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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鱿鱼的烟斗     一剑txt下载     一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章 和平的预兆(二)

    刘昶熙的双眼在黑夜里闪烁着穿透人心的光亮,风晚秋此时内心的想法也早已被他吃透。他并没有理会风晚秋凝重和不屑的神情,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语速不快,却能非常清晰地传递给在场每一个人听。

    “风少主似乎对孤有些误会,不过也无妨,且听孤把具体细节说完,再行考虑不迟。”

    “行,你说说看好了。”风晚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眼前这三皇子胆敢说出任何针对落枫城或是文景国的侮辱性言辞,自己拼着这条命也要将其当场格杀。

    “终结战争的意思是,图南国麾下,东南军二十万人,西北军二十五万人,宗族部队四万人,从条约成立时起,全部退出文景国境内,西北军陈兵于图南边境的燕云城,东南军即刻返回吴城营地,而宗族部队也就地解散。”

    “合着你们召集了这么多人,就来我图南国内观光旅游了一圈便回去了?”风晚秋被气笑了,按刘昶熙的安排,一切的部署都等于回到了开战之前,大家打了几个月,各自都损伤惨重,现在决战在即,却要当做无事发生般地各回各家吗?

    这三皇子把战争当什么了,儿戏?

    “当然了,条件也是有的。”刘昶熙将目光转向了风晚秋身旁的张子期,接着说道,“这位应当是离心剑客阁下吧?”

    张子期没有应声,只是狐疑地盯着刘昶熙,他完全猜不透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孩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不用紧张,这个条件和你也有关系。”刘昶熙突然向前走了两步,吓得张子期当场就要拔剑。

    “如果孤的信息没错,瞬身剑宇文轩的贴身仙器太虚玉盘此时应该在你的身上才对,不知你是否愿意和孤走一趟?”

    “去哪里?”

    “洛京。”

    “洛京?图南国都?”

    “正是。”

    “你疯了吗?”张子期能清晰地看到刘昶熙的面容,仍旧是一脸不咸不淡的表情,很像他之前见过的某个令自己吃瘪的小鬼。

    “孤可以原谅你的无礼,但若是还有下次,只怕孤也挡不住丽的利刃出鞘。”

    刘昶熙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边,撅了下嘴,而后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边踱步一边说着。

    “正如你们所知,这场战争的原因乃是天海剑宗的少主宇文轩出于对仙器虎门天符的觊觎,利欲熏心,意图杀人夺宝,结果当场被擒...”

    “简直一派胡言!”张子期怒斥道,“宇文轩是为了找我才去的图南,为了防止我被宗族监察队所抓将太虚玉盘交予了我,哪里还有什么可能去夺宝,我们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刘昶熙扫了一眼张子期,眼神略微有些不悦,而下一瞬间,张子期便感到一股冰凉的寒意已经贴上了自己的脖子。

    是那个叫丽的家伙。

    张子期咽了一口口水,这个叫丽的护卫不仅看不见,就连行动时候的气息都没有,真是当刺客的绝佳人选,此时自己要是敢轻举妄动,只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刘昶熙挥了挥手,脖子上的寒意也随之褪去。

    “唉,孤最厌恶说话遭人打断,这是十分失礼的行为,也许因为你在江湖上混迹已久,已经失了宗族规矩,所以孤再破格饶你一次。”刘昶熙又向前走了两步,此时距离风晚秋和张子期仅仅数步之遥。

    “孤刚刚所提的同样也只是表面上的原因,而实质的原因,你们知道吗?”

    “愿闻其详。”此时头脑聪慧性格沉稳的风晚秋也已经反应了过来,他之前早就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很是不解,眼下刘昶熙愿意分享一些他所不知道的情报,自然是十分乐意。

    “和孤的皇兄不同,孤其实并非好大喜功之人,比起战争带来的虚无的荣誉感或是胜利感,孤更在意的是战争本身是否能给图南带来足够的利益。”刘昶熙盯着风晚秋,一字一句地说道。

    “显而易见的是,这场战争对于图南文景双方来说,都毫无意义可言,只能加重百姓负担,让无辜的将士枉死。更重要的是,这场战争的本质并非因宇文轩而起,而是有第三方势力在其中挑拨。”

    “第三方?”风晚秋和张子期都愣住了,这显然不是他们预期的答案。

    “前不久,孤详细地看了宇文轩刺杀吴城城主蒋天贺一案的卷宗,发现了三处非常明显的疑点。”

    刘昶熙说着,随即竖起了一根手指。

    “第一,天海剑宗乃是身法立宗的文景巨擘,瞬身剑客又是手握太虚玉盘的世间第一行踪难定之人,即使宇文轩真的有杀人夺宝的意图,也断然不可能就这样被抓住。”

    “当晚在场修为最高之人不过是左相陈绍介的护卫陈维,宇文轩手握太虚玉盘完全可以做到来去自如才是。”

    “而这就牵扯到了第二个疑点。”刘昶熙又缓缓伸出第二根手指,“孤特意派人前去查探,根据在场的护卫所说,宇文轩被擒之时乃是意识昏迷,并且他的身上并没有太虚玉盘。”

    “太虚玉盘本就是天地仙宝,外力难侵,一般瞬身剑客都是将其悬挂在腰带之上方便使用,就如同你现在一样。”

    刘昶熙指了指张子期,此时太虚玉盘正如同其所说挂在他的腰间。

    “闻名天下的瞬身剑客不远千里杀人夺宝,却不带自己的仙器,这显然是一个大大的不合理。正巧孤的探子又打听到了图南国有密探深入东南军大营刺探军情一事,被范子瑜副统领和严阔大将军发现后还能使用仙器全身而退,那仙器显然就是太虚玉盘,而普天之下能够使用太虚玉盘的,除了宇文轩的师父张悬以外,便只有宇文轩的师弟,太虚玉盘所选定的另一个主人,张子期。”

    “这就更不合理了,你是被你师父张悬亲自逐出师门的,又怎么可能带着宗门秘宝前去一个与文景国八竿子打不着的东南军刺探军情呢?”

    “然后便是最后一个疑点。”

    “左相陈绍介,为何会如此之巧地正好出现在了案发现场,又作为第一人证,越过了父皇陛下直接下达了战争召集令呢?”

    “孤调查了一下,左相去往吴城的计划乃是临时起意,一日前刚刚决定,第二日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吴城,然后便出了这档子事情,这未免太过巧合。”

    刘昶熙突然停顿了一下,笑着望向风晚秋。

    “其实话说到这里,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和平的预兆(三)

    “你的意思是,左相陈绍介,便是那个暗中挑拨之人?”

    “他未必是主谋,但事情一定少不了他一份。”刘昶熙肯定地说道,说罢朝着远处挥了挥手,只见方才袭击军营的一众面具异士此时已经被一批身着黑红斗篷的头带太阳图案面具的人控制住,赶向了这里。

    “可是陈绍介本就是图南国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这样贸然地发起战争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风晚秋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他相信刘昶熙如果真有心思算计他们,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将如此之多的信息和推断都事无巨细地阐述出来。

    “确实,如果他满足于头上还有一人的现状的话。”

    “你的意思是他要造反?”风晚秋忍不住喊出了声,但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音量,没有让周围人听见。

    这可不是什么可以随便和外国人所谈的事情,何况说话的人还是一个皇子。

    “这只是一种推断,具体原因,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支持才是。”

    “就算他要造反,那和入侵文景有什么关系?”张子期疑惑道。

    “对于造反者而言,百姓疾苦不如江山社稷来的有吸引力,他需要的仅仅是名望而已,好大喜功的丞相总是爱做些表面文章。”刘昶熙解释道,“当然还有一种推断是,陈绍介只是想借助战争来掩盖另一些事情,具体是什么,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可你刚说陈绍介不一定是主谋,那你觉得主谋是谁?”风晚秋显然抓住了重点。

    “这个很简单,只需要想想,图南和文景开战,谁是最大受益者就行了。”刘昶熙耸了耸肩,轻松地笑了笑。

    “庆延?”风晚秋已经完全理解了刘昶熙的意思。

    赶回落枫城的这一路上,张子期已经把图南国的事情和自己透了个底,他也很清楚宇文轩只不过是一个开战的借口而已,只是一直想不通图南国为何要挑选这个时机主动开战。

    文景国正深陷北方战场的泥潭之中,全国七成以上的军队都驻扎在西北长城之上,以应付庆延国绕过大裂缝而来的袭击。

    而图南国此时的突然开战令文景国腹背受敌,顾此失彼,十分难受,偏偏此举还不能为他们得到什么明显的好处。

    文景国整个东南领土便只有落枫城一座大型城池,地势多为群山,资源有限,商队稀少,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除了发泄愤怒以外,从这个方向开战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而在天海剑宗宗主张悬的赌咒发誓之下,监国殿下也认为事出蹊跷,多次试图与图南国沟通却始终被拒绝,才不得已被拖入了一场新的战争之中。

    总结一点便是,损人不利己。

    图南国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举全国之师发动的侵略战争,实际能得到的好处是微乎其微的。

    因为谁都知道,文景国的国都神安,有太白殿的存在,是整个东洲最牢不可破的地方。而一旦战火蔓延到国土腹地,文景国就有理由动用宗族的顶尖战力加以抵抗。

    而比拼尖端战力,图南与文景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过遥远了。

    可若是这场战争本就是图南与庆延勾结的产物呢?

    若是图南的目的并非为了获利,或者说利已经在别处体现了的话,那这场看似无意义的战争便也就有了意义。

    付出代价就是无辜的将士和百姓的性命。

    想到这里,风晚秋忍不住攥紧了拳头,骨头发出了吱吱的摩擦声。

    落枫城也好,西北军也好,难道都只是这些混蛋的棋子而已吗,是可以被随意蹂躏牺牲的物品而已吗?

    刘昶熙离得很近,自然能感受得到风晚秋的情绪变化,也知道这位聪慧的少主大概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场战争,无论对于图南还是文景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开始的理由是虚妄的,付出的代价却是惨痛的,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从中得利。

    这也是为何刘昶熙要亲自跑一趟前线来终结这场战争的原因。

    “所以你来找我们的目的其实是...”听到这里,张子期忍不住开口问道。

    “孤的探子可是很厉害的,知道落枫城的少主要历练归来,当然也很清楚,天海剑宗无法直接出手,拿走了太虚玉盘的你一定会找上风家少主加以谋划。比兵力,你们是绝对劣势,比装备,你们高耸于山间的城墙也会被图南最新的攻城器械所摧毁,你们想赢,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擒贼先擒王。”风晚秋抬起了头,此时的表情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凝重,反而是一丝失败后的淡然,“所以你料到了我们会对防御最薄弱的西北军和大皇子下手,便提前在这里埋伏我们,只为了能有这样一个机会,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和我们交谈。”

    “你要这么理解的话,也可以。”刘昶熙笑了笑,“只不过孤最初乃是打算以自己作为诱饵的,皇兄突然前来并不在孤的计划之内。”

    “言归正传,你方才所说的要我们所给出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你们要作为文景国的使者,同时也作为证据,跟随孤回到洛京,向父皇陛下证明孤之前所言非虚,当然,离心剑客阁下必须清楚地交待你和宇文轩偷偷来到图南的真正目的,这样我们才能找出这件事幕后真正的操控之人。”

    “仅仅是这样?”风晚秋和张子期都有些惊讶。

    “一个落枫城少主,一个江湖通缉的太虚玉盘持有者,作为使者应该很有分量了。”

    “那为何不直接报信于我们,还要闹如此大的阵仗?”

