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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番外:江茫(四)

作者:祈恂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txt下载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全文阅读
    江茫站在咖啡店门口,手中握着那个银白色的录音笔,周泉已经离开了。她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在人群中,不知走了多久,天都变黑了,等再回过神的时候,她看到了熟悉的那幢建筑,

    她麻木地走进去,无视着前台小楠姐惊诧的目光,像那些阔老板一样点了个包厢,不用人带路,自顾自地走进去,满眼都是呆滞,双手却抓起点歌机胡乱按下几个数字,瞬间嘈杂甚至说有些刺耳的音乐声响彻在包厢里,她不唱,还一直点着歌,像不知道要停下来一般胡乱按着一串又一串的数字。

    终于,她垂下手,靠在门边,最后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可以流出来了,她撕心裂肺地哭着,外面的人听不到更是看不见。

    十一年,她带着莫须有的罪孽活了十一年啊!久到她需要几个小时才能试着去接受这么一个事实,她的父亲有什么罪,她又有什么亏欠的!

    这么多年来她一次都没有去看过自己的父亲,埋怨他不负责任地丢下她一个人就走了,一到雪天

    想到这儿,她狠狠地仰过头,一下一下地砸在门上,

    这时候突然有人要推开门,这里的门上不了锁,她用尽全身力气挡着,

    “江茫,你让开!”门外传来的是欧阳泽的声音,他怒吼着,刚才小楠悄悄给他打电话说江茫看上去很奇怪,他赶来后就听见了门上有咚咚的撞击声。

    “你走!”门内传来的是江茫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欧阳泽听到后,眉头紧蹙,他从来没见过江茫这么失控的样子,现在让他走,那是不可能了。她就跑去容家的陵园,像个傻子一样十一年为他们掸去白雪。

    踹开会伤到人,所以他使出力气推着门,奈何江茫再怎么使劲也是个女生,两个人之间力量差距不小,门马上就被欧阳泽推开了,他看准时机闪进来,下一秒门重重地被关上,

    欧阳泽蹲下身平视着江茫,这一看倒是吓一跳,她的眼睛肿得很厉害,脸上也都是泪水,他很难想象到这是平时那个没有情绪波动的江茫。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欧阳泽的声音冰冷,每次看到江茫变得落魄的样子,他就会莫名其妙地窝火,连他自己都说出清楚为什么。

    “和你没关系。”江茫倔强地扭过头,不去看欧阳泽,

    欧阳泽注意到她的手中好像在握着什么东西,他不由分说地掰开她的手,江茫一瞬间把手死死地藏在身后,欧阳泽也不是善茬,直接将她一把向前拽进自己的怀里,好去抢她身后藏着的东西。江茫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无助地嘶吼着。

    欧阳泽拿到后看见那是个录音笔,把包厢内嘈杂的音乐关掉后,他把录音笔贴近耳朵,按下了播放键。

    江茫脸上挂着泪水,冷冷地看着欧阳泽,她很清楚地看见了欧阳泽表情的变化,他原本眉头紧蹙,可随着录音的播放,他震惊到瞳孔放大,整个人都有些呆滞在原地。

    这下,江茫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她还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在想,会不会是伪造的。可看欧阳泽的样子,明显是知道这些声音都是属于谁的。

    “你满意了吗?”江茫重新睁开双眼,扶着门站起身来,狠狠地盯着欧阳泽,从他的手中抢过录音笔。

    “这.......谁给你的?”欧阳泽回过神来追问着,

    “重要吗?”江茫寒心地看着欧阳泽,脑袋里嗡嗡作响,她转身想要离开。

    “你先别告诉他。”欧阳泽看见江茫要走,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

    可下一秒,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抓着江茫的那只手上,瞬间觉得像是有千万根针扎一般疼,只抓了一秒,他就松开了。

    江茫被他拉住后,没有再走一步,即便欧阳泽根本没真正使出力气拉着她。

    江茫转过身,梗着脖子直勾勾地盯着欧阳泽,突然,她一拳打在欧阳泽的脸上,力度大到欧阳泽一下子侧过了脸。

    欧阳泽怒意猛增,不可置信地盯着江茫,猛地走上前“你干什”

    “如果你下次再抓着我,就不是一拳这么简单了。你也别忘了我江茫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没等他说完,江茫心凉了半截,开口截住了他的话,嘴上说着狠话,眼神更是那么狠毒,可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出卖了她,

    江茫走出了包厢,欧阳泽却没有不依不饶地跟上去,脸上火辣辣地疼,比起拳头,倒像是被扇了巴掌一样,更多的是无措的羞愧。

    那之后的日子,出奇地安宁,江茫没有说出来这件事,她只是一直没有尽头地望着窗外飘过的白云,欧阳泽也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这样的她,数千次想要开口问她是怎么想的,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容云故意和欧阳桃走得越来越近,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他故意坐到欧阳桃的身边,装作一脸单纯地招呼着身后的江茫也过来,欧阳泽不放心他们三个人,便和单焱走过来一起坐在这桌。

    容云一直和欧阳桃有说有笑的,时不时悄悄瞄着江茫,却看见她一声不吭地吃着眼前的饭,看上去根本不在意。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和欧阳桃说说笑笑,他不信江茫一点反应都没有。江茫自然也用余光注意到了,

    突然她夹起盘中的菜,放在了欧阳泽的盘子里,微微笑着,眼中还带着一点光亮,“我记得你挺喜欢吃辣子鸡,今天怎么没点呢?”

