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生命的本质是孤单
小呆瓜果然没有再回来，小南瓜等到了六年级开学，等小呆瓜回来跟她说那件重要的事情，可她终是失望了。
张奶奶频繁回来把小呆瓜的东西几乎全都带去了市里，也给小南瓜带回来一些呆瓜的消息。
例如小呆瓜这次肺炎之后身体变得比以前更虚弱了，一不小心就会感冒发烧，他妈妈正在给他用中药调理身体，平时都不怎么让他出门。
呆瓜病好得差不多以后，他妈妈带他去看了他的新学校，又大又漂亮，教室都在好几层楼上，还有许多他们见都没见过得实验室，图书室，音乐室等等，呆瓜喜欢得不得了，原本怎么都不肯转学的，自那次参观之后态度就变了许多，也愿意跟妈妈讨论转学的事了。
小南瓜听到这些，心里不禁万分失落，她以为小呆瓜会抗争到底，最后终归会回来上学的，可是这样看来，还是城里的学校吸引力比较大啊。
能有什么办法呢？小呆瓜毕竟是个爱学习的乖孩子，给他看到那么多新奇的先进的教学物品，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而且，从叶浩然随随便便就能考第一看来，城里的教学质量也确实要比乡下好，这毕竟关乎一个人的前程，呆瓜妈妈能容忍他多次不肯转学，已经是很尊重他了。
想通了这些，小南瓜原本有些埋怨的心情便渐渐平和下来，尽管万分不习惯，她还是迎来了没有小呆瓜陪着一起上下学的六年级。
说来也奇怪，小呆瓜自从转学去了市里以后，不仅人没有回来过，甚至连信也没有一封。
小南瓜原本想问问张奶奶是怎么一回事，或者让张奶奶提醒小呆瓜给她写信也是好的呀！
然而，每次想好了要说的话，等张奶奶真的回来，跟奶奶她们说起呆瓜在那边怎么努力怎么考试不断进步的时候，小南瓜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好像只要自己说出口就会变成一个拖人后腿的孩子，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仍在原地的自己不要落后小呆瓜太多，虽然不知道他在那边究竟进步了多少，但只要自己一直保持着班级前几名，那么跟他的距离，想必也不会差太多吧？
小呆瓜转学走后，当初打赌的人就只剩下桌小雅、小南瓜和叶浩然。
这里面最高兴的当然是叶浩然，走了这么一个劲敌，他的胜算就增加了许多。
更没想到的是，到了六年级下学期，卓小雅也转学回去了，据说她转去的学校离呆瓜所在的学校只隔了几里路，他们俩是很有可能考进同一所中学的。
不知道为什么，呆瓜的离开并没有让小南瓜特别难受，可卓小雅一走，小南瓜简直难过得睡不着觉。
她并不是对卓小雅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感觉自己被同伴们给抛弃了。
说好了要一起超过叶浩然，一起上初中的，最后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战斗。
而他们，都去了更好更先进的殿堂，只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落后又贫瘠的荒野，任其自生自灭。
这种被抛弃感觉真是久违了，上一次，应该就是妈妈突然离开的那一次吧？
虽然是不同的人，不同的情境，可那种难受的滋味却一点也不比上次少。
被妈妈抛弃的小南瓜只会哭，哭着哭着就习惯了。而被同伴们抛弃的小南瓜呢？却学会了笑，笑着笑着就不说话了。
对，她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了，原本是个话痨的她，现在只会安静地对着人笑，很自然，很甜美的笑。
因了这静美的笑容，老师同学们开始越来越喜欢小南瓜，可她自己却知道，她是越来越孤独了。
……
六年级升学考试的前一天，放学后，小南瓜没有立即回家，她在教室里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走上回家的路。
经过果树林，那里是大片大片的橘子树，上面结着青涩的小果子。还有一些枣树，她和小呆瓜曾经在上面打过枣子吃。
路过小河沟，沟水很清澈，看得见底下晃晃悠悠的水草。在这里，她和小呆瓜一起抓过小鱼小青蛙，洗过脚，踩过水。
一步一步往回走，她发现，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她都和小呆瓜一起走过了千百回，这一路，重重叠叠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找到那个专属于她的隐蔽角落，小南瓜仍旧坐下。
她记得上次因表弟来她不开心也是躲到了这里，然后呆瓜找过来说她心眼太小。
长在周围的狗尾巴草和野花都跟那年一样茂盛，连夕阳都跟当时一样绚烂，只是身边却再也没有一个小呆瓜来说她是个小心眼了。
小南瓜想起和小呆瓜一起度过的六七年时光，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上学放学之路，忍不住很想哭。
并不仅仅因为失去了一个青梅竹马的小伙伴，更因为明天就要去镇上参加小考了，而这次考试完毕后，她就几乎没有机会再走这条小路了。
这种猛然割裂的生活轨迹，叫人如何能坦然接受？更何况，还有一个未知的明天，未知的初中的同学们，他们都好相处吗？要寄宿的话，会很不习惯吗？一个星期才能见一次奶奶，她一个人能承受得住吗？
小南瓜想起自己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
“生命的本质是孤单的，红尘是场漫天尘埃的背景，虚虚绘上些华丽而稍纵即逝的影子，岁月与情义，英雄与美人，逝者如斯夫！”
那时候，她根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好像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
是啊，生活并不能一如既往，她在慢慢长大的时候，也在慢慢失去，失去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然后再适应新的环境，认识新的人，接着再次失去……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最终失去所有的一切……
学校如是，小呆瓜如是，那么奶奶呢？
想到这里，小南瓜实在忍不住，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哭了好久好久，直到眼睛都肿了，太阳也即将落山，才不得不擦干眼泪，慢腾腾起身，准备回家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但我依旧勇往直前（上部完）
快到家的时候，小南瓜远远看到奶奶早已在院子门口张望，想是自己耽搁了太久，让奶奶着急了。
她于是加紧走了几步，把脸上还残留着的一点眼泪仔细擦拭干净，这才朝着奶奶跑过去，满脸笑容道：
“奶奶，我回来啦！”
“好好好，今天怎么这么晚？饭已经做好了，赶紧去吃，等了半天，别凉了！”
奶奶说话的声音仍然洪亮，但小南瓜发现，她脸上的皱纹明显多了也更深了，头发虽然整整齐齐梳在耳后，却仍挡不住那十分抢眼的几缕白发。
小南瓜拉了拉奶奶的手，触感十分粗糙，上面布满了老茧和裂痕，一条一条，如沟壑，似深渊。
“您以后做好了饭就自己先吃吧，别老是等我！”小南瓜有些心疼。
奶奶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吃饭就该一起坐在桌子上吃，这样才是一家人呢，哪有分开一个一个单独吃的？”
嗯，一家人……
小南瓜鼻子又有些酸了。
她忙扭过头，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看到院子篱笆上盛开的一株木芙蓉，随口说了一句：
“这木芙蓉倒是容易活，我不过随手插了一根枝条，竟然都快长成一棵大树了，那年那么大的水也没把它淹死，倒是我和姐姐精心种的好些月季、栀子、茉莉那些都没了。”
奶奶也顺着她的眼光看了一眼，点头道：“是啊，这花命贱，好养，插枝就能活，开的花也大气好看，只要不是故意去砍掉它，估计是不会死的，倒不像你们养的那些小花那么娇娇气气的，不能长久。”
小南瓜有些诧异地看了奶奶一眼，“难道她发现我今天有些伤感了，故意说这些开导我吗？”
可是看奶奶的样子却十分自然，眼睛看着院子里开得姹紫嫣红的鲜花，脸上满是笑容。
小南瓜放下心来，自己都这么大了，不能再让奶奶为自己这些无来由的情绪而操心了。
一阵晚风拂来，带来一缕闻起来十分舒服的清香。
于是小南瓜笑道：“您说那些小花娇气，可它们是真的很好看又很香啊，您不是说过吗？想要得到好的东西，不费点心思怎么能行呢？”
“哈哈哈，”奶奶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还真是长大了，都能拿我说过的话来反驳我了！好好好，有出息。”
小南瓜做了个鬼脸道：“那当然，我都十二岁了！”
是啊，十二岁的小南瓜，已然长大。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是奶奶特意为小南瓜做的营养餐，毕竟明天就是小考了呢！
一个油煎茄子，一个香葱鸡蛋，一个青椒肉丝，一个蘑菇肉汤。
熟悉的菜式，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奶奶家炊饭的味道。
这顿饭小南瓜吃了很多，并不是仅仅因为有肉吃，而是她觉得，这样每天吃奶奶饭的机会好像也会越来越少了，趁着现在还能吃，怎么能不多吃点呢？
晚上，小南瓜看完复习题正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奶奶却叫住她，小心问道：
“丫头，我看你今天好像有心事，是为什么呢？跟奶奶说说吧，别压在心里影响明天的考试。”
小南瓜见奶奶已经发觉，踌躇半晌只得吞吞吐吐把自己的难过和担忧都告诉了奶奶，她甚至说：
“如果我这次考不好的话，我能不能复读一个六年级呢？奶奶，我真的不想上初中，不想离开您！”
奶奶听完，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安慰道：
“孩子，人都是要长大的，即便你留级在这里多待一年，但你明年照样还是要去上初中，长痛不如短痛，你何必要延长这种痛苦呢？更何况，如果你留一级的话，你又如何追赶你经常提起的那些同学？小呆瓜、卓小雅、叶浩然，他们都在勇敢地往前走，你为什么不行呢？”
“是啊，我为什么不行呢？”小南瓜想了想，低声道：“我……我害怕！”
奶奶捏了捏她的手：“别怕，有奶奶在就不用怕，尽管往前走，碰壁了就回来，奶奶就一直在家里等你，你什么都不用怕！你想想，当初你爸妈离开你们的那段日子，多难啊，你和你姐姐都熬过来了，后面还有什么比那更难过的事呢？”
小南瓜想起那一段痛彻心扉，不堪回首的日子，终于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道：
“那好吧奶奶，我一定会勇敢往前走的！”
奶奶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这才是我的乖孙女儿！”
昏黄的灯光下，奶奶和小南瓜这一对相依多年的一老一小，此时都挂着笑脸，安心地靠在了在一起。
……
小考终于结束了，令人高兴的是，小南瓜和叶浩然以并列第一的成绩顺利升入镇中学，他们的赌约也自此取消，二人也终于可以握手言和。
张奶奶那边传来消息，小呆瓜不负众望，考了全年级第三名，顺利进入她妈妈早就看好的一个重点中学，而更令人意外的是，卓小雅也同样考入了那所学校，虽然分数差一些，但他们俩，还是再一次成为了同学。
听到这个消息的小南瓜，内心难免有些苦涩，自己与他们的距离，应该会越来越远吧？
还有一件不知道是喜是悲的事，姐姐中考成绩优异，分数超过了重点线，但妈妈说没钱给她上高中了，想她出去打工。
姐姐为此哭求了好久，想要继续上学，再加上奶奶坚决不同意，妈妈无法，最后只得同意让她进入一所普通高中就读，因为那个高中为了吸纳人才，许她可以免费入学。
经过这件事后，小南瓜和姐姐学习就更加努力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成绩下滑，就会被妈妈叫出去打工。
