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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全文阅读

作者:木子仙君     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txt下载     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6章 什么眼光?

    清吾抱过那哭个不停的小娃娃,塞到砚尘珏怀里,“你抱吧!”

    眼见的,砚尘珏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手足无措。

    他低着头看着怀里娇娇软软的小娃娃,像是随时有可能碰坏了的小瓷器。

    少年小心翼翼地抱着,就着方才清吾把孩子塞过来的姿势,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大概是这孩子天生就对自己的爹爹有本能的依赖。

    明明方才还在哇哇大哭,就在砚尘珏的怀里停留了片刻,那哭声就渐渐的弱了下来。

    砚尘珏脸上的无措这时候才稍稍缓解了些,他松了口气,心里生出几分安慰来,看样子带孩子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

    他动作轻柔的把砚慕清往怀里搂了搂,嘴角挂着甜腻腻的笑容,对着那小奶包眨眨眼睛。

    那孩子竟然就这么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清吾大惊,“你还真有带孩子的天赋?好厉害呀!”

    她凑过来,探着脑袋逗着那孩子,小娃娃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清吾戳着小奶包软软嫩嫩的小脸颊,问道:“臭小子,更喜欢你爹还是更喜欢我呀?”

    自然这还没足月的小娃娃是没办法回答她的,可清吾还是笑着说:“你爹爹好看还是我好看?”

    砚尘珏掐尖了声音,用软软的少年音回答,“自然是娘亲好看了。”

    听了这话,清吾更加高兴,若不是场合不合适,她就要踮起脚来,亲亲他的。

    即便是她没有这么做,可眼神里那黏糊糊的情愫,也让少年脸颊红红的,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还想再调笑砚尘珏两句,便有一道鲜红的灵光闪过,‘砚尘烬’再次出现在大殿上。

    他手中还抓着一个女人的手臂。

    在出现的刹那,‘砚尘烬’将那女人扔在砚兰盛身上。

    那女人生的并不十分惊艳,甚至和虞氏相比差的很远。

    清吾有些惊讶,这个女人难道就是砚尘真的母亲?

    下一刻,砚尘真的声音立刻回答了清吾的猜想,他拖着哭腔喊着,“娘亲,娘亲……”

    甄夫人显然被吓坏了,她斜靠在砚兰盛身上,甚至紧张地连砚尘真的声音都没听到。

    “珍儿。”砚兰盛也唤了她一声。

    甄夫人这才回过神来,一抬眸,对上了‘砚尘烬’那双嗜血的眸子,顿时吓得往后瑟缩了几下,“陛下,陛下,他要杀我,你救救我,快救救我呀!”

    这是甄夫人的拿手好戏,是她最擅长的,也是能够得到宠爱的缘故。

    那女人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趴在砚兰盛心口上的姿态都像是计算好了似的,十分的做作。

    清吾无奈道:“你父亲什么眼光啊?放着你娘那般漂亮得体的美人不要,竟然对这样的女人宠爱有加?”

    少年不屑的看着那殿上的男人,道:“这样的男人,也不值得我母亲喜欢,他就该配最下等的货色。”

    说罢,砚尘珏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狠毒,有颤巍巍的看清吾,“我是不是说得太过份了?”

167章 做个交易

    清吾摇摇头,道:“干嘛这么拘谨小心?我是你夫人,自然什么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别总这么畏畏缩缩的好不好,搞得好像……我虐待你似的。”

    她笑了笑,这才让砚尘珏心里松快了些。

    而大殿之上的女人还在撒着娇,让砚兰盛杀了‘砚尘烬’,“陛下,他方才突然冲进我的闺房,吓坏了我,还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我怕极了。”

    砚兰盛除了安慰她,此刻什么也做不了。

    很快,甄夫人就意识到了问题。

    砚兰盛虽然还能和她说话,可是他的身体是动弹不得的。

    他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捆缚在座椅上,没有还手之力。

    届时,甄夫人才注意到,她的宝贝儿子正浑身是淤青,不住的哭着。

    脑海中炸起惊雷,甄夫人可算是注意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但仍然不死心的喊,“陛下?”

    砚兰盛无力地说道:“珍儿,你先不要害怕,我会想办法护住你们母子的,我保证。”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没有什么保证的资本,此刻连妖丹都没有了的砚兰盛,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废人。

    ‘砚尘烬’冷笑一声,“父亲还真是喜欢说大话,也喜欢假扮英雄,我倒是想看看,父亲想用什么办法护住他们?”

    砚兰盛几乎要将一口的牙齿咬碎了,“我……我愿意承受你所有的处罚,砚尘珏,你想要什么?你没有立刻杀了我,定然是有需要的地方,我想……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这番话‘砚尘烬’太熟悉了。

    诚如当年他终于拿回了妖丹之时,自己承受着痛苦,向砚兰盛做出的保证,‘父亲,我想即便我是个废物,但也有一点点用处,我可以成为你在华光门的眼线,我想……想跟父亲做个交易。’

    一对父子,到了需要交易来保全什么的地步,那是多么的可悲?

    只可惜,砚兰盛打错了算盘,‘砚尘烬’什么也不想从砚兰盛这里得到,如果真的有,那就是让他痛苦,让他万劫不复。

    而这些,他不需要靠砚兰盛的帮助,他有的是法子能够做到。

    ‘砚尘烬’抬脚在甄夫人垂下来的一条细腿上踢了一脚,道:“甄夫人,我听说这些年你没少折辱我母亲,是真的吗?”

    他的语气平和,平和到根本不像是在质问,反而像是心平气和的与这个女人闲谈。

    甄夫人吓得缩了缩腿,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小兽,惊慌失措的抬眸看着‘砚尘烬’,眼神里没有往日的嚣张跋扈,是一种祈求的眼神。

    像是森林中迷失了方向的小鹿,带着些对未知的恐惧和祈祷。

    或许就是这样的眼神,才会让砚兰盛这般喜欢她。

    只可惜,‘砚尘烬’并不吃她这一套,再次狠狠的踢了她一脚。

    这一脚踩在那女人的小腿上,顿时一股钝痛的感觉从腿上蔓延开来。

    一向没有吃过苦头的女人吓得哇哇大叫。

    她声音太尖锐,尖锐到让砚尘珏怀里的孩子哭了起来。

    少年皱着眉头看向殿上的女人。

    清吾敢说,如果这里不是结界,如果那女人是真实存在的,此刻的砚尘珏会再杀她一次,甚至将她碎尸万段。

    这小子有时候是挺凶的!

    大殿上的‘砚尘烬’张开五指,在手心里化出一枚匕首,两根修长的手指间,那柄匕首被转了起来,像是在玩什么小玩意儿似的。

    那双漂亮的狐狸眸子正盯着那枚匕首的刀尖儿,一眨不眨的看着,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说:“我最讨厌别人吵吵嚷嚷的了,你说,如果把你的舌头割掉的话,你还有没有本事扰人心烦?”

    这话让甄夫人的脸色瞬间惨白到了极点。

    她很熟悉这些话,她说过类似的话。

    因为砚尘珏惹到了砚尘真,甄夫人曾这么向砚兰盛提议过,让他割掉这个不知好歹的少年的舌头,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办法再对砚尘真不敬了。

    相似的话,相同的人,只是说话的人换了。

    甄夫人吓得连滚带爬到‘砚尘烬’身边,她趴在地上,两只颤巍巍的手,想要去抓‘砚尘烬’的衣摆。

    ‘砚尘烬’嫌弃的后退一步,那女人却退而求其次的一把抱住了‘砚尘烬’的小腿,“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不要割我的舌头,我求求你了……”

    女人的触碰让‘砚尘烬’腹中一阵翻滚,几乎立刻就要吐出来了。

    他抬脚踢开甄夫人,忍着胃里的不适,“你可真是找死!”

    若是说方才‘砚尘烬’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可这时的‘砚尘烬’是真的存了要杀死甄夫人的心思。

    ‘砚尘烬’厌恶女人,看到就会觉得讨厌,触碰便会觉得恶心,这些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以及他的父亲。

    那天夜里,在他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成了‘砚尘烬’此生都无法忘记的阴影。

    甄夫人被踢在角落,她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跪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开始解自己的衣带,“只要你饶了我,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保证,只要你试过一次,一定会喜欢的。”

    清吾一听这话,顿时警铃大作。

    不会吧?不会吧!

    这个臭女人竟然……竟然还做过这样的事情?

    清吾气得恨不得冲上去给那女人两巴掌,眼前却突然横过来一只手,挡住了清吾的视线。

    “别看,清姐姐,很恶心。”砚尘珏不说这话还好,这么一说,清吾心里还真觉得那女人对他做了点什么。

    清吾没轻没重的拉开砚尘珏的手,殿上的女人已经只剩下兜衣了。

    ‘砚尘烬’皱着眉,像是在看什么恶心的蠕虫似的,他手臂一抬,大殿上的明黄帐幔便向着甄夫人飞了过去,将那女人紧紧的包裹起来。

    帐幔越收越紧,甄夫人开始疼的大声呼喊,“饶了我吧,求你,求你……陛下,陛下,救救珍儿,救救珍儿,珍儿还不想死,珍儿不想死啊……”

    ‘砚尘烬’冷声笑着,“父亲都看到了,你喜欢的女人不过是个为了活命可以任人践踏的贱妇,你有没有觉得心寒啊?”

    砚兰盛早已经在甄夫人跪地求饶的时候便对她大失所望。

    更让他瞠目的是,她竟然……竟然为了求饶,愿意侍奉他的儿子。

    砚兰盛一贯被人说是冷血无情,可他自认为对甄珍是有感情的,他喜欢甄珍,甚至可以说是……爱她。

    妖王宫里的女人不计其数,他什么样的没有见过?

    聪明的,端庄的,美艳的,清丽的……

    各式各样的女人,各式各样的性子,他一个都不喜欢,唯独甄珍是不一样的。

    甄珍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不是妖族进献的美人。

    砚兰盛第一次见到甄珍,是她十五岁的时候,他狩猎时,这个娇俏的女人倒在地上,拦住了他的马。

    究竟花丛的砚兰盛并不觉得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和他其他的夫人相比,稍有逊色,更别提他还有一位妖族第一美人的王妃。

    可即便是家中种了桃林的人,也会想别人的桃子会不会比自己种的更好吃。

    砚兰盛原本是这么想的,才想和甄夫人春风一度。

    可偏偏,这女人不如他的意,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

    身为妖王,想要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

    不过是个没什么姿色的女人罢了,他把她留在了身边,甄珍越是想要逃,砚兰盛就越要把她捆缚在身边。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一次,两次……

    久而久之,砚兰盛也开始分不清了,他执意把甄珍困在身边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占有欲吗?

    他不确定。

    后来,甄珍给了他一点甜头,而后又开始高傲的吊着这位居高临下的妖王陛下。

    大概是从来没有过这样新奇的感觉,家花终究是没有野花香,砚兰盛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沦陷在甄珍的温柔乡里。

    此刻,看着那个卑微的女人跪在地上,原本砚兰盛心中的那些悸动,竟然就这么被连根挖出,血淋淋的,沾染着他的皮肉让他痛苦不已。

    ‘砚尘烬’原本就是想看到砚兰盛绝望,崩溃,最好是痛不欲生。

    尽管他对甄夫人已经没有了一点点的耐心,甚至觉得恶心的想要将她除之而后快。

    可这一瞬他又有些反悔了。

    ‘砚尘烬’勾起唇来,解除了那帐幔上施展的法术,原本在不停收紧的帐幔渐渐的松开了来。

    他居高临下,如同看蝼蚁一般的看着甄夫人,道:“夫人这么说,难道不怕我父亲伤心吗?夫人可是我父亲放在心头上的人,即便是看到父亲落得瑞下场,也应该和我父亲一起赴死,不是吗?”