    一瞬间不止这张桌子上的人,就连一边看热闹的人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容云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小,注意力全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欧阳泽当然看得出来江茫是什么意思,他嘴角被江茫打出的伤口现在还没好呢,怎么可能吃辣的。江茫就是故意的,但他只好装蒜,装作大咧咧地说着,“哈哈,没看出来江茫你平时心挺细啊。”

    “那当然了,每天和你待着的时间最长,你多吃点,下午体育课玩躲避球的时候,你还得保护我呢。”江茫忽视着周围奇奇怪怪的视线,温柔地笑着,把自己盘中的菜夹到欧阳泽盘子里。

    容云直接不说话了,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前的饭,像是嚼蜡般机械地咀嚼着,欧阳桃津津有味地看着却不敢吱声,单焱已经吃不下饭了,再吃一口都要被这气氛噎死了,能做的只有带着埋怨地盯着江茫。

    欧阳泽眼中带笑盯着江茫,可心里不停地咒骂着她,“你说也真是的,体育老师说下午这节课来玩一场躲避球,还非要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一组,每个小组都是她随便组的。

    不仅如此,还定了那什么规则来着.......啊,对对对,说是球打到女生整个小组就出局,男生随便打,咳咳咳咳咳”

    也许是今天的辣子鸡太辣了,再加上一着急,欧阳泽被呛到了,连着咳嗽了几下。

    江茫站起身来,拄着餐桌,上身前倾,伸出手给坐在她对面的欧阳泽拍着后背,一脸的担心,“没事儿吧。”

    欧阳泽吓得连咳嗽都被他憋回去了,瞪大双眼抬起头看着江茫,眼神中满是警告的意味,

    容云站起身来,转过头冷冷地盯着他们,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到了零下。他伸出手想要去拉开江茫,

    可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江茫拉住欧阳泽的手腕,两个人之间只差了那么几厘米,“要上课了,我们快走吧。”

    欧阳泽被她拉起来往大门的方向走,两个人就这么离开了。仅仅在这几天,类似这样的事情就还有很多。

    放学的时候容云“热心”地要送欧阳桃回家,那江茫就故意和欧阳泽一路去会所。

    单焱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提出大家在休息日一起去露营。江茫总是跟在欧阳泽后面,黏着他,丝毫不把黑着脸的容云放在眼里。单焱悄悄把江茫拉到一边问她,“你俩不是互相看不顺眼来着吗,怎么最近这么黏着欧阳泽。”

    江茫带着笑,用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容云听到的声音回答着,“我来明斯高中上学本来就是来黏着他,看着他的啊。”

    容云背对着她,和欧阳桃在搭着帐篷,听到这句话,他气笑了,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

    “你没事儿吧。一开始说让我配合你演一段时间,现在看来好像也没必要了,你女朋友好像已经喜欢了我哥了,还是明目张胆的,啧啧啧。”欧阳桃摆弄着帐篷支架小声说着,

    容云抬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就像是寒冬里的冰雪。

    “好好好,我不说了。要不是你答应我放假带我去S市找小安哥哥玩,我才不答应你这么麻烦的事呢。”欧阳桃嘟囔着,容云也不管她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江茫刚才说的那句话。

    那天容云没有去找江茫说什么,只是愈发地温柔。

    在学校里每次下课时间容云路过高二年级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女孩窃窃私语,满眼冒着爱心。以至于每次容云快来的时候她总能提前知道。

    在她再次听到女孩们的声音时,她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衣兜,侧过头盯着欧阳泽,弄得欧阳泽心里直发毛,不知道她又想做什么。

    “还疼不疼啊?”江茫一脸担忧地看着欧阳泽的嘴角,右手轻抚上他的伤口,

    “江茫,你别太过分,打算利用我到什么时候?”欧阳泽拄着脑袋探究般地望着江茫,他可是欧阳泽,江茫这么点小心思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听到外面的骚动,他也知道容云要来了,可他没有闪躲。

    容云走到门口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教室,却看见江茫含情脉脉地看着欧阳泽,那一瞬间,他迈不开步子,更移不开视线,明明想要和往常一样装作一脸温柔地走进去不放在心上,可他变得开始做不到了,

    “到他自己停止利用你妹妹的时候为止,等他自己想要和我说清楚了为止。”江茫眼中带着笑,一脸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与之相违,

    “他们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交换条件的。”欧阳泽小声说着,眉头微微皱着,欧阳桃这么反常的理由很简单,肯定是和上次生日宴的时候一样,两个人交换了条件。至于那个条件,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关于安凉的,

    “看来那个交换条件让你有点为难。”江茫探究地看着他,

    “嗯....有点儿吧。”欧阳泽想起安凉,再想起自己的妹妹,头都要大了。

    “那我帮你一把,你也帮我一把。就和上次生日宴容云和欧阳桃一样。”江茫偷瞄了一眼门口的容云,他还在蹙着眉头看着他们两个。

    欧阳泽渐渐坐正,疑惑地看着江茫,心里有了预感,

    江茫笑着捧住欧阳泽的脸,那一瞬间证实了他的预感。

    江茫的脸慢慢放大着,最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可以用毫米来形容。班级里的同学在惊呼,门外的学生们也凑着热闹。江茫看着门外的容云,而欧阳泽看着那样的江茫。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嘴唇中间隔着江茫的手指。

    眼前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容云,他的脸唰一下变得很冷,刹那间的变化全然映在江茫的眸中,周围在看戏的学生们面面相觑,看到容云冷到极致的表情更是吓一跳,

    最初的容云是不好相与,平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冷冷的。自从和江茫在一起后,渐渐变得温柔,偶尔还能看见他笑出来的样子。可现在,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冰霜般的气场,让所有人都感觉仿佛置身在严寒中。

    江茫却知道,这才是容云原本的样子,七岁那天在容家大门的铁栅栏外,在漫天大雪中,容云最后给她留下的神情就是现在这副模样的,冰冷,无情。

    欧阳桃看到这里人多,便也来跟着凑热闹,没想到看到这么刺激的一幕,可她没有像平常一样兴致勃勃地聊着八卦,倒是视线来回在教室里和容云身上流转,紧张地看着,容云的表情她也是认得的。

    单焱走过来的时候迅速掌握着眼前的情况,心里咯噔了一下。已经有一分钟了,江茫没松开抚在欧阳泽脸上的手,欧阳泽没有躲开,容云更是冷着脸伫立在原地。

    单焱硬着头皮快走进教室,也不好上手把两个人拉开,只能在一旁急促地小声提醒着,“欧阳泽,欧阳泽!你疯了吗,容云在外面!”

