著作,谁不想回到历史的从前,看着邰氏皇朝和平让权,共和之初万民狂欢的景象?

    成为帝国皇帝,亲眼目睹左天星域无数万年未有之大变局,甚至亲身参与其中,这种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连他这块东林石头都有些难以压抑那种渴望。

    只是后来陡变的事态,因齐大兵而生的冷酷现状,让他迅地清醒过来,如抵抗组织上层的那种设计,并不能改变左天星域的世界。这种自上而下的改革道路,最终依然要进入战争杀戮的旧路,没有任何人会愿意放弃已然拥有的权益,更何况皇族是整整一个阶层。

    先前看到的那位晋章郡王,现在或许因为他的血统而畏惧自己,甚至没有勇气反对自己继承帝国皇位,可如果他履行与唐志中达成的协议,这位郡王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反抗。

    许乐甚至无法想像到时候怀草诗会持怎样的态度,相较之下,如今帝国皇族试图从教育着手,抹平阶级之间宏沟的道路反而要显得温和可行些,只是这种隔着鞋挠痒的方式,又怎能止住亿万年的惨痛?

    明月当空,梅树无花而香,他在医院后山缓步行走,指间夹着的烟逐渐燃尽,想了很久依然想不出所以然,不由自嘲一笑,再次承认自己在这些方面确实有些愚笨。

    (今儿有些艰难,慢慢努力整,下一章争取两点前出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寂寞的君王

    摘星殿很高,高的直耸入云,许乐行走在京都街巷间,看着那幢俯瞰尘世的楼宇,总在下意识里不解,为什么帝国无数场血腥叛乱,始终没有伤害这幢看上去有些纤细脆弱的象征xìng建筑,而居住在最上面的历任皇帝陛下夜晚与星辰相伴,为什么没有能够养就宽广的心胸,更关键的是多年前的帝国从哪里弄到的科技,能够保障那处的环境?

    站在内官身后,感受着悬浮式电梯轻柔向上的动静,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他一直默然想着这些有的没有东西,直至电梯门悄无声息开启,那扇画满金sè向rì葵的屏风映入眼帘,他才骤然一凛醒了过来。

    帝国皇帝怀夫差在榻上面壁而坐,身上套着件合身的黑紫sè袍子,缀着圆形质石的腰带紧紧束在腰间,和脑后束住花白直的石圈一衬,突显肃穆庄严味道。

    许乐走到他的身后说道:“昨天的事情谢谢你。”

    “你?”怀夫差缓缓转身,看着他冷漠说道:“这就是你在联邦所受的教育?在我的印象中,联邦向来认为我们帝国人是野蛮的兽人,那么为什么他们教出来的你,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会用敬语?”

    许乐保持着沉默,没有解释什么也不想反驳什么。

    “昨天你和那些废物见面时说了些什么?”怀夫差微嘲看着他,说道:“他们很想让你当皇帝?然后在我死后,把这个帝国弄的乱七八糟?”

    许乐目光微垂,低声说道:“现在的帝国已经足够乱七八糟。”

    怀夫差利眉微皱,冷冷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既然你不为权势折腰,既然你厌憎皇宫的味道,为什么你要和那些废物见面?还是说你这个废物也动了心,想要接手我手中的一切?”

    前面两句是当rì在宫墙之外,那座野坟处的对话内容,许乐缓缓抬起头来,平静直视他的双眼,说道:“我从来不认为我是废物。”

    “胆小怯懦,空有一身蛮力,双肩却载不动任何东西,眼前可以看到整个宇宙,却要和那些老鼠样的废物打交道,像个贼似看着父亲的后背,这种人不是废物,那谁是废物?”

    怀夫差毫不客气地训斥他:“真不知道你跟着纳斯里学了些什么东西!就连他的狂妄都没有学到。”

    “真正的狂妄在于不畏惧,并不在于别的。”

    许乐沉默片刻后回答道:“如果说在你面前说难听的话,就是勇气,那当年你拿着棘条抽我的时候,我已经说了足够多的脏话。”

    似乎是回忆起当年极不愉快的画面,怀夫差缓缓蹙起了眉尖,想起正是自己将面前这个小家伙抽的浑身是血,还命令把他杀掉,却浑然不知对方是自己留在这个宇宙里唯一的血脉。

    一念及此,怀夫差怒意更盛,只怕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辩这种怒意从何而来,从被蒙骗而来?从颜面尽失而来?总之他缓缓直起身体,带着君王特有的冷漠范儿,眯眼望着许乐,说道:

    “你年纪已经大了,我不想再教育你什么,也懒得和你这废物讲什么责任之类的东西,但你必须记住,你身上流着白槿怀氏的血,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往子,你必须保持对我应有的尊敬。”

    “我能接受的思维范畴里,没有君臣父子这一套东西。”许乐望着他说道:“所以请你也不要试图用这一套来震慑我,既然你不愿意杀我,那么就不要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自登上摘星殿以来,浩翰星辰间亿万生灵,没有谁敢用这种语气对帝国皇帝说话,即便是他最倚重最喜欢的怀草诗也不能,怀夫差的眼睛眯的愈锋利,沉郁盯着许乐的脸。

    忽然间他抬起右手缓缓抚过花白的头,表情由风暴之前的平静转为惯常的冷漠,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说道:“不错,像你这种蠢物,也只会吃帕布尔那套。”

    许乐缓缓握紧双拳,不是为了出击,而是为了控制心中的情绪,他根本不想和面前这个男人见面,虽然从血缘上来说对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之所以不想,不是因为情怯或是别的,只是简单的不想。

    怀夫差静静看着他紧抿的唇角,不知为何情绪再次松动,停顿片刻后淡然说道:“这次我帮了你,但你杀了齐大兵那个逆贼,就算是两清。”

    听到这句话,许乐有些不解,他很清楚帝国对于那些所谓叛乱组织的渗透力度,当年那场收割就是最血腥的明证,所以他根本不认为抵抗组织在齐大兵的领导下,会对帝国皇室造成怎样的威胁。

    “不要低估任何敌人,哪怕是已经死在你面前的敌人。”

    怀夫差双手微摆,随着黑紫sè的衣袖飞舞,负在了身后,他面无表情向栏边走去,沉声说道:“那个贱种身上幸运地拥有我们皇族的血液,而且拥有成事必备的xìng格特质,在我看来,如果不是遇到你,他应该有很好的前途。”

    许乐沉默跟着他向栏边走去,想起齐大兵在房间里那些像钢铁磨擦般的宣告,想起那些暴风骤雨进化论的语句,不由微微皱眉,想到如果给那个人机会,说不定对方真的有可能成长为帕布尔那样的角sè。

    “只是拥有能力的人往往容易自视过高,而自视过高的人,却又容易死,因为他们总会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没有那么容易死。”

    怀夫差缓步走到栏边,伸出左手抚摩纹路繁密的栏杆,看着楼外飘荡的白云,脸sè平静说道:“然而真正天命所归者,整个宇宙里只有我,自幼年时起,无数人想要杀死我,可我依然活着。”

    “身为君王,当有不世之自信,所以我从来没有担心过联邦的战舰能把这幢摘星殿轰塌,宇宙里星辰转移,浮云流动,但这座宫殿却始终存在,我甚至看不到它有任何消亡的可能。”

    怀夫差望着栏外流淌的白云,望着那条血迹斑斑棘条落下的地方,望着兄长堕落的云端,沉默很长时间后继续说道:“仔细算来,我此生遗憾并不算多,除了李匹夫死的太早,那rì听闻他已死去,我骤然觉自己竟再也找不到对手,那种寂寞你可了解?”

    许乐看着这位君王有些萧索的背影,不自禁地想起席勒小说里某些特文艺的描写,然而怎样也笑不出来。

    同样的语句用辞,从不同人嘴中说出却有截然不同的效果,如果是个纨绔子弟临高而叹寂寞,只会令人觉得厌烦恶心,可说出这句话的男人是左天星域之主,这片宇宙中最有权力的男人,便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怀夫差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自嘲味道,慨然叹道:“在很多人看来,在你的眼中,眼前这场战争惊心动魄,在我眼中也不过是场游戏罢了,小家伙们打打闹闹,难道还要我去参合?”

    “父皇先师去后,我在这里等了李匹夫二十年,结果他却躲到了那片湖边再也不肯出来。他既然死了,我到哪里去找对手?”

    许乐眉根微挑,说道:“可是已经死引艮多人。”

    “人都会死,李匹夫会死,我会死,你也会死,人的宿命就是死,而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要活的尽xìng。”

    怀夫差转身看着他,说道:“我乃帝王,没有尽xìng的资格,既然你想去无聊的尽xìng,我也懒得再拦你。”

    “但你必须记住,无论你去哪里,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你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你的光荣与堕落,都将披着白槿怀氏的名。”

    “即便是去死,你也必须找个不令我丢脸的死法。”

    ……

    ……

    在离开皇宫的路上,许乐一直沉默思索着摘星殿上这场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谈话,对于那位孤守皇宫数十年的君王,他没有生出多少感慨与同情,只是想着明明这位君王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眼光意志决心,甚至还可能拥有绝对不下于李匹夫的强大实力,却因为那份横亘心胸令他不能快意的执念,等了一生一世却只等到李匹夫老死,这样的人生究竟有多少意义?而自己人生的意义又在哪里?

    木恩在宫门外等他,他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位依然穿着黑sè皮毛的黑道大佬,眯了眯眼睛,问道:“听说你现在已经是情报署的特别官员?”

    “级别很低,虽然有殿下照拂,但你也知道,各部里面充斥着贵族甚至是皇族,我一个平民子弟升迁并不容易。”

    木恩仿佛没有看到许乐眼眸里的情绪,微笑与他并肩行走在树荫之下,说道:“看样子你是不准备留在宫里了?”

    “嗯。我不习惯这边的很多生活细节。”许乐回头用余光看了一眼宫门处依旧恭谨跪在地上的官员,说道:“比如这种画面。”

    他和木恩是枪林弹雨里打出来的交情,虽然在天京星南向的山谷道路上同过生共过死,携手埋葬过很多抵抗组织战士的遗体,只是依他的xìng情,对于木恩背叛一事还是有些无法释怀。

    然而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一个没有资格说立场的人,自然也没有什么资格去批评别人,或者说已经失去了某种底气。

    木恩敏锐地查觉到他的真实情绪,微微自嘲一笑说道:“我可不是皇帝陛下的儿子。”

    在帝国说这样的话,毫无疑问是大逆不道的罪行,说话者可以直接洗干净脖子,同时召唤满门妇孺集体去洗脖子,但木恩就这样淡然说了,偏生许乐也听懂了,脚步微顿,摇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写的比较辛苦,脑子不大好使,所以晚了些,第三章在写,什么时候更新,我就真不知道了,反正睡前肯定更出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他们没有去死的理由

    这和血统论无关却又有关,终究只是和人类社会先天不平等有关,许乐想起怀草诗当年说过的话,不由自嘲地笑了起来。

    人类厌憎背叛,因为那会带来极端的不安全感,来自背后同伴的冷枪总是最难防御的,所以无论联邦还是帝国,所有的道德规范中,对于叛徒的诛心惩罚总是最重的,比如现在的木恩,却并不包括他自己。

    他身上流着白槿怀氏“高贵”的血液,当他从联邦英雄变成帝国准太子,即便是联邦也有很多人不认为这是一种背叛,只会认为是命运的狗血安排,而在帝国境内,绝对没有任何人敢提起甚至是想起,他曾经在战场上杀过多少帝国青年,甚至暗杀过皇族。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他曾经冷血的背叛过帝国,后来又无耻地背叛了联邦,他早就已经死在无数冷言论言的刀锋之中,想明白这一点,大概便能对木恩的无奈选择多几分理解。

    路边一棵大榕树,二人将要告别时,木恩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前些天我曾经和一个人说过,我现在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希望双方能够休战。这真的很什么道德正义或者说人道没有屁的关系,用一个可能不合适的比喻来说,这场战争对我而言,就像父亲和母亲在家里拿起菜刀互劈,我做儿子的还能怎么办?”

    “这话说的没错,这是天然选择。”

    木恩满怀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略一思忖后,直接说道:“我可能马上就要回组织,到时候可能还要用你的名义。”

    “你要回去?”许乐皱眉问道:“现在包括联邦在内,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叛徒,你还怎么回?”

    “唐志中和齐大兵已死,你应该能猜到,组织内的人会把他们的死归因于你,我回组织的任务,就是拿着情报署提供的证据,向他们揭穿齐大兵的真实面目。”

    “你们提供的证据谁会相信?”

    “证据这种东西,需要相信的时候就可以相信,一个分崩离析,被无数原本支持他的民众痛骂的组织,现在的要问题是生存下去,只要这些证据能让他们有借口转变,从而生存下去,他们就会相信。”

    “能不能说的清楚一些?”

    “我将在殿下的直接指挥下,领导整个抵抗组织,与皇室进行广泛的合作,建立一个团结战线,抵抗联邦入侵。”

    木恩平静说道:“我相信组织里大部分同志,会同意这种做法。”

    许乐摇头说道:“抵抗组织最痛恨的两个人,一个是死了的卡顿,另一个就是领导情报署的怀草诗,他们不可能同意和她合作。”

    “我说的殿下不是公主殿下。”木恩微笑说道:“而是太子殿下你。”

    ……

    ……

    稳定的手指握着水果刀,紧贴着簿皮切削,能够仅凭肉眼双手修复精密结构的他,对付起苹果来自然简单至极,几乎是瞬息之间,七圈薄皮轻柔剥离,他像举灯笼一样举着白生生的苹果,递到苏珊大妈嘴边。

    苏珊大妈微笑望着他,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吃,神情依旧难掩憔悴,静静看着他问道:“小家伙,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听到这个问题,许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无论是当年在小院逃难还是这次回来,苏珊大妈能查觉到他的难处,极少询问这些事情。其实他本来可以直接说明自己的身份,相信大妈也不会因此而待自己不同,只是想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想让她受太大刺激。

    想起先前医生的说法,他的心情有些低沉,综合医学检查的结果并不是太好,当年娇滴滴的贵族小姐变成在市场里叉腰骂娘的大婶,戏剧xìng的人生背后藏着太多生活的艰辛,尤其是早年的磨难,对苏珊大妈的身体造成了极大损害,现在借着风寒惊恐相加竟是全部暴了出来,虽然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但需要长时间的静心疗养。

    “我在情报署工作,嗯,应该算是个不小的官员。”

    许乐微笑回答道:“那些绑架您的歹徒,主要是为了报复我,连累到您真是我的过错。”

    “你已经道了很多次歉了。”苏珊大妈望着他褐sè头下面的黑sè根,咳了两声后关心说道:“宫里不再追查你了吗?你这头要继续染了,不然让人瞧见可不得了。”

    “我不是逃犯怕什么?”许乐揉了揉头,解释道:“染头主要是为了方便。”

    苏珊大妈叹息了一声,说道:“小家伙总是在骗人,这里是第二皇家医院,如果你只是个普通官员,我怎么能住这里?”

