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溶还未来得及立刻,便感知到有人愈发靠近自己,嘉溶连忙挤出一行清泪,伏在东海二公子的尸体旁边。
玹天湛以及众仙赶来之时,只是望见嘉溶伏在一具干尸旁,痛哭流涕。
众仙皆微微有些惊恐地望着那一具干尸,有人上前缓缓扶起嘉溶低声问:“嘉溶仙子,究竟发生了何事?这具干尸究竟是何人?”
嘉溶缓缓扬起脸来,脸上俱是泪痕,哑着嗓子低声道:“这是我二哥,我们……我们刚刚……”
似乎想起刚刚的事情仍心有余悸,所以嘉溶突然失态痛哭,双手捂住脸庞,微微摇摇头,低声道:“二哥。”
所有人都是不忍心,没有人对这个丧兄而痛哭流涕的少女起过一丝一毫的怀疑,更没有人想过这个掩面痛哭的少女竟然会在笑。
西海龙宫出了这等大事,不一会儿,宴会便散了场,由于清芜身体不适先行告辞,在此的便只有陆离可以主事。
陆离与玹瑾玥一前一后来到现场,东海龙王听闻此消息早已两眼一闭晕了过去,于是跟过来的便只有东海大公子与太阴星君。
陆离准备查看尸体,便让太阴星君先将嘉溶拖开。
陆离细细检查,发现尸体上并无外伤,只是头顶百会穴处似被强大灵力镇压过一般,陆离转过身去,对玹瑾玥低声道:“是被人强行吸干灵力。”
“是魔界的万象乾坤。”玹瑾玥虽未亲自查看,但是玹瑾玥一眼便知这是魔界圣物万象乾坤。因为九万年前,玹瑾玥就曾见识过万象乾坤的威力。
“万象乾坤是何物?”陆离低声问。
“魔族圣物,可以助人吸取别人的灵力,最为厉害的,是这件圣物可变化为各个形态,至今无人知道此物是何种模样,可能是匕首,可能是树叶,也有可能是戒指。”玹瑾玥低声道。
嘉溶一直仔细留意着陆离与玹瑾玥那边的动静,闻言,嘉溶是猛得一惊,慌忙将右手背到身后,轻轻用衣袖掩藏右手上的戒指。
陆离准备去盘问嘉溶,玹瑾玥本想推辞不去,留下来细细检查尸体,可谁知陆离直接牵起玹瑾玥的手,拉着玹瑾玥走向东海大公子与嘉溶的方向。
本来东海龙宫的人素有些不喜玹家,又加之上次嘉溶在离化天被惩处了鞭刑,两家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东海大公子瞧见玹瑾玥本是面色一僵,可是看见挡在玹瑾玥面前的陆离,便只能无可奈何地行礼。
陆离低声问:“嘉溶仙子可否讲述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我刚刚和二哥在此处偶遇一个很奇怪的人,他捂住了脸,我瞧不见他的样貌,但是他突然出手,二哥是为了救我才……”说到后面,嘉溶似乎情难自禁,泪流满脸,伏在东海大公子的肩头低低地啜泣。
话没有问题,情绪也没有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何玹瑾玥总觉得嘉溶有些不对劲。
九万年前,玹瑾玥也深深体会过丧兄之痛,可是玹瑾玥总隐隐感觉嘉溶似乎差了些什么,具体是什么,玹瑾玥一时间也难以言明。
这种只是猜想,算不得什么,玹瑾玥也未曾告知陆离,便只是自己细细地观察打量嘉溶。
“这会不会是鲸丞相做的?”东海大公子突然似想到什么地感慨。
陆离与玹瑾玥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仅一眼,便知大家猜想一致。