整个初中，小南瓜都一心放在学习上，其他同学什么早恋，上网，逃课什么的，她一概不知也不理，生活中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几乎忘了自己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少女。
至于小呆瓜，连自己都忘了的小南瓜，在这四年里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象他们那另一个世界，便渐渐地，也不会常常想起他了。
不过，就在中考的前一个月，小南瓜收到一封信：
小南瓜：
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很快再见了！愿中考顺利！
落款赫然是——小呆瓜！
（上部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又有一封信
小呆瓜的这封信，让小南瓜久无波澜的心有了些微的触动。
为什么三年时间都没有联系，这个时候，离中考只有一个月了，却突然写给她这样一封信呢？还说什么应该很快就能见面了？
小南瓜心里一动，确实，很快，她考上高中就也能去市里了。
只是，市里的普通高中、私立高中有那么多，如果说一定能进入同一所高中，那就只能是全市唯一一所重点中学——华旭。
小南瓜当然是要考重点的，考不上重点妈妈估计也不让她继续上学了。
那么小呆瓜呢？根据从张奶奶那里听来的消息，小呆瓜就没出过全年级第三，是那种不用考试就能上重点的。
小南瓜突然有一些颤动起来，是啊，如果两个人都同时考上了重点，那岂不是正如他所说，很快就能见面了吗？
小南瓜拿着这封简单到像是一张小字条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叠起来，珍而重之地夹进了自己的日记本里。
到底自己在期待什么呢？小南瓜其实也并不太清楚自己对小呆瓜的感情，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个曾经的小伙伴了。
这几年来，小学时候的同学实际上已经都不太往来，大家分散在各个班，有了各自的新同学，新朋友，对于往日的老同学，却似乎并不怎么亲近了。
所以，小南瓜有时候想，如果小呆瓜没有转学离开的话，他们俩现在，是不是也成了点头之交？
如今，唯一还陪着小南瓜，跟她形影不离的，就只有袁小敏了。而这个袁小敏也不是属于小南瓜一个人的，她还有一个王明明。
袁小敏和王明明在上了初中之后，不知道怎么关系就突然特别好了起来，做什么都在一起。
这样，也就显得他们三个人的关系特别好一样。平时不仅一起吃饭上课自习，下课了也还要凑到一起说说笑笑。
所以，他们三个在一起，只有别人看着热闹，小南瓜实际上还是孤独的。
也并不是她不想交一些新朋友，只是那个必须考重点的紧箍咒，逼得她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情去想其他。
这样努力而沉默的小南瓜，在其他同学看来，是孤僻且难以接近的，多少情窦初开的小男生，都被她冷淡的眼神，给吓得退避三舍。
因此，“冰山辣椒”——这是小南瓜在初中的绰号！
这天，小南瓜正坐在自己靠窗的座位上认真背着英语单词，突然，从窗外伸进一只手来，把她手里的书给夺了过去。
小南瓜吓了一跳，正想对外面恶作剧的人呵斥几句，一转头，却发现竟然是小学时候的班长——王喧和。
王喧和与小南瓜的同学缘一般般，整个初中三年，他们都没有一年被分在同一个班过。平时偶尔见到了也就点点头打个招呼而已，是很典型的点头之交。
所以，王喧和来找她是为什么呢？小南瓜有些疑惑，却仍然笑道：
“是班长啊？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复习得怎么样啦？”
班长把书还给小南瓜，同时递过去的，还有一封信：
“我啊，就那样吧！我可能不会参加中考了。”
“不参加中考？”小南瓜瞪大了眼睛，“不会吧？为什么呀？我记得上次月考全校排名还看到了你的名字呢。你应该是你们班重点培养的学生吧？怎么突然不参加中考是什么意思？”
班长苦涩地笑了笑：“原因太多了，跟你讲一天一夜也讲不完，反正我打算出去打工赚钱了，至少能供妹妹读书！”
小南瓜低下了头，是啊，这些年，王喧和的父母供他兄妹俩读书，应该是受尽了磨难，王喧和又这么听话懂事，估计不再忍心看到自己的爸妈这么辛苦了吧！
为了让话题不至于太沉重，小南瓜看到和英语课本一起递进来的信，便故意笑道：
“那这封信又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给我的吧？”
提到信，班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给你写信的人都能从这里排到校门口了，哪里轮得到我？这个……是……是给卓小雅的！”
“卓小雅？”小南瓜有些惊讶，“你还记着她呀？都已经四年了，而且……而且给她的信你递给我做什么？”
小南瓜想把信还给他，却又被王喧和推了回来：
“我知道你肯定能见到她，你们都是要考重点的，到时候帮我转交给她就好了！”
小南瓜有些为难道：“话是这么说，可我要是没考上呢？”
王喧和十分笃定道：“没有什么如果，你都考不上，那我们学校还能有几个能上重点的？再说，她和范子成在同一个学校，你跟他总有联系吧，让他帮忙转交也行！不过……”
说到这里，王喧和又有些犹豫，“我听说他们两个是不是……嗯，关系特别好，也有可能范子成不会帮我递信的，无论如何，你还是亲自帮我给好一些！”
小南瓜心里一惊，“他们俩？不可能吧，我没听说啊，呆瓜的奶奶也从没说起过这种事。”
王喧和笑了，一脸“你傻啊！”的表情：
“呆瓜的奶奶怎么会知道呢，这种事情他们怎么也不会告诉自己的家人啊！”
“既如此，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小南瓜还是觉得不可信。
“我也是听其他一些人说的，他们有人也在那所中学，而范子成和卓小雅两个人又实在太优秀，他们经常在一起的话，自然就惹人关注了。”
王喧和这么回答后，见小南瓜神色有些不对，便又解释道：
“当然了，也可能是别人嫉妒他们而传出来的谣言吧，很可能他们就像王明明和袁小敏那样，比别人稍微亲密一些而已。”
听到这个，小南瓜心里更不好受了，她是知道王明明和袁小敏的，不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吗？
班长发觉了小南瓜的异样，只得转过话头道：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也不知道会去多远，去多久，这封信算是对我学生时代的一个告别吧！在这里，我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唯一只有小雅，我……我还是放不下她。所以这封信，麻烦你一定帮我交给她！”
小南瓜把信拿在手里捏了捏，厚厚的一封，很沉。
她叹了口气，望着班长点点头道：
“好吧，我尽力，虽然不知道能不能上同一所高中，但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把信带到的，你放心吧！”
见小南瓜终于答应了，王喧和很高兴：“谢谢你，我知道你们肯定都能考上重点，那么你们又可以在一起成为同学了，你不知道，当年的我，是多么羡慕你们啊……”
王喧和再次谢过小南瓜就走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小南瓜不禁叹息道：
“羡慕我们？可我羡慕的，难道不是他们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见之即闻书香
又到了星期五，下午放学后，小南瓜把吃空了的咸菜罐子，还有周末要做的家庭作业都收拾好装进书包里，然后约上袁小敏和王明明一起，准备回家去。
今天的天气很好，小南瓜的心情也很好。看着身边一直在笑闹个不停的袁小敏和王明明，小南瓜似乎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愉悦。
刚走出校门没多远，小南瓜远远看到前面有个人正在冲着她招手。她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从来没有人来接过自己放学呀？
小南瓜带着疑惑往前走了几步，只见那是个女生，穿了一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运动服，脚上穿着一双纯白的球鞋，普通的发型普通的打扮。
唯一特殊点的，是她在手腕上扎了几条五彩斑斓的橡皮筋，为这身朴素的衣饰增添了几分俏皮感。
再近一些，小南瓜看到的是一张再标准不过的古典瓜子脸，长着一双细长丹凤眼，秀丽挺直的鼻梁，略薄而柔软的樱唇，总是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粉红。
想必是长期的锻炼，使她的身材有一种整体向上的挺拔，虽然瘦，却瘦到恰到好处。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像是一朵开在荒野的百合，恬静优雅，径自绽放，眼角眉梢，无不洋溢着自由浪漫的气息。
“是姐姐！”
小南瓜高兴极了，连忙快跑了几步来到姐姐跟前，拉着她的手高兴得蹦了几下，道：
“姐姐，怎么会是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啦？”
姐姐现在已经是即将要面临高考的考生了，平时都是一个月才回一次家，现在马上要高考，正是紧张的复习时期，她怎么会突然回来？
姐姐把手上拿了好久的一串糖葫芦递给小南瓜道：
“我要回来拿点东西，妈妈写信告诉我，她那边有一个非常厉害的高中老师，每年押的高考题准确率都很高，她叫过去一趟，让那个老师给我把把关。”
“天啊，你要一个人去妈妈那里吗？”小南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去那里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呢，要是路上出了点事可怎么办？”
小南瓜是真的很不放心，姐姐怎么可以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妈妈怎么会突然这么关心她的学习了？
姐姐却不以为然道：“你以为我是你啊？我都已经这么大了，很早就可以一个人出门啦，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虽然姐姐说得轻松，可小南瓜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很不理解道：
“可你不是马上就要高考了吗，这个时候跑那么远的地方不会对高考有什么影响吗？”
姐姐斜着眼睛对小南瓜嘲笑道：“难道高考是最后那几天才努力的吗？我们高考前一个星期都是自由复习时间，学校会特意放假让我们放松一下，这样才能以最好的状态迎接高考呀。所以啊，前期持之以恒的努力才是王道，临时抱佛脚那是不对的！你呀，还是好好担心你的中考吧，可别考不上重点，被妈妈叫出去打工。”
小南瓜撅了撅嘴不高兴道：“我知道的啦，重点，重点，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这三年我真是一心一意扑在学习上，吃没吃好，玩没玩好，更不能像他们一样跑去学上网。我多不容易啊，要是像这样还考不上重点，那没办法，我可能就是一个打工的命了！”
姐姐在小南瓜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安慰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考试的时候好好发挥，别临场掉链子就是！”
“哎呀，姐姐，你就别操心了，小禾那是经常考年级前几名的，如果她都考不上重点，那这个学校估计是没用啦！”在一边的袁小敏突然插嘴道。
“就是，”王明明也跟着点头，“如果小禾都考不上重点，那我们岂不是连中专都上不了？”
小南瓜听到这里倒是笑了，冲王明明眨眼道：“我看你还真是有点悬，小敏可能还行吧，你们俩到时候考不上同一所学校，那可怎么办呢？”