    “这理由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吗?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你们二人未必就愿意听孤所说的话。另外,即使图南愿意相信这次战争起因有蹊跷,我们也必须以战胜国的身份来结束这场战争。这是面子的问题,某种程度要比里子更加重要。”

    刘昶熙笑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和平的预兆(四)

    就在众人交谈之时,之前还在营地外的飞将军严阔也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营地之中,就悬浮在众人的头顶上方,双目紧闭,静静地听着下方人的交谈。

    这场围剿计划是三皇子早已在军报中设计好的,攻城器械也是三皇子私下和交情甚好的机巧阁订购送来前线的,之所以没有阻止东南军的开拔和宗族部队的集结也都是为了今天的计划。

    为了让落枫城相信,他们除了斩首抓人质以外,已经别无他法。

    为了得到一个以胜利者的姿态与风晚秋和张子期对话的机会,谋划到了如此地步。

    严阔又一次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三皇子刘昶熙,到底是龙是蛇,越来越让他期待了。

    “那你们一会准备准备,便早些出发吧,可惜不能使用你那太虚玉盘,不然从这里回到洛京,应该会快上许多。”刘昶熙说道。

    张子期有些惊讶,但很快便也释然,虽然太虚玉盘可以极大地缩短路程上的时间,但毕竟对刘昶熙来说,太虚洞天乃是完全未知的领域,自然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命就这么交给张子期来处置,不使用太虚玉盘也是合情合理的。

    “你们也不必担心,孤会下令让宗族远征队和两支正规军都安守营地,不会轻举妄动。”

    “我信得过你,你若真有心攻下落枫城,没必要如此多此一举。”风晚秋与刘昶熙对视着,此刻他也已经认可了眼前的三皇子。

    若是他们真如刘昶熙所说,只是被奸人所利用的棋子,那更加没有在此地相互厮杀的理由了。

    “不过,你真的认为只要我们跟你去便可以说服得了图南朝廷终止战争吗?”

    “孤既然开口了,自然便有这个把握。”刘昶熙语气坚定,“无论左相主动挑起战争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要这场战争本身对我图南国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来说是弊大于利,孤便定要阻止。”

    “知道了,我愿意赌这一次,我们这就出发吧。”风晚秋不再犹豫,主动卸下了背上的弓,走到了刘昶熙的面前,伸出手道。

    “感谢风家少主的理解和配合。”刘昶熙笑了笑,也伸出了手握了上去。

    二人之间心照不宣,这算是彼此最后的试探。即使没有弓箭在手,在破空境的风晚秋面前,刘昶熙修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以说是极度危险的行为,但尽管如此刘昶熙还是不假思索地握了上去,就是为了给出自己最大的诚意。

    当然,如果风晚秋有意在此时对刘昶熙出手的话,丽的利刃会第一时间将风晚秋的双手砍下来。

    “好了,还有什么要准备的,现在便去吧,孤会在这里等你们到天明时分。”刘昶熙说道。

    “我们不是现在就出发?”风晚秋和张子期都有些吃惊。

    “你们恐怕也得回去先通报一下,顺便把你们的伤员带走处置,若是贸然前去,只怕落枫城只会认为自家少主也死在了前线,到时候闹出新的摩擦来便得不偿失了。”

    “三皇子殿下考虑周全,又对我等表现出如此诚意,晚秋在此先行谢过了。”风晚秋作揖道,“不过我风家还有其他的通信方式,我想这样的误会应当是不会出现,还是早日启程为好。”

    “好,既然如此,那便在军营外等孤吧,待孤安排好一些剩下的事情便就此出发。”

    风晚秋点了点头,随后转身拉了拉张子期的衣袖,二人便带着一众方才被擒住的面具异士向着军营外径直离开,很快便消失在了刘昶熙的视线里。

    刘昶熙凝视着众人的身影,神情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轻松淡定。

    “殿下,您在忧虑什么。”身边,一个女子的声音幽幽地响起,随后身着黑衣的倩丽身影也在刘昶熙身旁突兀地出现。女子的脸虽然被黑色面纱裹住了眼睛以下的部分,但只看上半部分也会给人一种面纱下一定是一位美人的感觉。

    这便是刘昶熙身边身形诡秘的高手丽了。

    “没什么,只是一些不太好的猜想被证实了而已。”刘昶熙轻叹了口气,“风晚秋麾下的那些异士,你认得出吗?”

    丽摇了摇头。

    “你都不认识,那答案便很明显了。之前孤还不能完全确定,眼下应当是八九不离十。”

    刘昶熙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的凌厉,抬头望向了空中,大声喊道:“严将军一直飞在天上不累吗?不会是因为喜欢飞所以才叫飞将军的吧?”

    真是个放肆的小崽子,严阔冷笑了一声,徐徐飘落下地面。

    “严将军。”刘昶熙看着严阔古井无波的面庞,先行行礼道。

    “殿下。”严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这次的计划,多谢严将军的协助了。”

    “我只是奉军机处之命行动,既然军机处那家伙都认可了殿下的计划,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早就听闻严将军性格古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廖赞了。”

    见严阔始终没有主动发言的意思,刘昶熙便接着说道:“孤已经说服了落枫城,马上便会带着人证一同回到洛京,向父皇禀告事情的来龙去脉。相信这场战争很快便会结束。东南军自千里之外长途奔袭,眼下可以好好就地休整,待到战争正式结束之时便可班师回朝了。”

    “多谢殿下关心了,不过,东南军就如同我手中的箭矢,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离弦,若不能见血便不会停止,之后的事情殿下不必操心了。”

    “孤方才已经答应了风家少主!将军这是要置孤于不仁不义之境地吗?”刘昶熙神色一变,语气也变得冰冷了不少。

    “我已经说过了,东南军来这一趟不容易,不可能像你带领的那宗族部队一样,如同巡游一般什么事都不干就回去,这样岂不是更加为天下人所耻笑?”

    “孤已经在宗族部队中挑选了不少有潜力的苗子带回皇室加以培养,岂能算是全然无用?何况那些本就是中下游的宗族子弟,不让其无辜牺牲在战场之上难道还有错?”

    “殿下王者之仁,严某佩服,不过皇子是皇子,将军是将军,您的那一套,在我这里不管用。”

    严阔举起了弓,对着天空,接着说道。

    “我就是东南军的天,东南军只会根据我的意志来行动。我从不在意什么仁义礼智,只会根据自己的意志行事,殿下,您明白了吗?”

    “严阔!你到底想做什么!”刘昶熙的语气已经杀意四伏,而一旁的丽也早已遁入了阴影之中,随时等待着刘昶熙的指令。

    “我说过了,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而已,殿下。”严阔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东南军刚刚抵达此地,按最开始的作战计划,休整两日之后便会对落枫城发起进攻。”

    “如果殿下愿意借助那什么太虚玉盘,在两日之内回到洛京,并让军机处发出战争取消的命令的话,我便就此收手。如果做不到的话...”

    严阔猛地对着空中射出了一箭,箭上猛烈的真气带着极强的威势就这样冲上了夜空。

    “等待着风家少主的,便只有血流成河的落枫城了。”

    刘昶熙咬紧了后槽牙,怒视着面前似笑非笑的严阔,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四散的硝烟

    “慕哥!好消息!”音羽一路小跑,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正坐在后山的一颗巨石之上凝神静气的苏慕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师妹,这么大呼小叫的?”苏慕睁开了眼站起了身,拂了拂身上的尘土问道。

    “是三师兄他们...三师兄他们!”音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激动地道。

    “宗族远征队?他们有消息了?”苏慕也有些惊讶,自从三师兄等二百余弟子应召集而去往前线之后,苏慕时常会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危。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加上三师兄那日豪情万丈的话语,都让苏慕心里很有好感,他很不希望三师兄一行人出什么事,因此一直对宗族远征队的消息非常关心。

    眼下终于要来了。

    “恩恩,宗族远征队刚刚到达战场,战争就结束了,宗族远征队也解散了,三师兄他们都没事!”音羽兴奋地说道。

    “战争结束了?”苏慕有些懵了,待在寒山这偏僻地方,什么消息都要慢人一步,可是三师兄一行人才出发不满两月,按理来说此时才刚到战场才是,怎么战争这就结束了?

    这宗族远征队就仿佛是个大型旅行队似的,去前线逛了一圈,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要回来了?

    这和当初说好的不太一样吧?苏慕心里忍不住想笑,当初在宗祠大堂的时候费尽力气使出浑身解数才好不容易帮助宗门争取到了一些不上战场的机会,眼下看来就好像是个笑话一般。

    早知道也根本不必与星月门一行起什么冲突了。

    “师妹你知道战争是怎么结束的吗?”苏慕想了想,好奇地问道。

    两个月前师父还说前线打的不可开交生灵涂炭,形势紧急到需要动员整个图南国宗族的力量来补充兵员,如今说结束就结束了,其中必定有隐情。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山下回来报信的弟子说的,只知道是当今三皇子刘昶熙出面沟通,解开了两国的误会。”

    “三皇子刘昶熙...”苏慕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

    “那三师兄四师兄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苏慕问道,他一直很好奇三师兄他们路上的奇闻,早就打算等他们一回来便好好打听一下。

    “他们暂时不会回来了。”回答苏慕的却不是音羽,而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音羽身后的高远山,他的突然发声就连音羽本人都被吓了一跳。

    “师父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音羽吃惊地道。

    “就在刚刚。你自剑经静读会中突然风风火火地冲出去的时候,便跟在你的身后了。”高远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自己这两个亲传弟子一个比一个不懂规矩,再这样下去自己这寒山剑宗掌门人就真的一点威信都不剩了。

    “师父,您刚才说三师兄他们不回来了是什么意思?”苏慕回过神来继续追问。

    “你三师兄和四师兄,被负责带队的三皇子看中,作为潜力弟子安排去了皇室进行学习和修行。”高远山语气无奈地说道。

    “皇室?那他们以后就不算是寒山剑宗的弟子了吗?”