    甄夫人疯狂的摇着头,“不是,不是的,我不是,我和你父亲没有一点点感情,我从未对他有过情谊。我……我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你母亲,都是你父亲,都是他做的。”

    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每一个人或许都有自保的本能,可是甄夫人却毫不留情,彻彻底底的伤了砚兰盛的心。

    对于砚兰盛这样一个冷血的,见惯了旁人匍匐在他脚下,对他求饶的男人。

    他伤害过的女人也不计其数,可他从来不在乎,任凭那些女人,那些孩子哭着喊着,他只觉得好笑,只觉得他们低贱。

    或许是报应吧!他曾经做过那么多令人痛苦的事情,如今也全部要回报给他。

    砚兰盛心里像是被人刺了一刀,很痛,甚至痛的说不出话来。

    可‘砚尘烬’还在步步紧逼,“怎么了?父亲,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最深爱的女人此刻说着这样的话,求我饶了她,父亲,你认为,我该不该放过她?”

    甄夫人是个识时务的人,在她听到‘砚尘烬’的这句话是,眼睛顿时模糊了起来。

    女人泪眼婆娑地往前蠕动着,裹着那厚厚的帐幔,远远瞧着,像是一只明晃晃的蛆虫,让人恶心。

    砚兰盛看了一眼甄珍,声音无力,“阿珏,你放过他们吧,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个人犯下的,和她们母子无关,你不要牵连他们,你想怎么折磨我都可以,放了他们吧!”

    ‘砚尘烬’笑了笑,“可是父亲,我不喜欢他们,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讨厌。我想,我不能让他们活着,至少……至少不能让他们两个人都活着。”

    砚兰盛的脸色煞白,他眸子颤颤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瞬间,砚兰盛竟然看着‘砚尘烬’,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或许是代入感很强,砚兰盛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砚尘烬’不会放过他们,一个也不会。

    就像是如果他此刻和‘砚尘烬’换位处之,他也决计不会放过‘砚尘烬’一样。

    而,那少年脸上的笑容不减,甚至在他露出痛苦表情的时候,更加愉悦了,“父亲,虽然我很讨厌他们,但是既然你这般求我,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他们两个人之中,只能活一个,我做不了决定,父亲来替我做决定吧!”

    砚兰盛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砚尘烬’。

    他后背一寒,想起了当年砚尘珏和虞氏来求他更换送去华光门的人选时,他自己说出的那些话。

    砚兰盛明白了,其实‘砚尘烬’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性命,只要他想,可以随时杀死他们三人。

    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反而如此大费周章的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举动,都是在报复。

    每一桩,每一件,‘砚尘烬’曾经承受过的痛苦,他都要一点一点的还给他们。

    这个认知,让砚兰盛不寒而栗,整个人都僵直了。

    ‘砚尘烬’却有些不耐烦的问:“父亲怎么还没有做决定?难道……对父亲来说,还看不出谁更重要吗?”

    他说着,踢了甄夫人一脚,道:“甄夫人,方才求我的时候不是很卖力吗?现在选择权在我父亲手上,你好好求求我父亲,在你和你儿子之间尽快做个决断啊。”

    虎毒尚且不食子。

168章 最像他也最恨他

    即便是甄夫人真的想活下去,哪怕是付出任何代价。

    可在自己和儿子的生存选择上,她无法开口了。

    虽然她很想活命,可也不想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甄夫人眼眶里的泪水滚滚的落了下来。

    ‘砚尘烬’等了许久,三人都沉默着,整个大殿上,除了悲悲戚戚的哭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打了个哈欠,道:“父亲还真抉择困难,不如,我来帮帮父亲吧。”

    说罢,‘砚尘烬’抬脚往门外走去。

    清吾没看明白,问砚尘珏,“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砚尘珏的脸煞白煞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

    他紧紧的咬着下唇,“清姐姐,求你,别看了好不好?别看了,真的……别看了。”

    砚尘珏眼中的恐惧,刺痛了清吾的心,她怔怔地问:“阿珏,你怎么了?”

    少年眼眶都湿润了起来,“我求求你了。”

    他快哭了,这让清吾有些无措。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双眼,“我不看了,阿珏,别害怕,我不看就是了。”

    江铭昀似乎也从砚尘珏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端倪,大手遮蔽在江七白眼前,“江姑娘也不要看了。”

    江七白很会心地点点头,虽然她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是砚公子看上去好像很激动的样子,相必是不太好的事情。

    很快,‘砚尘烬’便从外面叫了几个男人进来,这些人是他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在整个妖族地界儿搜寻的相貌最丑陋的妖。

    ‘砚尘烬’对那几个男人指了指殿上的女人,道:“好好侍奉夫人,切记,要让陛下从头到尾的看着,否则的话,我想你们见识过的手段。”

    几个丑陋的妖怪顿时不寒而栗,壮着胆子往大殿上走去。

    江铭昀猜想到了大概,却也没想到砚尘珏会这么狠,他无奈的看了那少年一眼。

    分明作为一切行为的始作俑者,最嚣张跋扈得意洋洋的赢家,此刻重新再看当年的壮举,却是湿了眼眶,畏首畏尾的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留意着清吾的动静。

    江铭昀闭上了眼睛,不想看到那样惨烈恶心的场面。

    在几人走上大殿的时候,‘砚尘烬’已经出门去了。

    大殿里一声声女人的哀嚎声,夹杂着男人粗犷的声音,很难想象不到发生了什么。

    清吾和江七白皆是被那声音吓得一颤,砚尘珏想设下结界阻隔外头的声音,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他不死心的一遍接着一遍的尝试,可始终没有成功。

    就在他眼泪都快急得掉下来时,清吾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的脸颊埋在砚尘珏怀里小娃娃的身上。

    嗅着小奶包身上香香软软的味道,清吾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些。

    她低声说:“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这么做,我知道你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不会因为这个生你的气,阿珏,别害怕。”

    清吾能感觉得到,自己抱着他腰的时候,那少年身子一颤一颤的,似乎在发抖。

    此刻发生了什么,清吾很清楚,虽然很可怕,但是……她不会因为这样责怪砚尘珏。

    她甚至能理解砚尘珏,一个人的恨意就像是心头上的一道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没有慢慢的愈合,反而是被发酵被感染,伤口腐烂,变成更大的伤口。

    清吾没有经历过砚尘珏当年经历过的事情,她也不能用自己的理解去评估砚尘珏心里的恨有多少。

    但她可以理解,他想把那些痛苦和仇恨还回去的想法。

    凄厉的喊叫声渐渐的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声,慢慢的只剩下低哑的喘息声。

    而砚尘真的哭声自始至终都是那么洪亮,可清吾知道他定然是被那几个男人控制住了,不然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看到自己的母亲如此样子,定然是要扑上跟那些男人拼命的。

    清吾已经不知道砚尘真到底算不算无辜了。

    一个孩子,难道可以因为他不懂事,年纪小就可以随意的伤害别人吗?

    即便他并不是存心的,可他到底是给砚尘珏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终于,这场惨烈的闹剧终于重归平淡。

    即便是清吾已经听到了殿门被打开的声音,也听到了几个男人离开的脚步声,但她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她心里是有点害怕的,她无法想象,此时的甄珍是什么样的姿态。

    同样是女子,清吾很清楚这样的惩处,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是致命的打击。

    更不要提,那个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夫人被折磨的妖王,以及那个看着自己母亲受辱的孩子。

    等到砚尘珏哽咽着对她说,“都过去了,清姐姐。”

    清吾这才抬起头来,捧着他的脸,安慰:“别哭了,宝贝,我没有怪你,也没有觉得你可怕,我知道,你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别哭了。”

    江铭昀看着砚尘珏那模样,实在是分不出这人是为了博取同情才故意演得这么悲伤,还是真的这么悲伤。

    跟随在砚尘珏手下的这段日子,江铭昀慢慢的对砚尘珏有了些了解。

    这人行事果决,无论是大事小事都能用最快的办法,解决的最好。

    对清吾,似乎也是如此。

    他知道怎么让清吾最心软,并且运用得炉火纯青。

    可有的时候,他又像是个傻子,明明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让对方不开心,却还是执意要在对方的怒点上狂跳。

    江铭昀无奈的摇摇头,也移开了遮蔽在江七白眼前的那只手。

    大殿上,那肮脏混乱的女人再次被黄色的帐幔遮盖住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身体,连同手脚和脸面都遮蔽在帐幔中。

    如果不是那帐幔下,是不是的发出一声声哽咽,旁人甚至会以为甄夫人已经死了。

    ‘砚尘烬’嫌弃的扫过那帐幔,甚至不愿靠近的绕了远,他站在砚兰盛面前,道:“父亲,有没有觉得更开心?你最喜欢这样的吧,就像当年你这么对我的一样。你还记得当时你说了什么吗?你说你在给我上课,在教我,如今这些人有没有教到父亲?”

    砚兰盛的眼中闪烁着红光,他带着狠毒的神色盯着‘砚尘烬’的脸,恨不得扒了‘砚尘烬’的皮,抽了他的筋,喝了他的血。

    越是如此,‘砚尘烬’越发开心,他笑着,发自内心的笑着,“父亲,我真是太喜欢你这个表情了,如果可以,看一辈子应该也不会觉得厌恶。”

    砚兰盛的嗓子已经因为怒意变得沙哑,“砚尘珏,你到底想怎么样?”

    ‘砚尘烬’歪着头,挑了挑眉,道:“我想怎么样?父亲,你记性怎么这么差?我方才说过的话,父亲已经全部忘记了吗?我想让父亲能尽快做出选择,到底是要你的儿子,还是要你这个肮脏的夫人?”

    砚兰盛咬紧了牙关,“你想要,就拿我的命拿去,不要为难他们,砚尘珏,你这孽障,你如此大逆不道,日后是要遭天谴的!”

    “天谴?”‘砚尘烬’笑得前仰后合,他真不明白,这样的话怎么会从砚兰盛这种人嘴里说出来。

    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账,竟然大言不惭的说着旁人会遭天谴?

    真正遭天谴的人是他砚兰盛!

    而‘砚尘烬’就是他的天谴!

    今日的种种,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怪不得任何人。

    ‘砚尘烬’却懒得跟他说这么多,只是关心方才自己给出的问题,“啧啧啧,父亲还有心思管别的事情,看样子,是我的问题让父亲不屑了。既然如此,干脆,我再推一推父亲好了。”

    他双手张开,一左一右化出两把匕首,匕首在法力的驱动下一把飞往砚尘真,一把飞往甄夫人。

    匕首在两人的身侧停住。

    甄夫人被蒙着头,此刻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是低声的哭着,也没有任何的反抗。

    可砚尘真是很清楚的,他躲避着,想要避开那把匕首,“爹爹,救救阿真,爹爹……”

    正哭喊着,那匕首已经毫不留情的在砚尘真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顿时顺着手臂淌了下来,滴落在地上。

    砚尘真疼的喊叫了起来,“疼!”

    砚兰盛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惊恐的看着。

    此时,另外一把匕首也已经往甄夫人身上划去,女人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嚎叫,闷闷的。

    砚兰盛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砚尘珏,你想要什么,你到底要什么?快住手,快住手啊!”