王明明也不介意，回道：“还能怎么办呢？各自安好呗，据说中专的漂亮女生比普高多多了，我可不担心！”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袁小敏作势要去打王明明，王明明急忙跑开，两人越追越远，一路跑到前面去了。
姐姐看着这两个人追逐的背影，皱眉道：“他们还真是一点也不避讳呀，都不怕被父母发现了吗？”
小南瓜对姐姐嘲道：“你还真是老古董，这有什么？只要他们学习成绩好，他们爸妈都不会管的。而且他们只不过是在一起时间比较长，玩得比较好而已，也没什么不妥吧？”
姐姐白了她一眼：“玩得比较好？你还真是纯洁，算了，不知道也好，你得好好学习，等上了大学再谈这些，要让我知道你不老实，看我不告诉奶奶打断你的腿。”
“姐姐，你真是太残暴了……”
……
姐妹俩一路聊着，很快就到了奶奶家附近。
近年来，因为大堤加固加宽的原因，填了许多河边的土地，住在那边的人家便都往里面搬了进来。
因此，奶奶家虽然没有变，但周围的人家却多了好些。
此时正值傍晚，家家户户都在做晚饭，袅袅炊烟从烟囱中冒出，衬着落日，迎着余晖，分外暖人。
姐姐闻着空气中四处飘散的柴禾香味，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真舒服，还是家里的感觉好呀！”
小南瓜也点头傲然道：“那当然啦，哪儿都比不上家里好！我这几年在学校天天吃咸菜，人都快吃成咸鱼了，所以每次回家吃奶奶做的饭都能吃好大几碗，你看我是不是长胖了好多？”
小南瓜说着在姐姐跟前转了一圈，姐姐也认认真真盯着小南瓜看了几眼。
站在姐姐眼前的，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黑黑土土的傻妞了，现在的小南瓜，已经变成了一个白嫩美少女。
同样是美女，小南瓜的眉宇之间却有一种超越了她同龄人的异样美感，淡淡的柳眉，长长的睫毛，亮得让人心悸的大眼睛……
此外，她身上似乎又有一种别人都无法具有的，难以言明的气质，似乎见之即能闻见书香。真真是，此花不与群芳同，凝眸处，别有一段风流。
姐姐端详了一阵，心想小南瓜在这乡下竟能养出这么重的书卷气，真是不容易，不禁连连点头道：
“不胖不胖，哪里胖了，这样挺好的，可千万不要像我这么瘦才好！”
小南瓜看了姐姐一眼，有些忧心道：
“我看你在家吃得也不少啊，怎么如今瘦得只剩一点点细骨头了？你在学校都不吃饭的吗？回去又该被奶奶说了！”
姐姐也叹息道：“哎，有什么办法呢，高中的饭菜比初中好多了，我吃得也多些，可就是不长肉！倒是你，天天吃咸菜，还能长这么胖，真是奇怪了。”
小南瓜听见姐姐说她胖，便很不高兴道：“你看，你看，刚刚还说我不胖不瘦的，转眼又嫌弃我胖，你这人怎么这样？”
姐姐正要回她，却远远看到奶奶已经站在院子外面冲她们招手了，想必是估摸着她们回来的时间，特意出来迎接的。
“奶奶！”
“奶奶！”
姐妹俩边叫着边朝着奶奶欢快地跑过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咸菜吃多会变老
奶奶见姐妹俩一起回来了，高兴得不得了，把家里什么好吃的都搬了出来，生怕忘了什么没给她俩吃上。
姐姐不仅给小南瓜带了糖葫芦吃，还攒钱给奶奶买了一个新的发箍，奶奶那个旧发箍都已经用了十几年，早旧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新的这个好看又好用，奶奶拿到自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连连夸姐姐有孝心。
不过小南瓜却不太开心了，埋怨姐姐怎么不给她也买个漂亮的头绳，她这些年总是用着自己拿毛线缠的橡皮筋，别的同学早就用上缀着各种各样漂亮花朵或动物的头绳了。
姐姐表示很惊讶，她以为小南瓜并不在意那些漂亮花哨的东西，所以每次回来都是给她带好吃的，没想到小丫头也开始爱美了。
于是，姐姐便答应小南瓜，这次去妈妈那里，一定给小南瓜买点漂亮的发夹、头绳以及小饰品回来。小南瓜这才又高兴起来。
晚上，祖孙三人又讨论了一下关于姐姐去妈妈那里的事情，虽然奶奶和小南瓜都还有点不放心，但这毕竟涉及到她考大学的事，她们也不好说太多，只得叮嘱她一路多加小心。
到了星期天下午，吃过午饭后小南瓜和姐姐就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去学校了。
奶奶照例给小南瓜把那三个咸菜罐子装满，一罐腌萝卜，一罐酸菜、一罐臭豆腐，另外再给了她八块钱作为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早上吃五毛钱的早饭，中午晚上分别打几毛钱的青菜吃，剩下的几块钱就买饭票。
姐姐看着这些东西，不禁摸了摸小南瓜的头发，感叹道：
“还好这种每天吃咸菜的日子很快就能过去了，你看你，原本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就是吃这些咸菜吃得头发干枯，面带菜色，要是再多吃几年，我看你就要提前衰老了。”
小南瓜不服气道：“你还不是吃了好几年咸菜，还比我大三岁，以后自然老得比我快！”
“呀，你这个丫头还真是不识好歹，我这是同情你呢，你还咒我老，会不会好好说话啊你？”姐姐作势想要敲小南瓜。
小南瓜连忙躲开，叫着奶奶道：“奶奶奶奶，你快来看啊，姐姐她又要打我。”
奶奶听见叫唤连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捏着几张钱：
“你们俩还真是冤家，没在一起的时候天天念叨着，在一起了又天天吵架，都这么大人了，怎么都还像孩子似的。”
奶奶说着把手上的钱递给姐姐道：
“你说你妈给你寄了钱买车票，但毕竟是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在外面随便做点什么都是要花钱的，这八十块钱你拿在身上防身，万一有点什么事有钱在身上也不用着慌。”
小南瓜看到奶奶一给就给八十大元，心疼得不得了，忍不住抗议道：
“奶奶，你也太偏心了吧，八十块啊，都快够我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了，您这都给她了，我明天用什么啊？”
姐姐也急忙摇着手不肯接奶奶手上的钱：
“您留着自己用吧，妈妈已经寄够了钱，除了买车票的，还剩二十多块给我在车上买盒饭吃呢！再说，我的火车一到站妈妈就会过来接我，我真的不需要用什么钱！”
奶奶见姐姐执意不肯收，便留下那一张五十的，把剩下的三十块直接塞进了姐姐的背包里，不容姐姐再次推辞道：
“那这三十块你无论如何都要留着，这几年都是你妈给你寄生活费，我也没怎么管你，这钱拿着高考的时候吃点好吃的，好好考试，给小南瓜做个好榜样，也让我这老脸上增点光！”
奶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姐姐便不好再推辞，只得收下了，并叫奶奶放心，她一定会好好考试的。
一切收拾妥当后，奶奶站在院子外面，目送着姐妹俩走得不见影儿了，才慢慢退回去。
路上，姐姐拿出奶奶给的三十块钱，分了二十出来，递给小南瓜道：
“那，给你买点零食吃吧，你马上也要中考了，最近在学校也多打点新鲜菜吃，多补充能量，好好考，别让我们失望！”
小南瓜想到刚刚奶奶给姐姐钱的时候，自己还很不乐意，说了那些不好听的话，这会儿怎么好意思接受姐姐给的钱呢？只得忍痛推辞道：
“不用了，奶奶给你的，你留着自己用吧，我自己有生活费，刚好够用的。再说学校食堂每天就那么一桶菜，不是水煮白菜就是水煮萝卜，我也不爱吃。”
可姐姐却完全不理她的说辞，直接把钱塞进她手里，认真道：
“拿着吧，那菜再不好吃也是新鲜的，总比光吃这些咸菜好。二十块钱也不多，等我上了大学，能自己课外挣钱以后，我再每个月给你多寄点钱，你只管安心上学就是。”
小南瓜心里一暖，看到姐姐脸上挂着的，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的笑容，忽然觉得心里也开阔起来。
很快，她就不用过这种吃咸菜的日子，姐姐也会走进她期待许久的大学校门，那时候，还能有什么样的困难，能难倒她们姐妹俩呢？
想到这里，小南瓜抢过姐姐手上的那十块钱，把她塞到自己手上的二十块钱退了回去，对姐姐笑道：
“好，那我等你上大学以后再多给我钱吧，这十块钱你留着帮我买个漂亮的发夹，大城市的东西，肯定比这里的好！”
姐姐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道：“你这个鬼丫头，我都还没动身呢，你就净想着你的发夹了，行吧，我肯定给你买个最漂亮的，你就放心好了！”
小南瓜一直把姐姐送到了去市里的班车上，自己才慢慢走回学校。
到了寝室，袁小敏以及其他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先到了，大家正约着一起去提水，顺便打饭。见到小南瓜来了，袁小敏便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小南瓜感觉自己好像不太饿，就说不想吃晚饭了，让她们先去，她待会自己去提水。
把床铺好，带来的东西整理完毕后，小南瓜就拧着水桶准备去食堂前面提水。那里有一排水龙头，大家平日洗漱要用的水都是在那里提，甚至平日喝的，也都是那里的自来水。
至于开水，那也就是在极寒冷的冬日里，才偶尔有那么几天可以打。在没有开水的日子里，即使是冷得桶里的水都结冰了，大家也还是得敲开面上的冰，舀出里面的水来洗漱。
所以，整个初中，小南瓜最怕的就是冬天，想想都能冻得牙齿打颤。
“还好，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小南瓜开心地想。
她拧着桶，哼着歌儿，刚下楼，手上的桶就被等在楼下的一个男同学给抢了。
“提水吗？我帮你！”
是黄树辉，她们班的团支书。
第二百章：冰山裂了一丝缝
小南瓜被吓了一跳，她真是觉得怪了，怎么最近总是会被人吓到？
小南瓜和黄树辉也算熟悉，毕竟都是班干部，比普通同学关系还是稍微亲近一些，但是也还没有熟到让对方帮忙提水的地步，他怎么会突然过来提出这种要求呢？
小南瓜见自己的桶已经被对方抢过去了，便不好意思再抢回来，只好弱弱地拒绝道：
“这样不好吧，我自己去提就好了，也不是很重，我也提惯了的。”
黄树辉却没理她，拿着桶直接就往食堂方向走去，小南瓜没办法，也只好跟了上去。
到了打水的地方，小南瓜想要抢过桶来，却还是被黄树辉给挡了回去，并对她道：
“帮你提个水而已，你没必要这么介意吧？”
小南瓜摇了摇头，严肃道：“虽说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没什么，可毕竟是男女有别，你这样让班上同学看到了多不好，都快要毕业了，你还嫌自己的谣言不够多，还要再加一条吗？”
黄树辉轻轻一笑，道：“哦，你也知道那些都是谣言了，既然是谣言，多点少点有什么关系，再说，正是因为快毕业了我才要这么做呢！”
小南瓜不解，“快毕业了才要这么做？为什么？”
黄树辉没有回答她，直接把桶放到那一排水龙头其中一个的下面，拧开水龙头开关，让水慢慢流进桶里。
此时来打水的人很多，七八个水龙头全都开着，所以水接得异常缓慢。
看着那细弱得像是一根面条似的水，以及十分淡定站在那里接水的黄树辉，小南瓜有些焦躁起来。
要知道，这黄树辉在学校虽然不是什么校级风云人物，可十分低调的他在整个初三年级还是很有些名气的，不是因为长得帅，也不是因为学习成绩特别好，而是因为他是曾被学校劝退学生中成绩最好的一个。
是的，这个看起来清秀帅气，成绩中上，显得很乖的男生，却因为多次打架斗殴被学校劝退过，还是他在小学当老师的父母拜托了好多关系，才让他重新入学。
学校的老师对这个学生也很是不理解，因为他平时看起来实在太正常了，在班上从来不逃课也不捣蛋，成绩也总在前十名以内，一般这种学生，应该是老师们最放心的一类才对，可黄树辉却不是，他总是会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情况下，跟宿舍的人、高年级的人以及外面的人打架。
前面几次老师们还以为他是被人欺负了奋起反抗，只小小警告了他们就算了，可后面又打了好几次，而且有几次斗得实在太严重，把学校食堂的玻璃都打碎了，这才不得不劝退了好几个，其中也包括黄树辉。
那次劝退效果还不错，当初三上学期黄树辉再次回来后，就再也没听见他打架的消息了，倒是经常收到女生情书的消息越来越多。