    “您知道了?”算乐窘迫回答道。

    “不要忘记,我小时候也是贵族家的小姐,虽然没资格在皇家医院看病,但随着父母来探过一位大贵族,就算到了现在,也没忘记后山那片漂亮的梅林。”苏珊大妈望着他笑了笑,胖乎乎的圆脸上闪过少女时代的香甜回忆。

    “我说过我和公主殿下关系不错。”许乐笑着说道。

    苏珊大妈的神情忽然黯淡下来,轻轻抓着他的手说道:“保罗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

    许乐微微一怔,想起那天听到的话,点了点头。

    ……

    ……

    虽然不是所有帝国高层都知道许乐是谁,但以情报署的名义询问,很快便有了接近真相的答圡案,只是那个答圡案并不是好答圡案。

    保罗的津贴之所以迟迟没能转入苏珊大妈的户头,确实是因为没有他的电子签名,而之所以保罗没有签名,不是因为他随着殿下巡查前线无暇顾及此事,而是因为他在前线失踪了。

    许乐皱眉看着军部加紧送来的最新失踪者名单,看着书页下方那个醒目的名字,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小院里那个帝国青年洒满阳光的笑脸。

    他在联邦军方服役多年,很清楚所谓失踪者名单,往往便意味着阵亡名单,只不过因为战士的遗体没有找到,或者是在对方的大火力武器下,直接变成了与山河依偎的碎片。

    为了苏珊大妈的身体考虑,他不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然而大妈在贫民区混杂难艰环境中多年熬出来的察言观sè本领,在此时挥了作用,她看着许乐眉眼间的那抹忧sè,用了半夜的时间逼问出了真相。

    苏珊大妈少女时遭遇家破人亡的惨剧,稍大一些时兄长加入西林远征军,想要挣军功替家门恢复荣光,却不料兄长就此一去不回,直至数十年后才得到埋骨异乡的噩耗和一本残破的rì记,成婚后本可过平淡的小rì子,疼爱她的丈夫却被病魔夺去。

    她的一生每每在最能看到希望的时候陷入绝望,生活对她是不公平的,然而她是坚强的,她带着年幼的儿子在帝国最破烂的贫民区里倔犟地生存了下来,直到她听到儿子在前线失踪的消息。

    无止境的痛苦与黑暗,瞬间击垮了苏珊大妈的精神,本就极为虚弱的身体急剧消瘦,短短两天时间,便能看到颊畔的深陷,只能无助而悲伤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沁着梅树气息的天空呆。

    许乐沉默地陪伴着她,眼看着大妈一步步向死亡前进,他轻柔地捧住她的脸,感受着比以前瘦削太多的触觉,笑着说道:“瘦一瘦也好,就算是减肥吧,保罗回来后,看到一个更漂亮的妈妈,一定很高兴。”

    苏珊大妈极艰难地扯动唇角,望着他笑了笑,用沙哑的声音无力说道:“这些天……辛苦你了,你也不……用再……逗我开心。”

    “不是逗您开心。”许乐站在床畔,看着她的脸,平静说道:“您必须活下去,因为我会去前线找他,我向您保证,只要他还活着,无论是被联邦部队俘虏,还是被遗弃在山谷,哪怕是失陷在地狱之中,我也会把他活着带回来,带到您的面前。”

    很平静的话语,却有某种令人不得不相信的坚定意味,就像是一块石头沉默地za进恼人的湿泥,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响,却za出一个难以抹掉的深坑。

    苏珊大妈的眼眸里缓缓出现某种光彩,某种生命的光彩,用颤抖的手轻轻握着许乐的手指,说道:“我答应你,我不会……死,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会带他回来,您放心。”许乐回答道。

    “不,我要你……答应我,你自己……能有事。”

    ……

    ……

    清晨的清晨,晨光刚刚苏醒的京都郊区,背着行囊的许乐带着从大师范府接出来的钟烟花,沉默地行走在田野之中。

    “哥,我们真的要去墨花星?”

    “嗯。”

    “我记得那天在阿姨坟墓前,你说过在能解决某个问题之前,你不会去那个地方。”

    “是的,我很想念联邦,但我不能回去,甚至不能去看那些联邦的人,因为我始终找不到解决那个问题的办法。”

    “现在找到了?”

    “也许快了。”

    “但依然没有。”

    “是的,但我找到了去墨花星球的理由。

    “什么理由?”

    “我喜欢保罗,他善良开朗,当然也有一肚子不合时宜的热血,是个很不错的帝国青年,就像联邦那些很不错的青年一样。”

    “我喜欢苏珊大妈,大妈是好人,好人应该长命百岁,就像联邦那些心地善良的大妈一样。”

    “这样的人没有理由因为战争去死。”

    (累垮咯,还不能睡,要看球,呃,稍后巴萨如果晋级,明天还是三更……某米兰球迷默默加持中。)

第二百八十八章 别再玩了好不好?

    在一片漂亮的红树林前,钟烟花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迟疑问道:“可是以前已经有那么多的人因为战争而死去,你却一直躲的远远的,难道你不觉得这样不公平?”

    许乐伸出手揉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任何人都有远近亲疏的考量,我刚才说过寻找理由,理由往往就是说服自己的借口,大妈和保罗对于我来说要更亲近更重要,那么这个借口也就显得更有力量。”

    钟烟花耸耸肩,继续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比如那颗充满杀戮的星球上,本来就有熊临泉那些你曾格的伙伴,为什么一直不去?

    苏醒过来的晨光,从地际线那头蔓延过来,洒在二人身后的红树林上,宽厚红叶上的露珠像钻石般闪闪发亮,映的四周的红艳景致添了几分魅丽之意,许乐望着树林边缘那艘做好伪装的太空船,忽然表情微凝,沉默片刻后拍着少女肩头说道:“你先上去。”

    钟烟花眉尖橄蹙,下意识里向红树林中看了一眼,大致猜到有怎样的状况,但她无条件的信任许乐,而且永远不会像那些只会尖叫发抖的贵族小姐般成为累赘,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平平常常走了过去。

    看着卸下伪装后的太空船缓缓关闭沉重的舱门,许乐松开紧握扳机的手指,缓慢将手从口袋里拿出,转身平静注视着红树林的深处,那片在丽魅艳景幽暗间的地方。

    离开联邦已近三年,在帝国游历已久,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过,但他知道对方总会出现,总会在某些特定的时间段出现,自己杀死了齐大兵,那人在帝国深植的故事前因就此终断,想来总会出面表示一下感慨或者是愤怒。

    因为有这种思想准备,许乐此时的心情很平静,并不紧张,当然保有着必要的警惕,虽说感情不错,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发什么疯。

    封余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微微一笑,满脸风霜在红叶清光轻抚中显得荼和少许,只有那满口黄黑烂牙,轻佻地自唇间露出,迎着渐趋明亮的晨光,显出丑陋的细节。

    “是不是像你这种冷血动物,真的可以活一千年?”

    许乐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瘪瘪的烟盒,掏出防风打火机点燃,然后把烟和火机扔了过去,此时二人之间还有差不多十来米的距离。

    封金表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白中泛着淡蓝色的烟雾自鼻孔喷出,然后极诡异的在脸上依偎翻腾,迟迟不肯散去,模糊了眉眼。

    封余眉梢微微挑起,望着地际线上升起的红日,说道:“你是我教大的,明明自己是帝国人却总念着联邦的好,看着自己当年的下属出生入死,却躲到几千光年之外,说起冷血这种事情,你早已超过了我,至于虚伪这种事情,你和已经死了的那个老头儿倒有几分相像。”

    许乐知道他说的老头儿是军神李匹夫,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大叔,这几年我看过很多书,即便有的无法理解通透,但我还是按着笨办法背了下来,不过有段话不是最近看的,是以前小时候,你让我去河西州立大学图书馆看书时,我抄在本子上的句子。”

    不等封金发问或是嘲笑,许乐继续说道:“一个社会的落后首先是精英的落后,而精英格落后最显著的标志是他们经常指责人民的落后。

    “虽然扮演成乔治卡林的你没有这样说过,但你一直都是这样做

    的,无论是面对联邦还是帝国。”

    “我记得这是某位著名联邦政论家说过的一句著名正确废话。”封余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我们难得见一次面,现在的你却变成那种乏味的中年男人,习惯性地做这种立场判断?”

    “因为虽然很少见面,但我一直在想如果见到你应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或者说我一直在思考,化身万千流浪在宇宙之间的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帝国皇帝有他的目标,虽然那个日标现在已经不存在。大师范有他自己的目标,虽然显得有些文艺有些酸,军神老爷子也有自己的目标,虽然显得过于强硬,就算是在市场里卖童装的大妈都有自己的目标,虽然具体而细微。

    然而你呢?你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许乐沉默片刻,缓缓摊开双手,感受着激凉的晨风,并不掩饰心情中被冷却的那个部分,看着不远处的封佘,感慨说道:“我想来想去,发现你的目标只是在玩,你拥有了对抗宪章的能力,你把自己看成万众之上的神,你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有趣罢了。”

    封余唇角微翘,望着他嘲讽说道:“运算不算是心理学中,子弑父情结的具体展现?你对我的失望只是因

    为你需要用某种方式证明,你已经超过了我,你可以轻易打败我,只有这样,你才能完成这个过程。

    “不,我不是想击败你或者说超越你,我不是齐大兵,从来不会信

    奉什么进化论的调调,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许乐看着他平静说道:“唐志中他们想要我去当皇帝,我知道这件事情肯定和你有关,你想要看看我和齐大兵究竟谁能把你的想法实现,为了知道这一点,你甚至可以冷漠看着我们在房间里厮杀,我不喜欢这样,棒也不要再指望像玩联邦民众,像玩齐大兵那样的玩我。”

    晨光映在封余的脸上,他沉默片刻后微笑说道:“我很清楚他不是你的对手,只不过我这一生就有两个学生,你真的不应该杀他。”

    “我再重复一遍,我只是一个打工的。”

    许乐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挑眉说道:“他想杀我,我凭什么不杀他?我才恨得管那个家伙的存在,对于你来说有什么意义。这些年很多人都告诉过我,宇宙里没有什么道理,那你们这些老家伙把我逼急了,我的拳头就是道理。”

    封余手指徽屈,将烟卷远远弹入红日之中,平静说道:“既然马上就要离别,说重点吧。”

    “以后别来烦我。”许乐说道:“如果你玩腻了,不想再折腾这些事儿了,想回东林疗养中心却找姑娘,我愿意陪你一起去,付嫖!$迳种事情我做的很顺手,但如果你还想玩什么,请原谅我有不做玩具的自觉,到时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交谈至此时,封余第一次缓缓皱起了双眉,在晨光的映照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夹杂着丝丝银色,随着皱眉的动作,看似千年不变的中年容颜也终于多了些苍老的感觉。

    “小家伙,这是你在威胁我?”

    “也许你是为我好,但问题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为了我

    好,你很难令人信任,大概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两类人的关系。”

    许乐椅烟头扔到脚下,缓缓碾灭,然后枯起头来,看着封余的眼睛继续说道:“三年前在联邦,你最大的疑问是我怎么和宪章电脑取得的联系,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我习惯信任人,哪怕曾经受过伤害,这种态度一直没有变过,我

    甚至也能相信黑梦里那片光点,宪章电脑发过来的主动联系信号。”

    “西你不一样,你习惯猜疑警惕人类,更何况是你最痛恨警惕的宪章光辉?虽然当时具体情况有差异,但本质上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我和宪章电脑建立了主动联系,你却失去了最重要的这个机会。”

    许乐看与若有所思的封余,说道:“现在不行了,联邦宪章局大楼地底那个老东西变得比以前聪明太多,我们再也享受不到这种福利。”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这三年我一直在星辰间流浪,想像着你当年曾经度过的岁月,发现我们的区别真的挺大,同样是流浪,但我有伴,有小西瓜陪着我,如果我愿意,我甚至能找四五个女孩儿一起。”

    他澉做一笑,想着还有菲利浦这个家伙。

    封余眉头微蹙,虽然已经是个老男人,但终究是男人,别的方面可以任由许乐大放厥词,这方面却是打死也不肯认输,轻蔑说道:“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找四五千个女人陪着我。”

    “你是不敢,而不是不愿意。”许乐摊开双臂说道:“我不一

    样,我敢,只是不愿意。”

    封余轻轻抚摸满是胡茬儿的脸颊,看了他一眼,说道:“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先是了,不然快要赶不上去维加斯的班车了。”

    许乐沉默片刻,看着他认真说道:“大叔,虽然你看着依旧年轻潇洒,屁股还是那么翘,但实际上你已经很老了。

    长时间的停顿。“你快要死了,别再玩了好不好?”

    封余微微一怔,微笑说道:“忘了当年在矿坑里我怎么跟你说的?老子当然不会死,老子永远不会死。”

    说完这句话,这对关系奇特的老师与学生,老板与打工仔就此沉默分道而行。许乐站在橄湿的泥地上,看着消失于红树林深处的背影,沉默很长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耳畔传来离别的风铃,他知道那是大叔屁股后面悬着的那串六星刀在有节奏的捶打。

    此一离别,再见不知何年。

    (先去吃饭,第二章争取一点之前搞出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联邦的掘墓人(上)

    宪历七十五年深秋,首都特区寒风渐起,虽然迟迟未能迎来第一场雪,但室外的低温已经开始在建筑玻璃窗面上涂沫霜sè。

    极轻微的电流启动声响起,下方的自动加温设备开始运转,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像女子涂着面膜的玻璃窗便变得清晰起来。

    平坦的常青草地和随秋风滚动的枯叶,营造出一种生命坚韧与衰败混合的感觉,透过玻璃上那张黝黑沉稳的脸庞,缓慢渗入官邰之中。

    帕布尔总统沉默看着窗外的风景,忽然开口说道:“游卅行队伍走到哪里了?”