    ‘砚尘烬’笑着说:“我想要父亲痛苦啊,可是现在父亲所承受的痛苦,并不是我强加给父亲的,是父亲自己不听话才会如此。我说过了,父亲尽快做出选择,砚尘真和甄夫人也不必受这样的痛苦。”

    砚兰盛崩溃的落下了眼泪,他的眼睛因为过度干涩和刺痛已经变得微红,像是很快就要没命的病痨鬼似的。

    并非他不想选择,只是他没办法,他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谁。

    两个人,都是砚兰盛最爱的人,他真的没办法……

    眼看着‘砚尘烬’的手又要驱使着匕首往砚尘真的身上划过去,砚兰盛终于说了出来,“我选,我选……”

    那男人早就没有了先前的傲慢,甚至已经低到了尘埃里,艰难的说着,却没有做出选择。

    ‘砚尘烬’没什么耐心,等着他继续拖延时间,问道:“父亲要选,就快些选。”

    江铭昀闭上了眼睛,无力的深吸一口气,道:“我选阿真,我选他活着。”

    被笼罩在帐幔里的人颤了下,但却没有如先前那般吵嚷着叫喊着求饶。

    或许,那女人虽然不是个忠贞的夫人,却是个还算称职的母亲。

    在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之间,她默认了前者更重要。

    ‘砚尘烬’并不是在跟砚兰盛开玩笑,他手臂一挥,方才那把匕首便准确无误的找到了甄夫人的脖颈,狠狠的刺了下去。

    顿时,鲜红的血液在金黄的帐幔上渲染开来,金色原本和红色是很相配的,可这时候却带着一股子诡异的妖艳,又带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那女人的真身是一只臭鼬,在死去的刹那,身体里会散发出某种气体,像是腐烂的尸体的气味,让人窒息。

    砚兰盛无声的落下眼泪,看着自己所爱的人被杀死和自己选了自己所爱的人去死,是不一样的痛苦。

    此时的砚兰盛像是被人掏去了魂魄,迷迷蒙蒙的睁着一双眼睛,无力的,无助的。

    他除了祈祷,什么也做不了。

    砚兰盛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甚至对于‘砚尘烬’来说,他的死才是解脱。

    砚尘珏年幼的时候,是砚兰盛所有孩子里最不像他的一个。

    砚兰盛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冷血无情,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从来没有畏惧。

    那时候的他,心里是空的,他没有在意的人或者物,所以也就没有弱点。

    但砚尘珏却是个从小畏畏缩缩的孩子,不管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

    虽然砚兰盛的一众孩子里,唯独砚尘珏的眸子和他最像,但是性子却相差最大。

    大概这也是砚兰盛讨厌砚尘珏的原因之一。

    一个相貌和自己最像的孩子,最不争气,这对于砚兰盛来说,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就好似有人顶着一张和他相像的面容,受着折磨,这种感觉,像是自己在看自己受折磨一般,让人看了生气。

    所以,越是有人欺负砚尘珏,砚兰盛就越觉得解气。

    因为这样才能让砚兰盛心里舒坦些,他不想要这样的孩子,他砚兰盛的孩子,就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王者,而非扭扭捏捏的小猫儿。

    可现在,砚兰盛再去看这个孩子,他的性子也变成了和自己最像的。

    明明他原本是希望有一个这样的孩子的,但是砚尘珏会变成现在这样,却是自己一步一步把他逼出来的。

    这个孩子最像他,也……最恨他。

    ‘砚尘烬’把他身上的所有戾气全都奉还给他这个曾经厌恶他的父亲身上。

169章 一报还一报

    砚兰盛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他真是自作自受。

    报应,都是报应啊!

    “阿珏,收手吧!”砚兰盛沉沉的说着。

    ‘砚尘烬’转了转手腕,笑着问:“收手?父亲,我不明白,你让我如何收手?”

    砚兰盛道:“放了阿真吧!他是无辜的,你恨我,恨珍儿,都是应该的,我们伤害了你,可阿真没有,不要牵连无辜的人。因果报应,生生不息,种下什么因就会有什么果。父亲以前自负,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他明白了,看透了,可是……好像晚了。

    ‘砚尘烬’笑了笑,“无辜?父亲觉得他无辜?可是我,差一点就因为这孩子没了舌头,父亲也觉得他是无辜的吗?”

    砚兰盛摇了摇头,“那是我的决定,并非是阿真想让我那么做,你不能因此责怪阿真,他只是个孩子。”

    少年轻哼一声,道:“他是个孩子,可是,父亲没有做好一个父亲的职责,没有好好的教导阿真。既然如此,那我这个做哥哥的便要好好的教他一教。”

    说话间,匕首已经回到了‘砚尘烬’的手心,他晃了晃匕首,道:“父亲方才说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害得我差点没了舌头,我便也让他尝尝这等滋味,这样算不算是一报还一报?很公平吧?”

    “不!!!不要!!!阿珏,不要,他还是个孩子,不要……”

    ‘砚尘烬’抬起头,阴狠地看着砚兰盛,道:“这番话,我好像记得母亲也曾经说过,父亲难道不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什么吗?”

    砚兰盛猛地一怔,他记得,如何不记得?

    他冷笑着说,‘孩子?他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你若是心疼他,那就和他一起拔舌好了。’

    ‘砚尘烬’道:“看样子,父亲是想起来了,既然如此,当时的话,我尽数还给父亲。”

    他狠厉的说完,便抓住砚尘真的下巴,将那少年的脸面抬了起来。

    小少年不停的挣扎着,可很快,他就被‘砚尘烬’的法术禁锢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砚尘真一双含着眼泪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砚尘烬’,不停地摇着头,想说话,却又不敢张开嘴巴。

    ‘砚尘烬’只用了一成的力道,就让那少年张开了嘴巴。

    砚兰盛瞳孔放大,几乎喊破了声线,“不,阿珏,你拔我舌头,你放过阿真,你恨的人是我,你冲我来啊!”

    ‘砚尘烬’只是偏过头来浅浅一笑,道:“父亲,我是在冲你来呀!”

    说罢,少年漂亮的狐狸眸子骤然一缩,手起刀落。

    在匕首滑下去的刹那,砚尘珏再次抬手挡住了清吾的眼睛。

    即便不用亲眼看见,清吾也能够想象得到,那是个怎样惨烈的场面。

    清吾一贯不喜欢血腥的,上一次见到血淋淋的场面,也是来源于砚尘珏。

    他带着人屠杀华光门的众人,或许是出于当时身怀有孕,对清吾的冲击力更强。

    以至于,现在想起来,清吾还是忍不住打颤。

170章 我不会说谎

    厌恶到达了某一种程度,甚至是会让人产生气愤的。

    砚兰盛一脚踢中了虞清婉的腹部。

    那女人倒在地上,竟又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仍旧挡在砚尘珏面前。

    砚兰盛嗤笑一声,“他都已经不认你了,你认为你这么做能弥补什么吗?”

    他说着,手臂穿过虞清婉身侧,掐住了砚尘珏的下巴,“阿珏,你告诉这个女人,你会原谅她吗?如果你会,我今日也可以看在你这么宽容大度的份儿上,原谅你对阿真的不敬。”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个紧张甚至有反应的人并不是砚尘珏,而是站在一旁看戏的甄珍。

    甄珍扭着水蛇似的腰身,没有骨头似的攀着砚兰盛的手臂,一副委屈的模样,“陛下,您可千万不能就这么饶了他呀。他今日敢这么对待阿真,若有一日羽翼丰满了,说不准连陛下都会不敬的。”

    砚兰盛一手抱着甄珍的腰,安抚道:“我的好珍儿,别担心,有我护着你,就凭这小子,怕是再给他几千年,他也没有这个本事。”

    那时候的砚兰盛,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在砚尘珏的手上,承受他的报复和折磨。

    虽然得了安慰,可甄珍并不满意,她想要的远不止是割了砚尘珏的舌头那么简单,更多的是……她想要砚尘珏的命。

    尽管甄珍也从不认为砚尘珏会对她或者对砚尘真有任何的威胁,但是她就是喜欢看这样的好戏。

    尤其是能让她讨厌的虞清婉痛苦万分的好戏!

    女人一副张扬得意的嘴脸,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虞清婉和砚尘珏。

    砚尘珏自始至终都低垂着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痛苦和难堪,是甄珍觉得最遗憾的部分。

    没什么耐性的妖王陛下也早就已经对砚尘珏失去了兴趣,只是冷声说:“砚尘珏,现在回答我,你要为了你的舌头原谅你的母亲,还是宁愿从此不再开口说话,也要继续恨她?”

    他这么做的目的从不是真的给砚尘珏一个退路。

    只是,砚兰盛认为自己对砚尘珏还是有些许了解的,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一种试探。

    如今砚尘珏远在仙门,他需要试探砚尘珏是不是能够坚守本心。

    毕竟,砚兰盛自己很清楚,他从来没有给过砚尘珏一点好处,除了留他一条性命。

    而妖族之中,他痛恨自己的母亲曾经舍弃他,抛弃他。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砚兰盛甚至没有可以用来威胁砚尘珏的把柄。

    就算此刻,砚尘珏开口说,他愿意为了自己的舌头,原谅虞清婉。

    砚兰盛绝对会因此要了他的性命。

    一个没有把柄的人,一个从他这里拿不到好处的人,一个利用的差不多的棋子,现在扔掉也并不可惜。

    砚尘珏沉默了良久,终于抬起了头,十分鉴定道:“我……不原谅。”

    他不能原谅,也没办法原谅。

    原谅意味着他是一个可以随时倒戈,时时刻刻存在着变数的人。

    但他也不能完全痛恨,完全痛恨意味着……他是一个不可控的人。

    砚尘珏很清楚砚兰盛这么做的目的,他自然要给砚兰盛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不原谅,但此事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不愿任何人因为我受到诘难,还请……父亲不要牵连……不要牵连于她。”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我恨她,但又因为骨肉亲情维护她。

    就像我对父亲,即便父亲待我并不好,父亲也终究是我血肉亲人。

    砚兰盛哈哈大笑,看上去是在嘲笑砚尘珏的愚蠢和愚孝,但心里对砚尘珏的那一份顾虑也打消了不少。

    此刻,砚兰盛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砚尘珏这么愚孝,不如干脆再给他一些甜头好了。

    砚兰盛拍起了手掌,道:“有意思,真有意思,虞清婉,你瞧瞧,你还不如自己的儿子。阿珏可比你懂事多了,那我到是想知道,如果你有的选择,你愿不愿意替你儿子来割这条舌头,算作是……”

    他想了想,道:“就算作是,你对他的补偿?”

    一听这话,甄珍的神情立刻激动了起来。

    比起让砚尘珏被割舌头,她更想看到虞清婉被割舌头。

    她倒是想看看,堂堂妖王妃因为她被割了舌头,从今往后还有什么人敢对她不敬?

    令人意外的是,虞清婉竟真的挡在砚尘珏面前,道:“我愿意。”

    砚尘珏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光亮,但很快就被他掩盖下去。

    再加上他一直低垂着眼眸,没人瞧见他的神色。

    在砚兰盛错愕之际,虞清婉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还请陛下割掉我的舌头,放过阿珏。”

    可砚兰盛从来不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猛然笑了起来,道:“我只是问,你如果有的选,并没有说,按照你的选择来做。”

    说罢,砚兰盛手中突然幻化出了一把尖锐的匕首,猛地向虞清婉刺过去。

    正在众人为砚兰盛这一招声东击西错愕时,他的匕首在几乎要划过虞清婉脸颊的刹那转而向砚尘珏刺了过去。

    血流顺着虞清婉的手背流下来,滴滴答答的淌到地上去。

    砚尘珏长长的袖子下,手指紧紧的捏成了拳头,指甲几乎完全嵌入手心的皮肉。

    他隐忍着,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没有任何畏惧和难过。

    他知道,砚兰盛一直在盯着他,想看他的反应。

    终于,砚兰盛没有从砚尘珏的身上看出任何一点异常,甚至在抬手去拍砚尘珏肩膀的时候,他颤巍巍的一缩,倒也没有后退。

    这样砚兰盛很满意,他喜欢别人对他有点怕,但又并不怕的过分。

    现在的砚尘珏,很符合他的要求。

    殊不知,他怯懦的儿子,有朝一日会控制了他,让他连反抗都无法做到。

    ‘砚尘烬’见他出神了许久,哼笑了一声,道:“看样子,父亲是想起来了。我还以为父亲需要我来帮你回忆呢,毕竟父亲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会放在心上的。比如说……和我相关的事情。”

    “不过今日,我倒是很惊喜,父亲竟然还能想起来,你说……我是不是该庆幸一下?”

    话音刚落,他发出了一连串的嘲笑。

    ‘砚尘烬’的目的达到了,砚兰盛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当年的他,那无能为力的心情。

    可‘砚尘烬’却觉得远远不够。

    别人伤了他一分,他就要用十分来还。

    砚兰盛紧闭双眼,用恳求的语气说道:“阿珏,父亲求你了,父亲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阿真吧!当年父亲没有想真的割掉你的舌头,父亲只是……只是……”

    “试探吗?”‘砚尘烬’冷冷一笑。

    这让砚兰盛惊诧的睁开了眼睛,可在看到‘砚尘烬’眼睛里的精光,他顿时又释然了。

    他的儿子,从来不是个愚蠢的笨蛋。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在配合他演戏罢了!