鉴于他表现不错，学习成绩也还行，初三下学期，老师就让他当了班上的团支书以示鼓励，到了这个时候，小南瓜才开始跟他有些交集。
所以，今天他来帮她打水的事儿，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小南瓜整个初中三年都是清清白白的，在这风言风语满天飞的中学里，那可是很不容易的，她可不想自己的一世英名就因为这一桶水而毁于一旦。
当那桶水终于接满了一半的时候，小南瓜越过黄树辉飞快地把桶拧了起来，对他说了声：
“谢谢你帮我打水，你不用送了，待会见。”然后转身就走了。
可还没走出几步远，黄树辉突然很大声地叫了一句：
“严小禾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叫得实在太嘹亮，不仅打水处的同学被惊得全都看向他们，连在前面食堂打饭的同学也都跑了出来，想看看又发生了什么热闹事儿，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正在打饭的袁小敏她们。
小南瓜被他这一声喊，惊得头脑瞬间空白，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感觉到来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小南瓜站在那里背对着黄树辉，走也不是，回头也不是，只觉得背脊发凉，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终于，她在心里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骂了万万遍之后，才不得不捏着拳头，僵硬地转过身去，用她有史以来最为凶狠的眼神盯着黄树辉，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蹦出来：
“你、干、嘛？”
小南瓜生怕黄树辉脑子短路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她脑子转得飞快，都已经想好了，如果他真的要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那她就会毫不犹豫把这半桶水泼出去，以证自己的清白。
可谁也没想到，闹了这么大动静之后，黄树辉却对着小南瓜轻轻一笑，道：
“没事，我就是想叫你一声。”
小南瓜觉得，这时候如果有一把隐形飞刀的话，她肯定毫不犹豫就冲着对方心口插过去。
可惜……这不是武侠世界。
她只得忍着内伤，假装镇定地挤出一丝笑容，回道：
“哦，那请你下次小声点，会吓到别人的，我走了，拜拜！”
然后，小南瓜就在大家或疑惑或嘲笑或暧昧的眼神中，提着半桶水，尽量保持正常的速度，艰难地回到了宿舍。
这个冰山辣椒终于破天荒闹出了这么一丁点动静，简直就像是万年冰山裂了一道缝，宿舍里的人当然不会放过她了。
尾随而回的袁小敏她们像是审犯人一般，把小南瓜围了个密密实实，逼她交代跟这个黄树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可怜见，小南瓜自己都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如果现在有人来告诉她刚刚那个人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她愿意用她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天天请吃大肉包子。
对于一头雾水的小南瓜，严刑逼供当然是没有结果的，可大家那一颗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如何能按捺得住，在小南瓜这里问不出结果来，就只能去问另一位当事人啦。
于是，这一群平时不到铃响不去教室的姑娘们，今天连吃了晚饭的饭盒都不愿意洗了，急急忙忙约着一起，提前近一个小时回到了教室。
第二百零一章：什么时候了还有脸笑
很遗憾，兴致勃勃的袁小敏们跑到教室，却发现黄树辉根本不在。
也是，她们女生都要等到打铃才回教室，男生们就更不愿意提前来了，除了个别那几个学习成绩特别好的，其他人基本都是在网吧待到最后一秒钟。
扑了个空的女孩子们很失望，一时又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好消遣，便六七个人凑到一起猜测小南瓜和黄树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们讨论得热烈，陆续进入教室的其他同学自然也产生了好奇心，便也一个接一个地凑过来，问她们究竟出了什么事。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一个小时之后，几乎全班同学都知道了她们在打水处发生的事情。
在这紧张的考前时刻，大家都被各种密卷考题折磨得死去活来，因此，这一点点八卦仿佛一场大雨浇在久旱的土地上，蒸腾起滚滚热浪，孕育出勃勃生机。
大家都看似正常地坐在教室里，实际上眼睛都暗暗盯着门口，就等着两个当事人进入教室后，能再掀起点什么浪花来。
小南瓜呆呆地坐在宿舍里，实在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这个事情。
你说有什么吧？好像别人也没干嘛！但你说没什么吧，好像又有点什么不一样了，至少再也不可能用以前那种心平气和的态度去面对黄树辉了。
还有那些八卦的姑娘们，也不知道她们会怎么传这件事，以她们那八卦的本事，没什么事都要被她们说出点什么来。
这可怎么办呢，小南瓜望着外面一点一点暗下去的天色，真是一点也不想动身去教室。
终于，熬到自习课的铃声响了，小南瓜才不得不起身离开宿舍，慢腾腾往教室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过去肯定是迟到的，不过一般周天晚上的自习，老师都不太管，这个时候过去的话，至少不会被人围着问七问八了。
此时，天已经全黑，宿舍区这边只剩下几盏路灯亮着，昏黄昏黄的，一个人走在这里还真有点害怕。
与宿舍区这边相反，教学区那边正是灯火通明。
从窗户外面往里看，教室里坐着的都是满满的学生，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或微笑、或沉思、或忧愁、或兴奋……无论何种样的表情，只要是从他们脸上显出来，都是令人神往的。
初三年级的教室又与其他年级不同，大家的课桌上多了许多堆积成山的课本、习题和试卷等，大家将这些书整整齐齐地摆在课桌上，好像桌上的东西越多，心里就越觉得踏实一般。
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还写着中考倒计时，那个白色的数字此时已经由上周五的18变成了今天的16。
黑板报的上方挂着一条红色的横幅，上面是激励大家努力学习的标语——“今朝汗洒书本，明日笑映容颜”。
小南瓜记得，那横幅还是她和班长一起挂的呢，而那时候，黄树辉则正在下面办黑板报。
正如小南瓜所想，老师还没到，同学们虽然都自觉地在自己座位上坐着，可大部分都没在安安静静自习，而是交头接耳，前后左右地小声说着话。
这些小小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倒像是一段令人安神的白噪音。
很好，一切如常。
小南瓜轻轻松了口气，正准备从后门进去，后背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又被吓一跳的小南瓜回头，发现来人赫然又是黄树辉。
小南瓜脸都绿了，忍不住气道：“你今天到底是干嘛啊？我没招你惹你吧？”
黄树辉笑道：“没有没有，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别生气。”
小南瓜没好气道：“我怎么可能不生气呢，你要开玩笑也换个人，我可不是喜欢跟人随便开玩笑的。”
黄树辉摸了摸头发，有些羞涩道：“嗯……也不，不完全是开玩笑吧，我……嗯，等考完试，我能单独跟你说说话吗？”
小南瓜一下子脸红了，正要拒绝，却听到后面传来班主任杨老师的声音：
“你们两个站在那里说什么？上课铃响了多久了你们没听见吗？快点进去，像什么样子！”
老师的声音不算大，可在这安静的过道里，她那悦耳的女音却是显得十分清晰而突兀，导致在教室里面自习的同学也听得一清二楚。
小南瓜的脸更红了，但也没办法解释，只得狠狠瞪了黄树辉一眼，然后推门进去。黄树辉倒也不避讳，跟在她后面也进去了。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爱闹事的挑头“噢”了一声，班上就爆发出一阵笑声，还有零星的掌声。
小南瓜在众目睽睽之下低着头飞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接着老师就从前门进来了。
听到这一阵喧闹，杨老师把黑板擦一拍，怒斥道：
“笑什么笑，闹什么闹，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脸笑？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吗？那套黄冈密卷错题都弄懂啦？考试都能考高分啦？学习学习不认真，看热闹倒是很积极，你们要是保证都能考上高中，我让你们在教室里唱卡拉ok都行，不能的话，就都给我静下心来学习，听到没有？”
“那谁，王超，你没听到我的话吗？你这次摸底考了多少分你自己说说，还有脸笑！”
看到教室里终于完全安静下来后，老师把手上复印出来的一套卷子分成四份发给每个组的最前桌，让大家一个一个往后传，然后严肃地布置任务：
“这是我周末特意去市里的重点中学弄的一套卷子，复印给你们做，今晚考语文，明晚考数学，后天考英语，你们可要好好做，下自习之前做完交上来，做不完别睡觉，我明天就要给你们讲。”
老师话音刚落，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课堂又响起了大家此起彼伏的小声抱怨。
“哎呀，又要考试，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天到晚试卷试卷，我都快疯了！”
“就是，看到卷子我都想吐！”
“算了，再忍个十几天就解脱了。”
……
小南瓜听着大家小声的议论，心里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老师这可算是救了她一回，大家忙着抱怨考试，就不会再有人关注她和黄树辉了。
第一百零二章：老师你要相信我
这一套语文卷子题目出得还算正常，不比那黄冈密卷什么的刁钻，正好作文题目也是在小南瓜的准备范围内，因此她做得很快，做完后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提前十几分钟就交卷了。
小南瓜做得快也是想早点交卷早回宿舍，这样就不会留给大家跑过来笑话她的时间，估计像这样子冷几日之后，同学们就会慢慢忘了这件事，再接着就是中考了，然后大家一别两宽，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啦。
可是，交完卷子还没转身呢，杨老师就叫住她道：
“你做完啦？那就出来一下，我想跟你谈一谈。”
小南瓜心里一冷，心想不会是因为今天这场闹剧，老师要批评自己吧？
也不等小南瓜多想，老师就已经起身打开门，走到走廊扶手边等她。
小南瓜咬咬牙，虽然万分不情愿，也不得不跟着老师走了出去。
意外地，老师的样子并没有小南瓜想的那么吓人，反倒是对她微微笑着，很和蔼地问她：
“你跟黄树辉关系很好吗？”
小南瓜一窒，心想果然还是要说这个，便连忙摇摇头道：
“不好，我们之前也就是班会啊班里组织活动的时候联络一下，平时都没什么往来的，他今天突然这样找我说话，我也觉得很奇怪呢！”
“哦？”老师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小南瓜：