陆离低声问:“是否之前在东海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本伏在大公子肩头的嘉溶浑身颤栗了一下,可奈何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难以挽回,嘉溶暗想便只能见招拆招了。
东海大公子略有些茫然地点点头,不解地望着陆离,低声解释道:“之前,在东海也有过这等事情,总有虾兵蟹将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后来发现这些人都是鲸丞相所杀,在其家中发现了所有失踪人员的尸体。”
“那鲸丞相现在何在?”陆离低声问。
“鲸丞相自那日便不见了踪影。”
陆离与玹瑾玥心中已经大致有了猜想,陆离吩咐羽襄与顾影将东海二公子的尸身保护好,便领着玹瑾玥直奔天帝的宣政殿。
天帝闻言是盛怒不止,低吼道:“时至今日,还有人竟敢勾搭魔界,陆离去给朕查,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陆离领命。”陆离正色道。
玹瑾玥想起阿姐的水晶棺椁,玹瑾玥知道她需要一个立功的机会,故而玹瑾玥行礼不卑不亢道:“此行凶险,太子殿下一人行事太过危险,望天帝陛下准许让瑾玥随太子殿下一道查明此事。”
天帝眯起眼睛,来回在陆离与玹瑾玥之间梭巡,细细衡量玹瑾玥的话,却看见陆离悄悄望了一眼玹瑾玥,天帝便懂了,低声道:“朕准了。”
出殿后,陆离望着玹瑾玥正色道:“凶手是东海之人。”
“我觉得嘉溶仙子有些不太对劲。”玹瑾玥低声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一样。”陆离坚定地望了一眼玹瑾玥。
“可这只是猜想,未有证据。”玹瑾玥料到嘉溶一定是将所有证据都处理干净了,是找不出来错乱的。
“风过留声,雁过留痕。我绝不信半点蛛丝马迹也没有。”陆离低声道。
玹瑾玥缓缓颔首,若有所思道:“那我们以何种身份潜入东海取证,才不会打草惊蛇?”
陆离也只玹瑾玥的顾忌不是并无道理,若是潜入东海的身份不好,难免会刺激到嘉溶,微微思索后,陆离低声感叹道:“看来我们得求人帮忙了。”
东海大公主与太阴星君急急忙忙赶回东海,东海大公主趴在二公子的棺椁上哭了许久,才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太阴星君瞧见连忙打横抱起东海大公主,匆匆赶回房间。
东海大公主密语传音道:“千万别走错了,先右拐,再沿左边满是红珊瑚的路右转。”
太阴星君云淡风轻地低低一笑道:“总觉得你有些小瞧我。”
“我……我这是以防万一。”东海大公主密语传音道。
太阴星君虽一直说着话,但却从未分神,极快便到了房间。
到房间后,便立刻屏退左右。
瞧着太阴星君屏退左右,东海长公主不解道:“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我们是夫妻,我们要休息,屏退左右有何不正常,我们要有独处的空间。”太阴星君低声道。
东海长公主低声道:“陆离别闹,有正事要做。”
“神女,若你一直对我如此抗拒,那我们这对假夫妻怕是瞒不过任何人的眼睛,要欺骗别人,首先便要欺骗自己,若你自己不把我当做丈夫,那么落在别人眼中便也就是一副虚假的模样。”陆离缓缓凑近玹瑾玥,低声道。
玹瑾玥盯着陆离缓缓颔首,只微微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嗯”。
陆离笑道:“你可知东海长公主平日唤太阴星君什么?”