    “那倒也不是,名义上他们还是寒山剑宗的弟子,只是外借给皇室而已。只不过到底需要外借多久,执行些什么任务就不得而知了。”

    只怕是,比上战场还要残酷危险的事情吧,庙堂之事虽然距离寒山太过遥远,但从史书之中高远山也早已有所耳闻。

    江湖尚有义气人情,庙堂却是纯粹的利益争斗。

    连亲人手足都可以为了权力相互出卖,这样的地方对于宗族弟子来说未免太过残酷了。

    “去了皇室,这下子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次见面了。”苏慕喃喃地道。

    苏慕本人对于血气方刚的三师兄四师兄是很有好感的,且不说最开始自己的气海和经脉出现问题之时,二人是少有的对他态度没有变化的同门。之前三师兄在宗祠里那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更是让苏慕坚信这是一个百折不弯的性情男儿。

    苏慕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比较矛盾的人。

    一方面他深知自己有着怎样不可思议的天赋,足以在整个图南扬名立万。

    陈五回到洛京以后时不时会给他寄送一些有趣的东西过来让他打发时间,其中就有一些记载了江湖奇闻的书籍,苏慕也很渴望像书中的大侠一般,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但另一方面,自小苏慕其实就算是个性格比较内敛的孩子,心中的那份矜持和克制又让他做不出像三师兄这样的事情。

    经历的事情很多,苏慕也成熟成长了很多,但本质上他还是那个只爱与自己,与天地对话的孩子。在十四岁这样的敏感时期,他会渴望功名,会渴望外面的世界,但还没有办法像几位年长的师兄一样,自由地享受自己的人生。

    苏慕很清楚,自己身上的枷锁远比几位师兄多的多。那些让他与众不同的东西,也在无形中给他带来了更多的压力和限制。

    眼下他要为宗门,为师父,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也许只有等他获得宗族大会冠军的那一天,他才有可能真正地从中解脱出来,为自己而活。

    想到这里,苏慕的心又再一次沉静下来。

    只剩下三年不到的时间了,必须抓紧眼下的每个朝夕,尽可能地扩充自己的实力。

    毕竟丁若言和许多其他不知名的高手是不会容许自己的懈怠的。

    话虽如此,这些日子苏慕却也不止一次地感受到,自己似乎达到了眼下的瓶颈期。

    刚刚抵达星垂境的真气增速明显放缓了许多,眼下距离观海境还有很大的差距。

    两大太白剑招,碧空影,仍旧是毫无头绪;万壑雷,倒是在拥有完整剑诀的情况下苏慕已经可以熟练掌握了,只是碍于真气本身限制威力一般。

    至于寒山剑宗所收藏的其他剑招,苏慕早已彻底吃透,可以说这座寒山对他剑道修为的成长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帮助了。

    尽管如此,他却仍旧被困在寒山,无力地忍耐着自己的龟速的进步,却不能四处游历寻求新的突破,这让苏慕的心里很难过。

    苏慕也向高远山提出过要提早下山修行的想法,却被高远山晓之以理道。

    “你的天赋经过和星月门弟子一战一定早就传出去了,眼下只有气虚境的你要是贸然下山怎么保护自己?”

    苏慕不得不承认,高远山所说的是事实,只是这种被限制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好在此刻高远山还为他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第一百一十四章 突破的契机

    “对了慕儿,我来这还有一件事情。”高远山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内衬中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封做工细致的信笺,递给了苏慕。

    苏慕接过了信笺,甚至都不用打开,闻到上面淡雅的紫竹花香便知道,这是灵犀姨娘给他的信。

    “早上信送到的时候你正好在藏书楼,那时师父正好在后山道观静气,看到了便替你取下了。”高远山说道。

    苏慕接过信的时候稍微扫了一眼,摆弄了一下,便知道这信笺没有被打开过,师父应该并没有窥探过信里面的内容。

    高远山不是傻子,这一小动作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苏慕方才防备的行为让他的心里有些难过。

    师徒一场,何至于此。高远山心里很明白,他和苏慕之间的师徒情谊虽然仍在,苏慕也还是把他当做亲人长辈一样敬重,但二人之间已经有了疏离感。

    也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让苏慕对自己这个掌门的理念有些不认可的缘故。

    其实高远山这次倒是有些误会苏慕了,苏慕之所以会检查一下信笺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苏慕之所以想到要给灵犀姨娘寄信,这事得感谢一下陈五。

    当初陈五离开寒山的时候曾经和苏慕约定过,等苏慕长大了来到洛京了自己会亲自招待苏慕好好畅玩一下繁华的国都,感受图南国中心的风土人情。苏慕一直将此事记在心上。

    没想陈五回家以后,得知醉仙居被毁这一情况的陈家家主,陈五的父亲陈五岳大发雷霆,不仅完全断了陈五每个月的供赏钱,还勒令他在家幽闭一年,好好反省。

    一向爱吃好玩的陈五哪里受得了如此枯燥的生活,日子过得实在无趣,只好闲的给苏慕写写信聊聊天,对父亲美其名曰,以文会友。

    大半年来陈五一直保持着定期和苏慕通信的习惯,除了讲述自己在洛京的生活过得有多么苦闷,追忆从前的日子有多么快活以外,便是给苏慕介绍了不少洛京一带的趣闻趣事。

    信件一直由陈家的私人信使负责传递。

    有一次苏慕不经意在信中提到自己还有一个与四海商会有联系的姨娘,陈五回想起之前李恩成护送他回京的时候曾经说过去四海商会找理事救苏慕这事,一下子便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很大的文章可做。

    四海商会是什么地方,整个图南最大的商会,包括陈家在内,无数商贾世家都得想办法巴结的存在,按理来说寒山剑宗这种偏僻的二流宗门想找上门来四海商会都不一定会见,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地见到商会理事?

    他早就听说过,四海商会的理事是个十分不通人情的人。

    那答案便很明显了,苏慕的这个姨娘,身份一定很不简单才是。

    虽然不学无术,但从小在商贾之家耳濡目染的成长经历让陈五不会放过任何潜在的机会。他便开始经常有一搭没一搭地试图从苏慕的嘴里撬出有关灵犀的事情,还主动大营,如果苏慕想要与她联系的话,陈家的信使可以代为转交信笺。

    苏慕犹豫了很久,毕竟要找姨娘的话必须得用他随身的那块玉佩做信物才行,他还没有对陈五完全放心到那个程度。

    后来音羽帮他想了个办法,找来了一些印泥,将玉佩上镌刻的花纹图案印在了信笺之上,想试试看这样能不能通过商会的认可。

    为了保险起见,苏慕的第一封信并没有写什么具体的内容,仅仅是对灵犀的一些简单问候而已。

    幸运的是,这样的做法顺利过关了,灵犀姨娘真的收到了信,还很快给他寄了封回信过来,随信而来的还有一支竹笛。

    回信的内容也比较笼统,除了问问苏慕的近况以外,便是告知苏慕他当初寄过去的那封信有被拆过的痕迹,让他以后也得多加注意,以后可以直接吹响竹笛,会有专门的信使前来上门取信。

    苏慕当时便试了试,果然翌日便有一支体态修长仙气十足的白鹤自云端而来,停在了后山之上。白鹤纤细的足上绑着一个特制的紫竹筒,想必就是放置信笺的地方。

    自那之后,苏慕便可以自由自在地与灵犀姨娘通信了。

    苏慕总是会把最近的修炼成果和感悟写在信中汇报给灵犀姨娘,而灵犀也时常和他讲述一些当年和他母亲青珏在一起的小故事。

    例如一起与西域的异族对抗,从他们手中救下被掳走的平民,又或是相伴游山玩水弹琴作画,还有青珏怀有身孕之后二人经常整夜不眠地促膝畅聊,直至天明。

    那时候的苏慕还没出生,但只是读着信苏慕也大概能想象出自己母亲青珏的形象。

    这对苏慕来说是慰藉心灵最好的甘泉。

    其实这两个月来高远山比任何人都清楚,苏慕在寒山已经有些待不住了。这里缺乏让他进一步拓宽自身视野,寻求实力突破的契机,这让苏慕十分的郁闷。

    只是眼下的情况确实不太适合让他随意地下山,战争虽然结束,时局却仍然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针对寒山剑宗弟子的迫害行为虽然有所收敛,但地牢中的阮启慎一直拒绝透露那日与他接头的黑袍人究竟是谁。

    寒山之上笼罩的阴影仍然没有消散,高远山实在不敢冒险。

    只希望这孩子和他姨娘之间的通信能让他沉闷的心情有些好转吧。高远山无奈地想。

    苏慕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笺想看看灵犀给他回信的内容,而信上所写的事也确实让苏慕时隔很久再一次由衷露出了笑容。

    苏慕在前一封信中告诉了灵犀自己的修为陷入了瓶颈,已经停滞了很久了。也向这位姨娘吐露自己因为三年后宗族大会的种种事宜一直感受到不小的压力。

    灵犀在回信中安慰了苏慕,并告诫苏慕修道一事要沉得下心耐得住寂寞、不可急于一时,除此之外也表示近日会让王师去一趟寒山,看看能不能给苏慕什么帮助和指导。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远方有来师(一)

    王师会来指导!这个消息显然让苏慕很是兴奋。

    苏慕当然知道王师是一直跟着灵犀的贴身护卫,实力高强,深不可测。具体有多强不知道,但据蝴蝶仙当初所说,是整个图南国有数的绝顶强者。

    这样的人愿意来指导自己,也许一直以来停滞不前的修为终于有机会更进一步了!

    苏慕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为了这件事他已经苦恼了很久,甚至很犹豫要不要跟灵犀姨娘说,却没想灵犀姨娘如此轻描淡写地便解决了。

    “武学剑道相关之事,皆可问之。”这是灵犀写在信中的原话。

    而估摸着白鹤的脚程和写信的日子,恐怕没两日王师便要到了。

    苏慕的眉头终于彻底地舒展开来,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像这样期待明日的到来了。

    苏慕的神情变换看得一旁的音羽和高远山也是有些讶异,音羽没忍住问了问道。

    “慕哥,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是我姨娘,她说会有一位实力很高的老师来寒山教导我修行。”苏慕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回复道。

    音羽当然也很清楚苏慕最近一阵子为了修行的事情有多么烦躁,眼下终于有了转机,也是由衷地高兴,十分好奇地向苏慕询问起了这位老师的相貌和来历。

    就在苏慕和音羽讨论得热火朝天,并没有发觉到神色复杂的高远山不知何时已经默默地离开了。

    王师没让苏慕等待太久,在第三日的傍晚时分便来到了寒山。

    如同灵犀信中所说的,王师并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来到了后山找到了苏慕。意思也很明确,他不是作为寒山剑宗的客人而来,只是单纯来找苏慕而已,并不想与其他人有所瓜葛。

    王师出现的时候苏慕和音羽正好在一同练剑,音羽在攻,苏慕在守。

    苏慕没有动用任何真气,只是纯粹地以剑招拆招,无论音羽使出任何招式,总能以最简洁干脆的方式一剑将其化解。

    王师并没有直接出言打断二人的练习,反而是饶有兴致地在一旁径自观看了起来。

    就连苏慕也完全没有察觉到王师的气息。

    招毕,二人准备休息一会之时,才猛然发现了盘坐在樱花树下的王师。

    黄昏时分酒红色晚霞的映照之下,王师和头顶的樱花树都仿佛被这一层醉人的色彩所笼罩,春末夏初温柔的暖风拂过,飘散的樱花花瓣缓缓落在了王师的身上,整个画面浑然天成,身处山水之间的王师让一切变得相得益彰。

    仿佛若是换个人,便会破坏如此和谐之感一样。

    苏慕和音羽都被眼前这绝美一幕惊呆了,但也很快便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应该就是王师了。

    当初王师为苏慕顺通新脉的时候苏慕正处在昏迷状态,醒来之后便已经离开了,因此这其实是苏慕第一次见王师。

    但苏慕只是看了一眼便认出了他来,这个看上去让人猜不透年龄的男子实在是太特别了。

    从相貌上看,王师估摸着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可从气质上看,王师身上散发着的气息要比苏慕的师父高远山更加浑厚深邃,整个人身上仙风道骨的感觉也要浓重得多。

    与老态尽显的高远山相比,王师显然更符合一宗之主,大家之范的标准。

    “苏慕见过王师。”苏慕很快回过神来,躬身行礼。

    灵犀早已提过,王师虽然是她的护卫,但辈分上要比她年长得多,此次王师前来教导,虽并非名正言顺的师徒,苏慕也必须要尽到弟子之礼,不得怠慢。

    “你姨娘这人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一直遵从着这老一套的规矩。”王师笑道。

    这是苏慕第一次听到王师说话,声音也和他整个人的气质很是相仿,古朴,深邃,如同平静的湖面一般,看着宁和,但谁也不知道湖面之下隐藏着什么。

    “你身边这位莫非就是?”王师发现了站在一旁看傻了的音羽,眼睛微微眯成了一条缝,上下打量着。

    “王师,这位是我的师妹音羽。”苏慕介绍道。

    “啊啊,音羽见过王师。”音羽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赶忙也有样学样恭敬地行礼道。

    “嗯,你们俩方才是在练什么?”王师点了点头回应,便接着问道。

    “是在练寒山剑宗的高阶剑诀。”苏慕恭敬地回答。

    “说是在练,其实就是慕哥帮我练习而已,这些招式慕哥早都练得烂熟啦。”音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些日子苏慕自己一直苦于找不到精进的契机,所以便更加频繁地帮助音羽练习进步,眼下自己倒是修为突飞猛进,真气也已经晋升到通脉境中期,可苏慕却始终停滞不前,这让音羽一度觉得有些对不住苏慕。

    “寒山剑诀,倒是还有些印象,不过里面恐怕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练习的东西了吧。”王师说道,“你姨娘说你已经很久没有过任何突破了是吗?”