    砚兰盛此刻才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才是跳梁的小丑。

    这些年来,竟什么都不知道,被计算于股掌之间。

    ‘砚尘烬’笑道:“父亲是试探,但我是真心实意的。真心实意的想要父亲痛苦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砚尘真的舌头!我和父亲最大的不同,就是父亲会说谎,我从来不会。”

    他说着收起了抵在砚兰盛下颚的匕首,转而一手提起了砚尘真的衣领。

    ‘砚尘烬‘又道:“我说了割舌头,就一定会割!”

    他狠厉的说完,便抓住砚尘真的下巴,将那少年的脸面抬了起来。

    小少年不停的挣扎着,甚至想要逃跑。

    可很快,他就被‘砚尘烬’的法术禁锢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砚尘真一双含着眼泪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砚尘烬’,不停地摇着头。

    他想说话,想求饶,却又不敢张开嘴巴。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的嘴巴一张开,甚至可能都还没来得及说话,舌头就已经被割掉了。

    可他畏惧,怕的浑身的汗毛都战栗起来。

    ‘砚尘烬’并没有因此对他产生一丝丝怜悯,他甚至只用了一成的力道,就让那少年张开了嘴巴。

    砚兰盛瞳孔放大,恐惧从心底涌了上来,他几乎喊破了声线,死命的嘶吼着:“不,阿珏,你拔我舌头,你放过阿真,你恨的人是我,你冲我来啊!”

    可‘砚尘烬’只是偏过头来浅浅一笑,那笑容不入眼底,冷的吓人。

    他轻声说道:“父亲,我是在冲你来呀!”

    说罢,少年漂亮的狐狸眸子骤然一缩,手起刀落。

    在‘砚尘烬’的匕首滑下去的刹那,砚尘珏再次抬手挡住了清吾的眼睛。

    即便不用亲眼看见,清吾也能够想象得到,那是个怎样惨烈的场面。

    清吾一贯不喜欢血腥的,可她这辈子似乎见了不少。

    并且每一次见到血淋淋的场面,几乎都是来源于砚尘珏。

    上一次,他带着人屠杀华光门的众人,或许是出于当时身怀有孕,对清吾的冲击力更强。

    以至于,现在想起来,清吾还是忍不住打颤。

171章 结界破碎

    注意到清吾身子微微颤了颤,砚尘珏心头不由得一紧,眸子也跟着暗了起来。

    他突然有些恨自己,为什么当时要这么残忍。

    即便是再怎么痛恨,杀了他们就算了,何必如此?

    可若此事永远不会被人知晓,想必砚尘珏也是不会后悔的。

    砚尘珏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这样在清吾面前,眼睁睁的看着她回顾自己曾经最难看最可怕的时候。

    当年父亲说得真的没有错。

    因果循环,有朝一日,自己也要承受报应,那么现在,就是报应。

    一道鲜血从砚尘真的口腔里喷出,有几滴甚至溅在‘砚尘烬’的脸上。

    可那人不仅没有感到厌恶血腥,反而勾起了唇角,脸上挂着一股邪魅的笑容。

    砚尘真的哀嚎声在整个大殿中回响,一阵一阵,一声一声,痛彻心扉又歇斯底里,像是从地狱里受了百般折磨的恶鬼,哭天抢地,却又发不出多余的声音。

    砚兰盛奔溃的落下了眼泪,短短不过一个时辰,他亲眼看见自己所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被人欺辱,而后又被人亲手杀死。

    此刻,又是他的儿子,他最宠爱,或者说是唯一宠爱过的儿子,就这么在自己面前被拔掉了舌头。

    砚兰盛心里的悔意涌上来,几乎要把他吞没了。

    他这一辈子都活得自在,活得嚣张跋扈,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而且,把他至于此地的人,不是旁人,而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砚兰盛看着‘砚尘烬’的那张脸,他知道那不是砚尘珏本来的面容,而是为了掩人耳目幻化出来的。

    这张脸,是他要求砚尘珏幻化的。

    “日后你还是不要用你现在的这张脸,这张脸生的太过严肃,不像是个娇娇弱弱的孩子,还是慢慢修补,弄个娇弱些的面容,才能掩人耳目。”

    从那以后,砚尘珏每一次从华光门回来,面容都会变上几分,反正他原本是个小少年的模样,即便是这几年里面容有所变化,也是理所应当的。

    渐渐的,砚兰盛甚至都不记得砚尘珏原本的脸是什么样子的。

    可他看着自己儿子现在这张和善的面容上,全是阴骘和冷傲,他才恍惚觉得好像一切的错处都是自己的。

    是他,一点一点把曾经那个温柔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这样。

    妖族最没出息的皇子,在砚尘珏还没去华光门之前,一直是这个称号。

    可现在,任何一个人看到‘砚尘烬’的模样,都不会这么想。

    砚兰盛无助的看着‘砚尘烬’,“你的愿望达成了,现在你还想怎么样?”

    ‘砚尘烬’笑了笑,肩膀抬了抬,很是无所谓的说道:“我没想怎么样,只是如父亲所说的,我可能想成为妖王。”

    男人像是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似的,“我可以帮你,阿珏,我让你顺利的成为妖王,你放过阿真,哪怕是留他一条命在。”

    少年道:“这是自然的,父亲,他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我不会让他死的。”

    这话里满满的都是挑衅。

    竟一时间让砚兰盛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应该为自己宝贝的儿子求一条生路,还是求一条死路。

    他很清楚,依照砚尘珏的性子,绝对不会让砚尘真有好日子过,这是他的报复。

    可是……

    砚兰盛做不了主的,他只是怜爱的看着那还在哀嚎不止的砚尘真,那孩子还那么小,怎么能独自一个人承受这些?

    他暗了暗眸子,道:“阿珏,他……他毕竟是你的弟弟。”

    ‘砚尘烬’冷笑一声,“哦?是吗?我怎么记得,我的弟弟叫砚尘烬?是父亲记错了,还是我记错了。”

    砚兰盛怔了怔,一些可怕的记忆再次涌进脑海中。

    是了,那也是他说出的话。

    ——父亲,我没有辱骂他,他是我的弟弟,我不会这么做!

    ——你也配做他哥哥?砚尘珏,你的弟弟就只有没用的砚尘烬,今日我不收拾你,你便无法无天了。

    砚兰盛闭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阿珏,父亲对不起你,父亲愿意弥补,不管是什么,只要你高兴,只要你能放过阿真,我什么都愿意。”

    ‘砚尘烬’沉默了片刻,眼眶有些红了,“我要我母亲从未剖过我的妖丹,我要我从未去过华光门,我要我喜欢……喜欢的人活过来,你能为我做到什么?”

    砚兰盛睁开眼睛,眼前的少年已经没了方才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戚和可怜。

    前两个都已经发生了,他无法做到任何一点点的补偿。

    但是,第三个,或许……或许有法子。

    “你喜欢的,是什么人?”

    ‘砚尘烬’皱了皱眉,冷冷的看着砚兰盛,眼神里的警惕似乎在告诫砚兰盛不要继续问下去。

    听到了关键的问题,清吾拂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想听‘砚尘烬’说他喜欢的人。

    砚尘珏有些难为情的红了红脸,小声说:“不要听了。”

    殿上还是血淋淋的,‘砚尘烬’的脸上也还沾着血迹,甚至砚尘真的哀嚎还没有停歇。

    在意识到这种场面的情况下,清吾刚被勾起来的一点兴趣,突然有点低沉了。

    这种时候,好像不是听人表白的好时机。

    就在这时,突然周围一阵晃动,恍若天崩地裂似的。

    慌乱中,清吾下意识的抱紧了砚尘珏的腰,少年也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抱着媳妇儿,哪一个都没松手。

    等到周遭的一切都平稳下来,清吾才睁开眼睛,看向周围。

    几人已经回到了妖王寝殿。

    江七白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害怕,本能的钻进了江铭昀怀里。

    她的脸顿时胀红了起来,急匆匆地从江铭昀怀里挣脱开来。

    江铭昀身上带着一股幽然的檀香,味道很淡,只有靠得很近的时候才能闻得到。

    方才的那一刹那,闻着那淡淡的檀香味,竟然莫名的让她安心。

    江七白低声说:“江公子,对……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今日的结巴似乎多了几分心虚。

    江铭昀摇了摇头,“甘之如饴。”

    听了他这四个字,江七白的脸更红了。

    而一旁的清吾和砚尘珏则是一脸的鄙夷。

    这是什么土味情话,也太怪异了,除了江铭昀怕是没人说得出。

    似乎是意识到了还有旁人的存在,江铭昀顿时战术性咳嗽了一声,道:“看样子,我们已经离开结界了,我先去和小砚殿下会合,稍后会将情况禀报给陛下。”

    清吾赶紧道:“我们跟你一起去。”

    即便是不在意砚尘真的死活,至少要确保小砚是安全的。

    砚尘珏却拒绝道:“让他去就是了,小砚没事的。”

    清吾还想说什么,一抬眸,瞧见砚尘珏眼里的不开心,顿时又答应了下来,“好吧,听你的吧!”

    江七白一副紧张地样子,似乎是想跟去的。

    可她又不好意思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清吾看出了端倪,说让江七白也回去休息一下。

    江七白心下感激的点点头,跟上了江铭昀的脚步。

    “江姑娘?”

    江七白低声说:“我……我只是担心小砚……殿下。”

    说出这话,似乎又觉得其中有些不妥,好像自己对小砚殿下别有企图似的。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江铭昀,果然见那人一副严肃的模样,嘴唇更是绷紧成一条直线,看上去十分不悦。

    江七白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江公子……想的那样,我……我的意思是……阿清会担心……会担心小砚殿下,我没有……没有……”

    虽然她的解释错乱不已,可江铭昀却听出了她的意思。

    他脸上的神情柔和了几分,轻声嗯了一声。

    江七白没再继续说话,沉默着跟在江铭昀身后。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到了地牢,江铭昀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江姑娘且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先进去悄悄,如果没有危险,再来……”

    他话还没说完,江七白双手握着拳头,坚定的开口,“我跟江公子……一起进去。”

    地牢原本是有重兵把守的,此刻门外却没有一人看管,想必其中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铭昀是担心江七白的安危才这么说,可看她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又有些开不了口。

    无奈,他点了点头,心想着无论如何,自己都会想方设法的保江七白,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推开地牢的大门,昏暗的光线顿时撒了进去。

    里面的人纷纷迎了上来,“大人,您回来了。”

    江铭昀愣了下,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小砚殿下有没有出事?”

    为首的守卫道:“回禀大人,小砚殿下安然无恙,只是……只是……”

    江铭昀皱了皱眉,“为何吞吞吐吐?”

    那人只好回答,“是砚尘真,已经被小砚殿下处死了。”

    “……”江铭昀眸子暗了下来。

    对于这个结果,江铭昀是很惊讶的。

    旁人不知,他这段日子对砚家的这两个兄弟算是很了解了。

    砚尘珏这人虽然在清吾面前柔柔弱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可他对自己的兄弟是没有任何感情的,除了小砚。

    或许是亲兄弟的缘故,砚尘珏对小砚是存了一丝温和,对砚尘真则是眼不见心不烦。

    正如他从前所了解的那样,妖族的太子殿下,是个狠厉的角色,皇室里的二十几个皇子,他能从其中脱颖而出,自然是有他自己的特别之处。

    砚尘珏的特别之处就是……狠!

    他对谁都狠,连自己也不外如是,唯独对他心心念念的清吾百般依赖,对他母亲和弟弟有一丝温情。

    江铭昀甚至时常觉得自己和江姑娘是托了清吾的福,若非他们和清吾交好,怕是在砚尘珏这里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而小砚则是和砚尘珏完全相反的。

    这小子不够狠,甚至可以说是太柔和了。

    或许是从小体弱多病的缘故,即便是如今已经没有那么容易生病,身体也强健了起来,可那性子还是如从前一般,温和乐观。

    小砚对待兄弟的方式和砚尘珏是截然相反的。

    江铭昀曾亲眼看到过多次小砚向砚尘珏给自己的那些兄弟求情。

    甚至也曾瞧见过小砚照看砚尘真时候的场面。

    小砚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不喜欢杀戮,甚至不喜欢打架。

    先前在地牢中,江铭昀亲眼看到小砚打了砚尘真,已经让他大为震惊,竟没想到小砚亲手杀了砚尘真!