    欧阳泽却是无动于衷,紧皱着眉头盯着江茫,眸中满是说不清的东西混杂着。

    江茫垂下眼睑,随后收回前倾着的身体,单焱这才看到了两个人之间隔着手指,脸上错愕的表情一如那天晚上的欧阳泽一般。

    江茫低下头,眸中满是情绪的波动,下一秒她抬起头,带着一脸无所谓般的笑容瞥向容云。

    容云走进教室,绕到江茫桌子另一边的过道,没有说任何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想把她带出去,容云对上她的视线,这次他没有伪装,而是完全将自己冰冷的目光暴露在她的面前。

    江茫甩开容云的手,完完全全把他当成个空气般,自己站起身来径直从容云面前走过,穿过那些看热闹的人,走出教室。

    容云强忍着怒火,快步走出教室,把还没走远的江茫扛起来,不管她怎么挣扎,他都不松手,两个人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只几秒的寂静后,整个楼层哗然喧嚣着,每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诧异,好奇,兴奋,嫌弃......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闲不下来的嘴皮子。

    在这吵闹中,单焱头疼地质问着欧阳泽,“你刚才怎么回事?怎么不推开她!还有你俩之间怎么还隔着手指呢,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欧阳泽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但一看到单焱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说不出来,只是烦躁地抓着头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先跟上去吧。”

    那晚他就不该去会所,就不该去硬推开江茫的那扇门。

    另一边容云把江茫带到画室里,把她放下后锁上了门。江茫坐在靠近窗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容云则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小臂搭在膝盖上,深深地低着头,

    两个人半响没有说话,打破寂静的是片刻后容云冰冷的声音,“你又不乖了。”

    江茫无奈地说着,刻意忽视着心里的颤抖,“乖乖的......乖乖地去死吗?”

    “......你在说些什么?”容云冷笑着,手不禁握成拳,

    “我认得你啊,容云。我一直认得。”那一句话和自己的重量不符,飘飘然地从江茫口中说出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容云敛下笑容,面无表情,

    “一开始就知道,拒绝你的时候知道,答应你的时候也知道。”江茫深呼吸着,叹出来的气中都带着微颤,

    容云靠在椅背上,双目无神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脑海中却闪过一幕幕,小巷,学校,药店,遇星海边,还有好多好多.......

    他站起身,走到江茫的面前,原本无神的眸中渐渐充斥着仇恨和愤怒,“这就是你最近反常的原因吗?”

    突然,容云推倒江茫的椅子,椅子倒地的声音和碰倒画架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响,赶来的欧阳泽听到声音后有些着急地想打开门,可门被锁上了。

    容云钳住江茫的手腕,膝盖压着她的双腿,俯视着她,一切错综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终是爆发了,他红着眼眶吼着,

    “好,我算计你,你耍我,扯平了。那我爸妈呢,你父亲害得我爸妈死了!你答应过我会实现我的愿望!可你现在还好好的在这里,你怎么不去死!”

    江茫没有说话,从心脏深处蔓延着苦涩,刚才倒地的那一瞬容云把手垫在了她的头下,现在钳着她的那只手发红又微微颤抖着,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她微微闭上了眼,容云却更暴躁,“你说话啊!”

    下一秒江茫睁开眼睛,下定了决心,一个反身将容云压在地上,直勾勾地对上他的视线,“容云,你不要在逃避了!那场车祸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自己很清楚!好好想想,你不能逃避一辈子!”

    容云根本没想到江茫会反抗,她说出的那些话更是让他一头雾水,“我逃避?我逃避什么了!”

    江茫从衣兜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就在那一瞬间欧阳泽和单焱破开了门,在她要按下播放键的那一刻,欧阳泽急冲冲地跑过来抢走,还一把环搂住江茫的腰,硬生生把她和容云拉开,

    “欧阳泽,你这是在害他。”江茫挣扎着,伺机想要抢过录音笔,可奈何跟欧阳泽有身高上的差距。

    欧阳泽瞥见容云紧蹙着眉头满脸的疑惑,意识到情况不太好,直接捂住江茫的嘴,把她拉走,

    可他万万没想到,容云冲了上来,趁他没注意,一下子抢走了录音笔。欧阳泽瞬间松开了拉着江茫的手,转过身担心地看着容云,

    而容云直勾勾地盯着江茫,眼眶愈红,他在害怕,“里面是什么?”

    “真相。”江茫满眼坚定地对上他的视线,

    “别,容云,她这是骗你的。”欧阳泽顾不得江茫了,直接劝着容云,

    可他的这句话仿佛起到了催化的作用,自己十几年的朋友什么样子的人他清楚得很,既然欧阳泽这么说,那他偏要听一听。

    播放键被按下,那里传来的是容云曾经最熟悉的声音,画室里突然一片安静,每个人却各有心思。江茫目不转睛地盯着容云,欧阳泽不忍看到接下来容云的样子,他转过身背对着容云。单焱则是从一无所知到满脸的震惊,

    容云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流下来了,他久违地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是啊,那时候妈妈还曾说过要给他录一首儿歌呢.......抽屉里的退烧药,是啊,妈妈让我给爸爸拿......退烧药.....退烧药?

    突然,一段陌生的记忆随着录音进入他的脑海里,药瓶最终没有到爸爸的手里,而是滚落在了地上,他明明是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可最后却在后座的爸爸怀里。

    怎么和他记得的不一样?他跌坐在地上,手微颤着再次按下播放键,紧皱着眉头从头到尾又听了一遍,再听一遍,那录音后巨大的碰撞声过了多年还是会让他心头一紧,可他还是一遍遍听着,听着自己最后的那句呢喃,那句方向盘.....

    陌生的记忆逐渐鲜明,手中的录音笔此刻就像是冰冷的毒蛇一般,他恐惧地松开颤抖的手,录音笔掉落在地上。

    容云连滚带爬地缩到画室的角落里缩成一团,双手颤抖地虚盖住脸,他惊恐地睁着双眼,不敢闭上,一旦闭上就感觉刚才听到的那一幕会再次重现,

    这么多年他都是在自己骗自己,原来这么多年都活在梦里,原来他才是罪魁祸首!

