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未曾在意清芜的话,只是低垂眼眸望着陆离的背影轻不可闻的叹一口气,顾影又想起师傅无妄真人圆寂时的嘱托,微微感叹:“时也,命也。”
清芜素知顾影对陆离一向照顾有加,故而放心离去,飞身去了离化天。
清芜直奔玹天湛的书房,她知晓这个时辰玹天湛定是在书房处理公文,清芜轻手轻脚地推开门,一瞧果如她所料。
低着头处理公文的玹天湛都未曾抬起头,便低声唤道:“清芜。”
“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清芜凑到玹天湛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玹天湛。
玹天湛纹丝不动,将手中的公文都处理好,才低笑着抬眼望着清芜:“除了你没别人爱来我这儿。”
清芜莞尔一笑,从衣袖中小心谨慎地掏出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芝草递予玹天湛。
“神芝草?你怎知我需这个。”玹天湛眉眼之中皆泛上淡淡的欣喜之情。
“我可不敢邀功,这神芝草是今日陆离从南疆朱雀手中夺来的,他至今还昏迷不醒,陆离昏迷前还嘱咐我让我不要告诉你们这神芝草是他摘的。”清芜低声道。
玹天湛既无奈又好笑,低声问:“既太子殿下不让你说,你为何又说了?”
“我同你素来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再者陆离不愿说,无非便不想让瑾玥觉得亏欠了他的,所以我说与你听不碍事,只要你不说与瑾玥听便可。”清芜低低笑道。
清芜暗喜心想:“我的好侄儿定是喜欢瑾玥的,偏还要默默奉献不求回报,这可不好,还是让小姑姑帮帮你,喜欢便是喜欢,喜欢便得让喜欢的人知道。”
玹天湛无奈地轻抚着清芜的脑袋,低笑道:“你啊,素来歪理一套一套的。”
清芜轻笑着扑进玹天湛怀里道:“没办法,道理讲不过你,只能讲歪理。”
玹天湛温香软玉在怀,不禁红了脸,轻轻将清芜推开道:“这不合礼法。”
清芜扬起清秀的小脸,娇嗔道:“你定是不喜我,才推开我的。”
玹天湛闻言是进退两难,只能低声扯开话题道:“到了瑾玥喝药的时间,陪我一起去看看。”
一听瑾玥,清芜便缓过神来,急忙问:“前日我送来的药灵芝可给她喝了,那虽比不上神芝草,但也是极适合她的。”
“全喝了,却不见得什么大好转。”玹天湛也有些忧心。
清芜瞧见玹天湛紧锁的眉心,轻轻用手将玹天湛眉心锁着的结给揉散,低声道:“你也别太过心急了,无人能挨过九骨鞭刑的第九鞭,虽那太阴星君下手算不得重,但毕竟也是常人受不得的,瑾玥目前情况已算好的,况且目前已经有了神芝草,不必过于忧心。”
玹天湛抿这嘴微微颔首,领着清芜去了栖梧阁。
清芜看见瑾玥的气色虽比前几日看时好了许多,可仍旧很惨白,清芜略有些担忧与心疼,低声道:“何须如此呢?”