    江铭昀沉思良久,道:“带我去瞧瞧。”

    守卫很是为难,道:“这……大人,小砚殿下吩咐了,不准任何过去,他要单独和砚尘真待一会儿。”

    江铭昀眸子紧了紧,难怪外面的守卫都在这里齐聚着。

    虽然砚尘真死了,可如今小砚和那具尸体单独呆在一起,众人难免忧心那砚尘真是不是假死,会不会趁机对小砚下手。

    可小砚又下了命令,不准众人进去。

    是以,他们这些守卫就只能都聚在这里了。

    江铭昀拍了下那人的肩头,道:“无妨,有任何问题,我来担着,你们几个出去吧,在外面好好守着,这里有我。”

    众人纷纷点头,便一股脑儿的出去了。

    只剩下江铭昀和江七白,少年看她一眼,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里面可能会有危险,江姑娘要不要……牵我的手?”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淡然,像是随意的问出这句话。

    可只有江铭昀自己知道,他心里跟敲鼓似的,咚咚咚乱响,都快从他的胸口里跳出来了。

    片刻,江七白颤巍巍的把手附了上来,道:“多谢,江公子。”

    江铭昀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下了,这才觉得心脏跳的没那么厉害。

    他松了口气,走了进去。

    地牢的深处,一个白衣少年匍匐在地上,怀里抱着另外一个少年的尸体。

    那是小砚和砚尘真。

    少年低声的抽泣着,声音很微弱,是隐忍着的。

172章 砚慕清,很酸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小砚抬起头来,眼眶微红,脸上还带着一丝泪痕。

    他胡乱的擦了擦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沉着冷静,“你来了?我哥他……”

    小砚顿了顿,在等着江铭昀的回答。

    江铭昀点头,“已经安然无恙了,虽然……砚尘真想让清吾看的,她都已经看到了,但是好在她没有因为这个生气,如今出来了,也都没事了。”

    小砚欣慰的点了点头,嘴里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你没事吧?”江七白看他这般痛苦,关切地问。

    小砚勾了勾唇,笑得难看,“我没事,没事的。”

    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那具尸体,再次陷入了沉思。

    江七白道:“小砚公子,节哀。”

    小砚点点头,放下怀里的砚尘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走过江铭昀身边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是我哥让你来找我的吧?我没事,你回去告诉他,阿真已经死了,以后……不会再有威胁了。”

    江铭昀点了下头,“我知道。”

    小砚已经在地牢里待了整整三日,这三日,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让砚尘真说出破除法术的办法,可那人怎么也不肯说。

    其实小砚很清楚怎么能从根本上解除结界,只要杀了砚尘真,他便有法子。

    可是,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若非万不得已,小砚真的不愿这么做。

    到最后……

    小砚垂眸看着自己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掌,眼眶再次湿润了起来。

    到最后他还是亲手杀死了砚尘真。

    刚走进王妃寝殿,小砚便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他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双手。

    他这一辈子连一只鸡一只鸭都没有杀过,可现在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

    小砚无力的哭着,好似天崩地裂了。

    侍从瞧见了小砚,便立刻禀报给虞氏。

    虞氏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慌慌张张地问:“阿烬,出什么事了?你这是怎么了?”

    自从清吾和砚尘珏出事之后,小砚便怕母亲担心,命人看管着王妃寝殿,不让她过问外头的事情。

    即便是他存了心瞒着,可这种事儿,做母亲的难免会胡思乱想,甚至把情况往最糟糕的想。

    小砚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他把双手递到母亲面前,道:“娘亲,我……我杀人了,我杀了人……”

    他说着说着便开始哽咽,声音脆弱又无助。

    虞氏大惊,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你杀了谁?你杀了谁?你哥吗?还是别人?”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变得十分尖锐,甚至拎起了小砚的衣领。

    小砚怔怔地看着母亲,问道:“娘亲觉得我会杀了哥?”

    这一句话,把虞氏问的没有了底气,她松了手,垂着眸子,沉默了起来。

    小砚握住了母亲的手,“娘亲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在娘亲心里,我一直都比不上哥。我知道,我从小体弱多病,在这方面比不上哥哥,娘亲更偏爱哥哥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可是明明我在娘亲陪伴的时间最长,为什么娘亲要这么厚此薄彼?”

    虞氏眼眶红了,抬起手来,给了小砚一巴掌,“你知道什么?”

    她歇斯底里的很出这句话,让小砚彻底呆楞住了。

    母亲一贯疼爱他的,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打过他。

    好像每一次,都是因为哥哥!

    小砚捂着脸,“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即便娘亲偏爱哥哥,我还是对哥哥敬重万分,为什么娘亲甚至不肯相信我?”

    他的母亲,怎么会认为他能杀死自己的哥哥?

    他这一辈子从来不曾对人下过毒手,唯独这一次,也是为了自己的哥哥。

    可是母亲不理解他,还错怪他,甚至为了哥哥而打他!

    或许是这么多年来,小砚的心里一直有这么一个疑惑,也一直有这么一个结。

    在这一瞬间,这些疑惑和心结都爆发了出来。

    虞氏掉着眼泪,无力地说:“为什么?为什么?都在问我问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的两个儿子都在怪我?你说我偏爱你哥哥,你可知道,你哥哥正是因为我偏爱你,不认我多年?”

    小砚呆楞住了,他怔怔地看着母亲,说不上话来。

    虞氏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的手抚着小砚的脸颊,方才那一巴掌打得太狠,少年白皙的脸上已经红了一大块。

    她心疼地一下一下抚着,“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你小时候哥哥那么温柔,长大了之后,他却如此冷淡阴沉?”

    不知为何,这个多年的疑惑,此刻让小砚心里一颤。

    他知道那件事或许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可是事实是怎么回事,他一直不知道。

    今日,母亲是打算告诉他了吗?

    明明一直想知道的事情终于要有了一个答案,可小砚却突然害怕了起来。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件事的经过会让他窒息。

    小砚屏住呼吸,“娘亲,我想知道。”

    虞氏拉着他的手臂,扶他起来,声音哽咽,“先起来,我们进去说。”

    此时此刻,砚尘珏正悠哉游哉地在房间里抱着孩子来回转悠。

    清吾被他晃得心烦,道:“你怎么这么淡定?你就不怕小砚出什么事?”

    少年抬起头来,无所谓道:“他能有什么事?既然我们能顺利从结界里出来,就说明他已经杀了砚尘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话听得清吾心里一揪,小砚杀了砚尘真?

    这让清吾更加担心了。

    小砚那人虽然面上云淡风轻,什么都无所谓的吊儿郎当模样,可心里最在乎这些情谊了。

    不管怎么说,砚尘真都是他的弟弟,如今他亲手杀了砚尘真,可想而知他心里该有多难受。

    再去看那个抱孩子的家伙,可真是没心没肺。

    清吾无奈的拍了拍卧榻,“你可真是……就不能多关心关心你弟弟?”

    一直隐忍着没生气的少年幽怨的看她,“你已经够关心他了,我还要关心他?”

    很显然,这人是在怼她。

    清吾一股火儿顿时就冒了上来,情绪一下子糟糕了不少,“砚尘珏,你想吵架是不是?”

    说来怪了,俩人在结界里,没因为砚尘真展示的那些往事吵起来,此刻却要因为砚尘真的死吵起来。

    若是砚尘真知道了,怕是也要流下两行泪水!

    本来心里是有点气的,可砚尘珏不想吵架,他沉默着不回答。

    清吾最看不上他这副样子,一言不发,有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出来,若是他自己能消化了,那便也罢了,可偏偏他又不是那么个人。

    只是把所有的问题积攒到一起,然后要闹得鸡飞狗跳不可。

    清吾恼火的从卧榻上起身,眼看要穿上鞋子了,少年连忙开口,“我错了,我错了便是,你……你好好躺着。”

    说起来,清吾如今还是坐月子的时候。

    虽然修行之人对这一套并不是十分讲究,但是毕竟是初次有孕生产,到底是应该好好休息的。

    砚尘珏心里担心,便只能匆匆认错,“你想让我怎么样,我怎么样就是了,你别动怒,我不想吵架,我……我等会儿去看看他,这总行了吧?”

    见他服软了,清吾也松了口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跟砚尘珏闹什么,这事儿是他自己的事儿,心里总想着男人的事儿让男人自己解决。

    总不能她一辈子跟着这么个孩子气的人。

    可一遇上事儿,清吾难免心焦。

    恍然间,清吾想,好像自已以前也不是这样的,都怪该死的怀孕。

    若是这么算起来,那就都怪砚尘珏!

    想着想着,清吾又瞪了少年一眼。

    少年顿时耷拉着脑袋,这会儿他要是把狐狸尾巴和耳朵露出来,想必也是垂下来的。

    清吾也不忍心他不高兴,握着他的手,坐在自己身边,“我也不是跟你置气,小砚的性子你很清楚,他看重这些,也看重砚尘真,如今他能下了决心杀死砚尘真,自然是为了你。你若是在这时候还不去安慰安慰他,如何说得过去?”

    她劝着,砚尘珏低沉沉的嗯了一声,也没有别的话。

    清吾知道他不愿跟小砚说软话,当年虞氏剖他妖丹的事情,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让砚尘珏一直对小砚存着心结。

    虽然她这个外人夹杂在其间掺和并不那么合适,可砚尘珏是个倔强的,小砚又什么都不知道。

    这两兄弟一直这么下去,迟早是要因为这事儿生出矛盾来的。

    清吾道:“我等会陪你去看看他,嗯?”

    砚尘珏不情不愿地点点头,“都听你的就是了。”

    清吾知道他不愿意,只是碍于她的心情,不能拒绝。

    正当清吾想着,这事儿是不是要再往后拖一拖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敲了门。

    “进来!”砚尘珏的语气很不好。

    房门被推开,一个脑袋钻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看。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小砚。

    少年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已经哭过了。

    清吾喊他,“小砚?快进来。”

    砚尘珏还别扭着,低头哄着怀里的孩子,跟没看见他似的。

    其实,砚尘珏并不针对小砚的,只是今日清吾对小砚太过维护,他有点儿不太高兴。

    母亲偏爱小砚也就算了,他可以不计较,可是清姐姐不能也偏爱小砚。

    小砚看出了砚尘珏的不高兴,有点不敢进去,在门口探头站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一进门,少年便喊了一声,“哥!”

    砚尘珏轻哼一声,“你嫂子正念叨你呢,过来陪她说说话。”

    小砚灰溜溜的进来,在卧榻前坐下,什么话也没说。

    清吾问道:“小砚,你没事吧?我听阿珏说,我们能从结界里出来,是因为你杀了砚尘真?”

    小砚点点头,“我想了好多办法,想让阿真解除结界,他执意不肯,我没有办法才……”

    他顿了顿,小声问:“嫂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清吾摇摇头,想拍一拍他的脑袋以示安慰,却在砚尘珏瞪过来的眼神中收了手。

    小砚注意到了他哥不太高兴,可又不知道他哥因为什么不高兴,“哥?我……我能看看小侄子吗?”

    他还没见过小侄子呢。

    砚尘珏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下头,那少年便立刻站起身来,凑过去看他怀里抱着的小娃娃。

    那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的,很娇很软。

    小砚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我能抱抱他吗?”

    砚尘珏皱了下眉,却听到清吾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不要犯浑。

    他这才把怀里的小包裹递给小砚,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说:“可千万小心些,别摔着他。”

    小砚连连点头,他哪有那个胆子啊?

    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小包裹,那包裹里的小娃娃似乎挺喜欢他,一看到他就笑了起来。

    小砚也跟着笑起来,“真可爱,和哥小时候很像。”

    砚尘珏斜他一眼,“胡扯,你知道我小时候什么样子?”