    江茫上前走一步却被欧阳泽拉住,他用眼神警告着她,她却不以为然,狠狠地甩开。

    江茫蹲在容云面前,拉下他颤抖的手,在她碰到的那一刻,明显感受到了容云害怕地缩了一下。要问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倒是没有纠正错误后的大快人心,心底不住地翻涌着苦涩,只能强行地闭着嘴去压制。

    “容云?”江茫轻拍了拍容云的手背,

    可容云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想着,害怕着,恐惧着。泪水不住地流,那段真相在他的脑海里反复重映着,现在即便是睁大双眼,也无法从中挣脱开,

    在这段忘却的记忆里,最后一眼,他望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她虚弱地眨着双眼,最后无力地闭上,再也没有睁开,他看到那样的她,只能愧疚地在心里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那个女孩就在他的眼前,可是他把那句亏欠的对不起换成了一遍遍的去死。愧疚,恐惧还有无尽的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他张了张口,想要亲口说出那句对不起,可无论怎样,都发不出声。

    他只能满脸泪水地望着江茫,胆怯地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脸颊,想看看这是不是一场梦,那伸出去的手却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滑下,眼前也变得一片黑暗,只能依稀地听见着急的呼喊声,那之后便是一片死寂。

    等他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单焱趴在床边守着他,容云没有开口叫他,昏迷前的一幕幕再次回到他的脑海里,无力感充斥在他整个人身上,一滴滴泪水又开始流。

    欧阳泽拿着晚饭推开门进来,看见容云睁开了眼睛,担心地快步走过来,“你怎么样?”

    单焱猛地坐起来,揉了揉朦胧的双眼,

    容云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还是直勾勾地盯着纯白的天花板,不住地流着泪。

    医生和护士马上来检查,容老得到消息后也急匆匆地赶回来,略显沧桑的手摸着容云的脸,一遍遍唤他,可容云依旧无动于衷。

    反反复复检查了很多遍,医生说,是癔症性失语,

    曾每天坐在教室里安静地望着窗外的那个男孩,在这个初夏,不再说话了。

    很多人来医院探望这个男孩,有些甚至连他自己都叫不上名字,那么多人都来了,可唯独他最害怕却又最渴望的那个人没有来。

    日复一日地坐在窗户边,从早到晚垂下眼睑望着医院的小路,期盼看见某个身影。

    可当他真正看到那个身影时,却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女孩抱着一捧花束,缓缓从他的视线中消失,走进医院,只是一瞬,故觉是梦。

    有人敲了敲病房的门,他一贯当做听不见的样子。

    见里面的人没有反应,她悄悄打开门,若隐若现的花香弥漫在病房里,男孩猛地回头,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些花是从专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那间温室里带来的,蓝星花,蝴蝶花,百合,满天星,还有不易发觉的龙胆花,宛若一片蓝色的星海。

    容云不敢去看江茫,马上回过头看着窗外,可心中那名为江茫的开关被触动,泪水悄然落下,

    江茫走过来,把那一大捧花递到他的眼前,她微微笑着,“看啊,都是你喜欢的蓝色和白色。”

    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明明那瞳孔的棕全然可以看到底,可他还是胆怯着,不敢伸出手去接。莫名其妙的宽恕是最可怕的。

    “如果我现在替你实现你曾经许下的愿望,你会不会更加愧疚啊?”江茫转过头望着窗外的云,飘飘然地说出来,

    容云整个人很明显地僵住了,手慢慢攥紧病号服,现在的负罪感已经压得他快喘不过来气了,如果江茫再......

    “既然你没有什么反应,那想必是无所谓了。我江茫向来不喜欢欠着别人什么,活着也没什么意思,那,再见了。”江茫转过身想要离开。

    那一瞬间容云慌乱地站起身来抓住江茫的手腕,随后双手紧紧抓着,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红着眼眶,极力挽留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说不出,眼眶的红越来越明显。花束掉落在地上,散落下几瓣白色与蓝色的花瓣。

    即便是一个月前,江茫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本以为把真相说出来后自己会痛快很多,可十几年间坚持着的态度怎么可能在一瞬间就改变,

    直到现在她看见容云还是会心痛,还是会怕他有什么事,在他刚刚差点没站稳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扶他一把。在他流着眼泪的时候,她还是会心里泛着酸。

    “那这次换你来实现我的愿望,我很贪心,你要替我实现五个愿望,好不好?”江茫不再害怕直视容云的双眼,她不再是那个藏着好多秘密的江茫了。

    容云没有犹豫,立马点头,不要说五个了,如果可以减少他自己心里的愧疚,即便她要一千一万个愿望,他都要替她实现。

    “那,第一个愿望,我们分手吧。”江茫笑着说出口,可心里泛着涩,这段关系从开始就是错的,她卑微到了尘埃里,每一句甜言蜜语,每一次的有意维护,都在她的心中留下了划痕。

    容云垂下眼睑,默默地点了下头。因他而起,为她而止,他没有资格挽留。

    “第二个愿望,陪我出去逛一逛。”江茫伸出手,

    容云胆怯地轻轻搭上她的手,现在的他宛若之前的她,无法拒绝对面的那个人。

    江茫一边牵着容云的手,一边蹲下身把花束里的满天星和百合都挑出来握在手中,随后带着他走出来病房。

    病房外有不少人,容老,欧阳泽,单焱,等等,江茫像是瞧不见他们一样径直地走过去,而容云眼中只有江茫。

    没有人开口拦着他们,即便是容老,也只是单单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容云只会听江茫的,只有江茫才能让容云有一点正常人的模样。

    江茫带着容云到了公交车站,仰着头看着路线表,容云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我们坐180路还是617路,还是304路呢?”江茫平淡地问出口,

    可容云知道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180路的终点是他父母所在的陵园,617路的终点呢是江茫父亲所在的殡仪馆,至于304路,那会开往他们的温室。

    容云说不出话,只能伸出手来指,明眼人都能从他的指尖中看出犹豫。

    在那纤长的手指快要触碰到线路图的前一秒,江茫自顾自地做了决定,“车来了,我们走吧。”

    容云看过去,发现是304路,更是刚才自己指尖想要指向的终点。他还没做好准备,而江茫正看出来了。

    已是夕阳要落下的时候,两个人并肩坐在公交车里,还记得第一次去往温室的时候也是这样,可现在一切都翻转了。

    落日余晖下,少女牵住少年的手,一步步走向那幢如梦如幻的温室,

    少女把手中的百合和满天星插到一旁的花瓶里,随后坐在秋千上,“第三个愿望,我想让你为我画一幅画,画到我满意了为止。”