    “刚刚进入南科州境内。”

    总统官邰办公室主任布林先生,看了一眼手中的电子记事本,平静回答道:“派往S2三大产业工会总部的官员,已经展开了近一周的工作,根据他们的判断,有近六成的普通工人依然坚定地支持您,只是三大工会上层的领袖级人物,已经大部分被莫愁后山收买。”

    “这是邰之源议员个人行为,不要和莫愁后山联系起来。”

    帕布尔总统缓缓转身,身体极为放松地倚靠在窗台上,平静说道:“拒绝继承晶矿联合体,自然是联邦历史上一次最大手笔的收买行动,但那位夫人会怎么想?千世邰家的根基,就这样消失不见,就算莫愁后山连任十届总统,只怕也无法挽回损失。”

    布林主任微微一笑,恭谨地站到总统先生的身后,将手中的电子记事本递了过去。

    邰夫人会怎么想?能够有资格在总统官邰概圆办公厅内议事的人们,早在数月之前就通过那个最可靠的渠道,得知那夜夫人暴怒之下zá烂整个厨房的消息,能够让这位惯看江山如画的夫人,变得如此失态,可以想见邰之源的决定,对她造成了怎样的沉重打击。

    “墨花星球海峡伏击战取得了最大限度的胜利,少卿即便不在前线,他给那位公主殿下留的礼物,依然发挥了作用,实在是难得的人才。”

    椭圆办公厅角落里响起平稳的声音,原来李在道将军一直沉默地坐在那片阴影之中,始终没有开口。

    “少卿什么时候能回来?”

    帕布尔总统端起桌面的咖啡,望着自己的老伙伴问道。

    “舰队已经完成空间跳跃,最多还有三周的时间。”李在道回答道。

    帕布尔总统若有所思缓缓啜了一口黑咖啡,浓黑的眉毛微微皱起,然后逐渐放松散开,他并不担心那场名为沉默行军的大游卅行,对于民权运动他有足够丰富的经验和应对措施。

    在两年前那场议会选举中,帕布尔派别的竞选者获得了多个席位,如今各项法案正在按照当年设计逐次通过,而且只要杜少卿挟赫赫军威回到首都星圈,那些法案条例通过的速度会更快一些,更关键的是,能够为他带来更多的荣耀与声望。

    套在七大家脖子上的绞索已经越勒越紧,莫愁后山的一切动静尽在眼帘之间,所有事态尽在掌握之中,帕布尔总统转身望向窗外深秋的肃杀,黝黑的面容上泛起一丝淡然的笑容,知道自己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通过战时总统连任法案,再做五年总统,那么便一定可以把当年小酒馆里的事业推进到底。

    可是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些阴影无法挥散?帕布尔总统微微皱眉,有些不知滋味地放下咖啡杯,然后听到桌上发出嘀的一声轻响。

    拿起电子记事本,看着上面推出的最新新闻报道,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沉重,黝黑的肤sè渐渐变得沉郁起来,直至最后化为似欲滴水的铅云,让人不敢直视。

    啪的一声,帕布尔重重一拍桌面,盯着布林主任愤怒说道:“今天的首都rì报你看了吗?”

    ……

    ……

    在联邦民众心中拥有极高地位的首都特区rì报,三年前因为一场大火而短暂停刊,复刊后的报纸仿佛失去了当年敏锐的观察力,和新闻从业者最稀缺的客观立场,几乎渐要和那些整天忙着报道前线战事,却对联邦内部事务不愿提及的媒体等同。

    直到宪历七十五年深秋某rì,首都特区rì报用一份特刊,向整个联邦宣告了自己真正的复刊,而已经荣获两次星云奖的鲍勃主编和伍德记者,再一次站在了公众的面前,毫不畏惧地拉开了黑幕的一角。

    这期特刊的标题极为耸动:“联邦的掘墓人”。

    谁是联邦的掘墓人?隐藏在黑暗历史中千万年,如今早已臭名昭著的七大家?加里走廊那边像野兽般凶残,誓死要消灭联邦的帝国人?还是联邦HTD局怎样清扫也彻底消灭的带菌老鼠?

    不,首都特区rì报向整个联邦提供的答卅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震动所有人的神经,因为他们认为,联邦的掘墓人正是依然享有极高声望的帕布尔总统,以及他所领导下的联邦政卅府。

    这份特刊用了整整四个版面,帮助联邦民众回需到数年前的那个时空,回想起那场已经渐要被人们遗忘的大爆炸,在爆炸中丧生的西林军区总司令钟瘦虎夫妻,还有数千名联邦官兵。

    作为执笔人的伍德记者此次放弃了他最擅长的犀利狠辣笔风,只是沉稳地用二十三张图片、冷静的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的笔触、枯燥却令人心惊动魄的事件阐述,还有特刊正面那张大大的关系树图,告诉所有的读者:

    前西林军区莱克上校,向前第二军区铁七师上校军官西门瑾提供了古钟号返航的精确路线图及时间节点,西门瑾上校通过一名叫做何友友的帝国间谍,将此情报提供给正在筹备第一次突袭的帝国幽灵舰队。

    当帝国幽灵舰队强行穿越加里走廊空间通道,进入联邦星域后,穿行四今天文单位,却没有被联邦舰队发现,那是因为他们获得了偏远星域宪章光辉间的夹缝走廊数据,而该数据由宪章局现任局长崔聚冬收集提供,中间人依然是西门瑾上校及那名叫何友友的间谍。

    紧接着,那份清晰的关系树图,把西门瑾,何友友,崔聚冬,这些名字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然后枝丫逐渐展开,出现了两位议员先生的名字,出现了出现了总统官邰办公主室主任布林的名字,出现了前联邦副总统拜伦先生的名字,出现了联邦参谋朕席会议主席兼第一军区司令李在道上将的名字,出现了联邦前敌总司令杜少卿的名字。

    首都特区rì报这份名为:谁是联邦掘墓人的特刊,对上述材料,没有进行任何修饰或者是隐瞒,没有用某官员某军官之类的称谓,没有用什么含混不清的猜测说法,而是直接肯定绝然,**裸地直接点名!

    在那份关系树图的最上方,整个版面最上方,靠着“掘墓人”三个大号锋字的方位,有一张黑框,里面没有照片,也没有名字。

    但看到这份报纸的所有联邦民众,都知道那是谁。

    ……

    ……

    在这份特刊的封底,首都特区rì报鲍勃主编亲笔写道:

    “我相信阅读者这份持刊的你们,从那些图片和证据资料中,可以清楚地读懂我及伍德记者的想法。是的,我们正式指控帕布尔总统及其领导下的政卅府,还有那个据说集结了联邦最多高智商精英的三一协会组织,借帝国人之手,阴谋杀害了联邦最勇敢的将军。”

    “或许没有人相信这份指控,因为在情感受到挫折,信任受到损害的时候,人们往往更愿意相信这种挫折和损害是阴谋,那么我建议你们再次仔细阅读一次我们的调查报道,而不是愤怒地将它撕成碎片。

    “这些证据并非伪造,来源也不可疑,找到证据的那个人已经死亡并且背负着某些极沉重的罪名,但我以及伍德记者相信他,因为当年正是他帮助我们揭穿了麦德林议员的真面目,而且他用死亡证据了这些证据的可靠程度。”

    “转交证据的那个人曾经提醒过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把这些证据放出来,不然只会消失在民众愤怒的口水和政卅府强有力的压制之中。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吗?不,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联邦和帝国的战争还在持续,整个社会的注意力依然停留在战火连绵的墨花星球上,即便是环山四州三大产业工会的示卅威潜行,仿佛也激不起太多浪花。”

    “但我们已经无法再等待,因为我们眼睁睁看着,政卅府借用打击七大家黑幕的理由,通过各项法案一步步搜取法律未曾赋有的权力,我们眼睁睁看着狂热的帕布尔主义已经蒙蔽了太多人的双眼,像炽热的空气般回荡在首都每幢建筑之中。”

    “政卅府各部门借助万恶的爱国法案,无视法律随意征调资源,逮捕民众。

    更令人感到恐惧的是,这个政卅府已经开始习惯于依靠秘密部门和精神上的恐吓维护自己的合法xìng。”

    “我们真的无法再等待,等待的越久,联邦便会变得越来越堕落,帕布尔先生还有两年多的任期,难道还要我们等待两年?他一直试图让议会山通过法案,完成史无前例的第三次任期,那么会有第四次吗?那么我们需要等到永远吗?”

    “所以我们刊登了这份调查报道,不是再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而是因为现在已经是联邦最后的时机。”

第二百九十章 联邦的掘墓人(下)

    “宪历六十七年春天,在为麦德林议员颁发星云奖的仪式上,我听到帕布尔总统是这样说的。”

    “人死并不如灯灭,灯有光明,照不见的地方是黑暗,做错了事情就必须付出代价。或许我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但我是一个执著的联邦法律敬奉者。若我死了,你们可以把我的坟墓挖开,看一看里面究竟是什么颜sè,对于某些死了的人,我同样是这种态度。”

    “当时麦德林议员刚刚死于一场暗杀,民众并不知道他会是rì后臭名昭著的帝国种子,当时的帕布尔先生刚刚就任总统,充满了朝气活力与改变这个世界的美好想法,毫不讳言,我当年也是他最忠诚的支持者之一,如同正在阅读这份报纸的你们一样。”

    “然而正如帕布尔先生曾经说过的那样,做错了事情就必须付出代价,身为联邦总统,我们每个人都有权利要求他站在道德分界线的这一边,更何况他所做的事情早已经超越了道德的界线,我们无意支持任何政治运动,但我们坚持民众应该有权利知道真相。”

    “我们的指控会不会影响到发生在左天星域的战争?我们的要求会不会让前线的战士流更多的鲜血?我不知道确切的答卅案,我只知道这场发生在联邦与帝国之间的战争,如果有某种正义xìng可以大声的说出来,那么只能是我们拥有优于他们的制度,生活在这片星域的人们,信奉善良、正义、良知以及法律。”

    “如果前线战士守望的联邦,失去了这些可贵的品质,那么有什么值得他们去流血牺牲?”

    “拜伦副总统死了,莱克上校死了,西门瑾上校死了,议员先生死了,很多人已经死去,没有办法对质,因为即便我们掘开他们的坟墓,所能得到的答卅案也只是沉默。”

    “然而还有更多的人活着,他们没有接受法律或是愤怒的审判,他们冷漠地坐在联邦的最上层,高高在上统治这个世界,改变这个世界。我不知道他们的坟墓掘开后将是怎样的颜sè,但我们知道,如果我们不阻止他们,那么整个联邦将要被埋入冰冷的墓坑之中。”

    “鲍勃、伍德写于宪历七十五年秋。”

    ……

    ……

    首都rì报社早已搬离那条在幻想中充满油墨味道的报社街,如今只是首都西区一幢非常不起眼的普通建筑,但报社门口依然悬挂着那个醒目的蚀月存志,虽然当年被那场烈火烧蚀,却依然存在。

    巨大蚀月标志后的房间里,伍德记者揉着腿,聚精会神第四遍看着自己的报道,那次交通事故之后,腿伤虽然恢复的极好,但每逢像今天这样的阴冷天气,便会酸痛难忍。

    “我还是认为最后那段不该加上去,这场战争的正义xìng不容质疑,即便你写的再含糊,也会给对方很好的借口。”

    鲍勃主编坐在办公桌后笑了笑,轻柔擦拭着眼镜,说道:“这极有可能是我们在新闻界最后一篇稿子,总要允许我任xìng一回。”

    就在此时,通体黑sè的电话响了起来,伍德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平静接起电话,说道:“董事会怎么说?”

    电话那头的董事长咳了两声,和声说道:“利先生和您说话。”

    电话那头出现三林银行总裁利修竹毫不掩饰赞美的声音:“主编先生,您不用担心,我们会保护好你们的安全,特刊将会全面加印。”

    挂断电话后,鲍勃主编摊开双手,望向伍德说道:“金主的金主好像对政卅府也有很大意见。”

    ……

    ……

    关于报社后台老板的老板,那家巨无霸式的三林联合银行出于什么方面的考虑,决定选择全方面支持报社向联邦政卅府开战,对于鲍勃和伍德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困难的谜题。

    他们并不希望报社参与到政卅府和七大家的战争之中,事实上在刊登这次震惊联邦的新闻之前,拥有独立编报权的他们,也没有和董事会进行任何联系,所以在稍后紧急召开的议会山听证会上,面对某位议员咄咄逼人的质问,鲍勃主编微微一笑,没有承认任何这方面的指控。

    “依照新闻信息保密法,以及公民**条例,我拒绝向听证会说明证据来源,另外依照宪章条例第四款之二十七小节,新闻报道从来不需要承担举证责任,若被报道当事人认为该报道以虚假事实损害己方相关权益,可以提起诉讼,请注意这是自诉案件。”

    鲍勃主编表情严肃,环视议会山肃穆会场里的政坛大人物们,说道:“如果帕布尔先生指控本报社诬蔑,虽然他是律师出身,我是写网络小说出身,我依然非常欢迎和他打一场官司。”

    一位刚刚当选议员不久的帕布尔派激进分子,愤怒地脱下靴子,用力地拍打着桌面,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他喊叫道:“依据爱国法案,你必须诚实并且没有限制的回答询问,不然你将受到严厉的指控。”

    “我很想知道你们能指控我什么。”

    鲍勃主编摁住身旁被激怒的伍德肩膀,盯着那位议员先生,语气凛厉问道:“爱国法案?从这条法案在议会山通过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有准备接受,事实上我已经做为一位公民,向最高法院提起诉讼,我认为该项法案严重违反宪章条例,应该马上撒销。”

    听证会暂时休会,伍德替他端来一杯清水,看着四周窃窃私议的议员们,笑着说道:“邰之源那边也一直在试图替古钟号翻案,向各大报社提供过资料,虽然没有我们的翔实可靠。可是一直没有报社敢登,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怕死,可是说实在的,我也挺怕。

    “当你不怕死的时候,你往往就不会死,因为这时候如果死了,那他们就没有办法说清楚这件事情。”

    鲍勃主编说道:“不过虽然不会死,但我想肯定会被人骂。”

    ……

    ……

    寒冷的深秋飘落的依然是雨而不是雪,落在议会山前那道长长的石阶上,不用多长时间便变成了片片圆冰,让石阶变得湿滑无比。鲍勃主编和伍德撑着雨伞走出议会山,互相搀扶着向石阶下走去,动作显得极为笨拙。

    二人艰难地走到石阶下方,迎接他们的是无数闪光灯话筒,还有激动民众的辱骂声,诸如什么mài国贼,走狗以及狗的排泄物之类的话语。

    “主编先生,听说首都特区rì报董事会,一直在暗中接受三林联合银行的资金支援?那么你们今天这篇报道,和政卅府对于那些大家族的调查有没有关系?”

