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谢寰被封为辅君公主已有三日,期间传来的反对之声一直未曾间断。
朝中的大臣递上的折子都快将谢寰淹没了去,可御书房里始终不曾传来撤回御诏动静。
太后也没闲着。期间找她谈了几次心。
谢寰未曾多言,那日皇叔叔的圣旨便已经下诏。
若是没有意外,这件事便成了定局。
太后要她识大体,推诿辅君一事,若是贸然答应,日后真坐上了那个位置,反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虽然,谢寰亦不想做什么辅君公主。
但周子晋说的没错,有些事,向来身不由己。
便是在她被封为辅君公主的那日,离开御书房后,是她主动找了那位周大人。
皇帝借口身子不适,赶走了所有人,却唯独留下周子晋,期间也不知说了什么。
不过那日谢寰找他为的却不是这件事。
谢寰在一处长廊里拦下了正欲出宫的周大人。
他寥寥祝贺的语气,不禁让谢寰更为怀疑他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
便是不知,应该也是猜到了。
她问了他殿内听闻消息为何不疑。
他却并未回答,只悠悠一笑,眼神中带着她的看不清的深意,绕过了她,离了宫去。
其实谢寰想问的远不止那一件事。
只是话到了嘴边,又觉着没什么必要,更觉得自己痴傻,为了点淡薄的猜想,竟主动去拦那位大人。
可笑的是,在谢寰心中分明早已与他划清了界限。
周子晋一事就此揭过,这三日内,约莫除了周子晋那温润不变的脸色,见得最多的便是怀疑,嘲讽甚至挑衅。
那日在水华宫外见到那位娘娘便是这样的神情。
说起来,谢寰与那位娘娘早在三年前就有了龃龉。
不为别的,那日遇见的娘娘便是三年前那位小公主母妃。
宫中传言这位主子是个记仇的性子倒也不假。
如今见了她,自也是没了好脸色。
不过正因遇见了那位娘娘,耽搁了一会儿。
便遇见了一个奇妙的人。
封她的圣旨下诏以来,还是头一回听旁人说,希望她顺利坐上辅君的位置。
那人便是杨君禾,三年前秋祭那日,在那座角楼上,还是她第一个开口与自己争锋。
谢寰记性甚佳,自以为并未认错,可杨君禾端庄的神色却让她不由怀疑,究竟是自己记茬了,还是她遇见的那位压根不是从前的杨君禾。
。。。
“主子,主子。”
嫦玉连唤两声,才叫回主子的魂儿。
“主子,您在想些什么?”
谢寰瞧着嫦玉有几分稚嫩的脸,沉默着,并未开口。
嫦玉于是拧了眉头。
偏殿住的当是主子从前身边的心腹。
打方才从偏殿出来后,主子便有些魂不守舍。
莫不是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听闻那位姑娘伤重,还是主子归京那日为了保护主子才受的伤。
谢寰又想起方才在偏殿发生的事。
皇上封了她辅君公主,她才愿意醒来。
谢寰去看她,听她沉眼道喜,只说原以为她会是除了周子晋外第一个恭贺自己的人。
不为别的,素凝是她最信赖的人,没有谁会比她更明白,归京那日的刺杀意味着什么。
敌人在暗,她在明。
谢寰甚至想不出那些人为何想要自己的性命。
皇叔叔死后,谢寰在朝中便彻底没了支撑,到那时,她谢寰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周子晋说得没错,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辅君一事,由不得她的意愿。
不曾想,最明白她的与往常最亲近的人却并未第一时间恭祝她这个消息。
而是在圣旨下达后的第三日。
谢寰听闻她终于醒来,这才听闻这句恭祝。
二人走出偏殿并未很远,忽的听闻身后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嫦玉机警,回头瞧见的却是偏殿那位面带病容的姑娘,汗水打湿了鬓发,沾在颊边,神情焦急。
谢寰回眸瞧见她,却并不意外的。
离开偏殿之前,她说的最后一句,是不介意她欺瞒自己会武功一事。
她认识的素凝,向来心软。
可谢寰以为,这番解释的场景,会发生在自己彻底走出偏殿之前。
不想她先前未曾拦下自己,此刻却是追了出来。
“公主,素凝并非有意欺瞒公主。”
“欺瞒公主自己会武功一事。”
“阿凝,当初虽是太后将你送到我身边,却也是你随我一道去了梁国。”
“若只为欺瞒会武功一事,你大可不必如此躲着。。。”
话说到一半,谢寰才忽的想起什么,止了声儿。
素凝焦忧的眸子暗淡了些许。
“公主。。。”原来公主都知道了。
知道她近日来一直装作昏迷,不愿面对公主。
可她不是故意,一方面怕公主怪罪自己,另一方面。。。
嫦玉瞧着主子在这位姑娘的面前竟用上了这样的称呼,听着二人之间交谈的话语,识相的低下头,后退一步。
素凝终于底下了头。
“公主是什么时候知道奴婢会武功的。”
谢寰闻言竟是愣了愣,目光竟带着些许空远,好似陷入久远的回忆之中。
嫦玉见主子不说话,抬眼瞄见主子这般神色,心下竟也突兀的跳了跳。
三年的相处,素凝再了解她不过谢寰的一举一动意味着什么。
当下憋住了呼吸,一股难以眼明的情绪密密麻麻从胸腔里蔓延开来,舌尖尝到了一丝苦涩,长而静的沉默却像是一把挥之不下的刀,悬在她眼前。
瞧见谢寰开口的那个瞬间,她竟本能的想逃避。
“公主,奴婢身子尚未好透,先行一步。”
说罢,便匆匆转了身。
可身后还是传来谢寰轻淡却幽怨的声音。
“好好修养,不必多想。”
“是。”素凝高悬的心脏一点一点沉进了湖底,窒息感瞬间传来,压得她有些乏力的身子晃了晃。
谢寰瞧着她万分脆弱的背影,忍不住叹息。
从什么时候起便知道她其实是会武功的,大概是那几日京都盗匪猖獗,皇位更迭,最不稳重的便是民心,才在天子脚下闹出了这样的事端。
大皇子的府邸亦被那贼人光顾的了好几次,素凝叫来所有会武功的下人守夜,亦不知是不是那些人轻怠,竟叫那贼人好巧不巧撞进了谢寰屋里。
那时候谢寰正欲解衣就寝,外衣褪下一般就听见外屋的动静。
谢寰并未贸然前去查看,而是悄无声息的推窗喊了人。
可那贼人一身飞檐走壁的本事,逃脱了去。
不想第二日,就听闻那贼人被抓,五花大绑的倒在了京都府伊家的大门前。
也是从那一夜起,便与一个蒙面的黑衣女子挟持于她,却并未伤害她。
只言是为了府中财物,若她不声张,作为报答,便教她几招保命的功夫。
大概是从那时候起,谢寰便知道了吧。
可如今谢寰在意的并非是她刻意隐瞒,事实上,若非她当初之意要教自己一招半式,兴许自己早就死在了那归京那日,死在了那些杀手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