    少年犹豫地坐在曾经少女常坐着的位置,面前是搭着纯白画纸的木质画架。他拿起少女常用的那支画笔,却无从下手。

    “我听欧阳泽说过,小时候你学过画画,还拿过奖来着呢。慢慢画,总会画好的。”少女看出了少年的顾虑,

    即便现在的容云说不出话,她还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几年的时间都在偷偷看着一个人,早就熟知了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代表着什么。

    第一幅画果不其然地马马虎虎,每个线条都在倾尽所能地诉说着执笔人的陌生与僵硬。

    “画得.......不错,但不是我想要的感觉。明天这个时间再给我画一张吧。”江茫直勾勾地盯着那幅画,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容云的瞳孔放大,心脏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这句话,是他对她说过的原话,原来她一直都记着......

    只是画了一幅画,江茫就送容云回了医院,那之后的每天,几乎都在重复着这样的日常,江茫的手中总是会拿着百合和满天星,总会在公交车站问着容云想要坐哪一路车,总是望着容云拿着画笔画画的模样。

    容云则是重复着江茫以前做过的所有,短短几个星期,他已然明白,曾经的自己多么荒唐,每每体会着江茫画画时的心情,看着眼前那个人含着笑看着他,曾经他从未让她发自内心地笑过。

    终于在某个开始燥热的夏日,在公交车站容云拉住了转身想要上车的江茫,把她拉回到路线表前,清楚地指着617路那条路线。

    那一瞬间,江茫在探究着真假,映入眼帘的满是容云带着坚定的目光,一路上,江茫梗着脖子不去看容云,她什么都没有说,617路上的人很少,坐到终点站的时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在走进殡仪馆的时候,江茫把手中拿着的满天星递给容云,“这是我爸喜欢的花。”

    她笑着,可眼眶中含着泪水,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许的颤抖。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来看过自己的父亲。

    容云这才明白为什么江茫这段时间一直在拿着这些花,这满天星是她父亲喜欢的,剩下的百合更是他每年去祭扫父母的时候献上的花。

    容云看到这样的她,连他的眼眶都渐渐变红,他紧紧牵住江茫的手,带着她往里走,不止江茫能看出他的胆怯,他也能看出她的犹豫。

    “欸欸,容少爷!咱们有话好好说,您不会又是想来砸这玻璃吧。”一旁有个工作人员看见容云站在这里不禁吓一跳,连忙快步走过来想要阻止。

    五六年前容云砸玻璃的事可不小,大半夜他接到通知过来的时候,看见容云整个人手上血淋淋的,满眼死寂地盯着地上的玻璃,那时候的他可比这周围的几十个骨灰盒都吓人。

    江茫紧忍着的泪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忍不住了,她扭过头紧皱着眉头,立马扭过头透过长长的走廊望着那尽头的夕阳,豆大的泪珠一颗颗落下,紧闭着嘴不哭出声,眼前的所有都变得模糊不清。

    容云松开江茫的手,打开小玻璃门,摘下一小株满天星,缓缓放在了骨灰盒旁后轻关上了小门。

    他向后退了一步,随后正式又恭敬地鞠着躬,红着眼眶直勾勾地盯着大理石地板,江茫擦干了眼泪望着那样的他。

    容云说不出话,但江茫看见他的嘴在动着,像是在重复一句话,江茫在心里跟着他对着口型,对,不,起.......

    当她反应过来是这三个字的时候,鼻尖一酸,

    爸爸,他欠着你的那句道歉,你听到了吗,可是你抛下我走了,我却永远没有听到你对我说抱歉.......

    江茫满眼泪水地走到容云身边,把他拉起,一拳一拳既慢又沉重地打在他的胳膊,胸膛上,宣泄着这近一个月忍耐着的痛苦,

    她哭得越来越凶,力气也越来越小,一时没站稳,容云抓住她颤抖着的双手,江茫跌坐在地上,容云单膝跪地蹲着,把她一整个人紧紧围在怀里,任凭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任凭她埋着头紧紧攥着他的衣领痛哭着........

    生活不止有悔恨,更多的是按部就班地过着每一天,江茫也需要日复一日地去上学,去打工。

    容云在医院休养一阵后便回来上课了,大家都知道容云说不出话了,也知道他和江茫分手了。

    可这两个人之间很奇怪,明明分手了,可看上去比以前更加熟稔。

    以前的江茫从来不会去高三年组去找容云,但现在她总会站在高三二班的门旁朝着容云招招手叫他去画室,每到此刻容云一整日淡漠的脸庞便会露出既柔和又忧郁的神情,静静地走出教室,轻拉住江茫伸出的手,像个尾巴一样跟在江茫的身后。

    只有江茫的出现,才会让容云有一些变化。所有人都觉得,容云变成了以前的江茫,江茫更像是以前的容云。

    某个夏日的夜晚,在齐霄家里看球赛总决赛的时候,江茫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也算是在慢慢解开心结。

    齐霄静静地听着她讲完了所有,江茫还在纳闷他怎么那么安静的时候,齐霄猛地站起身来抄起外套,连等了四年的这场总决赛都不看了,直接就要冲去容家去讨个说法,江茫死死拉住他,差点没拉住,

    那是她见过齐霄最生气的样子了,整个人的脸色变得很差,话也变少了,可在那么寥寥几句中,有一句,猛地撞击到了江茫的心脏上,

    他说,“我才不管那是容家还是谁,只要欺负你,我齐霄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那一瞬间,她的眼眶红了,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了。就连她的父亲都畏惧着一切,留下她一个就走了。

    可眼前这个少年,一脸怒气且认真地说着。

    还记得曾经,她是个独来独往,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的江茫。可再之前,她是那个每天只知道期待穿好看的小裙子,买熊娃娃的小孩子啊。

    齐霄的那一句话,仿佛让她回到了童年,那段有人疼的时光。

    她不禁哭了出来,那是第一次,她在齐霄面前哭出来,哭到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一般,泪水止不住,齐霄手无足措地看着这样的江茫,能做的只有拍拍她的肩,一遍一遍替她擦去满脸的泪水。