玹瑾玥连忙点头,低声道:“狗男人,死人,老不死的玩意儿……”
因为要借用东海长公主的身份,玹瑾玥早特意让人去打听了东海长公主平日里的行为举止和语气语调。如今玹瑾玥说来也有几分东海长公主的韵味。
陆离无奈地摇头微微扶额道:“那都是东海长公主再独处时才会唤的,平日里的场合,东海长公主唤太阴星君最多的是夫君。”
玹瑾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痴痴地望着陆离。
陆离低声道:“你也多唤几声试试,别到时候说漏了嘴。”
玹瑾玥怎会不知道陆离的调笑之意,红着脸,低垂着眼眸,唤了一声:“夫君。”
陆离低低笑着,道:“夫人。”
闻言,玹瑾玥双颊越发似火烧般燃起片片红云,玹瑾玥低声道:“使用万象乾坤的人必须日日吸取人的灵力,不然万象乾坤便会反噬自身,如果我们猜得没有错,那嘉溶必定日日都会有所行动。”
“我知道,我已用灵力在她所住处布置下灵网,若她有所行动,我们便会知道。”陆离低声道。
闻言,玹瑾玥才微微松下一口气来。
陆离瞧着玹瑾玥的模样,低声问:“你为何会如此了解万象乾坤,此物在记载之中也是寥寥数笔,远没有你说得这般详细。”
“此物,九万年前我便深受其所害,有人用此物在九万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中扭转乾坤。”玹瑾玥并不想对陆离有所隐瞒,可是提起九万年前那场神魔大战,玹瑾玥却又是无可自拔的难受与愧疚,如今因为陆离的关系,这九万年未曾卸下心头的愧疚反倒越发沉重了。
陆离低垂着眸子,轻声道:“九万年前,我的确怪过你,但那时我小,所有弱者都有一般的毛病,便是仇恨愤怒总是宣泄在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那时我弱小,又恨极让我痛失双亲的人,纵使我知道杀我父母的乃魔族,可是我……”
玹瑾玥突然抱住陆离,生生打断了陆离的话,玹瑾玥未曾言语,但陆离一直知道玹瑾玥在摇头。
玹瑾玥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她不想听见陆离原谅她,因为她自己至今也不能原谅自己。玹瑾玥怕在陆离面前提起九年万年前的那场大战,因为玹瑾玥知道,这是她与陆离之间的一道疤痕,一道跨越生死从而无法弥补的疤痕。
玹瑾玥心中极为矛盾,她既怕陆离恨她,又怕陆离原谅她,玹瑾玥想,这便是桎梏,逃不出的桎梏。
玹瑾玥刹那间想起了阿姐,她知道了自己的去路。
玹瑾玥低声道:“还有些有关万象乾坤的都是我阿姐告诉我的,她被囚禁在魔界九万年,她将她所有打探道的知道的,所有有关魔族的都写在一封信中托人转交给我的。”
玹瑾玥可以感觉到陆离身体似乎有些僵硬,玹瑾玥缓缓扬起脸来,侧目望着陆离低声道:“陆离,我阿姐真的从没有忘记天界,她真的赎罪赎了九万年。”
陆离望着玹瑾玥满脸泪痕的模样有些心疼,可是陆离却抬不起自己的胳膊替玹瑾玥擦拭泪痕。
没错,陆离想,自己可以因为爱,而不停告诉自己,当年不是玹瑾玥的错,可是玹瑾玥又告诉自己这不是玹韶清的错。
不是玹家的错,只是魔族的过错。
陆离不停在心中翻翻覆覆地默念这句话,可是陆离却觉得十分心酸与苦楚,陆离才忽然发现,原来除了玹瑾玥,他无法原谅当年的每一个人。
玹瑾玥望着陆离面若冰霜的神色,玹瑾玥有些怔然,但随即她便明白了,有些过错是赎罪赎不完的。
还没来得及多想,陆离设在嘉溶那边的灵网已有了动静。
陆离与玹瑾玥彼此收敛了情绪,连忙隐了身形与气息,紧紧赶往嘉溶所求的方向。
嘉溶自那日在西海杀了二公子后便内心惶惑不安,她知道因为大哥那一句话,天界的人查到东海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或者说,现在天界的人便已经在东海了。
嘉溶明白东海是待不了,嘉溶苦苦思索了几天,都未想到容身之所,但是嘉溶知道自己等不及了。
嘉溶暗下决心准备去往魔界,乘着众人皆在为二公子吊唁,嘉溶打算悄悄离开。
收拾完行李,便打算动身的嘉溶却感觉到周围有一种极为陌生且强大的灵力,以前的嘉溶灵力低微是无法感受到此种灵力的。
但是这几日随着嘉溶吸食越来越多的灵力,嘉溶的修为造化也逐渐到了一种常人难以到达的高度。
嘉溶开始警觉,她不知道究竟是谁对自己起了疑心。
嘉溶思量再三后,觉得不可轻举妄动,决定耐性等待对方先失去耐心。
陆离与玹瑾玥瞧见嘉溶没有动静后,两人也互相交换一下眼神,他们都知道,急得不会是他们,只会是嘉溶,她在今日必定是要动手的。
于是双方皆静静等候,一切皆风平浪静,就如暴风雨前夕那般。
嘉溶本来还略微有些惬意,可是后来嘉溶渐渐感觉似乎有什么力量死死探入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