“嗯……没什么关系就好！不过，严小禾啊，老师跟你说，你看里面的这些同学，大家现在都坐在一个教室里，可是很快，大家会去到不同的高中、中专或是社会上去，紧接着高考又会淘汰一批。最终呢，这里面能进入大学的恐怕不会超过十个人，而大学也分个三六九等，所以，再过十年你再看，这些同学们又都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呢？大家的层次地位又是怎么样的呢？所以啊，那些在初中就早早谈恋爱的学生，将来，他们又各自在哪里呢？与其这么折腾一番，不如以后上了大学再一心一意找个好的。其实班上有些人的事，老师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这种事情没抓到实际的把柄也不好管，只能偶尔找他们谈谈话，但听不听也只能看他们自己了。可是你不一样，你是班上的学习委员，老师希望你能听进去，你们还太小了，承受不起这些，等上了大学，那里多的是和你同样优秀的学生，那时候，随便你选一个，也不会比现在选的人风险大……”
听着老师越说越离谱，好像笃定她跟黄树辉真有什么似的，小南瓜急得都要冒汗了，只得粗暴地打断老师道：
“老师，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跟黄树辉真的什么都没有，就是他发神经然后同学们瞎起哄，不信您可以去问袁小敏，或者问黄树辉本人都可以。”
杨老师见她说得斩钉截铁，便信了她几分，终于满意地笑道：
“好好好，我相信你，只是看你们俩今天进教室的时候有人起哄，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找你谈谈。老师也知道你不是那种随便跟男生瞎玩的人，况且很快就要中考了，这可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虽然以你的成绩考重点是很稳的，但正因为稳，就更不能掉以轻心，在这种关键时刻受到什么影响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小南瓜急忙点头：“我知道的老师，考上重点高中是我目前最大的愿望，不会有什么让我分心的。”
“好！”老师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是我们班的尖子，而且作文又写得那么好，以后是可以有所作为的，可别浪费了自己这块好材料，你进去吧，顺便把黄树辉叫出来。”
小南瓜听到这一句总算松了一口气，急忙谢过老师后就进了教室，然后故意用一种十分生硬的语气对黄树辉喊道：
“黄树辉同学，老师叫你出去一下！”
“嘘——”
小南瓜话音刚落，不知道是谁就吹了一声口哨，大家便又笑了起来。
她正要斥责回去，却看到黄树辉两步走到那位同学跟前，一句话没说，直接就是一拳打在那同学的脸颊上。
黄树辉人高马大的，这一拳下去，立刻就把那位同学掀翻在地，连累周边好几个桌子也乱成了一团……班上立刻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杨老师听到吵闹，急忙回到教室，快步走到被打同学跟前，拉起他，确认他没什么事后，才走到黄树辉跟前，狠狠在他头上扇了一下：
“干什么，你干什么？翻天了还？你当老师我是死的吗？当着我的面还敢打人？跟我到办公室来！”
临出门前，老师又回头叮嘱学习委员也就是小南瓜道：“严小禾你替我把卷子都收起来送到我办公室！”
“好的，老师！”
小南瓜答应着，然后满心忐忑地目送着黄树辉和老师一前一后离开了教室。
老师一走，班上立刻又乱成了一锅粥，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猜测黄树辉究竟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大的脾气，又将会受到学校什么样的惩罚。
跟小南瓜熟的一些同学更是直接跑到她跟前来，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南瓜也是有苦说不出，只得一概不理会，只催促大家赶紧把卷子交上来，她好送去老师那里。
其实，在学校里，像这些八卦的事情也并不是很少见，班上有好几对都几乎是半公开状态了，只不过这种事情发生在严小禾与黄树辉身上大家就觉得格外突兀。
他们俩一个是学习委员一个是团支书，严小禾更是班上的尖子生，且平日里都是独来独往不苟言笑的。
而黄树辉身上又有着很多谜一样的传说，更招惹了许多有猎奇心理的女生的爱慕。
这样的两个人，突然擦出来这么不寻常的一点火花，大家自然抱着一百八十度的热情去关注了。
见班上实在吵得不成样子，班长刘云伟这才不得不拿出班长的威信来，大声叫着让大家安静，并配合严小禾赶紧把卷子收上去。
在班长的协助下，严小禾好不容易花了比平时多好几倍的时间终于把卷子给收齐了，想着还要跑一趟办公室，又要看到那个杀千刀的黄树辉，心里真是一阵发堵。
唉，最近真是撞小人了吧，运气怎么这么背呢？
第二百零三章：祥瑞端午节
对于这次黄树辉打人的处置结果，并没有像其他人想的那么严重，老师只让他给被打的同学道了个歉并保证再也不打架就完了。
据袁小敏分析，肯定是因为即将要中考了，老师不希望这件事引起太大的动静，影响打大家备考的情绪，所以就这么小惩大诫一番就算了。
小南瓜还挺遗憾呢，她真是特别不喜欢那些动不动就打人的同学，像个定时炸弹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了。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对爸爸的印象，也是这么一言不合就动手，他和妈妈打架的场景，很长一段时间都像噩梦一样缠绕着她。
所以，她挺希望学校能够严惩黄树辉，最好是全校通报批评，这样他才能长记性，说不定从此以后就不会这么暴力了。
这件事过后，小南瓜和黄树辉又回到了从前的相处模式——非必要绝不交流。
黄树辉也表现得很正常，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既然两个当事人都没什么交集了，其他看热闹的人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渐渐地也不再提起。
只不过，小南瓜偶尔会想起，那天在走廊里，黄树辉说的那句“中考完了之后聊一聊”究竟是随便说的还是认真的呢？
而且，当时因为老师的关系，自己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那到时候他来找自己该怎么办？
虽然这个问题有那么一丁点纠结，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考试，小南瓜只想了几回便丢在脑后，一心扑在学习上了。
……
周三这天是端午节，学校放了一天假，小南瓜特别高兴，因为又能吃到一年只能吃一次的粽子了，特别是奶奶包的粽子，又香又弹，蘸着糖吃别提多美味了，光想想都要流口水。
一路吞着口水回到家的小南瓜，果然看到奶奶已经在厨房准备着包粽子了。
只见那桌子放着一碗亮晶晶的蜜枣、一盆白花花的糯米、厚厚一叠的苇叶，还有一扎绑粽子的蔺草。
“哇，奶奶，怎么今年包粽子还加蜜枣呢？往年好像都没有啊！”
小南瓜扔下书包就跑到桌子跟前，伸手拿了一颗蜜枣直接丢进嘴里。
奶奶忙把她的手一拍，嗔道：
“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馋，我这蜜枣都是有数的，一颗对应一个粽子，你这吃了一个岂不是有一个粽子就不能包枣子啦？”
“哎呀，这有什么关系，白粽子沾糖就很好吃啊，干嘛还要放蜜枣？而且您今年也包得有点多了吧？”小南瓜有些奇怪。
奶奶解释：“我也是听前面那些婆子们说的，说是大城市都时兴这种吃法，我就特意买了点蜜枣回来给你们试试。而且这周末你姐姐高考完不就回来了吗？我多包点留给她也吃一些！”
“哦！”小南瓜点点头，舔了舔手指上沾着的蜜糖，“也不知道姐姐在妈妈那里有没有见到那个老师，说得那么神，要是考题押不中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奶奶也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她的学习我是从来没操心过的，好好考就行了，非要这么折腾一下，怪累的。”
小南瓜听完眼珠子转了转，然后跑去过抱着奶奶的胳膊笑眯眯道：
“那我呢？您觉得我能考上重点吗？”
奶奶盯了小南瓜一眼，故意皱眉道：
“你啊，脑子太笨，当初多艰难才把学习搞上来，不能跟你姐姐比，你要好好下功夫才是！”
小南瓜不高兴了，嘟着嘴巴道：“奶奶偏心，什么都是姐姐好，我明明挺厉害的！”
奶奶看着小南瓜那小委屈的样儿，忍不住笑道：
“行啦行啦，都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爱撒娇，我知道你厉害，厉害就考个重点给我们看呗！好了，别杵那儿了，来帮我包粽子吧！”
“诶，好！”小南瓜这才喜滋滋地帮奶奶一起包起粽子来。
小南瓜学着奶奶的样子，先拿了两片苇叶，将其卷成一个尖尖的圆筒状，再放进去一勺糯米，接着放进一颗蜜枣，然后用糯米将蜜枣埋住，最后再用筷子在放好的糯米里面戳一戳。
据奶奶说，这样戳一下能让包出来的粽子更加紧致、有嚼劲。
糯米戳好后，小南瓜便将叶子卷筒后余下的部分往下一折，正好盖住糯米，然后再往后折两下，这样整个粽子就被包得严严实实了。
接着就要把粽子捆起来，小南瓜用左手稳稳捏住包好的粽子，右手麻利地给它缠上蔺草，再紧紧地打个结……
叮咚
一个青翠幽香，手感紧实的粽子就包好了。
就这样，那些白花花的糯米在小南瓜和奶奶的巧手下，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了长着尖角的大粽子。一扎一扎地吊在椅背上，只等着下锅了。
奶奶把灶烧起来，放了一大锅水，然后把粽子全部丢进去，等粽子煮得差不多的时候，还可以再放几个咸鸭蛋一起煮。
是的，这里的端午节不仅要吃粽子，还要吃咸鸭蛋呢。
随着烧煮的时间越长，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浓郁的柴草香，清新的粽子香此消彼长，轮流往小南瓜鼻孔里钻，惹得她肚子里的馋虫耐不住开始呱呱叫起来。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粽子和咸鸭蛋都煮好了，小南瓜迫不及待地催着奶奶揭开锅子，将粽子挑了出来。
一串碧油油的粽子热腾腾地出现在眼前，不断散发着苇叶煮熟后特有的清香。剥开粽叶，里面的粽肉雪白莹润。咬一口，香糯q弹，别提多美味了。
小南瓜开心极了，忍不住唱起奶奶从前教的一首童谣来：
“棕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处处都端阳。”
小南瓜清脆的声音配上朗朗上口的童谣，让这一间小小的厨房在这一刻变得生动了起来。
好像此时此刻并不只有小南瓜和奶奶，而是有许多亲朋好友相聚在一一起，大家一起欢庆这美好的端午节，共品这一串香甜美味的端午粽。
祥瑞的日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温暖……
只是，美好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周五小南瓜再次回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满脸哀愁的奶奶。
第二百零四章：电话疑云
这周五一到家，小南瓜就感觉不对劲，因为平时她回来奶奶都会笑得特别开心，那种欢喜是打心底里散发出来的，一看就能知道。
可今天，奶奶虽然也是笑着出来迎接她，可那种笑明显就很勉强，淡淡笑两下就没有了，也不怎么跟笑南瓜说话。
小南瓜觉得很奇怪，奶奶这是怎么了？最近好像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吧？难道家里又缺钱了？
“奶奶，你今天怎么了，好像愁眉苦脸的？”小南瓜在帮奶奶择菜的时候看着奶奶紧皱的眉头，忍不住便问了出来。
奶奶又勉强笑了一下，回道：“没什么，就是……就是，可能头痛的小毛病又犯了，稍微有点不舒服。”
“哦，那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好像很久没看到您头痛了。”小南瓜有些担心。