    知道这一切后,原本就在考虑要不要和江茫一样去明斯高中的齐霄直接办了转学手续,从第三高中转到了明斯高中,更是直接到了江茫的高二一班。

    他转过来的那一天,欧阳泽瞬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齐霄的心意江茫看不出来,难道连他都看不出来吗。

    齐霄长得不亚于欧阳泽他们,比他们少了一分贵气,但也多了一份阳光。这么一个帅哥转学到高二一班的消息一上午就传遍了。

    欧阳桃也被同班的女生拉过来凑热闹,她直接走进教室装作有事情要找欧阳泽的样子,打量着一旁找江茫说话的齐霄,

    “人家果然长得比你帅些。”欧阳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调侃欧阳泽的机会,

    “哟,你这孩子快收拾收拾书包去医院检查眼睛吧,都瞎了还在这儿说话呢。”欧阳泽满眼担心地看着欧阳桃,就好像她真的有什么病一样。

    “她是?”齐霄站在江茫座位的侧面,双手分别拄在她的书桌和椅子上,小声问着,

    “欧阳泽的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江茫也小声回答着他,

    原本站在周围来看齐霄的女生们看到这两个人这么亲密,莫名其妙的酸意萌发着,有一些人看江茫不爽已经很久了,总出现在欧阳泽他们三个的身边,现在还和新来的帅哥这么亲近。以前是因为她是容云的女朋友,所以没敢动手,现在已经不同了。

    欧阳桃也不搭理欧阳泽,悄悄拍下江茫和齐霄的照片发给了容云。

    容云在教室里看到照片后猛地站起身来,吓了邻座的单焱一大跳,可下一秒,丧然地坐回了位置上。

    单焱担心容云再出什么事,直接掰过他的手腕看着手机屏幕,瞬间了然,不得不说欧阳桃照的角度堪称一绝,乍一看还以为齐霄在亲江茫。

    单焱作为和欧阳泽一样知道全部的人,单就江茫和单焱两个人的感情来说,特别想大声嘲讽容云两句,看吧,玩儿过了吧,即便是你自己先开头的恋爱游戏也是会输掉的。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正好去找他们吃午饭。”单焱叹了叹气,想要拉着容云的手带他出去,容云没有牵住,倒是倔强地拉住单焱的衣袖口。

    “啊对我忘了,你只牵江茫的手。”单焱调侃着,

    当他带着容云到高二一班门口的时候,教室里剩下零星几个学生,还有欧阳泽和欧阳桃。

    容云环顾四周都没有看到江茫,心脏漏了一拍,不禁有些急,快步走到欧阳泽身旁,指了指江茫的位置,

    “齐霄拉着她先去食堂了。”欧阳桃忙告诉他,

    容云把欧阳泽从座位上拉起来,推着他的后背示意快点走,容云着急着,细看的话还能看出他的眼眶微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急哭了。

    “好好好,这就去。”欧阳泽看到他这样,配合着走得快了些,

    这是第一次,他来找她,却没有看见她。以前不管怎样,她都会在原地等着他。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害怕。

    单焱和欧阳桃也快步跟在他们两个的身后,

    “他怎么这么急.......”单焱有些诧异,

    “容云说不出话本来就有些焦虑。更重要的是,现在齐霄把江茫从他的身边带走了诶。”欧阳桃叹了口气,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才不会陪容云演呢,

    “那也不至于......”单焱还是不太明白,

    “唉,你总和欧阳泽那个傻子玩,脑子都转不过来了。欸,我都知道诶,只有在江茫面前,容云才会像个正常人一样,要是你,我,去找他,半天他都不带搭理我们的。现在江茫就是容云的全世界,我把你的全部抢走,你会不会着急?”欧阳桃怕前面的容云听见,压着声音却又激动地说着,

    单焱听她这么说,心里不是滋味。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第一餐厅,远远看去,两个人正在排队,齐霄笑着和江茫说着话,

    容云快步跑到她的身边,看到她后眼眶更红了些,江茫看着他一副又委屈又着急的样子,有些懵然,

    容云拉过江茫的手,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着字,写完一个抬起眼皮看一眼江茫,而江茫认出每一个字后也点一下头,

    他写了六个字,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微仰着头看着容云,现在他的样子怎么说呢,像极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狗,远远看见了主人,不管不顾地跑到主人身边,想要靠近却又害怕的样子。

    你不要我了吗..........

    曾经那个冷漠到可怖的容云,此刻竟然红着眼眶委屈地看着她。这一刻,他所有抑制的话语都化作掌心的笔画,未曾说出口的心意全然写在脸上。

    江茫看着周围渐渐多起来的人,拉着容云去了一旁的角落,

    她微仰着头,替他理了理跑乱了的碎发,浅浅地笑着,“下次我一定会等你,不会先走了。”

    容云看到这样的她,猛然清醒,他抓住江茫正在帮他整理碎发的手,缓缓落下,随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深达眼底的满是阴霾,

    江茫,你应该恨我啊,就像我之前对你的一样,你倒是恨我啊,怎么偏偏还对我这么好,你这样........总让我想要萌生出虚幻的奢望啊..........

    “走吧,午休时间剩得不多了。”江茫向前迈了一步,拉住容云的手,带着他回到欧阳泽他们身边,

    容云只能看见江茫小小的背影,而其他人也没有注意到江茫微红的鼻尖,更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忍着泪,

    容云,既然你退一步,那我就向前一步.........

    欧阳泽静静地看着他们,当天下午的课上,他就警惕地问着江茫,“为什么对容云这么好?”