    这话问得小砚哑口无言,又立刻改口道:“我听娘亲说起过嘛,哥你怎么这么较真啊?”

    砚尘珏不搭理他,坐到卧榻前陪清吾去了。

    小砚逗了一会儿小娃娃,才想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清吾笑着回答:“叫砚慕清,乳名叫言言。”

    “砚慕清,砚慕清……”小砚嫌弃道,“是我哥取的名字吧,好酸啊!”

    清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翻了个白眼,道:“我取的,你有意见?”

    小砚连忙讪笑起来,“原来是嫂子取的?其实,也没有那么酸,还……还挺好的听的呢!”

    清吾笑了笑,“算你识相。”

    他可不得识相嘛!

    这整个妖族,谁敢跟他嫂子作对,那不摆明了自找死路嘛!

    小砚偷偷的瞄了一眼他哥,砚尘珏也正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清吾捏了下他的手,那人这才别别扭扭的开了口,“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

    砚尘珏说这话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小砚。

    可即便如此,小砚还是感动的快哭了。

173章 满月酒

    倒不是因为他哥的这一句话,而是因为这句话,让他想起了方才娘亲说的那些事情。

    小砚瘪了瘪嘴儿,把怀里的小娃娃塞给清吾,便钻进了砚尘珏怀里,双手紧紧抱着砚尘珏的腰。

    砚尘珏被这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皱着眉头,想训斥他。

    可小砚先他一步哭了出来,“哥,对不起,哥……我……我前些年心里还……怨你,我不知道,你……”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这场面,清吾都快感动哭了,可砚尘珏却一脸不悦,无奈道:“你要把我腰封扯下来吗?”

    小砚含着眼泪抬起头,这才注意到自己好像拽着砚尘珏的腰封,显然那紧紧的金色腰封被他扯得已经有点摇摇欲坠了。

    这让小砚很是羞愧,低声道歉:“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砚尘珏扫了他一眼,泰然自若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腰封,道:“有话说话,不要拉拉扯扯。”

    小砚撅了撅嘴巴,哼了声,心想,他哥真是不近人情。

    可他心里憋着话,又实在想说出来,“娘亲方才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当年你去华光门的事情,都是因为我。”

    “嗯。”砚尘珏轻描淡写的回应。

    小砚有点摸不透,他哥这态度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于是又说:“哥,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变成现在这样。如果我那时候知道,我绝不会让娘亲这么做的,我……”

    砚尘珏有些不耐烦,“行了,不用说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扯这些做什么?”

    他嘴上说着不在乎,过去了那么多年,可清吾心里最清楚,他很在乎,而且根本没有过去这道坎儿。

    清吾握着他的手,挠了挠他手心,那少年才别扭的开口,“我的意思是,我原谅你们了。”

    原谅是原谅,早在清吾第一次跟他回妖族的时候,看到她那么喜欢母亲的时候,就已经原谅了。

    可是,不依赖也是真的不依赖,哪怕是他还能如从前一般把虞氏当作母亲,把小砚当成弟弟,可心里却在和这两个人之间隔起了一道高墙。

    小砚却不知这其中的含义,又重新抱住了砚尘珏的腰,“哥,你原谅我就好,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砚尘珏沉默了片刻,“那以后的政务,都交给你处理!”

    那少年抬起了头,一脸震惊的仰头看着砚尘珏,“啊?”

    砚尘珏勾了勾唇,“怎么?反悔了?方才不是说,做牛做马?随口说说?”

    小砚咬了咬牙,觉得自己今天过来好像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哥还是原来的他哥,坏极了!

    可看在他因为自己吃了几百年的苦的份儿上,似乎处理政务也没什么难的。

    小砚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处理,哥多陪陪嫂子。”

    砚尘珏显然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和,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我不在的这几日,公务应该堆积如山了,别偷懒。”

    小砚:“……”

    这也太过分了吧!

    他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赶他走?

    “嫂子,你看他!”小砚终于忍不住了,跟清吾抱怨。

    清吾严肃的点点头,“是太过分了,刚才他还把言言扔我怀里来着,可能是最近太闲了,再多给他找点儿事儿干吧!”

    砚尘珏笑了,点点头。

    小砚:“……”

    算我多嘴,你们两口子我惹不起!

    于是乎,还没等砚尘珏再次开口,真的给他找别的活干,小砚便连忙灰溜溜的滚去处理政务了。

    等到那少年出去了,清吾这才放心下来。

    这件事没影响到小砚和砚尘珏的关系就好。

    两兄弟分明是心里都有对方的,从前相处就很好,偏偏各自心里要隔着一层纱,谁也不说。

    如今当年的事情被虞夫人提出来,也算是把两人心里的疙瘩解开了。

    一月后,妖族举办了小皇子的满月酒。

    砚尘珏还真有本事,真找到了叶岚阕、赵锦英、黄名姝等人,挨个送了请帖。

    其实,也并非是为了这个孩子,只是前几日砚尘珏和清吾商量着满月酒之后便成婚的,到时候一起办了,几个朋友来也不必波折。

    满月酒那一日,叶岚阕和黄名姝是第一个到的。

    连虞氏都还来,他们二人便来了。

    一大清早,清吾还没睡醒呢。

    有人传信来的时候,砚尘珏很是不高兴,险些打搅了清吾和言言睡觉。

    砚尘珏在大殿会见了叶岚阕和黄名姝,两人衣着朴素,看着像是归隐山林了的样子。

    黄名姝一见砚尘珏便激动的喊道:“狐仙哥哥,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和你见面了呢。”

    叶岚阕轻咳了一声,那少女立刻泄了气,站回叶岚阕身边去,不说话了。

    说实在的,砚尘珏不怎么喜欢叶岚阕,可叶岚阕却是个没脸没皮的,即便是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哪怕是砚尘珏亲手摧毁了叶岚阕的母亲亲手壮大的华光门。

    可那人还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瞧见砚尘珏也是如此,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不到一年,阿烬越发成熟稳重了。”

    砚尘珏很不喜欢他这副年长于他的态度,很让人不舒服,“少管!”

    叶岚阕啧啧嘴儿,“好无情啊!我应该算媒人,阿烬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他这话倒也有几分根据,砚尘珏有些说不出话来,“你们来得太早,清姐姐还没睡醒,先在殿中坐一会儿。”

    说完,砚尘珏便要转身离开。

    黄名姝喊他,“狐仙哥哥!”

    砚尘珏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还有事?”

    黄名姝看了他好一会儿,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

    倒是叶岚阕表情好像有些异样,砚尘珏说不上来那是什么表情,反正不是很好看,像是……吃醋了?

    诚然,砚尘珏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醋是能让没皮没脸的叶岚阕吃的,即便是要吃,也该是他吃叶岚阕的醋!

    心里这么想着,砚尘珏更不高兴了,是以冷淡淡的对黄名姝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黄名姝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他,那模样,让砚尘珏有些不太舒坦,“麻烦你在清姐姐面前,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很不礼貌。”

    还没等黄名姝说话,叶岚阕便先开了口,“阿烬想太多了,她不过是小孩子心性。”

    黄名姝气得腮帮子鼓鼓的,跺着脚说:“我才不是小孩子!!!”

    叶岚阕点了点她的鼻子,道:“还说不是,大人哪有说话跳脚的?”

    似乎是说不过叶岚阕,黄名姝干脆气呼呼地不理他了。

    砚尘珏瞧着这两人似乎有些亲密,但也不干他的事,于是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进了房间,清吾已经醒过来了。

    倒不是睡醒了,而是被言言的哭声闹醒了。

    清吾一见他回来,便抱怨道:“一大早的,你干什么去了?你儿子一直在哭,哭的我都睡不着了,快过来哄哄他。”

    砚尘珏三步并作两步走,把卧榻上的小奶包抱在怀里。

    倒也神奇,那孩子方才还哭个不停,这会儿被砚尘珏一抱,竟真的不哭了。

    清吾叹了口气,道:“真奇怪,前两日娘亲还说呢,一般男孩子都比较粘母亲的,怎么偏偏你儿子不一样,更喜欢你一些。”

    砚尘珏笑了笑,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是甜丝丝的。

    他拱着鼻子逗得那小奶包咯咯咯直笑。

    瞧他们父子这般和谐,清吾心里也欢喜,“你倒是有法子讨你儿子的欢心,没见你这么用心对我的。”

    少年一听这话,立刻反驳,“才不是,我明明哄清姐姐的时候比较多……”是清姐姐太难哄了,比言言难哄。

    自然,后面的这半句话,砚尘珏是不敢说出来的。

    清吾笑着挑眉,“是吗?”

    那人灰溜溜的点点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砚尘珏这才想起来大殿里还等了两个人,于是把这事儿告诉了清吾。

    清吾大惊,“这么早就来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砚尘珏有点生气,想着她素日里最喜欢偷懒睡觉的,尤其是有孕之后,一直懒散至今,从不肯早期,哪怕是言言哭闹,她也是打发了他去抱孩子,自己从来不参与的。

    如今那个人来了,她就说这样的话?

    清吾看出了他的心思,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吃醋了?”

    砚尘珏吃醋的时候很明显,脸上带着可能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愠怒和不开心,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哪怕是他什么也不说,清吾也一样猜得出来。

    清吾笑他,“都什么时候的陈年旧醋了,你还吃?”

    少年哼了一声,道:“我才没吃醋,而且……叶岚阕变心了。”

    清吾:“……”

    变心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两情相悦的一方有人移情别恋才叫变心,叶岚阕有别的心上人,那叫弃暗投明!

    清吾转念一想,好像弃暗投明也不太对,但总比变心要好一些,至少不容易让人误会。

    砚尘珏道:“他现在喜欢黄名姝!”

    “……”清吾怔了怔,惊喜道:“真的假的?”

    砚尘珏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其实,砚尘珏也不能确定,只是觉得有那个苗头,但是只要清姐姐相信就够了,他就能放心了。

    原本只是出于待客之道,这会儿清吾是真的有点好奇了,连忙翻身下榻,“快,快带我去瞧瞧。”

    砚尘珏脸色更阴沉了,“现在?”

    清吾慌慌忙忙的穿上鞋子,“对,就现在,快点,帮我把外衣拿过来。”

    少年不开心,低声嘀咕说:“我抱着孩子呢,拿不了!”

    “嘶!”清吾抬眸瞪他,这人又开始发神经了。

    这事儿也不是今日的先例,从前他抱着孩子还能一起抱她呢,别说是拿件衣裳了。

    这会儿分明是跟她作对呢!

    但今日是言言的满月酒,清吾懒得跟他生气,思索再三,没跟他计较,只是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说:“你看我明日怎么收拾你。”

    砚尘珏也气鼓鼓的,低头亲了亲言言的小脸儿,“你娘要欺负我。”

    这也是最近这段日子,砚尘珏养成的习惯。

    每次清吾威胁他一两句的时候,他学会了跟小娃娃告状。

    每每瞧见他那傻样子,清吾都忍不住想笑,再怎么要紧的事儿,也就不生气了。

    正如此刻,清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戳了戳他脑门儿,“还没你儿子懂事儿!”

    少年哼哼了两声,没说话。

    一刻钟后,两人抱着孩子进了大殿。

    来的路上,瞧见宴会殿里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

    黄名姝瞧见砚尘珏抱了孩子来,便兴致勃勃地凑过来瞧,“这就是大姐姐和狐仙哥哥的孩子?好可爱啊,白白嫩嫩的,不像我。”

    她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肤,有点黑!