“不用不用，一点小问题，现在已经好了！你择菜快一点，弄完了拿去井里洗一洗，我这里要炒了。”奶奶转移话题催促着。
“哦，好！”
小南瓜嘴上答应着，手上却快不起来，她看着奶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总觉得她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第二天，张奶奶过来找奶奶借点东西，走到院子里先遇到了正坐在门口树荫下看书的小南瓜。
小南瓜看到张奶奶连忙礼貌地问了声好。
张奶奶答应着，看着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小南瓜，不禁感叹道：
“真搞不懂宏明他媳妇是怎么想的，这么乖的两个丫头，学习成绩又好，好好供着上大学以后不是享不完的福吗？真是作孽，哎！”
小南瓜听这话有些不明不白的，忙问：
“张奶奶您说什么呢？我们姐妹俩肯定是要上大学的呀，我姐姐今天正在高考呢，她肯定能考上的，您不用担心！”
张奶奶见小南瓜这么说，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呀？”小南瓜一脸无辜地看着张奶奶。
“你不知道你姐姐昨天打电话来说……”
“张婶子来啦？快进来坐，别跟那丫头在外面胡扯。”
小南瓜正要听张奶奶说什么，奶奶却从里面出来了，还打断张奶奶的话，把她强行请进了屋里。
张奶奶见奶奶这个架势，也明白了些什么，便住了嘴，不再跟小南瓜聊这些，直接找奶奶拿东西去了。
小南瓜自然不笨，看她们这个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而且张奶奶家前年装了一个电话，姐姐就从来也没打回来过，也就妈妈打过几次。今天就是高考的日子，昨天打电话回来肯定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奶奶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等张奶奶走后，小南瓜急忙跑去问奶奶：
“奶奶你告诉我，姐姐打电话回来说什么了？她今天不是要高考吗？您干嘛要瞒我呢？”
奶奶又挤了个很勉强的笑容出来，敷衍道：
“没什么，就是告诉我她平安回来了，准备好好考试，叫我放心，不然还能说什么？”
小南瓜皱着眉头，不是很相信：“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等你中考完了你可以自己问她嘛！”奶奶淡淡道。
小南瓜想了想：“那倒也是，我自己问她就是了，不过不用等到中考完，她明天考试完自然就回来了，我还等着她给我买的漂亮发卡呢。”
想到很快就能拿到姐姐从大城市买回来的漂亮发卡，小南瓜心情又好了起来。
“这……那个……你姐姐说，她说考完了不想太早回来，她要去同学家玩一段时间，等你中考完了再回来，不然她一个人回来也没意思。”奶奶突然有些慌张地解释。
“不可能吧？奶奶你又骗我，姐姐从来也不会在同学家玩这么久，离我中考还有两个多星期，她去谁家能去近二十天？”小南瓜真是一点也不信。
“……哦，我知道了，她不会是没给我买发卡，怕回家来骂她吧？”小南瓜突然笑道。
奶奶却叹了口气，摇摇头，只道：“谁知道呢，反正你好好准备你自己的考试，其他的事情别想那么多，一切等考完之后再说吧！”
奶奶说完，不再理会小南瓜，自己一个人去田里干活去了。
小南瓜在家左思右想，觉得这个事情越想越奇怪。
首先，姐姐高考前一天肯定在学校里，那么她是从哪里弄的电话打回来？她记得姐姐说过学校小卖部里打电话特别特别贵，拨通就要五块钱，后面一分钟再加两块。所以她根本没必要为了报个平安就花这么多钱打个电话吧？
其次，姐姐虽然有几个要好的同学，可那些同学也都是住在其他乡镇的，她根本没有住在市里的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啊，所以，她难道要跑去其他乡镇玩？这更加不可能了，她了解姐姐，姐姐从来不会像这样随随便便住到别人家里这么久，她一向都不爱给别人添麻烦的。
最后，就是奶奶的态度太奇怪了。即便姐姐打电话只是报平安，不回家也真的是去同学家玩，可奶奶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就总是这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如果是关心姐姐的考试情况，那也应该是紧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显不开心啊。
这么一分析，小南瓜已经笃定这件事绝对没这么简单，既然奶奶不肯告诉她，那她就只能去找张奶奶或者问妈妈了。
小南瓜想到这里，立刻扔了手上的书本，跑去房间把自己存了好久的零用钱取了出来，然后就跑到张奶奶家。
张奶奶此时正在家里喂鸡。
自从小呆瓜上初中之后，张奶奶就很少去市里了，她总说市里太吵闹局促，还是乡里自在。
可能是一个人有些寂寞，所以她养了许多鸡啊鸭啊鹅什么的，还养了一头猪，每次去市里都会带去好些家畜，说是给小呆瓜补身子。
看到小南瓜来了，张奶奶忙跟她招呼道：
“哟，小南瓜来了，你快坐着，去看电视也可以，我去拿点吃的给你。”
第二百零五章：委屈了你姐姐
小呆瓜走后，小南瓜已经很少来张奶奶家了，只偶尔奶奶叫她帮忙借点东西的时候她才过来一下。
所以，张奶奶每次看到她来，就总是十分热情地给她拿吃的。不过，小南瓜今天却没有心情吃东西。
“我不吃了张奶奶，我来是想问问您，我姐姐昨天打电话来说什么了，为什么我奶奶弄得神神秘秘，还很不开心的样子？”小南瓜开门见山道。
“这……这个，”张奶奶有些为难，“这你问你奶奶就知道了吧？”
“可我奶奶不告诉我呀，不然我也不会来找您了。”小南瓜回答得很实在。
“你奶奶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你问我也没用啊，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奶奶不怪死我吗？好孩子，也没什么事，快别问了啊，我给你拿点呆瓜她妈带回来的凤梨酥吃，特别香，你等等啊！”
张奶奶说着就准备去拿凤梨酥，可小南瓜却直接拉住她道：
“您不告诉我也可以，那我借您电话打给我妈问一下吧，我想我妈肯定是知道的。”
小南瓜从兜里掏出那零零碎碎的七八块钱，递给张奶奶道：
“我知道打电话很贵，这些钱可能不够，但我一定会很快说完的，您别告诉我奶奶，行吗？”
看小南瓜那坚持的样子，张奶奶没有接她手上的钱，良久才叹了口气道：
“好吧，那我告诉你吧，何必要花这个钱呢，反正你迟早也是要知道的，早点知道早点消化，别正好在考前几天知道了，那才真是对考试有影响。不过，你要答应奶奶，不管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你都一定要好好考试，好吗？”
“好，我答应您！”小南瓜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张奶奶看了她半晌，终于叹息道：“唉，这件事其实也跟你没多大关系，主要是委屈了你姐姐。”
“委屈我姐姐？姐姐怎么了？”小南瓜的心忽然有点揪了起来。
“你姐姐今天是参加不了高考了，你妈妈没让她回来。”
“轰！”
张奶奶很平静的一句话，却像个炸雷一般在小南瓜脑子里炸了开来，震得她呆立当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张奶奶继续道：“据说你妈妈在那边给她找了个很好的工作，是什么老总的秘书，每天坐办公室，就端端茶倒倒水的，又轻松又挣钱。你奶奶当时也是生了好大的气，表示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把你妈妈臭骂了一通。但你妈也有她的道理，说是很多大学生出来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不好好把握以后会后悔什么的。你奶奶虽然气，却也说不过你妈，而且即便当时让你姐回来，她也赶不上今天的高考了。所以你奶奶也没有办法，只放了狠话，让你妈好好照顾你姐，若有个什么委屈的，一定拿他们算账。”
小南瓜还是没有作声，张奶奶见她呆呆的样子，便安慰她道：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听你姐姐当时说话的样子，好像也并没有很伤心，只是略微有些遗憾吧！好在你妈也不是让她去流水线上当工人，能正儿八经坐办公室也还算不错了。”
“不！我姐姐不可能不伤心的，她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上大学，这都已经走到最后一步却走不了了，她怎么可能不伤心呢？”小南瓜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肯定是我妈跟她说了什么，她为了不让奶奶担心才这么平静。”小南瓜突然道：“昨天是我妈和我姐一起打电话回来的吗？”
“是啊！”张奶奶见小南瓜情绪激动，有点被吓到了，忙点头道：“她们一块儿打回来的，你姐姐刚过去，人生地不熟的，肯定要你妈妈带着的！”
小南瓜听见，忙硬把手上的钱塞到了张奶奶手里，“不行，我一定要给她们打个电话，问清楚，这个钱不够我以后攒了再还给您，您一定让我打，好吗？”
小南瓜此时的情绪已经非常不稳，抓着张奶奶的手都有点抖，张奶奶见状真是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多嘴告诉她这个事儿，待会还不知道她奶奶要怎么责怪自己呢。
于是张奶奶又把钱推了回去，苦口婆心道：“孩子，不是张奶奶不给你打这个电话，我是怕你打了又生气，你马上也要考试了，这……这又何必呢？”
小南瓜忍着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咬着嘴唇倔强摇头道：“不，我只要问清楚就没事了，不会影响我考试的，您放心好了，我求您了，您要是实在不给我打，我就只能去镇上了，张奶奶……”
“好了好了，你去打吧，电话就在房里，你去吧去吧！”
张奶奶心软，最受不得别人的哀求，只好答应了，并仍然把钱推回给小南瓜，“我还要你什么钱，留着钱自己买点好吃的，你只管去问，问清楚，别管时间！”
见张奶奶答应了，小南瓜忙道了声谢谢，转身就冲进房里，拿起了电话。
07**——8327***-
按到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小南瓜的手顿了顿，似乎有点不敢按下去。
她有点怕，怕这个消息是真的，又怕听到姐姐失望的声音，也怕听到妈妈的责备。
停了好一会儿，小南瓜定了定神，终于鼓足勇气，按下了那最后一个数字——7。
“嘟——嘟——嘟”
电话里传来均匀缓长的回声，证明电话已经接通了。
不一会儿，小南瓜听到电话被接了起来，然后传来一个女声：
“您好，这里是**厂生产车间，您有什么事吗？”
“你……你好，我……我是**珍的女儿，我找她有事，您能帮我叫一下吗？”
“哦，好，你稍等一下！”
“嗯，好！”小南瓜答应着，然后听到对方不知道跟谁喊了一声：
“**去里面叫一个叫**珍的工人出来，她女儿找她。”
又等了好半天，当电话再次被接起的时候，小南瓜终于听到了久违的妈妈的声音，很柔软，很好听，却稍微有些焦急：
“怎么了小禾，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这个时候找我？”
第二百零六章：我叫严小禾
“妈妈！”
小南瓜刚喊出这一声，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为了让妈妈不知道她在哭，她便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装出很轻松的声音来，对妈妈道：
“妈妈您还好吗？姐姐跟您在一起吗？”
听到小南瓜提到姐姐，妈妈在那头有些气急败坏道：
“我好什么啊，都快被你姐姐气死了，那个死丫头，我给她找了那么好的工作她不去，非要跟着厂里刚认识的一个搞设计的人当徒弟，虽然也是坐办公室，可工资比当秘书低了不知道多少，当学徒干的活儿又累，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我看她是成心想气死我……”