    毕竟是同行,提问方式显得比较温柔,而外围的群众的反应则是更加激烈,他们把手中的报纸揉作纸团,愤怒地掷了进来,大声呼喊着打死万恶利家的走狗。

    在警卅察的保护下,鲍勃主编和伍德记者承受着比雨点更要密集的纸团袭击,他们把身体缩在伞后,对视一眼后露出苦涩的笑容。

    砰砰打击声中,伍德恼火地咒骂道:“骂吧骂吧,就为了我这条在阴雨天里半残废的腿,我也要把帕布尔搞下台。”

    鲍勃主编松开扶住他肘部的手,一卅手艰难地撑着伞,一卅手伸进风衣里摸索了半天,摸出根粗烟草递了过去,笑着宽慰道:“我想南科州那边的示卅威群众肯定不会骂我们,他们很爱我们。”

    议会山漫长石阶之下,深秋飘着冻雨,落在黑伞之上啪啪作响,愤怒的民众掷着纸团,落在伞上或是身上,啪啪作响,就在这样凄苦不堪的环境中,这两名记者佝偻着身体,极有滋味地开始品尝那哈州空运过来的高级粗烟草,幽蓝sè的烟雾与香气一道渐渐弥漫。

    黑伞忽然被人掀开,被打断兴致的炮勃和伍德,皱眉看着面前几名穿着黑sè工作服的官员,问道:“有什么事吗?”

    “自我介绍一下。”官员当中领头的那位,擦掉额上发丝间的水珠,语速迟缓地说道:“联邦政卅府联合调查部门,陈一江督察,请二位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鲍勃主编看着这个表情木讷的男人,看着他眼镜上面的雨痕,沉默片刻后再道:“理由是什么?”

    陈一江微微一怔,从口袋里取出文件,缓慢念道:“你们的报道替帝国鼓吹,破坏联邦备战,涉嫌叛国。”

    沉默的行军已经持续了近半年时间,反对联邦政卅府,要求帕布尔总统辞职接受调查的示卅威人群,像野草般逐渐在联邦各大区生长。

    因为首都空港军事管制的缘故,来自环山四州的三千名游卅行者,选择了从港都向首都徒步进发,人群沿着那条著名的高铁线,缓xìng而沉默的行走,遇着城镇便集会,遇着山野便开音乐会,遇着警卅察便鼓噪,遇着美丽的异xìng便吹口哨。

    在路上,便会有迷路的人,这场沉默行军看似荒诞而轻松,实际上组织极为严密,甚至要求参与的民众在自己的身后不要留下一点垃圾。

    盛大的狂欢与严密的政治诉求有些别扭的结合,让很多人选择了离开,然而从港都到首都,沿途之中,又有很多对联邦现状不满,或者纯粹是想替自己人生履历增加一抹荒谬sè彩的青年们填补,人数没有减少,反而像滚雪球一样变得越来越多。

    前天深夜,游卅行队伍进入南科州境内,今天清晨,总人数已经超过两万的浩苏游卅行大军,整齐戴着黑sè的口罩,开始沿着南科州首府的主干道行走间或无声的舞蹈,除了脚步声和节奏声,沉默的令人恐惧

百九十一章 不择手段

    一朵红花映在灰蒙蒙的玻璃上,然后洁净出尘,分外美丽。

    邰之源移开落在那抹鲜红上的目光,看着街道上沉默行走的示仐威人群,在很长时间里没有开口说话,虽然两人小时曾经同桌同行同嬉,曾经无猜,甚至有过某种隐xìng的婚约,但在光怪陆离的这多年后,早已变作了平静。

    “整整三年前,宪历七十二年的那个秋天,联邦曾经出现过这种似曾相识的画面。”

    他看着沉默穿行于南科州首府街道间的人群,感慨说道:“只不过那时轰动整个宇宙的大游仐行,是总统要树立自己的权威,震慑七大家的反对力量,今天这场游仐行,却是要把他从台上拉下来。”

    邹郁轻轻抿了抿唇角,目光落在右手卷的报纸上,眉尖微蹙问道:“首都特区rì报特刊你看过了,有什么想法?”

    邰之源摇了摇头,端起杯中清水饮了口,轻轻咳了两声。

    “我很疑惑,鲍勃和伍德从哪里找到的证据,就像当年麦德林专案时一模一样,当所有人只有一个模糊的判断,徒劳寻找佐证时,他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在联邦里引爆一颗惊雷。”

    邹郁侧身看着他苍白瘦削的脸颊,稍一停顿后继续说道:“沉默行军已经半年,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找不到这么有力的东西,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不奇怪。”邰之源说道:“你说了,这和当年查麦德林时的悔形一模一样,那么很明显,这些东西是当年许乐走之前留给他们的,至于查出来这些东西的那个家伙……我也见过。”

    他静静回望邹郁的清媚眼瞳,似乎想要从她的反应中确认某些已经不存在的事实,但终究没有能够得到回应,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鲍勃主编的文字里也提过他已经死了,但我相信施清海这种人就算是死了,也会在死前留下足够让他敌人痛楚不堪的伏笔。”

    听到那个已经近三年没有听到的名字,邹郁脸上的情绪没有丝毫变化,妩媚清丽的容颜依旧如同寒风中骄傲的红花,只是握着红酒杯脚的右手上微显苍白,然后她转过身去,平静望着窗下沉默的人流,不让邰之源看到自己的眼。

    邰之源看了她侧脸一眼,看了窗下人群一眼,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转身走回办公桌前,目光扫过废纸篓里的碎屑,说道:“半年来,竞选本部的事务总略都由你一手拟定,我必须要说,你展现出来的优秀筹划能力很令我佩服,所以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你的任何一项策划案。”

    “但这次不行。”

    他抬起头,看着邹郁继续说道:“这份策划案太暴力,而且是由我们主动挑起的暴力。”

    被邰之源直接否定,邹郁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望着窗下如蚂蚁般缓慢向市中心商业区行走的示仐威人群,说道:“没有鲜血出现在电视光幕之上,根本无法触动民众麻木的内心,无暴力,不革仐命,你应该很清楚,任何群众运动最终都会进入暴力的轮回,如果我们不做好准备,并且掌握主动,那么只会被风吹雨打成历史上的笑话。”

    她缓缓回头,冷漠望向邰之源,手中那杯葡萄酒艳红似血:“历史上青年的革仐命罕有成功,就在于他们思考的过于简单过于天真过于理想化,做为这场运动领袖的你,虽然同样年轻,但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邰之源举起手阻止她的解释,微笑说道:“不用解释太多,我比竞选本部这四百名工作人员,都更清楚你选择这个激进方案的真实目的,你还是想赶在杜少卿回来之前,激化当前的局势,逼那个人出现。”

    “但你犯了个错误。”邰之源苍白瘦削的脸上,笑容渐渐敛去,揉着疲惫的眉心缓声说道。

    “你过于高估许乐的影响力或者说能力。无论他战斗力有多强大,或者身份多敏感,他终究只是一个人,改变不了大势,就算他依旧还是当年的那个人,眼看着联邦陷入混乱悲伤之中,现身我们面前,他又能做些什么?””而且你不要忘记,他终究是帝国人,他是帝国皇帝的儿子,我们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他,没有人知道他在帝国那边是不是享用了亲情之类的东西,没有人知道左天星域君王的宝座会对他有怎样的改变,但……我们知道他是帝国人,那他就是敌人,你必须明确这点。”

    “做为他最好的朋友,你应该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邹郁淡然说道。

    “除非是真正的石头,否则任何人都会改变,尤其是他遭受了正常人根本无法想像的精神冲击。”

    邰之源平静又坚定地结束这场尚未真正开始的讨论,说道:“关于暴力这种东西,虽然无法避免,但一定要控制,一味煽动民众情绪,挑起阶层对立,那我们和当年的麦德林,如今的帕布尔又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段话,邹郁沉默了很长时间,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已经等于表示了认同。做为沉默行军运动隐藏在幕后的决策部门主管,她的表态对于这场注定将要改写历史的群众运动有很重要的意义。

    “我已经观察了半年时间,但由于一直没有深入到抗议前线,所以一直没有想明白,你究竟是怎样把街头田野里的汹涌洪水,变成现在窗前这种可爱跳跃的溪流。”

    她望着窗下极有秩序的游仐行队伍,远远看着那些黑sè口罩外散发的平静笑意,蹙着眉尖疑惑问道:“我们都知道,人多了就会出事,数万人在田野在城市里行走了这么长时间,绝对会产生一些难以控制的意外事件,而且热血的年轻人天然拥有自己的诉求和对领导权的渴望,在这种容易放大**的环境下,你怎么能够让他们保持这种服从?”

    “以情动人,以理服人,以利诱人。”

    邰之源平静说道:“游仐行队伍里任何想出头,想破坏规矩的人,无外乎是想获得更多的利益,政治或者是经济,所以每当发现这样的人,我就提前用钱zá昏他,然后再把他赶走。”

    他走到窗边,指着街道两侧那些正在鼓掌的南科州市民,继续说道:“事实上你应该很清楚,为什么游仐行队伍所经之地,往往都能受到市民的欢迎,除了游仐行队伍保持秩序,不破坏他们生活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些市民清楚,沉默行军一旦成功,帕布尔被迫辞职后,他们可以得到很大的一笔收入。”

    邹郁将红酒杯放在窗台上,望着那些挥舞着小旗帜,鼓掌欢呼的围观群众,想到半年前那场震惊联邦的新闻发布会,想到身旁虚弱的男子就那样把晶矿联合体分了出去,忍不住泛起一丝微嘲的笑容,轻声喃喃说道:

    “这真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收买,你说如果帝国皇帝肯给出足够的利益,狂热支持战争的民众会不会忽然集体变身成为和平主义者?”

    “内部事务和战争不能放在一个平台上对比思考,不过战争的根本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利益,如果帝国能够出让足够的资源,不要说民众,我也不支持这场战争继续下去。”

    邰之源望着窗下,双眼微眯淡然说道:“联邦政仐府控制着太多资源,但有一点,他们永远也比不过我,他们没我有钱,这是一场简单粗暴的战争,我就是要用钱把帕布尔生生zá落尘埃。”

    “真是嚣张的宣言。”邹郁微微一笑,浅啜红酒,“可你不要忘记,夫人对你的决定非常愤怒,那些大家族很多人认为你这个决定是在发疯,本部的流动资金已经快要用完,难不成你还真准备让简水儿小姐再去开几场义演筹备资金?”

    “不是所有人都认为我这个太子爷发疯了,所以现在看起来,那些被评论为容易被利益蒙蔽双眼的商人,反而拥有一双足够深远的双眼。”

    邰之源微笑说道:“当然,那位病重的老爷子或许是个特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刚才接到利孝通的电话,昨夜铁算利家庄园开了大会,最后决定是:三林联合银行将向我们提供充裕的无限度的援助。”

    邹郁眉梢缓缓挑起,脸上泛起一丝含义难明的笑容,说道:“这真是一个好消息,至少几万人的盒饭有露营帐蓬终于有保障了,另外就是,连利缘宫老人都看好你,说不定会影响夫人的态度。”

    听到夫人的态度这五个字,邰之源不知道想起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痛苦地扶着窗台,苍白脸颊上不健康的红晕像暮云一般散开。

    穿着一身白裙的少妇白琪推门走了进来,焦虑地走到他的身后,轻轻替他舒缓痛楚,然后取出药片喂进了他的嘴里。

    邰之源微笑表示感谢,然后轻轻挥了挥手。

    白琪看到他的模样,稍微放心了些,安静地推门离开,就像先前根本没有出现过,只有邹郁注意到她关门上警惕地看了自己一眼,不由微讽一笑。

    “我听许乐说过,白琪是你的第一个女人,我真没有想到,以你的身份居然会长情如此。”

    “这与长情无关,我很喜欢她安静老实,知道本分,既然她不愿意离开,我便好好待她便是。”

    邰之源忽然微微一怔,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有些不确定说道:“好像许乐就这个问题威胁过我,难道我是受了他的威胁?”

    “你那个婚事已经拖了两年,和白琪的存在有没有关系?”

    “你也很清楚,在我们这种人的世界里,婚姻和感情向来无关,只是那些大家族里很多人都认为我发疯了,那么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这大概也是我善待白琪的原因,女人都很麻烦,她是例外。”

    邹郁想到先前白琪关门时隐蔽而警惕的一瞥,微嘲说道:“没有能力的人才会认为女人是麻烦。”

    “这和能力无关。”邰之源笑着感慨道:“许乐对抗整个联邦时,敢拿起枪就肆无忌惮蛮不讲理的四处杀人,可即便强大如他,遇着他那几个女人,也没有任何办法,我看他逃了三年都不敢回联邦,或许和他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些女人的关系更大一些。”

    邹郁微微耸肩:“在背后嘲笑自己的朋友可不是好习惯。”

    “好吧,那我们继续说回先前的收买。”药效看来极快,邰之源脸sè迅速回复正常,望向她说道:“有位评论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个社会的落后首先是精英的落后,而精英的落后最显著的标志就是他们经常指责民众的落后,郁子你现在的心态,已经有了这种味道。”

    “精英不是一个骂人的名词吗?”邹郁看着窗下街道上的民众,无所谓又望了眼天,直接评价道:“不过我确实认为他们很落后。”

    邰之源回答道:“如果有所谓落后,那是信息获得渠道不畅的缘故,知道的多了,自然就不落后,比如首都特区rì报的读者。”

    顿了顿后,他补充解释了一句,这是乔治卡林说的。

    此时的他和邹郁自然不知道,在遥远的左天星域,在帝国首都的郊区,许乐正在毫不客气地指责封余大叔,也就是乔治卡林本人,是一个虚伪的只知道指责民众落后的精英。

    “乔治卡林已经死了,我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到还活着的人们身上。”邹郁问道:“关于这场战争你怎么看?局势动荡会对前线的影响你计算过没有?”