    “是的,王师。”

    “这个很久是多久?”

    “大约快两个月了。”

    两个月前与平溪雨在宗祠的一战踏入星垂境后,苏慕便不再感受到自己有任何的进步了。自那之后就只是一直单纯地重复着万壑雷以及剑起雷霆的练习而已。

    “哈哈哈。”王师突然大笑道,“这才两个月而已,便如此焦虑,你让那些被困在一个境界数十年,甚至终身无法有所突破的人情何以堪啊,孩子,你才十四岁,未免也太过着急了吧?”

    “王师,也许是我过分焦虑了,但因为宗族大会的事,我实在无法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听到王师这么说苏慕一下子有些心急,他不想让王师觉得自己是个沉不住气的弟子。

    “这个我也听灵犀说了。”王师打断了想要接着说下去的苏慕,“和你师父以及星月门的赌约是吧。你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不上同龄的其他人,所以才格外地焦急。”

    苏慕想了想,点了点头。

    “既然你如此焦虑又没有把握,当初又为何要答应呢?你一点都没想过失败之后的后果吗。”

    “你既然接下了赌注,就要承担起这样的压力,否则当初大放厥词只会沦为别人的笑话而已。”

    “如果你承担不起失败,就不要随便妄想成功。”

    王师语气平淡如水,但却像一声声钟鸣,敲击着苏慕的内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远方有来师(二)

    王师的话让少年苏慕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自从天赋开始展现以后,整个寒山剑宗便都清楚,仅凭高远山恐怕是教不了苏慕什么了。

    甚至连苏慕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寒山剑宗藏书楼内的剑经道藏,自己已经完全吃透,并不觉得还有什么值得钻研的内容。

    而师父高远山虽然实力高于苏慕,但也只是胜在修为,比剑道悟性的话活了一辈子的高远山怕是也赶不及仅仅十四岁的苏慕了。

    再加上苏慕如今连太白剑诀这样高深的奥义都掌握了一式,对待寒山剑宗所收藏的剑招多少也有些不屑一顾。

    这种种因素无形之中也滋长了苏慕的心高气傲,甚至对于自己也有了更高的期待。

    他终将成为翱翔九天的雄鹰,苏慕坚信这一点。

    而这样大的期待便会带来压力,眼下平溪雨摆出了丁若言这个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这三年之约便如同一座大山压在苏慕身上。

    年纪相仿,修为完胜,就连剑道的感悟似乎也相差不大。

    自己可以击败这个同为天才的人吗?

    苏慕没有亲眼见过丁若言,也不敢轻言究竟有几分把握。

    可若是失败的话,他不仅要去为平溪雨做多年的护卫,也必须乖乖地回到寒山剑宗继承掌门之位,按师父高远山所计划好的道路度过自己的人生。

    无论是承担后果,还是失信毁约,都比要了苏慕的命还难受。

    正如同面前的王师所说,自己夸海口的时候倒是意气风发,连承担失败后果所带来的压力都处理不了,岂不可笑。

    苏慕性子里虽然也热衷于挑战极限,这四年来常有越阶挑战的行为。但这些大多是不得已而为之,是生死攸关之时的武勇,能够顺利过关,机缘巧合也占据了很大的因素。

    别的不提,只说接下平溪雨那一招之时脑海中凭空出现的万壑雷剑诀,便不在苏慕预先计划好的范畴之内。

    若是没有那剑诀的帮助,只怕苏慕已经在平溪雨的半轮秋之下重伤甚至殒命了。

    这类不确定的因素显然也不能算作自身的常规武器。

    如果是不得不战的情况,苏慕只需要硬着头皮上就是了,可既然给了苏慕三年的准备时间,以苏慕慎重的性格,自然要严格要求,做好最万全的准备。

    想赢怕输的包袱就这样背上了。

    虽然语气仍旧平淡,但王师方才的话语明显带有一种教导和训斥的意味了,苏慕不可能没有感受到,此刻也只有低头不语,甚至有些不敢直视王师的眼睛。

    苏慕很清楚,王师乃是真正的顶尖高手,比自己的师父高远山强了不知多少。在养育自己长大亦师亦父,且悟性一般的高远山面前,苏慕仗着高远山对自己的偏爱和重视,尚且有勇气偶尔做出些规矩之内的叛逆顶撞。

    可对待王师之时,他不敢,也不愿。

    苏慕相信王师是真正可以帮助自己走出眼前困境的良师。

    念及于此,苏慕深呼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重新迎上了王师的目光。

    王师看得出,仅仅片刻之间,方才苏慕眼里的焦虑和惭愧已经被压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只有渴望。

    对修为进步的渴望,对打破僵局的渴望。

    “确实是可塑之才,悟性极高,心性也是不错。”见苏慕调整的如此之快,王师心里也是非常满意。

    “还望王师不吝赐教!”苏慕再次垂头,郑重了鞠了三次躬,将手中的剑横在了身前。

    这是正式的拜师之礼。

    王师的脸上波澜不惊,只是伸出手来在苏慕的剑上轻轻拍了拍,便算是应下了苏慕的请求。

    从此刻起,王师便算是苏慕剑道上的第二师父了。

    “想通了?”王师笑问道。

    “弟子想通了。”苏慕坚定地回应,“弟子不会再被失败的压力所困,与其感慨路难行,不如马上出发。”

    “这个心态倒是不错。”王师轻抚了抚下巴上不长的胡须,“不过你的修为停滞不前却仍然还有其他的原由。”

    “其他的原由?”苏慕愣住了,看着王师的神情非常认真,他不免有些费解。

    “你有多久没有再进行过基础剑招的练习了?”王师开口问道。

    “基础剑招...这...”苏慕仿佛知道王师想说的是什么了。

    在蝴蝶谷的三年,苏慕倒是一刻也未曾停止过基础剑招的练习,可自从在醉仙居遇见了太白剑诀之后,苏慕整颗心便都扑在了那高深莫测的奥义之上,就连日后在藏书楼内道藏也不过是为了能更好地参透万壑雷而已。

    自打回到寒山之后,苏慕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基础练习了,就连寒山剑宗内记载的中高阶招式也大多只是一扫而过,掌握个中机理便就此略过,没有丝毫继续钻研的心情。

    无论多么强悍的剑宗高手,都必须经过大量的基础练习打好基础才行,这是全天下的剑宗都信奉的基本理念,而高远山也是一直如此教导苏慕。

    剑道之深,没有捷径可走。若没有扎实的苦功构筑起的牢固基石,越往上,剑道便会走得越过艰难。

    可苏慕却认为这些一看便会的招式比起艰深晦涩百思不得解的太白剑诀来实在是太过无趣了,他实在打不起精神来去重复这机械的练习过程。

    就算见识广博,某些方面上苏慕也仍旧是个少年而已。少年心性,更热衷于创造而不是重复也不难理解。

    师徒二人在掌门继位之事上闹出矛盾之后,二人之间有了隔阂,高远山在苏慕心中的威信渐低,自苏慕归来之后,在修行上对苏慕的教导也日渐稀少。

    高远山也许是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已经无法再对苏慕形成什么帮助,再加上师徒生隙之后高远山对于这个弟子也有些愧疚,平日里避而不见也多少有这方面的顾虑。

    对苏慕来说,缺少了一个能够在原则问题上敲打自己的存在,对于少年的成长来说是十分不利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初识剑心(一)

    “所以王师,您的意思是,我现在应当返璞归真,重拾基础的剑招练习,这样才有机会更进一步吗?”

    “苏慕,你知道吗,其实你姨娘灵犀的剑,也是我所教导的。”王师并没有直接回答苏慕的问题,反倒是提起了灵犀。

    “而你姨娘,当初便犯了和你相似的错误,而意识到错误之后所说的话也与你差不多。”

    苏慕对王师也是方才初次见面,并不知道王师突然转移开话题是什么意思。

    “我清楚,对于天赋悟性高绝之人,要他们把精力花在枯燥的基础练习之上也确实有些困难,所以对你,还有你姨娘这样的弟子来说,需要另一种特别的修行方式。”

    “弟子谨遵王师安排。”虽然不知道王师所说的特别方式究竟是什么,但苏慕对这位神秘强者有着说不出的尊敬和信任。

    既然姨娘都安排了,那便全部交给王师便是。

    “在教导你这套修行之前,你必须先理解剑道的本意。”王师轻轻地用手指弹了一下苏慕手中的剑,剑一下子被弹飞到了空中,飞出去的速度很快,一下子便消失在了云朵的夹层之间。

    王师完全没有理睬被弹飞的剑,继续向着娓娓道来。

    “一般来说要衡量一个剑客的实力主要有两个方面,你应该还记得吧。”

    “是剑形招式和真气修为。”这算是剑道基础中的基础,苏慕自然不会忘记。

    剑形代表的是剑招的圆融程度和流畅程度,剑形越完美,自然也就越接近招式的真意和本质。而真气修为就不用说了,顾名思义。

    “然而,除了剑形和真气以外,评判剑客水准高下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标准。”王师突然停顿了一下,微微翘起了头向空中望去。

    苏慕也顺着王师目光的方向望去,一下子便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到了。

    方才没入云层之间的那把剑此时仍旧没有掉落下来的意思,反而就这样悬浮在了云朵之上,周围的浮云也被剑周围一股无形的气场吸引了过去,就这样呈漩涡状环绕着它。

    从规模上看,这气场的强度并不高,甚至苏慕自己的真气储备都足以转化出这样的气场。

    可苏慕好奇的地方在于,王师到底做了什么,他仅仅随手一弹飞起的剑,上面所附加的真气竟然能产生如此奇特的形态变化,这难道也是一种剑招吗?