小南瓜有点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只得再次问道：“那姐姐没跟您在一起吗？”
妈妈没好气道：“没有，她决定好就去设计部那边了，跟我离得还有点远，你找她干什么？”
“我……我……”
小南瓜原本有很多话想问，可听到妈妈的声音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她有点害怕……
“我……我”了半天之后，小南瓜听到那边传来那个接线员的声音：
“你们有什么事说快点，车间里的事还等着做呢！”
“行行行，这就说完了！”
妈妈忙答应着，然后对小南瓜道：
“小禾啊，没什么事我就挂了，等有空我打回去给你啊，现在正在是上班时间，不方便，你在家乖乖知道吗？马上要中考了，别分心，好好考，考好了妈妈给你买套漂亮的裙子穿，乖啊，妈妈挂了！”
小南瓜急了，忙拼命喊出早就想要说的话：
“等等，您要我好好考，可是我考好了有什么用啊，到时候还不是跟姐姐一样要被您叫出去打工……妈妈，我……”
终于鼓起勇气喊出来的话，可妈妈根本没听见，小南瓜才说到一半电话就断了，里面只有断线的忙音不断传来。
“嘟嘟嘟嘟嘟嘟……”
小南瓜捏着电话，忍不住对着忙音哭喊：
“妈妈，妈妈，你别挂，你让姐姐回来吧！妈妈……”
可这时候再说有什么用呢？妈妈根本已经听不见了。
小南瓜捏着话筒呜呜咽咽地大哭起来。
她是真的伤心了，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上个星期还在跟姐姐一起憧憬着的美好未来，转眼就变成了现在的一片灰暗。
所以，她这么努力地读书、考试，有什么用呢？姐姐那么好的成绩都被妈妈叫了出去，自己这稍微不努力就可能名落孙山的人，未来岂不是更加难堪？
张奶奶说姐姐没有不开心，可她如果开心的话，又怎么会拒绝妈妈给她找好的工作，自己跑去当学徒呢？她这明显就是在跟妈妈赌气啊。可是，赌气有什么用呢？她再气也还是回不来了，再气也不可能圆自己的大学梦了，再气也还是逃不出妈妈的掌心……
姐姐，她一个人，在那么遥远的地方，该是多么的无助啊！
小南瓜哭得都快喘不过气来，张奶奶在一边拍着她的肩膀劝了好久，她都充耳不闻，只用手紧紧地抓着话筒，怎么也不愿意松开，好像只要话筒不松，妈妈就能放姐姐回来一样。
张奶奶见自己实在劝不过来，又怕她哭伤了身子，只得一边自责不该告诉她，一边跑去田里把奶奶找了回来。
奶奶听到张奶奶的话，真是又急又气。气张奶奶不该这么多嘴，急小南瓜会不会受到影响。
当她慌慌张张地回到张奶奶家的时候，小南瓜已经没在哭了，但还是紧紧捏着话筒，呆呆地坐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
奶奶见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忙走过去推了她一下，“小南瓜，你没事吧？”
小南瓜这才木木地看了奶奶一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道：
“我没事，奶奶，我们回去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是个聪明孩子，这种事想通了就好，姐姐上完大学也一样是要工作的，现在的工作也不错，又轻松又有钱赚，也不算太坏，你就别往心里去，啊？”
奶奶的劝解小南瓜就像没有听见一样，放下话筒就直直地出门回去了，连声谢谢也没跟张奶奶说。
张奶奶也看着她们祖孙俩走出去好远，这才摸了摸心口，松了一口气道：
“阿弥陀佛，真是作孽！”
回到家里，小南瓜仍是拿起之前看的那本书，坐在院子里慢慢翻着，眼睛虽然从上面的每一个字上扫过，但里面说的什么，却一点也不知道。
奶奶从后门赶了回来，叫了她一声：“小南瓜！”
她没理。
奶奶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生气，但事情已经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了，而且你妈这么做，也可能有她的苦衷，你别太往心里去，我已经跟她说了，小苗她供不起我没办法，但是你，我们无论如何都会把你送进大学的，你放心吧！”
小南瓜仍是没有作声，只盯着书上那一个一个的字，此时都好像变成了一个一个火热的烙铁一样，烙在她的心上。
奶奶又说了些什么，小南瓜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见了，泪水从眼睛里慢慢涌出，模糊了视线，滴湿了书本。
在那用眼泪晕染出的一片湿润中，小南瓜似乎看见了姐姐那张坚毅又自信的脸。
她说：“小南瓜，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重点高中妈妈就会让我继续上学了。”
她说：“你放心，等我考上大学，能勤工俭学以后，我就每个月寄钱给你，你就不用每天吃咸菜啦。”
她还说：“我答应过胥淼哥哥的，一定要成为一个优秀的自己，那样我才有底气真正和他站在一起！”
……
一阵清风扫过院子，带来了几片落叶，这正当盛夏，这些叶子，如何也脱离了大树呢？
小南瓜擦了擦眼泪，对着在一旁默默站了半天的奶奶道：
“我没事的，我只是……我觉得我，我可能不会再想念妈妈了……”
“小南瓜……”
“您也别叫我小南瓜了，我长大了，我叫严小禾。”
……
第二百零七章：关于理想的课堂讨论
严小禾开始抑郁了，在离中考不到20天的时间里。
她胃口不好，不想吃饭；心情不好，不想说话；连精神也开始不济了，上课的时候完全不能集中精神听老师讲课。
她觉得脑子里整个都是一片空白的，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感觉，像是飘在云端一样，日子是怎么过的她完全没什么印象，就是一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就有些想哭。
一个曾经最为积极的尖子生，突然变得有些倦怠起来，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老师也找她谈过好几次话，但都没什么效果，她反正就是不怎么开口，老师也是很无奈。
好在，在考前这两周的时间里，总不过就是复习罢了，老师知道她基础打得牢固，即便这段时间不学那对考试的影响也不会特别大，只是她这个情绪就有些要紧，要是考试的时候还是这样，那这孩子就完了。
这天，在语文晚自习上，老师突然在黑板上写下“理想”两个大字，然后对同学们说：
“今天，本来是要进行作文练习的，但是，我临时改变主意，想和大家讨论一下关于‘理想’的话题。我知道，大家从小学到现在都已经写过很多关于理想的作文了，套路无非就是，我的理想是当一名科学家，因为科学家很厉害很光荣，能为人类社会做贡献，然后，就是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进入最好的大学，成为一名科学家。”
老师这么一说，台下学生都笑了起来，想起自己从前写的作文，可不都是这么一回事吗？
“但是，我想问一问，有多少人是认认真真考虑过自己的理想究竟要如何一步一步去实现这个问题吗？你说你想成为一名科学家，究竟是深思熟虑过还是随口一说？到底是敷衍自己还是真实愿望？如果真是你的理想，那你们有没有了解过，科学家究竟有多少种类？你要做哪一个行业的科学家？你又要通过何种的努力，去一步一步实现这个理想呢？”
台下又开始安静起来，大家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茫然地望着老师。
“我举个例子，我从小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教师，所以，我通过观察与了解，知道教师也分为很多种，有幼儿园教师、小学教师、初级中学教师……高等学校教师等等。那么，我定下目标，我想成为一个初中老师。”
“那老师你的理想不是已经实现了吗？”有个同学大声问。
老师笑着点头道：“是啊，我的理想是实现了，你们看着好像很容易是吧？但我也是付出了很多努力的。我了解到，想当一名初中老师就要获得教师资格证，还要在全省统一组织的普通话考试中成绩达到二级乙等。了解到这些以后，我就开始有目的地学习，首要目标当然是考上大学，而且要以师范类大学为主，只要能进入大学，那么成为老师的理想就完成了一大半，但如果考不上大学，那这个理想基本就可以放弃了。所以，我就开始拼命地学习，终于考上了大学，然后进入自己喜欢的中文专业，平时也注意多练习自己的普通话，再把专业知识掌握牢固，顺利通过毕业考试，拿到教师资格证后就被分配到这里来教书了。”
“老师，你说这么多就是想鼓励我们好好学习考大学吧？直说就好啦，我们都这么大了，不用这么像教小学生似的。”又有个同学叫着，然后大家都哄笑了起来。
老师也没有生气，只是顿了顿，看着刚刚那位同学道：
“你说得对，也不对！我当然是希望你们都能考上大学，因为上了大学之后，你们的人生就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不过，我相信在座也有很多考不上大学的，比如你，那么，你的理想是什么，又要怎么去实现呢？你来说说吧！”
那位同学平时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此时也不客气，直接站了起来，大声道：
“我的理想是当一个农民，考不上大学没关系，等我把初中读完了，直接回家就能实现理想了！”
这话说完，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老师仍是不生气，只抬抬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向大家道：
“你们觉得很有趣是吗？当一个农民当然可以是他的理想，只不过，这个理想还真不一定像他说的那么简单。我知道你们现在都会上网了，大家接触外面的世界也多了，应该知道很多地方的农业都开始机械化了吧？到时候我们这里的地，也很可能承包给某个农场主，他一个人就能用机械种下这所有的地，那么剩下的人该怎么办呢？只能进城务工，他们就不是农民了。所以，这位他想成为一个农民，就要想办法增强自己的实力，承包下所有的地，然后成为农场主，操控一些人给他帮忙，所以他要懂机械懂农业懂管理懂销售……”
老师说到这里又盯着那位同学道：“所以，你觉得以你初中生的水平，能做到这些吗？”
那位同学有些脸红道：“可您说的那是以后，谁知道是多久的以后，我觉得我肯定是遇不到的。”
“你遇不到？我问一下，98年大洪水那次，班上有没有人家里的地都被征用了的？”老师问。
有一个女同学怯怯地举起手，“有，我……我家就没有地了，不过补了好些钱！”
“好，谢谢你！”老师继续道：
“人的一生很长，中间会有数不清的意外和波折，世界也正在变化，不要以为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就是一成不变的，可能再过五年，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而那位要当农民的同学，或许很快这里就无地可种了。所以，我们要面对这些意外和变化，唯一的办法就是未雨绸缪，充实自己，当你成为一个真正有能力有水平的人，那么外界再怎么变，也不过是你个人舞台上的背景转换而已，只会成为你的陪衬，你才是真正不变的主角。”
第二百零八章：做一个明明白白的人
老师的话让台下响起了一阵掌声。
等掌声渐渐平息，老师继续说道：“我说这么多，并不代表我看不起那些有着平凡小理想的人，实际上，只要你是在为你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在一步一步地去实现它，那么，我就认为你是个成功的人。但是，即使你只是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那你也要先有赚钱的本领，才能实现这最终的理想，你们说对吗？”
“对！”
同学们大声回答着。
“那好，下面请大家自愿举手起来说说，你们的理想是什么，又打算如何去实现它，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实现，也可以让同学们集思广益，给你更好的建议。”
老师的这一番言论，很成功地调动起了大家的积极性。