因为所有人皆不愿放过她,不愿原谅九万年她犯下的过错。
这话,玹天湛无法说与清芜听,这也不是清芜应该听的。
又陪了瑾玥许久,清芜准备回去了,可正巧玹天湛有事缠了身,便未曾送清芜。
清芜独自走惯常的路准备出离化天,却被一人唤住。
清芜转头,望着云蓉浅笑道:“原来是云蓉嫂嫂。”
“许久未见清芜公主了,好些日子没来了。”云蓉低笑道。
“这几日瑾玥身子不大好,我一来离化天便直奔瑾玥处,故而未曾去嫂嫂哪儿请安,还望嫂嫂勿怪。”清芜作揖道。
“瑾玥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好,前几日去瞧过,让人心疼。”云蓉低声道。
“我今日也瞧过了,是不太好,但嫂嫂勿要忧心了,过些时日定能好起来的。”清芜答道。
“这几日打璎珞子为瑾玥祈福,多打了几条,正巧今日遇见公主,便给公主一条图个吉利。”云蓉缓缓从腰间抽出一个璎珞递予清芜。
清芜瞧着云蓉手中的璎珞刚想推辞拒绝,可云蓉似乎瞧出清芜的心思,低声道:“这小玩意在凡间也值不得钱,只不过在天界倒是极为少见,想着公主素来也是个好奇图新鲜的人,便特意给公主备下的,其余得都叫离化天的那群姑娘给瓜分完了。”
清芜想着云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己若不收下倒有些不识抬举,于是清芜便接过那璎珞,放入衣袖之中,低笑道:“多谢云蓉嫂嫂。”
望着清芜远去的背影,云蓉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嘴角。
清芜刚回自己汀兰寻芳殿,便匆匆赶回配殿去看望陆离,瞧见顾影悉心照料陆离,便知无什么大碍,吩咐侍女们都候在配殿门口,若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清芜也不知是操劳过度,还是怎的,自离化天回来之时,头便微微有些疼,清芜将袖中的璎珞仔细放在一个弃置的妆匣盒中,便准备靠在软榻上小憩一会儿。
清芜似乎在梦中瞧见了玹天湛的背影,那个身影虽然模糊,但清芜只需一眼,便知道那是玹天湛。
清芜一边快步追随着身影,一边急急地唤着玹天湛,可是无论清芜如何呼喊追赶,玹天湛都未回头。
清芜的步伐愈发急,一不小心被地上缠绕的树藤绊倒了,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上皆是污泥,手臂上也添了许许多多的伤口。
清芜略有些急切地抬起头,却瞧见玹天湛搂着一个妙龄少女,一脸冷漠地望着摔倒在地的清芜,妙龄少女瞧见清芜的样子也是“咯咯”地笑出了声。
清芜是既羞愧又难受,低声地唤道:“玹天湛,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一个天族人都不愿意放过我们玹家?”玹天湛冷嗤道。
“这是什么意思?”清芜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有些陌生的玹天湛。
“你三哥不愿放过我姐姐,你侄子不愿放过我妹妹,你不愿意放过我?你又没有想过我根本不喜欢你,甚至说我厌恶你。”玹天湛紧紧搂住身边的妙龄女子,望向清芜的神情是既轻蔑又不屑。
清芜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轻轻擦拭面庞上残留的泪珠,不停安慰自己说:“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做不得真。”
可清芜却又总是想起,玹天湛把自己推开的模样,心愈发慌乱。
嘉溶自从挨了两鞭后一直昏厥到今日方才转醒,可奈何修为尚浅,灵力稀薄,两节九骨鞭便击碎了嘉溶本就不太稳固的根基,断送了嘉溶今后的修行之路。
嘉溶知道后情绪极为失落,止不住地哭,嘉溶咬碎一口银牙,她是恨死了玹瑾玥,嘉溶用力摔碎了屋中最后一个完整的花瓶,恶狠狠地发誓道:“玹瑾玥,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可是发完毒誓的嘉溶想起自己不过仅是一个仙途竟毁的废人而已,谈何报仇,这种疯狂到铺天盖地的恨意与绵绵不绝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逼疯了仅有最后一点清醒意识的嘉溶。
嘉溶无助地嘶吼着,宣泄着心中挥散不去的恨意,拿起匕首将自己宫殿之中宫女的手筋脚筋尽数挑断。
宫女纷纷跪地求饶道:“公主,不要啊,请公主开恩,放过奴婢们吧。”
“凭什么你们可以修炼,我不可以,竟然我不能修炼,那你们也别想!”嘉溶怒吼道。
东海龙王瞧见这个模样的嘉溶是既心疼又无奈,连忙上前抓住嘉溶的手,低声道:“嘉溶,别闹了,也不是完全不能修炼,还是有机会的。”
“父君,你与药仙所言,我皆听到了的,灵根尽碎……女儿,拿什么修炼?”嘉溶丢了刀,捂住面低低啜泣了起来。
东海龙王连忙给嘉溶顺气道:“为父到时候传些灵力给你,虽然无灵根,灵力极易消失,但是嘉溶你若用为父每日度你的灵气缓缓修缮灵根,不出万年,便可恢复。”
“万年?父君万年方能修复灵根,那女儿还要多少年才能到达以前的灵力,还要十万年!女儿,等不起!”嘉溶抬眼无助地望着东海龙王。
龙王低声劝慰道:“无碍的,无论嘉溶有多少灵力,都无碍的,为父会保护嘉溶的。”
嘉溶低低伏在龙王肩头啜泣了起来。
夜深人静,嘉溶宫中的宫女被撤走了一半,剩下的也是怕极了嘉溶,皆缩在门口,无人敢贴身伺候。
嘉溶便一个人坐在床榻之上,用细密的银针死死扎写着玹瑾玥生辰八字的小人,嘉溶恶狠狠地瞪着小人,嘉溶自然知道人间的巫蛊之术乃无稽之谈,可是此时此刻,嘉溶除了能如此,还能做些什么呢?