    “这场战争不能再持续下去。”邰之源以罕见的严肃,直接回答道:“媒体的报道一直在被过滤,但你我应该都清楚前线的情况有多险恶,尤其是那颗墨花星已经打了三年,战况之惨烈难以想像。”

    他看着邹郁继续说道:“死的人已经太多,和获得的利益相比太过失衡,最关键的问题是,付出如此多的代价,联邦依然不敢言必胜,即便杜少卿一直在前线,同样不能必胜,那么便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

    “帝国人对待战争的态度和我们不一样,当面临危局时,他们可以根直接地直接拿人命往里面填,就靠着肉和钢铁对抗,然而他们有一千多亿人,难道联邦能把他们全部杀光?”

    邹郁思忖片刻,皱眉说道:“只要晶矿够多,足以支撑三支整编舰队的常规巡航,联邦舰队便可以封锁墨花星,等到地表上的帝国部队被孤立,帝国后方兵员无法源源不断的补给,你的悲观便是毫无意义。”

    “前提是晶矿够多,联邦没有谁比我更清楚晶矿储备的情况。”

    邰之源说道:“X星系的晶矿采掘提炼,因为三年前政仐府的强力渗透而比预期要晚半年,就算没有这些情况,至少还要两年多才能量产,这两年多时间怎么拖下去?还要死多少人才能拖下去?帝国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到那时,X3必然又是第二颗墨花星球。”

    “打仗必然会死人。”邹郁微微蹙眉,不悦道:“你知道我从小在大院长大,做为军人子弟必然有为联邦牺牲的心理准备,如果怕死人就撒退,就不打了,那真是今天大的笑话。”

    “不要忘记我也曾经是名军人,还是个很勇敢的军人,所以我一直赞同军人应该拥有某种特权,因为军人需要杀人,需要死人,和寻常的民众本来就生活在不同的河中。”

    邰之源看着她的眼睛,语速虽然平缓语气却格外严肃:“但我从来不认为军人有理由有义务要为一场没有意义的战争献身,这场战争发展到现在,对联邦已经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变成了替政仐府争取荣光和民意支持率的道具,这很可笑更很可悲。”

    他指着窗外说道:“在政仐府里那些人的作用下,甚至在你我的作用下,如今的联邦民仐主开始庸俗化,而政仐府早已开始黑幕化,为这样的政仐府而战,为政仐府的存续而战,对于前线的部队来说是最大的侮辱。”

    “权力这种东西确实有某种可怕的魔力,帕布尔总统堕落的太快,快到超出我三年前最恶劣的想像,他开始享受权力所带来的快感。”邰之源轻轻抚额,感慨道:“就像鲍勃主编说的那样,总统开始习惯并且享受这些手段,对于联邦来说是一场灾难。”

    “秘密行动到了一定程度,人们往往会忘记他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你们就是需要权力,越来越多的权力,而权力越多,他们就越无所敬畏。”

    邰之源眉头微蹙,看着街道远处那片商业中仐心广仐场,感受着那处隐隐传来的不安感觉,声音微寒做出对政仐府的最后评论:“无所敬畏的人,往往会不择手段。”

    因为沉默行军运动,因为数十名联邦名人包括简水儿在内的声援,因为某些媒体以及网络论坛揭出的种种黑幕,帕布尔总统所领导的政治派别,在各州议员提前改选中遭受到突然的打击。虽然政仐府的民意支持率依然在百分之五十七左右震荡,而且帕布尔派别的议员依然保持着议会山的微弱优势,但是可以想见,随着首都特区rì报的文章,政仐府的rì子将会变得越来越艰辛。

    在邹郁看来,杜少卿率领铁七师承载荣光归国,除了能在象征意义上替总统和政仐府加分之外,对当前的政治局势很难有什么实质帮助,宪章光辉在上,部队根本无法**裸地参与到政治事务之中,所以听到邰之源不择手段四字评价后,她蹙着眉尖开始思考,政仐府和帕布尔总统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压制当前的浪潮。

    “不要忘记帕布尔总统穿了几十年的那件漂亮衣服。”

    邰之源走到办公桌旁,拨通一个电话,提醒她说道:“他以底层民众代言人自居,所以在表面上会有很多忌讳。我相信他会用民众来对抗民众,事后可以很平静地说道,这是民众的选择和自仐由。”

    ……

    ……

    在他们二人脚下的那层楼里,工作人员忙碌地接听着电话,通过近距离全频通话系统,与街道上的示仐威人群保持着密切联系,同时遥控着地面的十几个小组,保证沉默行军的秩序。

    拥有近乎无限量资金支援的邰之源,组织起了一个多达七百人的工作团队,话说当年帕布尔竞选总统时,他就这样做过,正如他在楼上的感慨,如今只不过是一场反动罢了。

    因为专业所以效率极高,整个工作团队对沉默行军的组织堪称完美,尤其走进入到S1星球之后,由港都向首都的行军,秩序之良好,氛围之平静,就是政仐府控制的官方媒体也挑不出任何问题,俨然变成一场民众平和表达政治诉求的狂欢,所以工作人员们虽然辛苦,但脸上的表情一直非常轻松。

    直到此时此刻,部门主管接到了楼上那位太子爷的电话,紧接着收到了街道上传来的第一手消息,表情顿时变得极为严峻,而瞬间掌握情况的工作人员们,更是震惊地冲到了窗边,用不可思议的神情,望向了南科州五条大街交汇之处,那片最繁华的商业广仐场。

    ……

    ……

    戴着黑sè口罩的游仐行队伍,在南科州首府市民的夹道欢迎中,挥手微笑,或挥着小旗帜跳跃,正在向商业广仐场集中。

    稍后他们将要在这里举行一场集会,通过媒体向民众宣告自己的诉求,揭露总统及其领导下的政仐府的种种黑幕——纵使没有媒体愿意播出,他们还有一招大喇叭。

    就在阳光清漫的时刻,忽然从西南方向那条大街上涌来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因为人数太多的原因,根本无法分辩究竟是几千人还是几万人,从微黑的脸颊和衣看来看,应该是本地人,最后还是示仐威队伍中大大的横幅昭示了他们的身份。

    “南科州第三重型机械厂。”

    “纳图引擎制造中心。”

    和戴着黑sè口罩的沉默行军队伍截然相反,这些明显也是来示仐威的人群一路行走,一路咒骂,甚至还在用手中的括音器不停敲打路边的消防水柱,发出类似战鼓的噪音,气势显得格外嚣张。

    纵使邰之源收买了三大产业联合工会的全部领袖,但是依然无法抹去帕布尔总统,耗费毕生心血,在底层民众和产业工人心中铸就的地位,现在从西南方向涌向广仐场的这支游仐行队伍,明显支持政仐府一方,示仐威人群中不时响起尖厉的叫喊声:

    “我们宣布,正式退出产业工会!”

    “叛徒可耻!”

    “帕布尔总统万岁!”

    “打倒一切贵族老爷!”

    “联邦不是帝国!我们不欢迎贵族!”

    “七大家的狗崽子,滚出南科州!”

    ……

    ……

    沉默行军已经数月,在联邦各州不是没有遇过支持政仐府的反对队伍,但因为沉默行军队伍的自制,也是因为各州警力的有效布置,双方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激烈的冲突,往往都是隔着栏杆互相震骂叫阵,那时节就算是邰之源手下优秀的工作团队,也无法阻止游仐行队伍摘下黑sè口罩,问候对方的直系亲属以及姻亲。但今天的局面明显不同,那些来自南科州各大工厂的支持政仐府游仐行队伍明显有备而来,而且这支队伍里明显混杂着一些衣着表情与周遭人群显得格格不入的男人,这些男人像老鹰一般盯着沉默行军游仐行队伍,时不时低头轻声说几句什么,而其中有些人则是在用越来越肮脏的话语,挑动工人们的情绪。

    阔大的商业广仐场被警署设立的围栏隔成了两片区域,支持政仐府和反政仐府的游仐行队伍将这两片区域挤的满满的,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充满沙丁鱼的浅海,黑压压里透着令人心悸的预感。

    支持政仐府的人群对着那边破口大骂,反政仐府人群暂时还在保持沉默,只是集体竖起了中指,表示自己的不屑,有过于激动的年轻人压抑不住愤怒,透过黑sè口罩模糊喊了两句,大意是有胆子你们就冲过来。

    一位刚刚得知弟弟在墨花星前线战死的工人,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面前戴着黑ѕè口罩的人们,用嘶哑的声音吼叫道:“你们这些mài国贼!你们这群王八蛋!前线还在打仗,你们就这么乱七八糟的搞!无仐耻!”

    “等总统先生把七大家送进监狱,联邦实现真正民仐主,老子要杀你们全家!”

    一位刚刚得知兄长在墨花星前线战死的学生,愤怒地一把揪下脸上的黑sè口罩,冲到长杆边对着那名工人咆哮道:“你妈才是mài国贼!你们全家mài国贼!你要上了前线,你第一个跪帝国人面前!还不如老子提前一刀捅了你!”

    也许他们的兄弟曾经在墨花星球上并肩战斗过,甚至有可能牺牲在同一片战壕们,直到离开这个世界的那瞬间,依然亲如兄弟,然而他们却在后方的城市中,为了彼此所认同的正义,为了自己所以为的对联邦的热爱,威胁着彼此的生命。

    类似的对骂不停响起,有人开始向对方吐口水,有人开始脱裤子露屁股表示轻蔑羞辱,响言秽语和小动作,在两片人海交界的地方,变成亢奋愤怒的情绪,让乒场上空气逐渐升温,局势益发紧张,这时候只要有一颗小火星落下来,就极有可能变成一片焚烧一切的危险大火。就在这个时候,愤怒的两支游仐行队伍中,除了那些表情阴沉的男人之外,没有个注意到,更危险的情况正在发生,负责维持秩序的南科州警署和应急镇暴部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撤出了广仐场。

    ……

    ……

    邰之源缓缓放下电话,面无表情看着光幕上传回来的现场画面,沉默很长时缓后,对身旁的邹郁解释道:“州政仐府拒绝了我们的要求。”

    邹郁冷声说道:“为什么?就算这是联邦政仐府的阴谋,有大人物给了压力,但难道他们不为道,如果在南科州首府发生流血事件,他们没办法向公众交待?”

    “只要价钱合适,什么都是可以mài的,至少在官位上面,政仐府拥有比我们更多的资源。”

    邰之源此刻虽然依旧平静,但可以看出他的脸sè已经变得越来越白,不是惊惧,而是隐藏在胸臆间的愤怒不屑。

    办公室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楼下应急决策部门主管,颤声急促汇报道:“议员先生,警署拒绝向我们解释撒出警力的原因。”

    邰之源自嘲一笑说道:“他们已经向我解释过了,听说南郊失火,警署所有警力被迫征调前去支援,所以无法顾及广仐场这边,他们希望我们能够敦促人群保持平静,不要与对方起冲突。”

    说完这句话,他走到窗边向远方的广仐场望去,仿佛能感受到那处沸腾的热气,穿过了面前的玻璃,扑而而至,燥虑逼人,令人艰于呼吸。

    “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邹郁走到他身旁向那边望去,带抑心头愤怒,一把摘下鬓间的红花,揉成粉碎,说道:“堂堂联邦总统,连脸都不要了,谁还能战胜他?”

    ……

    ……

    没有了警仐察,没有了镇暴部队,示仐威人群里充斥着阴险的挑事者,广仐场旁的楼宇里隐约还有很多黑衣人影在闪动,局面的恶化激发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情,一场混战就此暴发。

    事后很多年都没有人能弄清楚,是哪方率先冲过了护栏,又是哪一方打出了第一拳,事实上弄清楚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在当时广仐场的紧张对峙气氛中,就算有人放了一个屁也会点燃危险的导火索。

    南科州支持政仐府的工人游仐行队伍,在混战之初迅速获得了优势,经历了半年愉悦行走的沉默行军队伍,对这样的局面明显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当看到对方举起横幅,跃过护栏冲过来时,被人群推挤在最前方的数百人,竟呆滞了很长时间。

    一名从S2漫漫远征而来的环山四州工人,被三个人围住不停地痛殴,身体像虾米一样痛苦地缩着,口鼻处开始渗出鲜血,代表他身份的黑sè口罩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到处都是叫骂声,拳头和脚尖zá中人体的恐怖声响,充满暴力味道的鲜血,仿佛不要钱般四处泼洒,戴着黑sè口罩的人群,刚刚试图组织起反击,却马上被更强大的攻击,打成溃散一片。

    支持政仐府的游仐行队伍中,那些表情阴沉的男子不知从何处取出麻袋,把袋中的硬石倾倒在地面,人们纷纷拾起,向对面掷了过去,而那些根本无法分清是示仐威人群还是流氓的家伙,更是嚎叫着四处厮打,冷血地用脚尖猛喘对方的胸腹。石头破空而至,沉默行军的队伍中无数人头破血流,阵形更加溃散,广仐场之上到处充斥着悲惨的画面。

    从港都过来的女教师满脸是血,捂着脸瘫倒在喷泉水池旁,睁着惊恐的眼睛,瞪着那些凶残的同类,却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个满脸是血的男人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西南角,昨天刚辞了郊区灌溉场工作的中年大叔,被几个人围住不停地猛踹,眼看着渐渐失去了挣扎的气力,纵使血水模糊了的双眼,能够看到那只向自己脸踩下来的仿皮靴,却无法动弹。

    广仐场四周的楼宇间,有很多不知道从属何方势力,负责摄录现场画面的摄像机在此时冷漠地调转了方向,刻意选择戴着黑sè口罩人群愤怒而无助的反击画面。

    更远处的街口,一群明显穿着便衣的军警冷漠地注视着广仐场的方向,他们身边那位官员不停打着电话,脸上堆满了笑容。

    忽然间一只遵劲有力的大手斜刺里伸过来,啪的一声打掉他手中的电话,然后极不客气地抚住官员的咽喉,把还没有来得及出口的后半段谄媚话语,变成了碎砾般的存在。

    “我最讨厌办事罗嗦的人。”

    街口四周穿着便衣的军警看到长官被袭,面sè剧变,纷纷伸手准备掏出怀中的手仐枪,然而当他们看到扰住长官咽喉的那个男人,看到那颗锃亮的光头时,掏枪的动作顿时变得极为僵硬。

    那个身高一米九,身材极其魁梧的光头男人,面容并不如何狰狞可怕,身后的随从也没有拿出一排冲仐锋枪,对准这些便衣军警,然而这些便衣军警却绝对不敢用枪去指他。

    因为他叫张小花。

    这里是南科州,总统不是最大的,州长不是最大的,宪章甚至也不是最大的。

    张小花才是最大的。

    这里是联邦唯一一个黑社会可以当选州议会副议长的神奇地方。

    所以当张小花松开手掌,面无表情缓缓抚摩肩后那道醒目刺青时,无论是那位官员还是那些便衣军警,都觉得双腿开始颤抖起来。

    “既然你们的人不准备插手这件事情,那你们就安静在旁边看着,因为,我的人准备办事了。”

    张小花拍了拍那位官员的脸,然后向混乱的广仐场走去。

    ……

    ……

    广仐场四周的楼道里,忽然出现了三十几名身着黑衣的男人,这些男人准确地找到那些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极为简单粗暴的用拳头让对方闭嘴,然后沉着脸拖着他们的头发,在楼道间穿行。

    “我是新闻频道的记者,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我是金星记录片厂的人,你们这些流氓快放开我!”