    “王师,这是您所使出的招式?”苏慕没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王师道。

    “是,也不是。”王师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说它是,是因为确实是我本人让剑产生这样的变化的,而说它不是,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是否能被称为是一个招式,它不过是我方才随手一弹之时脑海中浮现出的景象,我只不过是将它展现出来了而已。”

    刚才才想到的?苏慕心里非常震撼,一时间竟有些哑口无言。

    如果王师所言非虚,这就代表他仅仅在方才的一瞬间才构思出来的景象便可以用剑完美地展现出来,达到不是招式胜似招式的效果。

    要灌注进怎样的真气变化才能让剑产生这样的效果?苏慕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王师却可以易如反掌地做到。

    这之间的差距似乎并不只是剑形和真气所能言明的了。

    “这第三个标准,便是剑心境界,也是衡量一名剑客实力的最重要的标准。”王师伸出手来举起了三根手指,在苏慕的面前晃了晃道。

    “你可以将剑心理解为剑道的境界。”

    “剑客的剑心分为四层。”王师继续解释道。

    “其一,便是练剑期。这是剑客磨炼剑心的基础。通过成千上万次的机械练习从而将挥剑的感觉深深用身体来记住,从而达到流畅从容地控制手中的剑或是将真气转化为剑气来操使。练剑期的剑客需要大量的练习和挥剑才能很好地理解招式的真意,是人与剑相沟通的第一步。”

    “在这个层次,剑心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需要千锤百炼才能显露出光华。”

    “紧接着便是第二层的铸剑期。在经过千锤百炼的枯燥练习之后,当剑客可以熟练掌握自己所学的基本招式之时,他便摸到了这一层的门槛。铸剑期是剑客脱离招式的束缚,铸造属于自身的剑道的关键时期。也就是我们经常所说的自由比斗。如何将所学招式之精髓融入进自身的剑中,真正转化为自己的武器,是铸剑期之人需要思考之事。从此时起,招式的学习应当有所取舍,不可一概而就,杂而不精。”

    “到达第二层后,剑客的剑心已经初露锋芒,然其光华之成色,因个人所铸之剑的成色而有所不同。”

    “第三层境界叫做弃剑期。虽名为弃剑,却不意指抛弃自己在铸剑期之时所锤炼的剑道,而是脱离的剑本身的束缚之意。”

    “剑之所以为剑,便在于其不必具有剑形,也可凝结剑意。当脱离了剑形,招式本身的束缚之时,手中无剑,也能做到心中有剑,心中有剑,便万物皆可为剑。”

    王师说罢便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一片樱花花瓣。

    “比如它,便可以是我剑的一部分。”

    “花瓣?”一直在一旁静静聆听的音羽都忍不住凑了上来,好奇地问。

    苏慕也盯着王师手中的樱花瓣出神,思考着王师方才所说之言的含义。

    王师将花瓣捧在手心,缓缓靠近嘴边,而后轻轻对着花瓣吹了口气。

    樱花瓣瞬间飞散,一下子融入进了无数片随风飘扬的花雨之中,很难以肉眼发觉其行踪。

    而苏慕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是因为这片小小的樱花瓣中蕴含着一股十分强大的剑意。

    虽然强大,却不伤人,被很好地控制在了花瓣本身。

    “绝大部分剑客终其一生都停留在铸剑期,无法触碰到更高级的领域,便是因为他们只知取,而不懂舍。”王师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慕一眼,他相信以苏慕的悟性不会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有舍才有得,执着于剑形的剑客便无法脱离这个框架的束缚,达不到这一层境界。”

    眼下的苏慕便是停留在铸剑期。他比一般剑客胜在天生对剑术招式的理解深刻到位,得以非常从容地跳过了练剑期,但此时的苏慕尚还处在对深奥招式奥义的渴求之中,距离王师所说的弃剑期显然还有很大的距离。

    而王师,显然已经达到这一层境界了。

    万物皆可化剑。

    苏慕还并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剑道,得尚未至,更不必谈舍。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初识剑心(二)

    “那第四层呢?”苏慕沉默了很久,突然开口问道。

    “原本剑心论是由前朝的一位剑术宗师所提出,当时所说便只有三层境界而已。而之后加入的第四层,是由一位你也认识的剑术奇才在他的基础上所做的创新。”

    “难道,是太白剑仙?”苏慕印象里举世之间最强大的剑客便要数太白了。

    “正是太白。”王师点了点头道。“这第四层境界乃是太白所创,也是太白所命名,正如同真气修为上前无古人的登仙境一样。”

    “这第四层,叫做一剑期。”

    “一剑?”如果说之前三层的名字还多少有些开门见山的话,这第四层的名字听上去有些过分简单了,苏慕一时之间竟无法参透其中的深意。

    “世间万法,和而不同,然万法归一,却可一剑破之。”

    王师徐徐道来,“这是专属于太白一人的境界,对现在的你来说还太过遥远了。”

    苏慕心里也很清楚王师所言极是,眼下自己还困在铸剑期星垂境呢,就不要去多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了。

    “王师,您刚才所说的,适合我做的特别的练习究竟是什么?”苏慕已经了解了剑心的基本概念,却仍然猜不透这与王师所说的特殊修炼之法有何关联。

    “你随我来便是。”王师说罢便向着后山深处走去,苏慕紧跟其后,音羽犹豫了半天,最终也选择跟了上去。

    三人穿过灌木密林,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深谷清泉附近,清泉乃是由一道高达数米的瀑布倾斜灌注而成。瀑布的水势虽然算不得很猛,却也在泉面激荡起了不小的水花。

    苏慕和音羽定睛一看方才发现,入水处还有一块崎岖不平的巨石横于其上。

    “这修炼,便在此地了。”王师停下了脚步,指了指那道瀑布,“你将上衣脱去,单足站立于那块巨石之上。”

    “然后呢?”

    “没有然后,就这样站着先。”

    “要站多久?”

    “嗯,你还在长身体,不适宜练的太狠,那就先站他个三天三夜吧。”

    “三天三夜?”音羽抢先帮苏慕表达了惊讶的情绪。

    此时虽然已是春末夏初,但空气还根本没有炎热到足以赤半身在山间瀑流之下长时间待着。

    这难道是什么特别的修炼技巧吗?

    “哦对了,在此期间你也不可以使用真气来阻挡水流。”王师补充道,“不然的话便失去了修行的意义了。”

    苏慕很想知道此举到底用意在哪,但他也不好开口质疑王师的安排。

    早之前苏慕在道藏之时曾经看过有苦修士用过类似的方法,但那不过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心智,与

    苏慕没有犹豫,第一时间便遵从王师的指示,卸下上衣,运起气来一个横跃跳到了瀑布之下。

    霎时间,瀑布的水狠狠地砸在苏慕的身上,冰冷而富有冲击力,苏慕感到自己的整个半身都在发抖。

    “王师,”音羽鼓起勇气上前问道,“慕哥真的要就这么撑上三天三夜?”

    “当然。”王师盯着双目禁闭肩膀,“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可是王师,这修行到底和练剑有什么关系,难道只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而已吗?”

    “哈哈,当然不是,只是让他因为焦虑而混乱发热的脑袋稍微冷静一下罢了。”

    “只是这样?”

    “当然不只是这样。”王师的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只不过具体效果要等一段时间之后才能有所显现而已。”

    “解决完了苏慕,下面该来聊聊你了。”王师转过身来对着一脸疑虑的音羽说道,“其实我这一次来除了要帮助苏慕修行以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冲着你而来的。”

    “我?”音羽左右看了看,确认王师是在对着自己说话。

    “正是你。”王师话音未落,音羽便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有了一丝凉意,仿佛有什么利器正横于其上,若是自己一个轻举妄动便很有可能就此殒命。

    一直待在寒山的少女自小到大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一下子便吓傻了,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无法做出,只是直愣愣地盯着王师,满眼都是惊恐和不解。

    “苏慕的姨娘这个人虽然嘴上不说,其实我知道她心里比谁都要在意苏慕这个孩子。”王师望着音羽开口说道,“因为一些事情,她无法陪伴在苏慕的身边,心里的矛盾也让她不太想接近苏慕。”

    “她知道苏慕在剑宗里有一个关系密切的小师妹,也就是你。于是便拜托我顺便看看你的情况,如果方便的话也一同提升一下你的实力,将来苏慕行走江湖,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提升实力!音羽心里一个咯噔,自己也可以跟着王师这等高人一同修行吗?可是眼前这其情况又是闹哪出呢?

    “可是...我这个人生性多疑...”王师语气平稳,但音羽脖子上那无形的压迫又往里深了半分,几乎切割出了一个细细的伤口,几乎浮现出了一丝血红。

    “所以在教导你之前,我得先确定你的家世清白,以后不会变成对苏慕的威胁。”

    “然后奇怪的事情便发生了。”

    “按理来说你今年十三岁,虽然是个孤儿,自小在寒山剑宗长大,但总归能找到你父母的踪迹,无论他们如今是死是活,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可是我在来这里之前所派出去的探子几乎是一无所获。“王师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一股无形的杀意瞬间释放,几乎直指音羽的内心。

    “他们几乎问询了图南国东南部近郊大部分的村庄和市镇,根本没有一对十三年前遗弃女婴的夫妇。这里是寒山,可不是洛京,如果有一对夫妇要将女婴送来寒山,一路上总归会被附近的人认出看到才是,多少会留下些踪迹。”

    “上山唯一的一条路上,便有四五户已经住了二十多年的老猎户,如果真有这样一对夫妇,想必他们多少会有些印象。”

    “寒山的弟子名册我也看过,十三年前那时捡到你的乃是当时负责伙房的一位师傅,如今早已去世了。据他当时所说,他是在寒山剑宗宗内找到了还在襁褓之中的你。”

    “时间正好是在苏慕被送到宗门的三个月后,你不觉得这很蹊跷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渐行的步伐(一)

    “于是便有两个以此推断的可能性。”

    “第一,你的父母乃是破空境的高人,他们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空中进入了寒山剑宗,并把你留下,就像我一样。”

    “但很遗憾,破空境以上之人整个大陆都不算太多,至少有记载的人中没有年龄,经历和行踪能够对的上的。除非你的父母是个隐世高人,那他们又为何要把你遗弃在寒山剑宗这样的二流宗门?”

    “而第二个可能性,便是,你是什么人,从一开始便安插在苏慕身边的存在。”

    王师继续说着,完全不理会音羽的反应。而一旁巨石之上,因为瀑布巨大的冲击声,尽管相隔不远,但正强忍着控制身形的苏慕也完全听不清王师和音羽的对话。

    王师的声音不大,此刻却如雷贯耳,给了音羽很大的震撼的冲击。

    尽管王师其实什么也没有做,但音羽方才一时间只觉得呼吸困难,压力如山般沉重,差点眼前一黑便要晕倒过去。

    她一开始完全不知道王师所说到底在意指些什么。

    自己的父母不存在?这怎么可能,自己总不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要说自己是被谁安插在苏慕身边的那便更加不可能了,自己从小到大所有的回忆几乎都只有苏慕和寒山剑宗,早已经把苏慕当做亲哥哥一样的存在,怎么可能是被人利用的呢?

