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一听都气笑了，这师徒俩可算是对上了，真是一路货色。
徒弟让我劝酒，师傅让我授艺，我赚这点便宜还不够往外赔的，得了，今天栽了，我认了。
他又端起酒杯，连喝了两杯酒，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
何为毫不费力的端起那一大盆排骨，跟着老汉来到了炉灶旁。
老汉自己单独有个炉灶，平时就负责油炸类的菜品，小县城虽然偏远，但是菜品确是来历不凡，据说是有个御厨，当年清政府倒台，他带着一身技艺回到家乡，创办了这所酒店，技艺也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很多人都从外省到这里来吃饭，就是看中了这独树一帜的厨艺。
老汉就是这御厨某个弟子的后代，除了人有点懒，厨艺还是没得说。
他把大锅加水烧开，待水温升高还未煮沸时，让何为把排骨都倒了进去。
这一盆排骨两百多斤，平时老汉都是自己来回折腾，肥胖的身躯每次都出一身臭汗，这次有人帮忙，他求之不得。
“一会开锅以后，你用这汤勺，把这血沫子撇出来。”
老汉给他示范了一下，何为依样画葫芦，慢慢地把浮沫都撇干净了。
又煮了几分钟，待排骨变色后，老汉让何为把排骨倒入一个干净的盆中。
“这一步是晾干，这炸排骨，必须把水分控干。”
何为看着盆里变成白色的排骨上全是水渍，“这么晾，那得晾到什么时候才能干啊。”
“别急啊，你看我这。”说着老汉把手里的淀粉均匀地洒到了排骨上，待温度下降，他指着大盆。
“用手把排骨和淀粉搅拌均匀，这样水分就都被淀粉吸收了。”
何为感到很新鲜，原来这做菜还有这么多学问，淀粉撒上了薄薄的一层，用手来回搅拌了几下，刚才的水分就都消失了，排骨像是裹上了一层石灰，每一根都白白净净的。
“下一步，热锅倒油。”老汉对自己的厨艺倾囊相授，只要不让他干活，怎么着都行。
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悠闲地看着何为忙来忙去。
待到油锅加热后，老汉站了起来，这一步就考验老厨师的功力了，不是他不想传授，实在不是用语言能够形容清楚的，万一油温控制不好，这两百多斤排骨就全废了。
那个年代，肉还是很便宜的，但是排骨格外贵，批发也要4块钱一斤，这两百多斤排骨要将近1000块钱，跟老汉一个月的工资差不多，可不敢出差错。
“这油温保持在七成热左右，就能下排骨了，下的时候要溜边快下，轻捞慢起。”老汉拿起几块排骨，在手里捻动了几下，沿着锅边快速放了下去，没有溅起一滴油花。
“这个下排骨啊，就像那跳水运动员一样，压住水花，不能让油溅出来，你拿几个试试。”老汉退到一旁，何为拿起两块排骨，学着老汉那样，从锅沿放入，但是手抽的太快，翻滚的热油锅还是比较有威慑力的，手放到旁边的时候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油温的灼热感。
排骨掉入油锅呲起来几滴热油，其中一滴飞到了何为的手臂上，刺啦一下，烫起来一个小泡。
“别用手按，清水冲洗，倒上点酱油。”老汉看着龇牙咧嘴的何为，冷静地交代他怎么处理烫伤。
“这点小伤没事，你看我这。”老汉挽起袖子来，手臂上像纹了身，白红斑斓的暗色伤疤比比皆是。
何为一边冲洗一边用嘴吹起，烫伤的感觉一下就感受到了。这系统让体验厨师的人生，这就是真实的感受，下次要是表演无实物烫伤，绝对一条就过。
在伤口上倒上酱油后，疼痛明显的降低了。
“怎么样，还敢不敢再试试。”老汉已经趁着何为去清洗伤口的功夫把大部分的排骨都下锅了，油锅里热气四溢，泛着数不清的气泡，像是倒入了洗衣粉。
“试试就试试，拿来吧”何为就是有这种不服输的气势，他拿过剩下的排骨来，小心翼翼地往油锅里放，这次放入时，手离得锅很近，虽然被热气烤的难受，但是再也没有出现溅起的油花。
剩下的几块排骨都被何为放入了油锅中，身后传来拍手的声音。
啪啪啪。
“行，不怕吃苦是成为厨师的先决条件，他说油锅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老夏边拍手边用沙哑的嗓音唱起了水手，竟然很好听。
这首歌何为听过，好像就是这个时代最流行的歌曲之一。
等排骨炸了几分钟，都慢慢变成金黄色了，老汉关掉火，把一个脸盆那么大的笊篱给了何为。
“把排骨盛出来，放到盆里，今天就该下班了。”转头对着老夏，“晚上你得请我喝酒啊，我把绝学都给你徒弟传授了。”
老夏笑道，“那没问题，我屋里还有两瓶大曲呢，你装上点排骨，今晚上咱喝出来。”
老汉一听，眼睛都放光了，大曲在那个年代可是口粮酒里的精品，工薪阶层轻易不舍得喝。
“你老夏够意思，何为，你师父对你不错啊，以后好好孝敬他。”老汉笑着拍了拍何为的肩膀。
“行了，你洗出手来回宿舍吧，小孩子就别跟着去喝酒了，让你老汉叔给拿上点他的特制酱排骨，教了半天也没尝到排骨什么滋味，这晚上可睡不好觉，梦里非得骂咱俩不成。”
老汉嘿嘿笑了几声，然后绕过灶台，前后左右看了半天。
“都走了，哪还有人，你整天怕什么，吃她几块排骨还把酒店吃垮了不成。”老夏边脱厨师服边揶揄老汉。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是不知道啊，那个娘们上次逮住我偷排骨，罚了我这个数。”老汉伸出两根手指头。
“罚你两千啊。”老夏明知故问。
“两百啊！两百块钱啊。发工资后我老婆嘟囔了我半个月，心疼啊。”
老汉从炉灶下面拖出一个大盆，打开上面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酱香味钻入了何为的鼻腔，在里面肆意流动，忍不住流下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