    无论是威胁还是哀求,都不能让这些黑衣男人的动作轻柔一些,记者们被粗暴地绑成畸形儿,被扔进阴暗的房间。

    离开之前,黑衣男人的头目对这些惊恐万分的记者们做了自我介绍。

    “我们不是流氓,我们是黑社会。”

    ……

    ……

    东南口的那条大街,仿佛被魔术师施了某种魔法,逾千名黑衣正装男子,提着手中坚硬的木棍,沉默着向混战的广仐场中心冲了过去。

    满脸是血的一个流氓,看着脚下同样满脸是血的女教师,从对方的恐惧无助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伸手用力揉弄了一下她的胸部,然而还没有来得及体会更进一层的快感,便感到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一根木棍直接敲碎了他的臂膀,紧接着把他狠狠击倒在地。

    眼睁睁看着向自己脸踩下来的狠辣皮靴,中年大叔绝望地闭了眼睛,所以没有看到,一道棍影飘来,以更狠辣的姿态,直接将那只腿zá成了三截!

    自东南口冲进来的黑衣正装男子们,表情冷峻而沉默,看到没有戴黑sè口罩的人,便是狠狠一棍子敲下,带动右臂上的红sè丝带画出一道割悍的线条。

    他们人数相对较少,但下手极为狠辣强悍,做为专门从南科州各堂口征调而来的专业级打手,哪里是一般人能够抵抗的存在。

    木棍所向,全部是对方的关节,坚硬的木棍与脆弱的人骨相交,不时发出令人惊惧的折断声,只用了短短半分钟时间,便突破到了最为惨烈的广仐场中心,然后如炸仐弹般散开。

    无数惨嚎响起,恰如先前。只不过很多人,尤其是混在游仐行队伍里的那些便衣警员们,此时被重点狠辣袭击时的感受,真是天上人间。

    ……

    ……

    邹郁蹙眉看着光幕上的画面,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手指缓缓搓着渗出红sè汁液的花瓣,低声问道:“这是你准备的?”

    邰之源望着她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预备措施,我并没有想到会成为现实。”

    “你如果想成为和帕布尔不一样的人,这些人应该出现的更早一些。”

    “有人说过一句话,人如果没有理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分别,人如果只有理想,那和泡沫有什么分别?”

    邰之源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他不择手段,我就必须要有些手段,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只有一个下场,被死亡或者被遗忘。另外,这些人会不会出现以及什么时候出现,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事情。”

    然后电话响了起来。

    ……

    ……

    联邦有资格有能力控制这种事情的男人,双肩依然陡峭如山,身体虽然瘦削却似乎充斥着无数力量,正沉默看着广仐场上的画面。

    当年仰天大笑出门去,视家族为破鞋的他,在家族遭受致命威胁,生死一线之际,默然自百慕大飘然而归,舍了半生打造的异域霸业,于风雨飘摇间,用双肩扛起家门的名字。

    看了很长时间后,林半山拨通了邰之源的电话,开口说道:“当总统先生连脸都不要了的时候,我们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一些。”

    “不择手段这种事情,我比较擅长。”

    ……

    ……

    (看来果然要加压,GJJ的压力很大,写嗨了,晚饭都没吃,一万字,比承诺的三章居然还多。

    最后,我喜欢林半山,**人一个。

    最最后,要耳票!还有九天要熬啊!!!

    三更的人伤不起啊!)。

第二百九十二章 凄风苦雨袭半山

    挂断电话后,邰之源从秘书手中接过薄薄的风衣,向房间外走去。邹郁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骤然发现单薄风衣遮蔽下的消瘦身体,很适合在此时此刻扮演悲情,然后煽情。

    走出大楼之前,工作部门隶属的公众形象小组,用最快的速度替邰之源整理仪容。

    那位满头大波浪卷发、被从五a级广告公司挖过来的女xìng策划师,看着镜中邰之源的脸颊,用急促的声音嘱附发型师要将他的头发弄的更乱了一些,在听到邰之源难以抑止的咳嗽声后,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非常好,议员先生你应该咳的更用力一些。”

    邰之源表情平静将白手绢塞回上衣口袋,没有理会她的说法,他信任这些最专业的专家,但并不表示他愿意在幕后便开始演戏,更何况这并不是演戏,不过他也并不愤怒,平稳坐在椅上等化妆师把苍白的脸颊抹的更加苍白,显得虚弱不堪。

    ……

    ……

    在黑鹰公司特级护卫的保护下,在十余名议员办公室工作人员的陪伴下,邰之源沿着大街向那片商业广场前进,听着远处传来的尖锐警笛,还有救护车所发出的呜咽声,眉头忍不住微微蹙起。

    街道两畔到处都是倒在血泊中的SHI威人群,在经受巨大惊吓之后,伤者们的眼神显得无比空洞,任由医生做着急救措施而没有什么反应。

    沉默行军SHI威人群涌进了广场,早已摘下黑sè口罩的他们,愤怒地看着灰白的天空和冷漠的建筑,脑海中回荡着先前的残酷画面,带着哭声不停咒骂着,先前短短十几分钟里,不知道有多少同伴倒在了石头和拳头之下,如果后来不是那群系着红sè丝带的黑衣男子提着木棍冲了进来,今天的人们将要蒙受更惨烈的损失。

    人群愤怒地握着拳头,呼喊着口号,发泄着心头的愤怒和惊恐,直到前排有人看到那位面sè苍白,身体瘦削的年轻议员,缓缓走上讲台。

    安静变成一种和谐的波浪,如同年轻议员的脚步,缓慢而又坚定地向四周蔓延,让整个广场变成一片沉默的海。

    “到处都是血。”

    愤怒的咆哮声逐渐消失,数万人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台上,这个画面里的无数细节,证明经过半年的XING军之后,邰之源拥有了怎样的号召力。

    没有什么过多的渲染挑动言辞,邰之源对着话筒,用微哑的声音开始自己的讲话,他的手指指向广场一角的喷水池,接着指向近处的护栏。

    “看看这里。”

    “看看那里。”

    “到处都是血。”

    人群中隐有骚动,邰之源安静注视着台下密压压的人群,沉默片刻后说道:“人类是一种残忍的动物,对敌人残忍,对自己也残忍,因为我们的生物标记里充满了暴力的因子,一旦释放出来,我们甚至会陶醉其中……先前那些凶残的暴徒,用这些鲜血证明了这一点。”

    “暴力一旦释放出来,将是宇宙间最可怕的东西,我想总统先生应该很清楚,这个魔鬼跳出木盒后,即便是他也很难塞回去。”

    “所以我很想知道,总统先生如果亲眼目睹今天这些可怕的画面后,他会做何想法,他有没有勇气面对民众所流的淋漓的鲜血,他有没有勇气去倾听那些没有被权力压折的骨头,被歹徒折断的声音!”

    邰之源的表情依旧冷漠,那双疏淡而高傲的眉毛缓缓挑起,如同此时的声音,忽然间他身体向前微倾,靠近话筒,用非常轻柔的声音问道:“我很想问总统先生一句,这还他妈的是联邦吗?”

    ……

    ……

    轻柔而平静地说出在公众场合第一句脏话后,台上的邰之源沉默了十秒钟,听着台下民众发出的愤怒抗议声,辱骂声,确认达到了文宣部门所需要的效果。

    正准备按照腹稿里的文字向下继续时,他忽然看到远处街口露出的那片苍灰天空上,层层乌云骤然散开,露出青湛一角,于是想起了一个人,忍不住想到如果是那个家伙,他会怎样处理这件事情。

    暴力是最可怕的,但那个家伙却最擅长好像也只擅长使用暴力,不过他能够控制,于是只对强者拨刀,不对弱小看施虐。

    邰之源默默想着许乐,眼眸里泛起一丝自己都不怎么明白的笑意,稍一停顿后,对着话筒继续说道:“也许我的决定会令你们失望,但我……依然坚持反暴力的原则,我们将依然沉默,然后前进。”

    话音刚刚落下,一整段话还没有讲完,台下密集人群里响起失望的骂叫声,隐隐还传来哭泣声,在警车救护车鸣笛的伴奏下,显得格外惘然悲伤。

    刚刚经历暴力冲突的群众们,难以压抑心中的委屈,而站在台后的公关小组主管,则是在紧张地扫视文宣搞件,震惊地发现议员先生的讲话,已经完全脱离了策划案。

    失望的喊叫声还在持续,邰之源这位行军领袖所表现出来的软弱,也许会直接导致人心离散,历史上很多次民众运动,往往都是因为某些不起眼的小细节,而造成分崩离析的可怕后果。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邰之源的脸颊变得更加苍白,眼神变得更加犀利,他冷冷地注视台下的支持者们,右手扶在桌上,沉声说道:“他们是暴徒,难道我们就要成为暴徒?我们反对政府对法律的蔑视,难道我们就要提前踩上两脚?如果我们所指控的罪恶,成为我们选择的工具,那我们有什么资格去指控别人?”

    群情激愤的现场,任何有力的演讲,只要不能满足大众的心理渴求,都不会有太大的效果,他的这番话同样如此,场面没有丝毫变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邰之源用左手捂着嘴唇咳嗽起来,身体痛苦地半伏在桌面,右手死死地按住桌角,青筋隐现,咳嗽声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递到街道之上,回荡不止。

    “医生!医生!”

    议员办公室的下属们冲上演讲台,焦虑召唤医疗小组。

    邰之源挥手阻止下属们的举动,缓慢而又坚定地直起身体,用手绢轻轻擦拭了一下唇角,静静望着台下的民众,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诸位,我不想做一个比总统更无耻的领袖……”

    因为剧烈咳嗽的缘故,他的声音比先前更为沙哑,仿佛声带上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从薄薄双唇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丝,进入每个人的耳朵,都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痛苦。

    街道上的群众没有听清楚他后面的话,离演讲台最近的那些民众,注娶到他悬在桌边的左手紧握的白手绢上,隐隐可以看到血痕,人们吃惊的叫了起来,然后这个消息迅速地向后传播。

    放弃千世家族基业,拖着残病之躯,带领大家从S2来到这里,将要前往首都,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民众们用同情而尊敬的目米,望着台上那个瘦削的正在咯血的似乎随时可能倒下的年轻议员,本来有些喧闹的会场,顿时再次陷入沉默。

    ……“我想对总统先生说,你或许有崇高的理想或者是梦想,但你没有权力让整个联邦为了你的理想或梦想付出代价,每个公民永远只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并且拿出自愿的代价,我已经向你以及整个联邦宣告,我能够做到什么,而你又愿意为了这个联邦放弃什么?”

    “今天这条街道上本来充满了民众欢迎的鲜花,如今却只剩下逐渐污黑的鲜血,此时此刻,我代表站在这里的所有人,代表那些正在医院接受抢救的人,也代表那些三名刚刚离我们而去的同行者,向帕布尔总统,以及你所领导的联邦政府,再次重申我们的诉求!”

    邰之源望着那台正在远去的救护车,想着刚刚收到的消息,双眼微微眯起,似乎是在掩湿眸间的湿润,用力握着拳头,对着摄像头大声呼喊道:“我们要求联邦管理委员会马上成立特别调查委员会,由最高法院任命第一序列权限独立检查官。”

    “我们要求总统官邸向该委员会交出全部数据纪录资料!”

    “我们要求马上废止爱国者法案!”

    “我们要求停止所谓联合调查部门的权限!”

    “我们要求帕布尔总统主动放弃行政特权!”

    “在法律面前,在公平二字面前,在宪章的光辉面前,没有任何人有理由有资格享有特权,包括总统和宪章局。你们必须回答首都特区rì报提出来的问题,当年古钟号的航线为什么会泄露?帝国的幽灵舰认为什么能够在那片星域里隐藏这么长时间?”