同学们纷纷举手，慷慨激昂地向大家诉说着自己的理想和目标，班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热闹。
严小禾也同样被老师的这一席话感染了，但她并没有举手向其他人诉说，而是在想：
“究竟我的理想是什么？”
在从前的很多次作文里，严小禾的理想都是成为一名记者，就像老师说的那样，她的思路就是，自己喜欢写文章，而记者就是写文章，也是很光荣的职业，所以她要好好学习，多写多练，努力成为一名记者。
只是，记者梦真的就像她写的那么好实现吗？写作文谁不会，可记者不光光是写作文而已，她还要调查，要总结，要思考，要写出别人喜闻乐见的东西，这些都不简单。
而且，小南瓜觉得，她每次说自己想成为一名记者的时候，心里是很虚的，她觉得，这可能并不是她的最终理想，可她的最终理想是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无论如何，成为一名“记者”一定是她最终理想的前提条件。
那么，按照老师刚刚的说法，一步一步去拆解这个理想的话，当记者需要什么条件呢？
学历肯定是首要的，还要能说会道，还要善于沟通，还需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当然，老练的文笔更是不可或缺，拍照能力也要加强。
这样来看，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考上重点高中，再考上一个重点大学的新闻系，然后再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写作能力和拍摄技巧，还要多参加社会实践活动，这样才有机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记者。
“考大学，考大学，考大学……”
严小禾的笔一直在纸上画着这三个字，这是通向她理想的必经之路，她无论如何都要跨过去。
姐姐那张坚毅的脸又出现在严小禾眼前，好像在鼓励她，“想办法，你可以的！”
严小禾咬了咬嘴唇，“是的，我绝不能再步姐姐的后尘，绝不能让决定自己命运的钥匙还捏在妈妈手中。”
手上的笔越画越快，越画越快，当最后一笔因太过用力而“唰”地划破纸背的时候，严小禾眼前一亮！
“我想到了……”她忍不出兴奋地叫出了声音。
“哦？严小禾同学，你想到了？那你来说说你的理想是什么，要怎么去实现呢？”老师把她叫了起来。
“赚钱，我要赚很多钱。”
还沉浸在自己思维当中的严小禾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班上自然又是一阵哄笑之声，老师也有些诧异，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作文里写着理想是当一名记者的女孩子，怎么理想突然变成了赚钱。
“赚钱当然是好事，我们很多同学的理想，都是需要靠钱来实现的，所以，你的理想就是当一个有钱人呢？还是说用这些钱去实现自己的其他什么愿望？”老师循循善诱着。
听见老师的问话，严小禾这才发现自己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在谈赚钱，赚钱当然只是条件了，但她也并不想跟大家分享她的真实想法，便只得承认道：
“是啊，我的理想就是成为一个有钱人，有很多很多的钱，可以买大房子大车子，要什么有什么，那该多好啊！”
老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倒并不是他认为以赚钱为理想有什么不好，而是严小禾作为堂堂的学习委员，学校的尖子生，公然把在当时大家都认为非常庸俗的目标作为理想，那影响是很不好的，要是传了出去，别人还以为他们三班公然宣扬拜金主义呢。
老师沉吟了一会儿，点头让严小禾坐下，然后不得不补充道：
“我知道严小禾同学的理想一直是成为一名记者，但记者最大的意义并不是她在文章里说的传播信息，而是记录真实，如果真的能做到，那将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
“记录真实不是很简单吗？我们现在每天写的日记就都是真实的呀，那有什么好伟大的呀？”有同学不理解地问。
老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对于你们来说，每天吃喝睡读书上课这些，真实地写出来当然没什么难了，但有一天你们长大了就知道，很多时候，连说真话都是很难的，大部分时间里，真实就等于正义，坚持正义，很难，但如果想成为一名记者，那就必须要做到。”
老师说着看向严小禾道：“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今后能够谨记老师今天的话，做一个真实的人，记录真实的事，这样，才能无愧于心，不愧于人。”
望着老师真挚的眼神，小南瓜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她终于想起自己究竟为什么想要成为一名记者了，不就是因为记者可以得到最真实的消息，接触到最全面的事实吗？
小时候的她，什么事情都只能被动地等待结果，却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爸爸为什么整天不回家？妈妈为什么说走就走了？自己又为什么跟奶奶一起住了这么久？
江里发大水为什么有传言说是“**”？征地补偿为什么有人要去闹？为什么有“打工潮”？又为什么有“下岗潮”？……
她身边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她不明白，也没有人来解释，她就像一根地里的萝卜，蹲在哪里什么也不知道，只等着最终的结果。
她不要这样，她要做一个明明白白的人，一个即便万劫不复，也要通透而真实的人！
第二百零九章：高中再见
此次关于“理想”的课堂讨论效果非常好，严小禾被老师的一番话点醒，找到了如何实现自己理想，掌握自己命运的关键。
她重新开始振作起来，虽然心里还残留着创痛，可她已然习惯将一些伤害冷冻起来，存封在心里，只要不是故意去去融化，故意去碰触，基本上就不会再伤到自己了。
剩下的这十多天，严小禾变得比从前更加孤僻，连袁小敏都不怎么搭理，一心扑在题海中，做题、考试、纠错、练习、巩固，再做题再巩固……如此循环往复，当所有的题只要看一眼就能找到出处，大部分题看到前面几个字就知道是考什么的时候，她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中考。
考场上，严小禾很镇定，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水平。看到那一个一个的题目，几乎都是曾经练习过的同类题，曾经也许她做错过，可是对于错题她都是反复又反复地做，所以这一次，曾经对的她不会错，曾经错的这次更不会错，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两天后，考试顺利结束，那一天的最后一刻，整个初三的学生都像疯了一样，把自己的作业本、复习资料、考卷等等，像下雪一样从楼上往下扔，整个学校都飘着纸片雪。
老师们很生气，在楼下望着楼上呵斥：
“你们在干什么？造反吗？不要以为毕业了学校就管不了你们了，你们总还要回来拿**的，快别扔了，别扔了听见没有？”
可已经被狂热的欢喜占据整个心灵的同学们哪里听得进，老师们越喊得大声大家扔得越起劲，一边扔还一边大叫着：
“哦哦哦，毕业啦，解放啦，自由啦……”
这种氛围一热起来，弄得很多本不想扔的同学也加入了进来，于是又开始新一轮的纸片雨。
严小禾冷眼望着这一切，她的那些课本试卷上面都是沾染了她许多汗水的，她绝不会扔。
在众人的狂欢中，严小禾静静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带了一个超大的提包来，装上这些书本加上宿舍的饭盒什么的，估计也够用了。
当最后一本书被放进提包，严小禾拉上提包拉链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黄树辉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走过来拦住了她。
严小禾瞟了他一眼，想起他之前说过考试完要谈一谈的话，自己都快忘了，想不到他是认真的，便淡淡道：
“你有什么事吗？快点说吧，我要走了。”
黄树辉看了她半晌，从脖子上取下他一直戴着的一个玉兔递了过去：
“我知道，你肯定是能进重点的，我虽然努力了，但从这次考试来看，还是不行……所以，我想把这个送给你，就当……就当留个纪念吧！”
严小禾面无表情地将玉兔接到手上，那是用一块十分通透润泽的玉石雕刻的小兔子吊坠，简单地用红绳挂着，想是已经戴过很久，那红绳已经有些褪色，但却还算干净，可见主人对它的爱惜。
严小禾从来没有过自己的配饰，什么手链、项链、耳环，她统统没有。
“这只兔子，很可爱。”
欣赏了一会，她拉过黄树辉的手，仍把那小兔子放回他的手里，然后难得地对他微微笑道：
“谢谢你，但是你看，”她抬起手让黄树辉看了看自己身上，“我没什么可回赠的，对不起！”
黄树辉本还沉浸在严小禾拉他手的震惊中，此时听见她说对不起，便忙慌张道：
“没事没事，我不需要你的什么东西，你能留着我的礼物就好了，毕竟以后见面的机会少，我们同学一场，希望你不要介意。”
严小禾又笑了笑，突然问道：“你会继续上高中吗？”
黄树辉点头，“只要能考上，我家里人怎么都会送我去读的。”
严小禾点点头：“那就好，所以我们可能还会成为同学的，你不必送我东西留念。”
黄树辉低下头有些脸红道：“可……可是，我是不可能考上重点的。”
严小禾抬了抬嘴角，有些飘忽道：“是啊，我也不可能上重点的。”
“你？不可能，”黄树辉惊讶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严小禾苦笑了一下，“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在我身上，什么都有可能。”
说完这句，严小禾把那一大袋书吃力地提了起来，然后对着还一脸不可置信的黄树辉道：
“好了，我要走了，咱么高中再见吧！”
等严小禾走出去好远，黄树辉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她的背影大声问道：“那你会去哪一所高中啊？”
严小禾回头，笑着回道：“——华耀！”
是的，这正是姐姐读过的那所高中。姐姐没有完成的梦想，她要替姐姐来完成。
收拾好所有物品后，严小禾再次回头看了看这所学校。
白色加绿色的教学楼，稍显陈旧的教室，她们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要在这里面度过。
暗红色的窗子一格一格的，每周一次的大扫除却让它们一直保持着干净明亮。很多时候，严小禾学习累了都会用手撑着下巴，然后透过玻璃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操场。
后面大操场上的红色跑道很漂亮，算是学校里难得的亮色。每天早上，学生们五点半就要起床在这操场上跑步，从天黑跑到天亮，起雾的时候，甚至看不到紧挨在前面的人。冬天天亮得晚的时候，还能看到天上的好多星星，一眨一眨的，陪着她们日复一日。
灰蒙蒙的宿舍楼是严小禾最不想多看的，那里永远是一片湿漉漉的感觉，冰冷而阴郁，即使是铺着厚厚棉被的床，也不能让人觉得温暖。
这样的地方，严小禾希望自己再也不会踏足。
好了，这里也就是这样吧，没有什么值得自己怀念的了。她转身走出学校的大铁门，意外地，却听到有人叫她：
“小南瓜！”
她循声望去。
——是奶奶！
奶奶来接她回家了，是啊，除了奶奶还会有谁呢？
严小禾高兴地过去挽起了奶奶，她记得，小学开学的第一天，是奶奶送的，初中开学的第一天，也是奶奶送的。
今天，初中毕业了，奶奶又来接她回家了，她的生命里，除了姐姐，就只有奶奶了啊！
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人——小呆瓜，他曾经也是很重要的，只是，今后还会重要吗？
那封信里说的再见，是指在重点高中的相见吗？
那，他怕是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