    “如果不是再三打探确认,我也不能肯定这一点。毕竟人总不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音羽正想矢口否认,却没想到王师所说正好和自己心中所想吻合,音羽一下子没忍住,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师的表情更严肃了。自己乃是实力修为高绝之人,此刻正用无形剑意压迫着眼前的少女,一般未经世事的少女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笑出声来吗?

    “王师,我明白了,您是担心我对慕哥不利对吧?”此时音羽心里虽然还是很害怕,但已经慢慢稳定住了心情。想来也只是因为自己身世成谜,王师有些不放心担心自己对苏慕不利所以才拿剑挟着自己。

    既然知道是这么一回事,那音羽便多少放下心来。

    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了,我怎么可能会对慕哥不利呢?

    “我从小和慕哥一起在寒山长大,我们的记忆中几乎只有寒山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师兄不利呢?即使真的,我的身世父母都是谜,但那也与我无关啊!”

    “只有我自己才能决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吗?”音羽说着说着,不仅没有一丝逃避,反而大胆地迎上了王师的目光,“而现在的我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我绝不会做出任何不利慕哥的事情。”

    “别人嫌弃是我是女孩子,剑道天赋也很差,从小我便没什么朋友,慕哥是唯一不在意的人。如果没有他教我剑,我不会有今天的修为,如果不是有他的关系,我也不可能成为掌门的第二个弟子。”

    “我的一切都是慕哥给的,我也早就和慕哥约定过,会一直成为他的剑。”

    少女语气决绝,就连自己的脖子被剑意又划深了一些都全然无惧。

    王师显然也为音羽这样的表情惊讶到了,没想到音羽竟然会如此直接地反驳自己。

    眼神和话语中都是满满的坦荡。

    王师闭上了眼睛,收起了无形剑意,音羽顿时也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凉意随之消失。

    这小女孩的身世仍然是未知的,充满了不确定性,但至少目前的她的心里应该没有对苏慕不利的想法,她那双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王师,我算是通过考验了吗?”

    “好吧,”半晌,王师又开口说道,“但尽管如此,也不能排除你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遭人利用的情况,在你的身世情况被调查清楚之前,若是要教你修剑的话,我得额外加上一些保障才行。”

    “什么保障?”

    “我会在你的体内埋下一股剑意。”王师突然将真气凝于一指,音羽可以看到,那指头周围的一小片空间几乎都因为高密度的真气气旋而变得有些扭曲。

    “这股剑意可以在你体内维持十年以上,同时我也会将与之完全相反的一股打入到苏慕的体内。这剑意会直接潜入你们二人的气海,在不知不觉间融入你们的四肢百骸,以后你们所散发出的每一丝气息,都会带有这股剑意的一部分。”

    “而如果你想要对苏慕有任何不利的话,剑意相冲,会瞬间反噬至你的气海深处,到时候气海瞬间破碎,便是神仙也难以救回。”

    “我知道了,如果这样能让王师放心一些的话,音羽没问题。”

    比起变强之后成为苏慕的助力,这些事情根本就微不足道。

    “你不用再考虑了?这剑意之威我很清楚,在现在这个年纪打入的话,无论你以后的修为成长到什么地步,都绝对不可能靠自身内力将其逼出。”

    “不用,我不会做对慕哥不利的事,这东西便对我无用。”音羽语气果决。

    “好,既然这样,你便放松心神吧。”

    遵从王师吩咐,音羽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身体进入了放松状态,而王师猛然挥手,一道看不清踪影的气旋瞬间顺着王师的指尖冲出,直接自音羽的眉心灌注而入。

    音羽只感觉一股巨大的灵压铺天盖地而来,一刹那便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体无力地倒在了山谷深泉旁的草畔之上。

    “剩下的事情,便等你苏醒过来之后再说吧。”王师看了看昏迷过去的音羽,若有所思。

    尽管音羽的身世尚未查明,但王师仍然希望在她身上赌一把,这其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方才王师在一旁看着音羽和苏慕一起练剑的时候,很清楚地观察到了音羽体内真气的流动。

    令王师十分惊讶的是,音羽的整个经脉气海乃至神识都可以说是七零八落,就仿佛被什么力量扭曲过了一般。

    正因为如此,音羽所能发挥出的真气实力不过其真正力量的百分之一。

    若是能完全将其疏通理顺,绝对能成为相当不错的战力,即使达不到苏慕那样的级别,但也肯定够资格站在苏慕身边了。

    尽管音羽身上存在相当之大的不确定性,但终究是个白纸一般的孩子,如果能好好引导的话未必不能加以信任。

    为了灵犀的计划,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还有三年的时间,能多出一个像样的战力,也是好的。

第一百二十章 渐行的步伐(二)

    苏慕下一次睁开眼睛已经躺在了后山的草地之上,他的上半身仍然赤裸着,但却被盖上了他自己的衣服。

    奇怪,我不是按王师的吩咐在瀑布之下修行的吗?怎么跑到后山来了?

    苏慕挣扎着坐起身来,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长时间被寒冷的瀑布水流冲击身体,这样的修行实在是太过于严酷了。

    苏慕抬起头来望了望,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苏慕还记得自己去到瀑布的时候乃是黄昏,没想到自己仅仅坚持了这么一会便失去意识了吗?

    他用力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想要从耳中倒出一些灌注进去的水来,此时苏慕只感觉整个头都有些沉重的感觉。

    “你醒了。”一旁有人开口说话打断了苏慕的心思,苏慕转身一看,正是盘坐在樱花树下的王师。

    “王师。”苏慕赶紧站起身来,恭敬地行礼,有些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没能坚持到规定的时间。”

    “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王师似笑非笑地回复道。

    “啊?”苏慕愣了。

    “慕哥,你已经在瀑布之下站了快一周了。”身后音羽的声音响起,一手持剑,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从发丝上的汗水可以看出,音羽方才应当正在练习。

    “一周?”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在那瀑布之下站了如此之久了?怎么到后面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是啊,没想到你竟然一周不吃也没关系唉,好神奇。”音羽在苏慕身旁左瞅瞅右瞅瞅,仿佛苏慕和一般人有什么不一样似的。

    是啊,一般人哪里可以如此长时间枯坐在瀑布的冲击下呢?可苏慕此时分明一点饥饿感都没有,反而精神状态非常好。虽然上半身尤其是肩膀附近的肌肉说不出的酸痛,但那大概是因为水流冲击而造成的,除此之外苏慕并未感受到任何不适。

    不如说之前一直困扰自己的一些焦虑的情绪好像还减轻了不少。

    苏慕不解地望向了王师,正好撞上了王师深邃的目光。

    “你的问题应该很多。”王师笑了笑,“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之前你体内的一些隐疾此时已经去掉了。”

    “什么隐疾?难道我的经脉还没有完全好吗?”

    苏慕最担心的显然是自己的经脉问题,虽然蝴蝶仙告诉自己新的经脉十分完好坚韧,但苏慕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是和经脉有关,但却不是经脉本身的问题。”王师站起身来,拍了怕身上的尘土解释道,“你的经脉是我亲自顺通的,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而你身上的隐疾其实是因为别的原因而造成的。”

    “你和你的姨娘灵犀都是天赋很高的人,而天赋高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喜欢越过简单的剑招直接修习高阶剑招。”

    “这虽然看上去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因为对你们来说练习再多的基础剑招对于你们的剑心提升也不会有太多的帮助,但唯独对你来说,过度的练习高阶剑招会带来一些别的问题。”

    “就是这里。”王师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走上前去,戳了戳苏慕的上腹部。

    “气海?”

    “正是。你的气海广度远远超出一般人,而练习高阶剑招显然会对真气有很强的催逼,之前因为有经脉的限制所以还不会觉得,如今你的经脉也换上了百年难遇的九纹蟒蛇筋,强度几乎可以完美匹配这气海,这就引发了另一个连锁症状。”

    “你的气门过度扩张,加上短时间内消耗了过量的真气。真气虽然平时在体内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但在你所使的剑招所带的似乎是很强的阳性真气,这种真气虽然强盛,但真气转化之时也会对体内的其他器官乃至骨骼造成一些的烧灼感。”

    “而你的身体则会为了让你能够平衡这种烧灼感带来的影响,在完全没有感觉到的时候降低你的真气输出,使你在日常练习的时候没办法随心所欲地操控它。这就是为何你最近会有修为滞涩的感觉,其实是身体吃不消了在阻挠你。”

    “而为了彻底消除这种烧灼带来的影响,首先要做的便是利用外界条件来替你的身体降温。没有什么比山间瀑布水的效果更好了。”

    “原本我只指望你能撑住三天,毕竟这事情说起来容易,其实是对意志力的很大考验和磨炼。在被瀑布冲刷的时候你不能进食,是因为只有在饥饿状态下四肢内蕴藏的能量才会被调动起来,这时候进行降温才最有效果,而你之所以现在没有饥饿感是因为在心神归为虚无的时候你的身体会在无意识之间吸收天地之间漂浮的纯正之气,而这种纯正之气是对身体的二次净化。”

    “只有这样,才能最好地去除之前真气烧灼对身体的影响。”

    “同时另一方面,你的气海广阔,经脉强韧,但这些都是外界条件。我们都知道真气修为的提升并不只是量的积累,更重要的其实是质的变化,眼下你是空有量,却没有将其转化为质的优秀法门,所以你的境界提升才会特别缓慢。”

    “简而言之,你缺少一门真气运转的心法,能够匹配你本身的真气强度的,独一无二的心法。否则的话,同样的一招,你需要激发出更多的真气才能够达到想要的效果,因为你真气的凝练程度不够。”

    王师咳嗽了两声,除了在灵犀面前之外,王师还很少有过如此的长篇大论,而也多亏王师解释的事无巨细,苏慕这才算是理顺了眼下的情况。

    因为对基础剑招没有兴趣,只是专心练习高阶剑招,过度的阳性真气在不经意间烧灼了自己的身体,为了让自己停下来身体才在无形之间进行了反抗。而更根本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缺乏出色的内功心法,导致真气空有量却没有质,因此同样使用高阶剑招之时需要激发比一般人更多的真气才有可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尤其是对于万壑雷这样本就精妙无比的招式来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雪山内经(一)

    也就是说,虽然之前的烧灼之气已经被冲刷的差不多了,但若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真气品质不够的问题的话,苏慕日后还是会遇到相似的问题。

    要想一劳永逸地改善这个情况的话只有一个方法,那便是拥有一套高品质的内功心法,让自己的真气品质彻底地脱胎换骨。

    “可是寒山剑宗之内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内功心法就是寒山内经了。”苏慕思考了一会还是决定说出口,虽然这样听上去有些在埋怨寒山剑宗的意思,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我当然也很清楚你的情况。修习寒山内经的话对于寒山剑宗自己的高阶剑招来说当然是绰绰有余,但若是像你信中所提及的太白十八间这样强大的剑招的话,那便是远远不够的。”

    王师举起树枝,在空中轻轻地挥舞了起来,树枝上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泽,看上去仿佛是皎洁的月华。但苏慕知道不是,因为今夜乃是个大阴天。

    苏慕定睛一看,只见王师不出一会功夫便在空中写了一大篇文字,这些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的文字全部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就这样悬浮在空中,且每一个字里似乎都蕴含了非比寻常的深意,这一切都显示了王师究竟是个多么强大的存在。

    这些字显然都是以真气转化而来的,但如此之多的字竟然能脱离身体如此长久地存在,而且完全没有要消散的迹象。

    就如同闪烁夜空的群星。

    王师的修为到底得有多高?