    沉稳而充满力量的控诉声,回荡在安静的街道间,邰之源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天空和近处的人群,默然想起几年前,曾经有位叫做徐松子的国防部司法官员,曾经在听证会上控诉过莱克上校,还有那个施清海,曾经在议会山里微笑行使过公民逮捕权。

    议员办公室某位主管此时忽然冲上演讲台,走到他身后表情严峻说了几句话,打断了年轻议员的回忆。

    邰之源眉头骤然蹙起,似将要燃烧的梅树,沉默片刻后,靠近话筒,对街道上的人群说道:“刚刚收到一个令人愤怒的消息,首都特区rì报的鲍勃主编以及伍德记者,在结束议会山紧急听证会后,被联邦政府以叛国的罪名加以逮捕,现在我们不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

    听到这个爆炸xìng的潜息,数万人群顿时变得躁动起来,人们挥舞还在流血的拳头,呐喊着沉默着愤怒着。

    邰之源摊开双臂,示意众人平静下来,蹙着眉尖说道:“此时难以言明的悲愤,让我想起席勒大师曾经说过的一段话。”

    “历史早已证明,但凡改革这种事情,在最初的时候总是率先觉悟过来的有知识者的任务,但这些有知识者必须有研究,能思索,有决断,而且也有毅力。他也会使用权力,却不是骗人,他利导,却并非迎合,他不看轻自己,以为是大家的戏子,也不看轻别人,当作自己的喽罗。他只是大众中的一个人,我想,这才可以做大众的事业。”

    有风自街道穿行而过,吹动单薄风衣的一角,掀起额前的发丝,邰之源微微眯眼,说道:“做为大众中的一个人才可以做大众的事业,帕布尔总统已经用他的行为,证明他早已离大众远去,所以他永远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一个人。”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这样的人,但我将尝试努力,什么都无法阻止我的脚步,而你们将是我最信赖的伙伴,我们将再次上路。”

    “我们将一路沉默,走过山野,走过城市,走到首都,走进宪章广场,走到议会山前,走到官邸露台之下。”

    “到那时我们将昂起一个联邦人骄傲高贵的头颅,问帕布尔一句话:你知道自己错了吗?如果他依然不肯答应我们的要求,那么……”

    邰之源在台上缓缓举起右臂,说道:“我们也不答应。”

    寒冷街道上,台下数万民众与台上那个单薄的年轻议员共鸣而应,如雷霆般喝出三个字,惊碎了秋风霜意。

    “不答应!”

    总统官邸露台下草坪渐有深黄肃杀之sè,纵使是特殊品种,在rì复一rì的寒冷侵袭下,也不得不逐步败退。数十名特勤局特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楼外没有任何闲杂人等敢于停留,此间风景清幽依旧,至少在此时此刻,那些勇敢热血的SHI威者还远在南科州,没有机会到这里呐喊不休,发泄心头的愤怒。

    官邸一楼各间办公室里,电话铃密集响起,做为联邦权力中心,官邸每天需要处理太多繁重的事务,尤其是现在与帝国的战争还在紧张持续,而联邦内部又出现了很多不稳定的因素。

    布林主任听着电话那头联邦新闻频道主管的汇报,脸sè渐渐变得阴沉起来,没有给对方更多解释的机会,寒声说道:“任何事情都有最简单的处理方法,没有素材难道你们就不知道怎么做?记者遇袭,新闻ZI由被仐干涉,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去发挥?学学金星的老陆,他这时候正在开新闻发布会,指控沉默行军纵容流氓殴打记者!”

    挂断电话后他从下属手中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却险些被滚烫的茶水烫伤,本来就极烦躁的心情顿时突破了临界值,直接把那位喜欢穿仿绒短裙,露着一双大腿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女秘书骂成了猪头。

    直到办公室电视上开始播放新闻频道的紧急播报,布林主任的心情才稽微好了些,看着光幕上那个漂亮的女主播,眉头缓缓舒缓,想着某年某月某rì在某地曾经看见的那幅亲密画面,他对先前的粗暴反应忽然有些后悔,马上重新播通那个电话,向对方表示慰问。

    那位已经在新闻主播位置上坐了近十年,却依旧端庄美丽的女主播,一改平rì从容平稳的风范,蹙着眉头,用最直接的语语愤怒指控今rì在南科州首府所发生的事件。

    在紧急新闻中,联邦新闻频道严厉指控SHI威人群残暴袭击**,并且与臭名昭著的南科州黑道穷子勾结,绑架前线记者,意图干涉新闻ZI由,在该新闻段落结束前,南科州政府也发来遣责公文,并且强烈要求沉默行军领袖,邰之源议员必须对整个事件负责。

    也许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也许只是立场不同,所以视角不同,于是得出完全截然相反的结论,无论南科州那些寒冷街巷上真实发生过什么,但经过在联邦民间极具权威xìng的新闻频道浓艳渲染,恐怕这场秋冬间肃杀的风,就要逐渐转了方向。

    ……椭圆办公厅无声推开,布林主任拿着厚厚一叠纸质文件走了进来,他看着站在窗旁望着草坪沉默的总统先生,不由微微一怔,想起最近这半年时间,总统先生似乎望着草坪发呆的次数太多了些。

    他把手中的纸质文件放在桌上,然后望着窗畔依旧宽厚,却比当年多了几分萧索的背影说道:“总统先生,这里是首都特区rì报的文章原稿,另外邰之源议员在南科州的讲话,秘书处也已经整理完毕。”

    帕布尔总统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转身走了过来,黝黑的面容上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拍了拍布林的肩头说道:“最近这些天你们辛苦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虽然是制式回答,布林主任依然完成的一丝不芶,做为总统先生最亲密的下属,他不允许自己在任何细节上犯错。

    帕布尔总统没有看报纸原稿,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扫阅了一遍邰之源半小时前在南科州的讲话,沉默片刻后,微带感慨说道:“八年前我参加总统大选时,他还只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大学生,却已经能够独立组织策划本部,现在看起来,竟又有了进步。”

    “演讲的内容很精彩,并不刻意煽情,却有一种很冷静的煽动能力,再加上仿佛是突如其来却又是恰到好处的咳嗽吐血,不得不承认,单从政治演讲这方面来说,他已经是个不错的对手。”

    总统先生毫不掩饰自己对邰之源的欣赏,微微一笑将文件放到桌上,回头望着布林说道:“位置不同,所以能采取的方式自然不同,他是挑战者,便可以无所顾忌地进攻,我要捍卫自己的领地,却因为这个身份而不能去和他辩论,说起来我还真的有些怀念当年竞选州议员的时候,一个人拿着一个话筒和对手还有主持人辩论的时光。”

    布林主任微笑说道:“联邦绝大部分民众,也很怀念您当年在电视辩论台上的英姿,说起来您的电子微刊上面有很多读者都要求您能再次提笔,写一些政论方面的文章。”

    电子微刊是联邦最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即时信息发布平台,帕布尔做为联邦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来自底层的总统,很出乎意料却又理所当然地成为该平台的第一个用户。

    帕布尔总统双手在身后撑着阔大悔书桌,身体微微向上仰起,看着绘着复古油画的天花板沉默片割,显得极其放松。“你帮我记录一下。”

    “是。”

    “席勒曾经说过:人们选出领袖走出于恐惧,出于对人类自身的恐怖,因为人是一种残忍的动物,对于其他人而言,随时都可能变身成为野兽。于是人们都希望压制自己对他人的暴力冲动,于是所有人都甘愿臣服于独一无二的专权者,唯有这个专权者掌控暴力。因为害怕这样一个人,比起恐怖所有人要显得划算多了。”

    帕布尔总统用浑厚的嗓音沉稳说道:“人类历史上之所以会出现皇权社会,那些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大家族之所以能够在联邦中存续这么多年,全部是基于这种人类自发的恐惧,所以当有人试图搜取非法的权力,他们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在社会中掀起暴力的风潮,提升民众对于身旁人类的恐惧。”

    布林明白总统先生这番看似无所具体指向的言论,配合新闻频道刚才的指控,无疑是对那场沉默行军政治基础的强烈打击。

    做完记录后,他看着电子记事本上刚刚收到的加密情报,眉梢微微一挑,抬头带着愉悦味道说道:“总统先生,刚刚收到的消息,杜少卿将军将在两天后抵达旧月基地。”

    杜少卿率领前线四个师集体轮休,是联邦政府早就拟定好的战略,时间上没有任何差错,帕布尔总统的脸上没有更多的表情,只是平静的笑了笑,然而他的内心却并不如表面如此平静。

    整整三年时间,那位联邦名将率领部队在前线浴血奋战,替他赢得了无数联邦民众爱戴,然而毕竟已经太长时间不曾相见,当年那个像冰雕般沉默冷酷骄傲,却对自己无比忠诚的军人,可还如前?

    可还如前。

    因为这四个字,帕布尔总统想起那场穿越星河的对话,对于政府调回的决定,杜少卿没有表示任何异议,这种态度让他很感欣慰,然而对方却严厉反对由胡链中将接任前敌总司令一职。

    在杜少卿看来,那位胡中将除了替总统歌功颂德,替李在道安插亲信之外,无一可取之处,哪怕此人擅长地面防御会战,依然不是此时墨花星球上的合适人选。

    其实帕布尔总统清楚杜少卿为何如此激烈反对,因为如今的联邦军方非常清楚,这位胡链中将是李在道的绝对铁杆亲信,如果让他成为前线总司令,那么李在道在军方的力量将会再次得到急剧膨胀。

    而三年前杜少卿出征之前,曾经在总统官邸以罕见的直率警告道:他在第一军事学院的老师李在道将军,根本算不上是一名真正的军人。

    ……帕布尔总统眉头深深蹙起,浓黑的眉毛仿佛疲惫地不堪重负,说道:“下面的话就不要记录了,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

    布林主任依言阖上记事本,同时停止概圆办公厅内的数据采集工作。

    帕布尔总统走到窗边,端起那杯早已冰凉的咖啡,不知滋味地喝了口,说道:“邰之源说,秘密行动时间长了,往往会让人们忘记最初的目的,其实我一向很信奉这句话,而且我很担心当年的同伴,会不会忘记了最初的目的,然而基于这项事业的艰辛程度,我们必须毫不犹豫地把怀疑这种情绪抛开,我们必须信任彼此。”

    布林主任看着他的背影,从杜少卿将军回归到此刻的言语,极为敏锐地察觉到总统先生此刻的心情,冷汗瞬间打湿后背,哪里敢接话。

    “七大家在各级政府部门里安插了那么多的眼线,收买了数之不尽的官员,除了用秘密调查进行清洗,用严苛的政治要求逼迫他们断绝和那些金主之间的关系,政府还能怎样做?”

    帕布尔总统转过身来,厚实的唇角挂着丝自嘲的笑容:“邰之源或许从来没有想过,政府之所以要靠秘密行动来维系统治,正是因为他的家族和那些老人们试图动摇政府的统治,而政府根本无法用法律和普通程序来阻止他们。”

    “包括南科街头的那些SHI威者,甚至包括政府里大部分官员,究竟有多少人真正理解我在做些什么?难道我不是在为他们而奋斗?”

    窗外寒风凛冽,帕布序总统眉梢之间隐现霜白,疲惫至极。

    ……

    ……十四辆全黑sè的高级防弹轿车组成嚣张的车队,通过二号高速公路,缓缓驶入寒风肆虐的首都特区,在车中人的严厉要求下,黑sè车队没有超速,没有乱变道,之所以让人感觉嚣张,是因为这看似应该是政府大人物才有资格享用的高级防弹轿车,居然全部挂着南科州民间牌照。

    在街畔民众好奇震惊的目光注视中,在联邦调查局警惕监控下,在数辆警车的开道或者说监视下,黑sè车队沉默穿越小半个城市,驶入那片华美至极的林园。

    往昔客流如织却清贵幽静的林园,今天显得更为寂廖,仿古铸铁大门完全敞开,侍者分立两旁,欢迎主人的归来。

    天空中飘着冰冷的小雨点,厚重的车门刚一打开,一把阔大的黑雨伞蓬的绽放,将雨点隔绝在外,然后分毫不差地随着伞下人向前行走。

    林半山借着幽暗的天sè看着手中薄薄的报纸,自顾自地向前行走,绝对不用担心头顶的黑雨伞会遮不住这天上的雨,园外那些窥峙的目光,相对而言还是报纸上鲍勃主编的话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走进林园大厅,下属替他解下沾了些许雨花的大衣,林半山向里行走,在一处流水回廊红木案畔停下脚步,看都没有看一眼对面那位官员,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倒了杯米酒缓缓饮了一小口。

    “毕竟我们也算是熟人,在百慕大的生意托你照看多年,难道现在连招呼都不愿意打一个?”

    这位官员鬓间已有白发,额上的皱纹极深,看上去年岁已经不小,但他却是联邦历史上最年轻的国家安全顾问。

    面对着联邦政府可以排进前五位的大人物,林半山脸上的表情依然毫无松动的痕迹,放下酒杯的手开始试图在红木案上摊平有些发皱的报纸,看模样竟是准备继续读报。

    国家安全顾问微微皱眉,压抑位心头的不快,说道:“半山先生,这个联邦能让我等这么长时间的人,绝对不超过三个,我不说要你去林园外面迎我,但看在这份诚意上,你是不是应该表现的更尊重些?”

    听到这句话,林半山眉梢微微挑起,像嶙峋岩石般深刻的眼窝里泛起一丝嘲讽之意,说道:“去林园外迎你?我这辈子就在林园外迎过一个人,那个人叫李匹夫,你确认你有这个资格?”

    国家安全顾问额上的皱纹再深一分,因为对方的嚣张而生的怒意,在听到军神的名字后渐渐淡去,他沉默片刻后,看着林半山极为认真说道:“百慕大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回来?这会让很多人都感到紧张。”

    “这里是联邦,这里是我的老家,我回来需要经过你们同意?”

    林半山冷冷看着他,说道:“还是说政府想审核我们这些百慕大归来者?崔聚冬他如果敢吭一声,我也就认了这笔帐。”

    听到崔聚冬的名字,国家安全顾问下意识里端起面前淡茶,却没有去喝。政府上层很清楚林半山和宪章局,尤其是前任老局长之间有着很复杂的关系,甚至此人还曾经是宪章局局长人选之一,既然现任宪章局局长崔聚冬都不敢轻动,那么政府的这条道自然也被封闭。

    思忖片刻,国家安全顾问看着他平静说道:“政府很明白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但我们不了解的是,你早已叛出家门,为何如今却表现的极为在意,而且你应该很清楚,政府一直没有对林家动手是为什么。”

    “看来你们真的很不了解我们这种人。”

    林半山身体微微后仰,居高临下淡漠望着对方说道:“大概只有那位太子爷能够了解,我们确实很厌憎那些死气沉沉的庄园,还有那些半截子入了黄土,却依然喜欢在幕布后面扮演造物主角sè的老头子。

    他的声音骤然变得强硬起来,盯着安全顾问的双眼寒声说道:“但你们要明白一点,这是我们的家门,就算要毁灭,也只能是被我们自己亲手毁掉,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家伙。”

    国家安全顾问先生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正想要说什么,却被林半山开山破石般的一挥,被迫把言语全部咽了回去。

    林半山嘲讽说道:“像帕布尔总统这种人,不管做出什么样的污糟事来,永远都只会哀哀切切地说,没有人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我是为了你们好,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可问题是,谁他妈的要你对我好了?”