突然一个黑衣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嘉溶面前,嘉溶惊恐地望着黑衣身影,才准备张口大喊,可是黑衣身影似乎早就知道了嘉溶的意图,再她大声喊叫前,便设下了屏障,任嘉溶如何喊叫,皆无人答应。
嘉溶连忙右手背到身后,抽出枕头下藏着的匕首,左挥挥右劈劈,慌张地开口道:“你是谁?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别伤我性命便可。”
黑衣身影轻轻笑笑,似乎对嘉溶的话并不敢兴趣,只是拿起嘉溶床边扎满银针的娃娃,低声道:“你恨玹瑾玥。”
语气之中的笃定让嘉溶心惊,嘉溶警惕地问:“你是谁?”
黑衣身影低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玹瑾玥死。”
嘉溶抬眼望了一眼黑衣身影,可是不仅看不出他的面貌,甚至凭着声音与身形都难以看出其是男是女,嘉溶仓皇道:“你想要她死,管我什么事?”
黑衣身影低笑道:“我以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还给我的朋友带了一份大礼。”
嘉溶不解地望向黑衣身影,黑衣身影右手凭空多出一枚泛着紫光的戒指,黑衣身影将戒指递予嘉溶,低声道:“这便是我为你准备的大礼,有此物你便可以吸食任何灵力比你低微的人的灵力。”
嘉溶冷嗤一声道:“这也算大礼?现在还有谁的灵力会比我低微?”
“若我传些灵力给你,你门口的那些侍女的灵力皆比你低微。”黑衣身影正面对着嘉溶。
“要她们的灵力做些什么?”嘉溶神情有些不解和不屑。
“公主不会不明白’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的道理吧。有了这些人的灵力铺垫,公主便可以吸食更为强些的灵力。”黑衣身影雌雄难辨的声音充满蛊惑。
嘉溶微微有些心动,可是有些顾虑,便低声问:“我灵根竟散,这灵力存不久。”
“这灵力皆是存与戒指之中的,只要戒指不丢,这戒指之中的灵力便皆为公主所用。”黑衣身影低声道。
嘉溶闻言,缓缓接过黑衣身影的戒指,鬼神神差地将戒指套在自己右手的食指之上,低声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本公主既受了你东西,你要什么,说便可。”
“我所求不多,仅求公主为我办三件事情。”黑衣身影低笑道。
“什么事情?”嘉溶不解,这黑衣身影看起来深不可测,有什么事情竟需要假手于人。
“到了时候,我自会通知公主的。”黑衣身影低声道。
“你会如何通知我?”嘉溶愈发觉得好奇。
“到时候公主便知了,现在我传灵力与公主。”黑衣身影一个滑步便到了嘉溶身后。
嘉溶仅仅看见一道玄光一闪而逝,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黑衣身影的手已经落在嘉溶的天灵盖上。
嘉溶霎时间感觉体内似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般,一切皆都恢复了生机与活力,嘉溶甚至可以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灵力缓缓充盈自己的身体。
同时嘉溶仍感觉到后怕,这黑衣身影究竟是何人,竟然能给自己如此充沛的灵力。
黑衣身影缓缓收了气息,低声道:“公主,可去门口试试戒指可还顺手。”
嘉溶微微颔首,快步迈到门口,无声无息地靠近门口打瞌睡的小宫女,提起一掌猛地拍在小宫女的天灵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