    “怎么,今天不盯着人家漂亮的心理老师看了?”江茫罕见地打趣着,

    “你最近很奇怪诶。你到底怎么想的?”欧阳泽蹙着眉,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是江茫,

    “那句欠了很久的道歉我的父亲已经听到了,这就够了。”

    江茫说出这句话,停顿了片刻,继续说着,

    “我还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他对我数不清的道歉。你说他是故意的吗,不是,他甚至比我更不愿意看到车祸发生。况且,本就是双方的责任。何必去怨一个当初才不过八岁的孩子。

    欧阳泽,以前,我总在看着窗外的蓝天和白云,可不管它们怎么飘,我的视线都不会随之移动,每天看着的是云后面藏着的心事。

    现在的我觉得每一天都是暖暖的,就连天空都觉得更湛蓝,云也是软乎乎的,甚至还会像小孩子一样,去想象它像什么小动物。我希望现在我眼中的这片天,有一天会出现在容云的眸中。”

    欧阳泽没有再说话,他这才发觉,江茫明显不一样了,让人移不开视线,仿佛,更灿烂了。

    炎炎夏日,那场激烈角逐的考试如期到来,考场外都是焦灼的家长,

    江茫也挤在人海里,欧阳泽虽然嘴上嫌麻烦,但也站在江茫另一侧伸着脖子望着考场里面。

    这几天她也磨练出了本领,总能抢到一出考场就能看到的位置,她答应过容云,会等他。

    可最后一天最后一场,她和欧阳泽几乎站在了最外层,中午吃饭的时候没注意时间,快到时间的时候他们四个人一路快跑,容云和单焱都是最后进的考场。

    江茫垫着脚尖,把手搭在额头上挡着下午的大太阳。欧阳泽垂下眼睑,看着她一副努力的样子,不禁笑出声。

    “人家都在长个子的时候你在干嘛?”欧阳泽打趣着,

    “人家都在期末考的时候你在干嘛?”江茫瞥了欧阳泽一眼,随后做作地自问自答,“啊对了,那前一天你又是去网吧,又是去夜店,考试的时候直接趴在桌子上呼呼睡大觉。”

    “.......告诉我爹了?”欧阳泽的笑容僵在脸上,皮笑肉不笑地问着。

    “我怕欧阳叔听到直接气到高血压。”江茫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欸,真乖,我们江茫热了吧,来帽子给你戴着。”欧阳泽瞬间笑得很和善,把帽子扣在江茫的头上,

    “这怪不好意思的,没事的没事的。”

    “那你这手倒是别调帽子大小啊。”欧阳泽低头看着她,

    江茫微低下头笑着,调好帽子后戴到头上,眼中若隐若现着笑意与光亮,

    欧阳泽静静地看着这样的江茫,她真的变了很多,又或者说,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吗..........

    江茫踮起脚尖用力地挥着手,欧阳泽猛地转过头,看见远处的容云,而容云的视线落在江茫头上那顶帽子,还有欧阳泽那怔然的表情上。

    他变了,在她面前不可一世的漠然早已消失不见,她渐渐耀眼,他渐渐自卑.........

    考试结束的几天后就是明斯高中的毕业舞会,不止毕业生,所有人都可以来参加,只要有邀请函就可以。

    明斯高中的学生非富即贵,舞会更是利益交杂,学校最大的弗届礼堂就是专门为这一年一度的盛典建造的。

    舞会当天,各家公子小姐都换上华丽的礼服,举止间满是优雅。

    齐霄也穿着一身帅气的灰色西装,靠在墙边看着他们,不禁有些服气,平时穿着校服打打闹闹的,和现在端着酒杯笑不露齿的,都是一批人,不愧是精英教育,他们的教养真是说来就来的。

    江茫站在他的身边,穿着一身淡蓝色露肩纱质长裙,腰上系着一条垂到裙摆的绀蓝色蝴蝶结。

    齐霄歪过身子,悄悄和江茫说着,“我看了一圈,还是你身上的裙子最好看。”

    江茫微仰着头看着齐霄,满脸都是笑容,“陈阿姨给挑的裙子那肯定好看啊。”

    刚走进礼堂的容云恰好看到这一幕,单焱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禁喃喃着,“她真是越来越爱笑了。”

    单焱的话刺痛了容云,他低下了头,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无法再向前迈出第二步,一会儿她看到我之后,笑容又要没了吧........

    这时,有人牵住了他的手,映入眼帘的是淡蓝色中掺杂着一缕绀蓝的裙角。他猛地抬起头,看见的是江茫,

    “我就进去找欧阳了,你照顾好容云啊。”

    “好,放心吧。”江茫眼中带着笑,

    单焱和江茫简单说了两句,像极了把孩子托付给朋友照顾的家长一样。可容云丝毫不在意,他只知道,她主动走向了他,这就够了。突然,容云也笑了,笑得很粲然,仿佛冬日里的太阳般。

    单焱呆住了,江茫也只是望着他,这是他不会说话后,第一次,笑出来的样子。

    那一瞬间,江茫心里不是滋味,她竟然从容云的眼底看到了细微的泪光,不由自主地踮起轻轻摸了摸容云的脑袋,

    一旁有个路过的女生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两个人,她身边的男生笑着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是总觉得以前我也这样摸过一个男孩子。”女生有些恍然,

    “欸,安凉哥,你来了。”单焱听到声音,转头一看,发现是安凉。

    “嗯。毕业快乐。”安凉稍稍敛下笑容,拍了拍单焱的肩,

    “容云也是,毕业快乐。”安凉看见江茫牵着容云的左手,笑了一下后伸出右手,

    容云握住手,点头示意了一下。安凉也知道容云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没多言。

    “这位是?”单焱注意到跟在安凉后面好奇地看着这一切的女孩,

    “我的小尾巴,不用管她。”安凉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个女孩的身上,眼神中还带着只有那个女孩才能看出来的挑衅。

    齐霄一直注意着他们这边,安凉自然也察觉到了,他凌厉地看了一眼,齐霄不留痕迹地移开视线,

    “那我先进去了。”安凉收回视线,趁着女孩快要发作前匆匆搂着她往里走,

    走了几步后,女孩从安凉的怀里挣开,边走边气鼓鼓地质问着,时而还戳两下安凉的胳膊,像极了一只惹急了的小兔子,“阿凉,明明是你把我从家里拉出来的欸,明明今天一整天你才是我的小尾巴。”

    “归洵啊,我们要偷偷的,不然你趁着贺谨恂去国外出差的时候和我出来玩的事情就暴露了。”安凉停下脚步,微俯下身子配合着女孩的身高,纤细的手指轻搭在嘴唇上,示意她要小声,

    叶归洵微微往后仰着,此刻安凉那漂亮的双眸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让她移不开眼睛,只能呆愣地点点头.......