    叶岚阕也跟着过来瞧,“和阿吾生的真像,尤其是这鼻子和嘴巴,太像了。”

    清吾笑说:“我也觉得,这小子生的有点女气,长大了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

    其实,清吾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为了这件事担心了很久。

    因着原本砚尘珏的相貌就带着几分女气,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看上去似是娇娇弱弱的美人。

    清吾怕这孩子生的不够男儿气,日后要是找不着媳妇儿可怎么是好。

    尤其是……

    她失望的看了砚尘珏一眼,心想:这孩子他爹的性子也古怪,要是连这个也遗传了,或者被砚尘珏后天培养成这样,也是个大问题。

    但更要紧的是,她实在是不喜欢带孩子,除了交给砚尘珏来照看,也没有别的法子。

    虞夫人也有打算来照顾言言,可是砚尘珏似乎很喜欢陪伴言言,拒绝了虞夫人的好意。

    是以,虞夫人也就没在提了。

    叶岚阕一语中的,“只盼着这孩子日后不要像他爹的性子就好,阿烬的性格着实是不讨喜,最好是像阿吾多一些,讨人喜欢。”

    他这话简直是说到了清吾心坎儿里去。

    可砚尘珏却不高兴了,“叶岚阕,你什么意思?”

174章 阿珏最乖了

    他的语气已经很不善了,要是叶岚阕再敢多说一句,怕是要打起来的那种。

    清吾赶紧拉他衣袖,“阿珏,别闹!”

    少年真的生气了,抬起手臂,想甩开清吾的手,可动作到一半,他又控制住了自己,没继续做下去。

    清吾哄他,“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今天可是你儿子的满月,还没开始请客,就先打架?”

    砚尘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忙摇了摇头,“对不起。”

    诚然,这句对不起并不是跟叶岚阕说的,而是对清吾说的!

    清吾无奈,“我瞧着后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们先去那边说话吧!”

    那宴会厅到底是人多一些,到时候娘亲和小砚过来,帮衬着招待客人,砚尘珏也就没有那么容易生气了。

    四人到了宴会厅,果然瞧见小砚忙前忙后的张罗着。

    一见到他哥和他嫂子,小砚连忙迎上来,道:“太过分了吧,这又不是我儿子满月,怎么什么事情都交给我啊?哥,你好歹自己也忙活忙活嘛,怎么就欺负我一个人?”

    砚尘珏淡然地说道:“也可以,你来看孩子,我去忙活。”

    说着,他把怀里的小娃娃往小砚怀里塞。

    那小娃娃还没被送到小砚的手里,便已经哇哇大哭起来。

    小砚顿时神经绷紧了,立刻摇头,“不不不,哥你还是看孩子吧,我先去忙了。”

    看孩子这个由头在砚尘珏这里简直是百试不爽。

    每每小砚想反抗砚尘珏给他安排的公务,砚尘珏都会用这一招对付他,‘你来看孩子,其他的交给我!’

    也不知道言言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一瞧见他小叔叔就开始哭个不停。

    用小砚的话说,他八成是上辈子欠了这孩子的钱,这辈子来惩罚他的。

    一看见他就哭,旁人也不这样啊!

    这不,小砚前脚刚走,言言的哭声就停了下来。

    清吾也觉得很神奇,问道:“你是不是掐言言了?”

    她除了这个缘故,也想不出其他的缘由。

    否则这也太巧合了,每次一看见小砚就哭,这也太不科学了。

    砚尘珏小声说:“没有,我只是在小砚身上撒了点水仙花粉。”

    “……”

    清吾怔了怔,“水仙花粉?那是干嘛的?”

    砚尘珏哼了一声,似乎不太高兴,“不告诉你。”

    这也是很久之后,清吾才知道的,原来砚尘珏不喜欢水仙花的味道,一直不喜欢,只是清吾没注意到罢了。

    更没想到的是,言言这孩子遗传了他爹的这个习惯,也不喜欢水仙花的味道。

    每一次小砚来找麻烦的时候,砚尘珏都会往小砚身上偷偷撒一些水仙花粉。

    后来,甚至为了省去麻烦,干脆送给小砚一罐水仙花蜜,让他每日擦在身上,说是从凡间弄回来的,给清吾买的,顺便也给小砚带了一罐。

    小砚还为此感动的差点哭了,觉得他哥还是喜欢他的,却不想他哥的心思这么深沉。

    等到江铭昀带着江七白前来,叶岚阕便同江铭昀说话去了。

    这俩人倒是挺有共同语言的,说起来滔滔不绝。

    江七白递给清吾一个精致的盒子,道:“这里面是我……我和江公子给言言的礼物,是……是我缝制的一件小衣裳,布料……布料是江公子买的。”

    清吾听了冲江七白眨眼睛,道:“哦?他买的布料,你做的衣裳?你们俩……倒是配合很默契嘛!”

    江七白最是个脸皮薄的,听了这话,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

    这段日子,江七白和江铭昀的感情似乎有了新的进展。

    清吾前两日问过江铭昀,他说江姑娘答应给他一个机会。

    这对于江七白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

    这会儿再看江七白的反应,看样子过不了多久,江铭昀就能得偿所愿了。

    说起来,江铭昀倒也是长情。

    从前觉得他这人不是个值得喜欢的人,可如今再去看他,倒也不似从前想的那样。

    这两年,江铭昀经历的事情太多,似乎在这些事情里,人也变得越发成熟稳重了。

    如今的江铭昀已经和以前相差太多,是个可以依靠的好男人。

    若非如此,清吾也不会这么坚持着想促成他和江七白之间的事情。

    江七白是她最好的朋友,江铭昀对她的感情,她是从头见证到尾的,这些年也看到了江铭昀的努力,他是江七白最好的归宿。

    清吾拍了拍江七白的手臂,“跟我还不好意思什么?你怎么总是这么见外啊?我和阿珏的事情,我事事都告诉你,可你倒好,什么都瞒着我。”

    说着,清吾无奈的叹了口气。

    江七白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想瞒着你,只是……我和江公子……还没有确定下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清吾本来就没有要怪罪她的意思,只是逗逗她罢了。

    这会儿看她如此紧张,清吾也就不跟她玩笑了,“我又没生气,只是想知道你们的情况嘛,你看你,怎么这么紧张。你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江七白正要说,砚尘珏便走了过来。

    原本张开的嘴巴,又因为砚尘珏的到来,闭上了。

    若是只有清吾一人的话,江七白倒也没有那么不好意思,可若是砚公子也在场,她就说不出来了。

    清吾好不容易等到江七白开口,却又因为砚尘珏,没能听到,正要说砚尘珏两句。

    江七白早就预料到了清吾的性子,于是打圆场说:“等……等满月酒结束,我再跟你说。”

    清吾满意的点点头,也就不怪罪突然冒出来的砚尘珏了。

    虞氏到了之后,看孩子的重任就交给了虞氏,清吾和砚尘珏两人则在殿外接受来客的恭贺。

    这场满月酒办的很隆重,原本清吾的意思是不要这么铺张,她也不是很喜欢人多,吵吵闹闹的。

    只要几个朋友和家里人来就好了。

    可是砚尘珏执意如此,道:“这可是我第一个孩子,我心里喜欢,自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当爹了!”

    清吾不知道他什么歪理,反驳说:“你就不怕旁人说闲话?这婚还没成呢,我没名没份的,就给你生了个孩子,旁人怎么想我,怎么看我?”

    砚尘珏哼了一声,霸气十足地说:“谁敢想你不好,低看你,我要了他们的命!”

    若是从前,清吾倒也不会多想,可见识过了砚尘珏的手段之后,她总觉得这话不像是开玩笑的。

    这小子怕是真的干得出来。

    是以,清吾也不再说什么,全都按照他的意思去办就是了。

    “恭喜陛下,恭喜王妃!”

    “陛下和王妃大喜。”

    “……”

    来人的每一句恭贺里,都毕恭毕敬的称呼清吾王妃,让她忍不住小声问砚尘珏,“你是不是下令了,不然他们怎么都叫我王妃?”

    别的不说,且看砚尘珏的那位渣男父亲,妻妾成群,数不胜数。

    这别说是还没成婚的,即便是成了婚的,也未见得是王妃还是夫人。

    这些来参加庆宴的宾客倒是个个都恭恭敬敬的,一口一个王妃喊着。

    砚尘珏摇了摇头,“我没下令,许是你有孕的时候,我曾经以王妃的名讳称呼你,他们一传十十传百,都知晓了。”

    清吾点点头,想着这妖族的人也挺八卦的。

    说到八卦……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姚清,姚清……”

    清吾循着声音看过去,赵锦英正手舞足蹈的冲她挥手呢。

    这人还真是人未到声先到。

    清吾看他急匆匆的样子,额头上还有汗珠呢。

    “你怎么累成这样?”清吾问道。

    赵锦英傻呵呵的笑了笑,道:“方才在前殿那边听到几个侍从在说悄悄话,我就躲在一旁听了会儿。”

    “……”清吾心想,这小子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到了那儿都改不掉八卦的坏习惯。

    “所以呢?”这和她气喘吁吁的有什么关系?

    赵锦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也没什么,就是后来被人发现了,我跑过来的,可累死我了。”

    清吾无语,“……”

    这种在旁人家里听下人说八卦,被人发现了逃跑的事情,也就只有赵锦英能干的出来了。

    “所以说……”清吾小声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赵锦英瞄了砚尘珏一眼,凑在清吾耳边,小声说:“他们说,妖王怕媳妇儿!是不是真的?”

    清吾听了也忍不住笑着看砚尘珏一眼,那人正竖起了耳朵,仔仔细细的偷听两人说话呢。

    似乎是被他听到了,少年的耳根子有点红了。

    清吾笑道:“行了,别管闲事儿,赶紧进去吧,江铭昀的八卦比我的多,你还是留着你的耳朵去探听他的事儿去。”

    赵锦英翻了个白眼,道:“他?我能从他嘴里探听到什么啊?这人嘴比石头还硬,什么都不会说的。”

    清吾倒是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对了,叶岚阕似乎和黄名姝有点什么,要不,你去黄名姝那里打探打探,我也想知道他们俩的事儿。”

    一听这话,赵锦英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给清吾比了个了解的手势,道:“放心吧,黄名姝那个丫头藏不住事儿,我保证给你打探的明明白白。”

    等到赵锦英进去了,清吾才笑着瞄砚尘珏,“怕媳妇儿的妖王,怎么不太高兴?”

    砚尘珏像是被踩了尾巴,道:“我才不怕媳妇儿,我这是……这是疼你,这些混账,闲来无事,多嘴多舌,过两日,我好好整顿整顿他们。”

    清吾哈哈大笑,“干嘛这么较真儿啊?八卦,那是本能,你别那么死板嘛。”

    “我很死板吗?”

    清吾摇摇头,“也没有,阿珏最乖了!”

    砚尘珏小声嘀咕道:“都怪清姐姐,总是对我凶巴巴的,他们才会这么说我的。我以后在他们面前都没有威信了,没人听我的话可怎么办?”

    清吾听出来了,他这是撒娇呢。

    依照砚尘珏的手段,即便是真的怕媳妇儿,对外人也是绝不手软的,谁敢对他不敬重,怕是小命儿都要没了。

    可难得砚尘珏撒娇,清吾也就顺着他的话说,“你乖乖的,我就不凶你了。”

    少年笑得甜甜的,跟朵花儿似的。

    每每他这么笑,清吾都忍不住想亲他。

    可偏偏大多时候,都是在有人的空当儿,清吾有实在是没办法这么做。

    于是乎,她低声道:“别勾人,小心我把你拖进屋里,就地正法。”

    少年眨着眼睛,那双狐狸眸子似乎在说,‘好啊,现在就把我拖回去吧!’

    可那人嘴上还带着几分矜持,“清姐姐欺负人。”

    有的时候,砚尘珏把他那狐狸的本性展现的淋漓尽致,清吾真想就这么折腾他一番,可偏偏又不是合适的时机,吊着她不上不下的。

    趁着宾客不注意,清吾气呼呼地捏了下他的腰,“你给我等着。”

    砚尘珏洋洋得意的抬了抬下巴,一副挑衅的模样。

    等到宾客都到齐了,清吾和砚尘珏才终于回到殿中。

    虞夫人把孩子抱过来,要准备开始妖族的满月仪式了。

    这是妖族的传统,满月的孩子,要在一条蜿蜒的木制河道上爬行,那河道并不大,大约只有三尺宽,长度倒是有两丈。

    里头是涓涓清流,倒也不深,小娃娃在里面爬行,还是能够把头露出来的。

    据说,这是为了锻炼孩子的能力,尤其是皇室的孩子,每一个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

    不过,因为砚兰盛对他的儿子们并不中意,是以,那二十几个孩子,只有砚尘真一人举办了这样的仪式。

    当初虞氏和清吾说这件事的时候,清吾还觉得诧异,毕竟这只是一个月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完成这样的事情?