    王师还在狂草不止,苏慕已经忍不住最开始的地方读了起来。

    这些文字本身虽然有些潦草,但并不难读,都是苏慕认识的字,也没有什么偏僻诡异的符号,苏慕仅仅读了头两句便已经意识到,这乃是一部极其深奥的内功心法的第一重口诀。

    苏慕强忍住心头的激动继续读着,他很清楚,这很可能是解决自己身上情况的最后一块拼图。

    如果能修习到如此高阶心法的话,自己的真气会在质量上有一个飞跃式的提升。

    王师越写越快,几乎快从后山中央写到了樱花树下,就连苏慕读的速度都有些跟不上,待到王师停笔之时,苏慕才刚刚过半而已。王师随手将失去光芒的树枝一丢,就这么曲身坐了下去,饶有兴致地看着真聚精会神着的苏慕。

    此时的苏慕哪里还像在寒山藏书楼的时候那样随便,见王师已经写完了,他索性放慢了速度,逐字逐句地将口诀的内容深深地铭记在心中。

    显然,王师所写的这些悬浮着的字也不可能一直存在于这里,自己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他们记得清清楚楚,若是有所遗忘的话也不好意思去找王师再写一次。

    好在,苏慕的记忆力一向没让他失望过,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后,苏慕已经可以将文字内容倒背如流。

    王师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他随手一挥,刹那间,大篇大篇的字便就此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都记清楚了吧?”王师笑问道。

    苏慕转过身来,对着王师郑重地点点头。尽管中间还有很多内容自己并未能一下子完全理解,但文字本身自己已经记得非常牢固了。

    “这部内经具体的名字虽然还不清楚,就姑且称呼它为雪山内经吧。”

    苏慕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雪山二字在文中多次出现,而整篇内功心法看的出来也是偏寒性的,与他之前修行的寒山内经在某些角度上还有一些相似之处。

    不过要比其深度可就相差太远了,光是真气的运转路线就要复杂了十倍不止。

    相对的,凝练出来的真气自然也会变得更加精纯。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内功心法乃是极度的寒性,非常适合你。虽然要使用太白十八剑的话,最好还是太白殿的太白内经所练就的两仪真气这种中性均衡的真气比较合适,但眼下你似乎也只掌握万壑雷而已,要减轻万壑雷对身体的影响,寒性真气的效果反而更好。”

    “王师,我看这心法上的一些文字的语序和写法似乎不像是图南国的东西?”苏慕沉思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也很清楚,每个宗门都对自己的宗门心法剑诀十分看重,几乎从不外传,可王师眼下竟突然拿出一篇品质如此之高的心法,还不像是图南国的东西,这显然让苏慕多少有些警惕。

    毕竟要是一不小心被人误会是偷取了其他宗门的剑诀的话可就糟糕了。

    王师看出了苏慕心中的疑惑,“你可以放心,这心法确实是我和一位异族交易而来的,但这心法本身就是残卷,并不完整,我也并未照搬照抄,而是将其中一些部分替换为了更适合你的做法,现在它已经可以算是完全不同的一本心法了。”

    苏慕点了点头,忍不住闭上眼,在心里又默念了起来,很快便彻底沉浸在了其中,一切的思考和顾虑都消失了。此时的苏慕还没有意识到,短短七天瀑布的冲刷,竟然大大提升了自己的精神力,让自己如此轻松地便进入了之前机缘巧合间才能闯入的无我之境。

    竟然就这样站着入定了,如此专注力让王师非常满意。

    而苏慕体内刚刚被瀑布水的寒意压制着的真气也随着他的默念一点点地运转了起来,从四肢百骸内重新汇聚。

    真气聚沙成塔,逐渐恢复成了江河,按照心法内规划的路线在苏慕体内奔腾了起来,路线更长更复杂,过程也变得更加繁琐,苏慕必须十分小心谨慎才能保证真气的流转不出错。

    这可是他第一次尝试高阶内功心法,如果一个不小心运转错了便有很大危险。

    威力越大,风险便也越大,苏慕看过很多道藏,很清楚这个道理。

    真气在经脉内呼啸而过,每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真气本身便会变得更加精纯,其中的寒性也明显变得更盛一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雪山内经(二)

    又过去了不知多久,苏慕始终就这么保持着站定的姿势,沐浴着云朵间稀疏的星光,整个人站成了一颗枯松,任风吹雨打,自岿然不动。

    王师和音羽注视着他,他们也很清楚这是苏慕第一次尝试这套全新的心法,此时必须保证绝对的专注才行,稍有不慎甚至可能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音羽有些紧张,她对自己的事情不是很在意,但若是牵扯到苏慕就完全不同了。之前王师也答应过在苏慕之后要把这套心法也教给自己,然而此时她却完全没有考虑相关的事情,只是静静等待着苏慕初次尝试的结果。

    而王师则始终保持着平静的神情,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此时苏慕的专注度十分惊人,以苏慕的理解力和天资,要掌握这份内经显然并不困难。

    毕竟他很早之前就认可了苏慕的天赋,知道这孩子身上有许多异于常人之处。

    加上这份雪山内经和寒山内经同属寒性,性质上的变化不大,不会因为阴阳相冲一下子给身体带来太大的负担。

    正当王师想着要不要先小憩一会的时候,苏慕终于结束了雪山内经的第一次尝试。

    苏慕睁开了眼睛,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此时他很清楚地感受到,虽然仅仅尝试运转了几个周天而已,但自己的真气品质比起之前已经提升了相当之多。且在运转之时会有一股令心神十分舒爽的清凉之意划过经脉之间。

    可以说这雪山内经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专属心法一样。

    真气的品质变了,那么将其进行性质变化的效果自然也会有所不同吧。

    想到这里,苏慕马上迫不及待地尝试起了万壑雷。他向音羽借过了剑来,将其指向天空,双目重新紧闭,开始了真气的调集。

    王师并没有阻止苏慕,他很清楚苏慕想要干什么,但王师认为有些事情通过苏慕自己发现和解决要比自己提前说出更好。

    而苏慕此时也很快便察觉到了问题所在,虽然他的真气凝练程度变高了很多,但转化为雷霆真气的时候却反而产生了更强的阻塞感。

    要想明白这个情况对苏慕来说也不难,新的心法虽然提升了他的真气品阶,但也让他的真气变得更加偏寒性,这样的真气想要转化为阳性的雷霆剑气更困难也是理所应当的。

    之前苏慕觉得自己的转化速度已经非常之快了,眼下有种一朝回到之前的感觉。

    然而这个问题只会让苏慕感到兴奋而不是失落。

    之前自己一度陷入了纠结和焦虑,其实就是因为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加上外界的压力所致。如今外界的压力已经在王师的点拨之下大大消除了,而自己身上的一些隐疾也得到了很好的改善,现在有了新的心法,自己明确了之后的修炼方向。

    尽快将心法练习纯熟,将真气提升到全新的层次,同时加强新的高品质真气的转化练习。

    只要方向明确了,苏慕的身上从来不缺乏勤奋这个品质。

    他不是不努力,只是害怕不知道该朝着哪里努力,讨厌被困在原地打转的自己而已。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王师的教导和帮助。

    苏慕并没有继续坚持使出万壑雷,反而是放下了剑,走到了王师身前,再次郑重地行了一个跪拜礼。

    这个礼的分量显然要比之前的拜师礼要更大,一般是只向父母和亲传师父才行的天地之礼。

    自己想要表达的感情也都在这个礼中。

    王师神情平静,起身将苏慕扶了起来道,“不必如此,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我知道是多亏了姨娘我才有机会得到王师这样的高人的指导,但一码事归一码,王师对我的帮助之大已经值得苏慕跪身行礼。”苏慕执拗地道。

    “如果你真的有心感谢,尽快提升自己,别让你姨娘为你担心才是正事。”王师叹了口气,以苏慕从未听过的语气说道,“毕竟她身上的担子已经很沉重了,如果可以的话,有个新的能为她分担的人在,她应该也会轻松许多。”

    “虽然她自己从不承认,但只有在你身边的那几日,她才能短暂地变回从前的自己。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我相信从前的灵犀便也就彻底死了。”

    说到后面,王师已经十分严肃,神情甚至还有一丝悲伤。

    “王师,您可否告诉我,灵犀姨娘究竟是什么人,她一直说自己有要紧之事要做,到底是什么?”苏慕看着王师的表情,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

    “你姨娘她...灵犀她...现在不想让你知道,但她决定要做的事可以说是逆天而行,与世界为敌,极其凶险,九死一生。即使以她这样天资聪颖举世无双的才华来说也过于严苛。你现在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有这个功夫不如好好苦练提升自己的修为吧。”

    “我要达到什么境界才有有机会帮得到姨娘?”苏慕还是不肯死心。

    王师摇了摇头,“不行,在这件事面前,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弱小了,现在的你能好好活着不给你姨娘添乱便已经是极好了。”说到这里王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目光瞬间越过面前的苏慕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音羽,接着说道。

    “当然,若是你能在三年后的宗族大会中夺魁的话,也许多少能产生一些积极的影响。”

    宗族大会,又是宗族大会!苏慕攥紧了拳头。

    高远山,平溪雨,灵犀姨娘,如此多的人和事都围绕着三年后的宗族大会,只要自己可以夺魁,便可以一口气解决所有的问题。

    压力更大了,但经过王师方才的开导,此时的苏慕只觉得原本就满溢的动力竟是可以更上一层楼。

    眼下苏慕已经不会再去想若是自己输了的话要承担怎样的后果这样消极的事。

    要赢,必须要赢!无论如何也要赢!

    接下来的三年自己一定不能浪费任何时间,废寝忘食地也要达成这个目标。

    为了他自己,更为了所有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朝堂现暗潮(一)

    图南国,洛京,皇宫

    “宣三皇子进殿!”

    “宣三皇子进殿!”

    高昂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光华堂,正殿内,文武百官正分立左右,交头接耳,其中不少人还在相互辩驳,吵得不可开交。而此时正曲身盘坐在龙椅之上,精神状态有些萎靡,身形佝偻的中年男子便是图南国现任皇帝,刘定瑞。

    在龙座之下的前排,一左一右坐着的分别是大皇子刘昶年和二皇子刘昶越。左相陈绍介和右相李牧正手持笏板站在文武百官的最前方,在二人之后,百官也泾渭分明地划分为了两派。

    悬三皇子上朝的声音并没有能马上压制超闹的百官,待到刘昶熙正式迈入大殿之内方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嘘!快住嘴,他来了!”百官之中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一下子便将百官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正平缓走向龙座之前的三皇子刘昶熙的身上。

    此时的刘昶熙仍然穿着之前前线营地那一晚所穿的奢华轻甲。虽然年纪不大,但文武百官都不得不承认,三皇子乃是三位皇子之中气场最足的一位,年轻的面庞之上已经有了天生上位者的威严,他迈出的步子虽然不大,但身上轻甲相互碰撞发出的咯吱声和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吱呀声相互交织,更让他那张被头盔遮蔽了大半的脸显得更加的有气势。

    “参见父皇。”刘昶熙走到了殿前,正在左相和右相之间,单腿跪下,向龙座上的刘定瑞行礼。

    “昶熙,你起来吧。”刘定瑞清了清嗓子,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

    “回禀父皇,儿臣此次亲去,已于落枫城内与文景国禁军大统领姚岸峰正式签下了和解之约。自此,落枫坡以西皆划归为两国共治的中立区域用作贸易输入,西北军退回到落枫坡南部扎营,开始修建新的要塞,东南军已经班师回朝,宗族护卫队也在洛京就地解散。”

    “办的很好。”刘定瑞肯定道,“这件事情能够如此圆满解决,你当立首功!”