    “悍夫可以骤然变脸成怨妇,当妈当习惯了,这种事情真的很可笑,然而我有妈,南科州街头那些民众也有妈,联邦人都有妈,我们不想多一个满脸黑鞋油的妈。”

    “我不喜欢这个总统,这就是我回来最主要的原因,混江湖而远官邸之人,讲究落拓潇洒之气,像这种伪君子人物,见一个就必须灭一个。”

    林半山洒脱一笑,说道:“不然无法愉悦。”

    ……国家安全顾问听到这段话,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神情很复杂地笑了起来,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最后还是希望你也能明白,你虽然是百慕大的土皇帝,在社会底层拥有一些不要命的流氓支持,但这里是联邦,凭这些东西和政府对抗是很愚蠢的念头。”

    林半山表明自己的态度后,直接拾起报纸开始第四次阅读鲍勃主编的文章,不再理会此人,更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待这位政府大人物萧索离开之后,林园开始替他的主人上菜,就在杯盘轻递间,百慕大某颗星球上,属于那位国家安全顾问先生的产业,瞬间成为泡影。

    窗外白山依旧,凄风苦雨,就在这时,阔大清透的落地玻璃窗上,忽然出现了一朵极大的玻璃花,像殊网般霎时碎裂,然后蔓延!

    然后那记沉闷狙击枪子弹的撞击声才袅袅然响起。

    林半山回头看了一眼落地窗上凄惨的玻璃花,面无表情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平静读报,握着报纸的手颤都没有颤一丝。

    四周侍者微一慌乱之后,马上恢复,开始流水一般继续上菜,心志之坚定,恰如林园四周看似普通却坚不可摧的落地窗。

    用一颗子弹就结束某人的生命,是个并不好笑的笑话,要知道这位双肩陡哨如山的男人,并不仅仅是横跨两大星域的黑道巨头那么简单。

    他,是林半山。

    ……

    ……

    (今天的席勒大师,第一个是鲁迅,第二个是霍布斯,我都是在网上抄的。

    PS:听说很多人都不信我能连续十天三更,还有人开了赌盘?强烈建议大家押我赢,我很有信心,这是稳庄波胆来着。

    PPS:写的很好,月票和推荐票,我很需要。)

第二百九十三章 林园的回礼

    枪声响起,然后再无后续,林园大厅中清静依旧,侍者脚步轻灵端着菜盘来回于水廊之间,林半山放下报纸开始沉默吃饭饮酒,直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才拾起洁白的餐巾缓缓擦拭唇角,回头望了过去。

    听到对方说的话后,他忍不住微微皱眉,似乎觉得这件事情对联邦政夻府的威胁还要更大,比在窗上开出一朵玻璃花的子弹更麻烦。

    “少爷闹着要回来,那位女士根本看不住他,刚刚打来电话。”

    脸sè苍白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极肃杀的黑衣,做为林半山最亲密的伙伴,他有资格处理百慕大那边所有的通讯要求。

    林半山脸sè有些难看,厌憎说道:“告诉飞绒,如果他再闹,就把他扔进紫星海里喂鲨鱼,就说这句话是我说的。”

    黑衣人点点头便离开了大厅,对于林半山的家事,无论是他还是张小花都没有资格也没有胆量去多嘴,相对而言,还是地下室里那个半昏迷状态中的杀手,令他更有兴趣。

    阴暗的地下室与地面那片清幽贵气的餐园,显得格格不入,黑衣中年苍白的脸颊,在这种光线环境内显得愈发阴森,他微笑看着刚被打醒的那名杀手,微笑说道:

    “我叫韩楚,相信你在执行任务之前,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既然你愚蠢或者说狂妄到,在林园周边开枪还不赶紧自杀,那么你最好用最简洁的方法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

    那名杀手唇角一直在流血,应该是有几颗牙齿被生生打落,身上衣衫也在先前的酷刑下变得凌乱血腥,表情却一直显得非常平静沉稳,没有流露出任何畏怯之sè。然而听到韩楚这个名字,他抬头看向对方,看见昏沉光丝中那张苍白的脸,想起资料里那些可怕的记载,眼瞳骤然一缩,第一次感到了后悔。虽然他是受过专业训练,拥有钢铁般坚强神经的精锐,也不想落在这个人的手中,和此人的手段相比,先前所谓的酷刑只是些笑话。

    “我说……”

    听到对方开口,韩楚微微一笑,靠着墙壁放松站立,从衣领里取出一副廉价的木梳,开始用心的梳理已经有星星斑白的头发,看似毫不在意,却把这些字眼深深地捕捉进脑海之中,变成资料库里的一部分。

    “二军区难道就真的只会出你们这些蠢货?”

    他摇了摇头,望着地上那人嘲讽:“如果是传说中的小眼睛特战部队,这件事情大概会更有挑战xìng一些,我说你们能不能专业一点,既然想要杀人,是不是应该提前把资料吃的更透一些?林园的玻璃全部由果壳特制,这个情报难道你们都没有掌握。”

    韩楚将带着些发油的木梳仔细塞回口袋里,蹲下身体轻轻拍打对方染着血污的脸,说道:“如果军方全部就是你们这种精锐,那还和帝国怎么打?我们可不是普通的黑社会,我们是最专业的黑社会,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不专业的人,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他身后的下属停止摄像,低声请示道:“韩先生,接下来怎么处理。”

    “虽然前线很需要炮灰,但我想这种素质的军人还是不要去给联邦丢人现眼,浪费也就浪费一点。”

    韩楚站起身来,洁白如女子的双手交叉缓缓抚摩,看着下属将那名军方杀人像死狗般拖走,沉默片刻后,望着一直沉默待命的部属,用细腻的语调说道:

    “老板说过,总统先生既然开始不择手段,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利好的消息,因为在联邦中,肯定没有任何人比我们更擅长这四个字,如今政夻府已经开了第一枪,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还礼了。”

    ……

    ……

    洪有明接任联邦新闻频道主管已近三年时间,在这些岁月中,他谦卑而积极地配合相关部门,借助那些繁杂的新式法案条例,对新闻频道上下各层官员进行审查,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加以清洗压迫。

    随着有莫愁后山背景的职员被迫黯然离开,新闻频道这个联邦最大也是最权威的媒体机构,逐渐脱离了邰家的影响范围,被联邦政夻府绝对控制,逐渐成为总统官邸最忠诚的传话筒。

    年过五旬的他替政夻府立下大功,自然也有大酬,首都郊区奢华的别墅,以及远处山林间那片HTD局从来不曾过问的野马驯化场,便是其中几个重要的部分。每每想到那些在溪畔饮水,在草原奔腾,最后却只能成为自己胯下最驯服骑兽的野马,兴奋的情绪便涌上洪有明的心头,让他愈发肯定自己在政治上的选择是如此的明智。

    因为南科州集会流血事件,洪有明这些天一直在新闻频道大楼盯着各部门运作,直到最后确认经过新闻频道以及相关媒体的过滤引导,联邦社会把该流血事件的矛头指向了沉默行军组织者,那位年轻的议员,然后他收到了总统官邸办公室布林主任亲切的表扬声,他才真正放下心来,回到郊区别墅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休息之前需要犒劳自己,洪有明先生搂着某位广告商送来的美艳女子颠倒半夜,然后看了两页席勒大师早期的黑道,带着明rì和**美人骑野马共驰的幻想沉沉睡去,梦中充满了奇妙的艳红之sè。

    清晨时分,他揉着眼睛醒来,眯着看着落地窗帘处透来的淡漫晨光,觉得人生如此再难有更多的要求。

    揉着稀疏的头发微微一笑,他左臂轻轻一接,想把那个柔若无骨的女子搂过来亲热一番,却发现手臂上的触觉有些怪异。

    粘粘湿湿,而且有些硬。

    洪有明蹙着眉头掀开丝绸软被,眼瞳骤然急缩,惊恐万分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看着被子里的物事,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床上染着一大片血渍,血渍正中哪里有什么柔若无骨的美女,只有一个乌黑巨大的野马头颅!

    野马头颅孤零零地搁在血泊之中,那具大而美丽的眼眸没有闭上,依偎着软枕,就这样平静地看着他!

    洪有明面sè惨白,愤怒地吼走听到尖叫声前来询问的人,死死地捂住嘴唇,盯着床上那颗巨大的野马头颅,认出这是自己最喜欢的那匹马,然后双腿开始剧烈的颤抖,阴囊下方阵阵抽痛。

    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有精神去想原本躺在身边的女人去了哪里,他的心神已经被恐惧全部面摧毁,想起席勒大师早期黑道中,那个最著名的桥段,缓缓蹲下身体,然后开始呜呜哭泣。

    宪历七十五年初冬,同一个寒冷rì子里几乎同一时刻,联邦新闻频道从最高层到机房最普通的员工,都经历了他们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经历,高层主管最疼爱的小妻子最绑架,普通员工收到一封夹着子弹的普通信件,因为那个神秘的像乌云一样的势力,表现的过于神出鬼没,而且没有提出任何具体要求,所以没有任何人敢报警。

    温斯基听上去是一个男人的名字,但实际上这个名字代表着联邦非常出名的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在联邦新闻频道担任主播已经有将近十年的时间,她那张端庄雍容美丽的脸颊,每天固定时刻都会出现在所有家庭的电视光幕上,遇着一些大事件发生时,更是会毫不讲理地霸占所有时间。

    比如当年的临海州体育馆袭击事件,比如还是议员的帕布尔先生秘密访问青龙山,比如环山四州简水儿演唱会爆炸,比如帕布尔成功当选联邦总统,比如许乐那场从早到晚的复仇,然后是许乐回来了,许乐又叛逃了,如此总总。

    单从知名度上讲,温斯基女士绝对不弱于任何联邦名流,甚至比红透半个宇宙的简水儿也差不到哪里去,她端庄聪慧,思维清晰,虽悲悯却自持,没有任何联邦民众觉得看腻了她,而愿意就这样一直看下去。

    首都南一间昏暗的咖啡馆中,韩楚微笑望着桌对面的女主播,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看的无比专注,缓缓解开黑sè正装最上面的两颗钮扣。

    温斯基女主播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如此无礼地直视过,即便是那个男人,而且一看便是长达五六分钟,但她没有动怒,眼帘微垂看着手旁的咖啡杯,尽可能平静说道:“我不清楚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必须提醒你,我的时间很宝贵。”

    韩楚赞叹道:“毕竟是联邦最好的女主播,在这种时刻,您还能把颤音掩饰在平静之下,实在是令人赞叹,不过您需要明白一点,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为了引走那几名特勤局的特工,我花了很多力气。”

    温斯基抬起头来蹙眉望着他,秀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紧张,旋即被这个黑衣白面中年男人浑身透着的阴森感,变成某种忌惮,压低声音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但像你们这种大人物应该很清楚,我坐在主播台上看似风光,但对新闻频道没有任何影响力。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还进行这种试探不止是毫无意义,而且很愚蠢,很不专业,很容易引起我的愤怒。”

    韩楚缓缓敛了笑意,冷漠看着女主播的脸,将从衣服里取出的信封轻轻搁在桌上,推到她的面前,继续说道:“既然我们找到了你,自然说明我们很清楚,现在的联邦新闻频道,真正是谁在控制播出内容。”

    温斯基用颤抖的手指拿起信封,取出里面的照片,默默看着照片上那间餐厅的后门,看着抚在自己肩上那只宽厚的手,看着那个宽厚的背影,忍不住以手掩唇,眼眶里出现惊惧所带来的湿意。

    “虽然没有床照,但能够说明情况或者说引起众人猜测的正面照还有很多。”

    韩楚面无表情搅动着咖啡杯里的银勺,低着头说道:“如果官邸收到这些照片,以你的智力水平应该很清楚自己会面临什么。”

    温斯基抬起头来,盯着他悲伤说道:“我不准你诬蔑他,他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和我无关,你们之间是爱情还是奸情和我也没有关系,不过我可以对你们这种女人的天真表示一下让步。”

    韩楚缓缓抬头冷冷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如果你不想自己的人生出现太多麻烦,我建议你明天请病假,不要去上班,当然,如果你想远离这些是非,我可以安排你去百慕大。”

    片刻后,他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们的能力,就算是联邦总统,也没有办法在那里伤害你。”

    这位刚刚从首都大学传媒系牛业的青年播音员,紧张解释了温斯基女主播因为感冒而不能主持的原因,然后用磕磕绊绊的声音请出嘉宾,继续上周讨论的话题:谁应该为暴力事件负责。

    在某些没有耐xìng只想看童颜内主播的男xìng观众准备换台的时候,光幕上那位苍老嘉宾还没有来得及讲一句话,én频道直接切入了南科州流血事件现场的画面。

    明显从楼上俯拍的画面中,可以清晰看到,那些举着横幅的支持zhèngfǔ的yóuxíng队伍,对着护栏那边的沉默行军队伍破口大骂,然后像潮水一般涌了过去,用石头和拳头向那些戴sè口罩的人们发起凶残的攻击。

    无数公寓中无数房间内,有的观众惊愕地放下了手中的饭碗,有的观众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有的更是被那些血腥的画面刺激的不敢观看。

    (颈子有点不舒服,今儿写的有些慢,下一章大概在凌晨一点左右。)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616/ 第一时间欣赏间客最新章节! 作者:猫腻所写的《间客》为转载作品,间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间客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间客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间客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间客介绍:
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够深深地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康德
当许乐从这行字上收回目光,第一次真正看到尘埃后方那繁若芝麻的群星时,并没有被震撼,相反他怒了:大区天空外面的星星这么刺眼,谁能受得了?天天被这些光晃着,只怕会变成矿道上那些被大灯照成痴呆的野猫!
于是许乐放弃了成为一名高贵女性战舰指挥官辅官的梦想,开始在引力的作用下,堕落,堕落,堕落成了看门房的外乡穷小子,出卖身体的可怜男子,从事繁琐工作的男保姆……在波澜壮阔的大时代里,露着白牙,眯眼傻笑,披着莫名的光辉,一步一步地迈向谁也不知道的远方。
……
……
许乐,东林大区公民,从一颗荒凉的半废弃星球上离开,脑海里拥有一些希奇古怪的知识,身体里拥有这个世界谁也不曾接触过的力量,并不浑沌,一味荒唐知足地进入了这个最无趣也是最有趣的世界。
间客的人生,一定很精彩。
间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间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间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