    单焱远远看着那两个人,心里唏嘘着,这么看,欧阳桃今天重感冒说起来还是件好事了,要是她看见这一幕,整个弗届礼堂说不定明天就不存在了。

    欧阳峦简单讲了几句后,舞会以便开始了,毕业舞会当然是以毕业生为主了,更何况是明斯高中的毕业舞会,那更是充满着仪式感。

    按照惯例开场舞由一对毕业生代表来跳,最后一支舞倒不同,由在场所有人投票选出来一名男生,再由那名男生去邀请自己的舞伴。

    每名毕业生当场亲自去邀请舞伴,大多都是提前私下说好的,毕竟谁都不想在这种场合尴尬地被拒绝,但每年都有几名勇士,当场去邀请舞伴,失败率远大于成功率。

    前两场以毕业生为主,第三场开始是高一高二来参加的学生们,那之后就是其余嘉宾自愿参加,一般两三场之后夫人们坐在沙发上谈笑风生,老板们也举着酒杯三三俩俩谈着最近的商机,还有一些夫人们忙着给自己孩子物色合适的结婚对象。这是舞会,更是变相的生意场。

    今年的毕业生代表叫做千磊,家里三代都是医生,N市最著名的私立医院也是他们家的。这样的家境说实话在明斯高中并不是最好的,但千磊连续三年都是学年第一,整个人可以用一身正气来形容。

    单焱和容云的成绩都不亚于千磊,可奈何他们逃课请假溜号都是常事,况且他们也不在乎。

    开场舞结束后,毕业生们都到礼堂的一侧,容云也从江茫的身边离开,跟着单焱过去了,礼堂的灯渐渐变暗,

    “小桃真是不靠谱,要不你把江茫让给我?”单焱小声说着,

    容云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什么都不用说,只一个眼神,就让单焱瘆得慌,

    “好好好,不动你的江茫了。”单焱忙打消这个念头,一支舞换一条命,不至于不至于。

    容云垂下眼睑,他,还没有和江茫说舞伴的事情,他怎么敢提呢,有什么资格可以提呢。

    单焱站在礼堂中央,等待着自己的顺序,单焱是第一场舞会的最后一个,容云则是第二场的最后一个。

    到了单焱的顺序,得知欧阳桃来不了的消息后,女生们都鼓足了劲,穿着最美的礼服,满眼期待地盯着单焱看。

    一旁暗处,安凉和微微低下头和身边的叶归洵说着,“那是我认识的一个弟弟,他的舞伴今天生病了没来,要不你去帮帮他?”

    “我是块砖吗,哪里需要往哪里搬,我都不认识人家好不好。阿凉,我明明是被拉来当你的舞伴的....等等,喂!”叶归洵说着说着,身旁的安凉轻声笑着推了下她的腰,

    一下子叶归洵没站稳,踉踉跄跄地从黑暗中跃进聚光灯的圆圈中,

    叶归洵尴尬地摸了摸额头,单焱看到那后面的安凉后,便了然,稍微松了口气,左手放在后腰的位置,伸出右手,微欠着身。

    事已至此,叶归洵也收回扭捏的姿态,轻搭上手,全然忽视着身边各色各样地眼神。

    两个人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但也算有一点默契,叶归洵纯白色的裙摆划过空气,明明是今天现学的舞蹈,却很是流畅,安凉默默地看着她,目光随着她移动。

    江茫趁着这场舞会的时间去了趟洗手间,刚才灯光变暗后有人不小心把蛋糕洒在了她的裙子上,当她走进洗手间的时候,看见有一个女生靠在盥洗台边,还有四五个抱着环在一旁盯着刚走进来的她。

    一瞬间她就明白了,可她没有离开,若无其事地走进去擦拭着裙子,声音冰冷,“有屁快放。”

    “平时装得挺好啊,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勾三搭四的贱种。”靠着盥洗台的那个女生狠狠拉过江茫的下巴,粉色的美甲在她的脸上划出一道鲜红的血印,嵌进肉里。

    江茫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子打掉那个女生的手,反手扇了她一个大耳光。

    她细细看着这几个女生的脸,低下头,突然冷笑了一声,随后慢慢抬起,眼中满是无所谓,“我知道你叫罗妍,我劝你别招我,否则就不是一个耳光这么简单了。还有你们,周悦,高雯雯,赵琳,吴诗琴。这儿还有个老熟人呢?是吧,李桥涵。”

    有欧阳泽他们的地方总会有这几个女生,就怕有这么一天,她一直留意着周围的人,

    罗妍没想到江茫会反击,更没想到自己居然挨了这个贱人的一耳光,看来眼前这个女的果然和桥涵说的一样,从初中开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再想到之前谈恋爱的时候前男友跟她在一起,还时不时瞄着江茫,瞬间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手去抓江茫的头发,其余几个女生看着架势也忙上去打群架,可一群娇生惯养的小姐怎么可能打得过身经百战的江茫,

    不出片刻,江茫就把她们撂倒在地,每个人打了她几下,她就以十倍奉还。那几个女生被打得有些打不起精神来,剩下李桥涵在角落里害怕地看着她,

    江茫蹲在她的面前,浑身上下满是冰冷,左手揪住她披散着的头发,右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怎么?刚才不是抓我头发抓得挺狠的吗?这一巴掌是警告你,如果下次再在背后颠倒是非,我就把你这三寸不烂之舌割下来,让你再也没办法说话。”

    她松开手,李桥涵恐惧地爬到墙角,惊恐地看着江茫,那轻飘飘的语气却像是锋利无比的匕首捅到她的心脏上,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江茫做得出来。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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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牧归荑洵美且异介绍:
五岁那年她遇见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十四岁那年她遇见了这辈子最爱的人,十五岁那年她遇见了这辈子最难忘的人。命运总是喜欢和她开玩笑,一次又一次折磨着她,她多希望,多希望从未遇到过,那么会不会各自安好呢...........自牧归荑洵美且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自牧归荑洵美且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