    百官都能听得出来,刘定瑞此时的语气有些激动。

    不过想想也知道,难免刘定瑞会如此兴奋。大皇子刘昶年和二皇子刘昶越用一件件事证明了自己不堪大用,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三皇子刘昶熙自成年以来则是政绩斐然,这一次终结了图南文景之间的战争更是令许多官员都惊掉了下巴。

    “陛下!”这时右相李牧突然开口说道,“三皇子刘昶熙此次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不仅成功结束了战争,还为我图南争取到了预料之外的战果,落枫坡以西的五座城池规模不小,之前我图南商队进入文景国内要缴纳数额极大的通行税,如今有了新的共治城池,可以很好地减小这部分开支,对商业的复苏有非常积极的影响。”

    百官面面相觑,很明显,李牧此番突然开口,是要替三皇子刘昶熙邀功了。台上的两位皇子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弟弟,咬牙切齿。

    李牧难道已经倒向了三皇子一脉吗?难道右相认为这个毫无人脉的三皇子更有机会登上龙位不成。

    虽然从能力上来说,刘昶熙显然要远超他的两位兄长,但争夺皇位之事并不仅仅只看能力。

    三皇子刘昶熙的母亲严氏因犯重罪已经幽居冷宫多年了,这些年三皇子一直由没有子嗣的庆贵人抚养长大,而无论是他的母亲严氏还是养母庆贵人,都是素人出身,背后并没有家族撑腰,很显然这样的背景在争夺皇位的时候会显得十分不利。

    而此时李牧的公开表态,就不免令人多想一步。

    要知道左相陈绍介作为二皇子的舅舅,偏向性已经十分明显,大皇子的身后则站着皇后王氏一脉,若是右相李牧此时决定支持三皇子的话,就可能彻底破坏前两者已经形成的平衡。

    百官们左顾右盼,却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是静待皇帝陛下的反应。

    “李牧,你以为三皇子应当受何封赏?”刘定瑞斜着眼睛瞄了瞄李牧,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端倪。

    “陛下,三皇子成年以来一直可以说是政绩斐然,天赋才学举世皆知,如今又帮助图南文景两国重修旧好,免除战火荼毒,臣以为,仅金银之封赏已不足以表彰其功。”

    李牧稍稍停顿了一下,直起身抬起头来,望向了龙座上的刘定瑞,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臣以为,应当将其册封为亲王才是。”

    “陛下,”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左相陈绍介听罢,终于忍不住开口,“三皇子年岁尚幼,且只是贵人所生,在图南王朝史上还从未有贵人所生的皇子被册封为亲王的先例。”

    陈绍介说到一半,索性不看刘定瑞,而是盯着身旁的李牧和刘昶熙,继续说道:“当然,三皇子此番立下大功,于情于理册封为亲王相信也不会有人反对,只不过,若是遵循礼数,陛下或许也应该考虑让三皇子的生母严氏也一并放出冷宫,封为妃子,这样是否更为妥当?”

    李牧目光冰冷地凝视着陈绍介,以李牧丰富的官场经验,自然不会不懂陈绍介的言下之意。

    陈绍介看似是在为礼数为陛下着想,实际则是在敲打陛下,让陛下回想起三皇子之母曾经犯下的过错,从而拉低三皇子所立之功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毕竟严氏之所以被打入冷宫,乃是触犯了后宫铁例,当年可是由太后亲自下令的。即使是皇帝陛下本人,也不得不多考虑一层,不能妄自为之。

    “左相,你这是在威胁孤吗?”刘定瑞又哪能听不出陈绍介的话外之音,此时已是龙颜不悦,在场众人都能明显感受到殿内室温低了一些。

    图南皇帝刘定瑞,即使这十五年来早已不复当年之英武,变得患得患失胆怯怕事,但只要见过他年轻时候征战杀伐英姿之人,都在心里保留着对他的一分敬意。而那一份骨子里的王者之气,即使到今天也会时不时地显露出来。之前陈绍介也正是算准了这一点,以文景国刻意无视刘定瑞威严为由,成功说服了刘定瑞全面出兵。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朝堂现暗潮(二)

    “陛下息怒,臣不敢。”陈绍介直接跪倒在了刘定瑞面前,但他的神情和语气完全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紧张或是畏惧,“臣逾越了,臣只是为了我图南国之大体,方才出此谏言。”

    “孤还没老到需要你来教孤该如何做一个皇帝!”

    刘定瑞狠狠拍了拍龙椅的把手,吓得左相陈绍介身后前排的官员们赶紧齐刷刷地跪下。

    大殿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僵住了,而三皇子刘昶熙则完全没有表态,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非常清楚自己父皇的脾气,虽然这些年来变得唯唯诺诺了许多,但在朝堂之上公然挑衅他的威严仍然会惹得龙颜大怒。

    虽然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如今的陈绍介已经有了充足的把握和筹码可以与陛下对抗,这无论对皇室还是社稷来说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咳咳,”似乎是方才动了气的缘故,刘定瑞一时间竟然咳嗽不止,一旁服侍的洪公公赶忙递上了温热的茶汤,不停地给刘定瑞拍拍背顺气,过了好一会才算是缓了过来。

    “昶熙。”平息下来的刘定瑞叫道。

    “儿臣在。”

    “你这次立下了大功,不仅以理服人说服孤停下战争,还以这样一种让我图南国颜面大涨的方式完成了和解,助我图南国千万百姓免于战火,于情于理都必须得到相应的封赏。”

    “回父皇,儿臣不过是做了一个皇子该做之事,尽了应尽的职责而已,不敢言功。”刘昶熙面不改色,平静地道,全然没有在意刘昶年和刘昶越投来的凶狠眼神。“如果父皇真的要赏,不如便赏赐我图南国数以万计的大小宗族,尤其是中三门以下的宗族。这些宗族虽然规模不大,在这次国家危机之时却冲锋在前,做出了自己的贡献,许多宗族甚至直接派出了最核心的弟子,可谓是极大的牺牲,虽然他们最终没有真的参与到战争中去,但还望父皇可以奖赏他们所表现出悍不畏死的态度。”

    “百姓与宗族乃国力的两大根本,望父皇不要轻易寒了他们的心。”

    “陛下,臣以为,三皇子言之有理。平日里我图南朝廷一向只与十杰会和长老会里的大宗族有密切联系,却从未考虑过中小宗族的存亡问题,此次战事虽然最终得以顺利和解,但不该遗忘这些小宗族们所展现出的态度才是。”右相李牧也适时地补充道。

    “嗯,你们说的有理,针对此次参与远征的中小宗族的赏赐,李牧,孤便交给你了。”刘定瑞点了点头道。

    “臣遵旨。”李牧举起了笏板,垂下了身子应道。

    “不过,一码事归一码,昶熙你的功劳是切实存在的,此次也算是给天下人做出了表率,告诉东洲我图南皇室之中也有出色的年轻一代,孤很是欣慰。”刘定瑞说话的时候刻意扫了一下坐在台下的刘昶年和刘昶越,此二人都忍不住低下了头去,不敢直视刘定瑞的目光。

    太丢人了,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孩子。刘定瑞忍不住想。

    此番叫喊着要前去前线的大皇子最后乃是伤了一条腿才回到了洛京,一问才知道竟然是在逃跑之时吓晕了过去,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造成的。而二皇子刘昶越则索性装病卧床以避免也一道被派去前线。

    宗族远征队的指令还是他的舅舅陈绍介推行的,本想借此机会让二皇子拉拢一下中小宗族的势力积累足够的名望,没想到刘昶越压根就不买账,根本不想去前线冒险,这机会才算是落到了刘昶熙的头上。

    更没想到的是,刘昶熙先是通过与东南军的协同配合,在军营附近设下伏兵从而很好化解了落枫城精锐部队的偷袭,避免了皇子落于敌手的窘境。

    之后,三皇子将落枫城的证人带来了洛京,在陛下面前详细说明了战争来由乃是一场误会,同时还分析了此时的局势。言明开战会造成两国数百年的良好邦交毁于一旦,还可能给北方真正的外敌以可趁之机,可谓有百害而无一利。

    没有任何偏薄之处,句句切中要害,最终成功说服了刘定瑞。

    毕竟如果连原本的刺杀吴城城主都只是一场误会,那这战争便也失去了意义。与其继续下去两败俱伤,倒不如先查实事情的经过到底为何。

    之后三皇子又作为外使,亲自去往文景国都神安面见文景监国,当朝太子杨瀚初,为两国争取到了一次和解的机会。其言行举止都给杨瀚初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甚至传书来夸赞刘定瑞生了个好儿子。

    此事一过,三皇子在图南国内的声望已经达到了鼎盛。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在议论,图南国空缺了几十年的东宫之主的位置可能会就此有所定论了。

    刘定瑞越看刘昶熙越是满意,讲心里话,无论相貌还是性格,刘昶熙都是三个皇子里最像自己的那一个,这也是为什么他的母亲当年犯下那等大罪,刘定瑞这些年却仍然对刘昶熙很不错的重要原因。

    自三皇子成年以来,无数次为自己排忧解难,政绩更是无可挑剔,是三位成年皇子之中唯一一个被天下人所认可的。

    论才干,他的两个皇兄都远远不能与之相比,一直以来刘昶熙入主东宫的唯一障碍也只因为他背后的人脉资源还不够。

    虽然在刘定瑞的心里早已经把刘昶熙看作了唯一的太子人选,但他也不得不考虑错综复杂的宦官势力对朝局的影响。如果贸然推一位根基不稳的皇子上位,只会引来以左相为首的强烈反噬,到时候只怕是害了刘昶熙。

    因此,刘定瑞一直迟迟没有实际行动,他就是在等一个时机。

    等待刘昶熙有翻身的那一天。

    而如今这个时机来了,现在的刘昶熙有声望,也有右相李牧明确表态的支持,听暗部探子说此次还一下子吸收了不少中小宗族中的可塑之才化为己用,在各个方面都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如果再顺势将他推上一个重要的位置培养考察几年,再要立为太子就更加的名正言顺。

    想到这里,到底要如何封赏刘昶熙,刘定瑞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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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介绍:
辽阔的东洲纵横万里,宗族林立其上,王朝传承千年。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权利斗争,无论苏慕是否情愿,在追逐剑道极致的路途上,都难免不时被命运的洪流推向别处。
东之图南,中之文景,北之庆延,还有神秘的西洲,寒山走出的少年,一边感受世界的广阔,一边探寻自己的身世之谜。
一剑斩断红尘情愫,一剑荡清宗门恩怨
一剑击破庙堂权斗,一剑倒映孑然一生
又名:《重生之全世界都是太白的粉丝》
《我的剑道天赋太强了该怎么办》
《苏慕悟性太高故尝试入道登仙》
书友自由吹水群707447087一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