    可等到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清吾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可不是普通的孩子。

    言言的生长速度是寻常凡人小孩儿的好几倍,这个年纪的凡人小孩儿,尚且是个襁褓里的娃娃。

    如今一个月的时间,砚慕清却已经是个能爬的小崽子了。

175章 一杯倒的酒量

    清吾和砚尘珏把砚慕清放进河道里,便开始有侍从从上游往下灌溉清水,水流并不湍急,只是从砚慕清的小胳膊小腿儿上灌溉过去。

    虽然爬行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但清吾心里总归有点担心。

    言言这孩子,娇气的很,也是个爱哭的主儿。

    她着实是有些担心,这孩子在这么大庭广众的场面,哭闹起来,控制不住。

    不过,今日砚慕清倒是很给面子,摇摇晃晃地顺着河道往前爬过去。

    等到清吾回神,这才注意到,原来是砚尘珏站在上游,冲着言言招手。

    言言咯咯的笑着,往他爹的方向爬过去。

    清吾心里酸酸的,越发觉得言言更喜欢砚尘珏多一些。

    砚慕清很快就爬到了上游,宾客们纷纷赞叹,这位小皇子是妖族之中爬得最快的。

    却没人敢对砚尘珏的作弊行为指点一二。

    言言爬到河道上游,坐在水里,冲他爹张开了小胳膊。

    砚尘珏用帕子给他擦干身子,裹着小被子抱在怀里。

    言言拱着小脑袋,蹭着砚尘珏的脖子,那模样,清吾觉得有点熟悉。

    从前,砚尘珏也是这么靠在她怀里蹭她脖子的,莫名的看着这父子的模样,她有点酸了。

    仪式结束了,宾客们便纷纷落座。

    因着砚尘珏事先提过,自己不善饮酒,是以妖族的宾客没人来给砚尘珏敬酒。

    倒是叶岚阕端着酒杯过来,要和砚尘珏喝上一杯。

    砚尘珏皱了皱眉,面色阴沉不悦,道:“我不会喝酒。”

    在座的妖族宾客纷纷屏住呼吸,毕竟虽然砚尘珏瞧着俊美清雅,可实际上他性子多冷,妖族的诸位再清楚不过。

    但碍于叶岚阕大约是妖王妃的朋友,众人倒是也私下里有些议论。

    大多在猜这位俊朗的公子会不会被妖王陛下拖出去砍了。

    黄名姝也忍不住皱眉,扯了扯叶岚阕的袖子,低声道:“你要干什么呀?”

    叶岚阕只是冲她笑一笑,倒也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端着的那杯酒往砚尘珏面前送了送,仿佛没听到方才砚尘珏说的那句‘不会喝酒。’

    诚然旁人不知道,砚尘珏不会喝酒这事儿清吾最清楚,砚尘珏是个喝几杯果酒都能醉倒的。

    清吾笑了笑,接过叶岚阕手里的酒,道:“阿珏确实一杯就倒,还是我替他喝吧!”

    砚尘珏的眸子顿时阴沉了下去,看向叶岚阕的眼神,跟要杀人似的。

    他不善饮酒是真的,但不想给叶岚阕面子也是真的。

    眼下瞧见清吾替他喝酒,砚尘珏心里恼的厉害。

    少年一手揽着小娃娃,一手去挡清吾手里的酒。

    清吾抬眸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怕我喝醉了?”

    砚尘珏脸色难看,“别喝。”

    还没等清吾说话,黄名姝突然站起来,一把夺过清吾手里的酒,大剌剌的仰头喝了下去。

    随即,那少女瞪了叶岚阕一眼,道:“师父,酒也喝了,该坐下了。”

    叶岚阕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依旧挂着那若有若无的笑容,道:“既然有人喝了,那便算了,阿烬还真是幸运,这么多姑娘替你挡酒。”

    这话说得酸酸的,让在场的人都傻了眼。

    尤其是赵锦英,嘴里咬着的一根鸡腿儿,吧唧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等到几人都坐下来,赵锦英才凑到清吾身边问她,“方才岚阕长老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啊?我怎么觉得信息量很大,但是又有点不太明白?”

    清吾从桌子上抓起鸡腿,重新塞回他嘴巴里,“少说话,多吃饭。”

    赵锦英被鸡腿塞得皱眉,还想问什么,却见砚尘珏一记眼刀飘了过来,吓得他立刻收回视线,专心致志地啃嘴里的鸡腿了。

    事实上,清吾也没明白,方才叶岚阕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再去看那男子,正带着愠怒,面对黄名姝的碎碎念,权当没听见。

    他这样子……怎么莫名的有点熟悉?

    “嘶!”胳膊上突然被人捏了一把,疼的清吾收回视线。

    顺着胳膊上的那只手看过去,只见砚尘珏也带着和叶岚阕相似的目光,正盯着她呢!

    难怪觉得熟悉,原来……

    少年颇为不满的说道:“有什么好看的?”

    说罢,他低下头,逗了逗怀里的言言。

    小言言正握着砚尘珏的手指,咯咯直笑。

    清吾瞧见这幅场面,不由得勾起唇角。

    她最喜欢看砚尘珏逗言言,父子俩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相像。

    清吾戳了戳言言的小手,而后又戳了戳砚尘珏的手指。

    少年不高兴的躲开清吾的触碰,清吾明白,这小子又生气了。

    清吾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言言,你爹生气了,你哄哄他,好不好呀?”

    言言咯咯的笑,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听懂。

    反正,他爹是听懂了,阴阳怪气地说:“你告诉你娘,谁惹我生气的,让谁自己来哄,别人哄不好。”

    清吾不由得莞尔一笑,心里觉得他幼稚,但又觉得可爱。

    她故作感慨,“哎呀,我好久没哄你爹了,生疏了,要不……你帮我问问你爹,怎么哄他,他才能原谅我?”

    砚尘珏轻哼一声,“什么生疏了,你告诉她,都是借口,分明是对我不上心了。”

    咚咚咚

    赵锦英咬着鸡腿敲了敲桌子,方才还盯着孩子的两个幼稚鬼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一桌子的熟人都盯着他俩看呢!

    清吾尴尬的红了脸,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各位别拘束,吃东西啊。”

    坐在砚尘珏身侧的小砚摇了摇头,“哥,嫂子,你们俩太恶心了!”

    砚尘珏一个眼神飘过去,那人就立刻埋头扒饭了。

    有了这件事儿,饭桌上沉默多了。

    清吾实在难为情,没吃几口就先离场了。

    这妖族的习俗,满月礼是两场,一场是晌午的满月仪式,一场是晚宴。

    清吾方一起身,砚尘珏就抱着孩子跟了上去。

    “怎么了?不舒服?”砚尘珏问她。

    清吾摇摇头,“没,就是方才被他们瞧见了,有点难为情。”

    少年沉默了片刻,提出解决方案:“我可以用惑香,消除他们的记忆。”

    那么多人,这要耗费多少法力?

    清吾笑了笑,“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倒也不必如此。”

    砚尘珏轻声嗯了一声,“都听你的。”

    两人绕着池塘走了一圈,瞧见站在一旁想说什么话的黄名姝。

    清吾以为自己看错了,那少女已经迎了上来。

    黄名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清吾顿时明白了什么,转身对砚尘珏说道:“我先抱言言回屋睡觉去,你们有什么话慢慢说。”

    砚尘珏张了张嘴,正想拒绝,却听到黄名姝先开了口,“不是,大姐姐,我是……我是来找你的。”

    这一句话,让清吾和砚尘珏两人都惊住了。

    虽然清吾和黄名姝感情不错,但是黄名姝从前喜欢砚尘珏,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没想到黄名姝不是来找砚尘珏的,竟是来找清吾?

    清吾抬眸看了砚尘珏一眼,道:“正好,我也不太会哄言言睡觉,你抱他回去睡一会儿。”

    少年皱了皱眉,“可……”

    清吾笑了笑,“乖,先回去,我和名姝感情深厚,你还怕我们俩打起来不成?”

    砚尘珏抿了抿嘴唇,这才点了头,“快些回来,我也想睡觉。”

    这话说得很妙。

    我也想睡觉,你得来哄我。

    砚尘珏的潜台词,清吾再明白不过。

    她不由得低笑,“好了,知道了,我尽快回去。”

    砚尘珏心满意足的走了,清吾便和黄名姝在池塘边走走。

    “找我有什么事?”清吾问她。

    黄名姝有些扭捏,似乎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的样子。

    清吾倒也并不急躁,等着她愿意说了,自然会说。

    两人走了一阵儿,清吾有些累了,提议道:“那边有个凉亭,少有人往来,我们去那边坐着说?”

    少女点点头,跟上了清吾的脚步。

    清吾和黄名姝面对面坐着。

    黄名姝纠结了很久,才终于开口,“大姐姐,我其实……有一件事想问你。”

    “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她说着拍了拍黄名姝的手。

    黄名姝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我觉得……师父好像喜欢我。”

    清吾怔了怔,其实她也有些猜测的,但听到黄名姝亲口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惊讶。

    倒不是她觉得黄名姝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这两个人,从前分明不是很对付的样子。

    至少,从清吾了解到的方面是这样的。

    以前在华光门,黄名姝常常对清吾说叶岚阕的坏话,她师父今日又逼她干这个了,昨日又欺负她干那个啦!

    总而言之,虽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清吾还是觉得缘分妙不可言。

    清吾问道:“那你呢?你觉得怎么样?”

    黄名姝沉默了起来,垂着头,两只手纠结的缠绕在一起,“我……我不知道。虽然说这个不太好,但是大姐姐知道的,我……我喜欢的人是……”

    清吾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可是这种事情,如果你一点想法都没有的话,肯定不会来问我的对不对?”

    少女怔怔地抬头,错愕的看着清吾。

    清吾笑了笑,“有的时候,可能自己的喜欢不是喜欢,只是一种执念。就像是年少时的梦想,或许长大了以后,已经有了别的梦想,可是……因为那个梦想从来没有实现过,所以心里有一种执念。”

    黄名姝垂下眸子,“或许是这样的,其实我心里很清楚,狐仙哥哥很喜欢很喜欢大姐姐,你们也很快就要成婚了。我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跟大姐姐说这种话,可是……我也劝过自己很多次,想让自己看开些。但听到你们要成婚,来参加你们孩子的满月宴,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说起来,清吾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但是大约也能够明白黄名姝所说的意思。

    清吾摸了摸黄名姝的脑袋,道:“如果心里一直被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占据着,就没办法再去想别的心愿,也没办法实现别的愿望了。人这一辈子,从一而终固然是好的,可是毫无结果的从一而终,苦的是自己。”

    黄名姝叹了口气,瞪着一双圆滚滚水汪汪的大眼睛看清吾,“或许,我应该和师父试试看?”

    清吾笑了笑,“这个要你自己来决定,别人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愿不愿意和你师父在一起,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摆脱心里的人,也不会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少女又不说话了。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师父他怪怪的。

    明明以前总是欺负她,折磨她。

    可自从华光门覆灭之后,她和师父两个人到处斩妖除魔,游离人间,师父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总之怪怪的。

    比如说,她和某个被救的公子多说了几句话,叶岚阕就冷着脸,三天都不跟她说一句话。

    有几次,黄名姝生了气,扬言要离开他,那人又拉着她的胳膊,跟个没事人一样,带她去买糖糕吃。

    他的异样,他的喜怒无常,渐渐的让黄名姝觉得不对劲。

    虽然她对感情迟钝,但也没有那么迟钝,叶岚阕的行为一件一件好似都是有迹可循的。

    黄名姝猜测,师父是不是喜欢她?

    可是,师父明明知道她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呀,为什么还会喜欢她呢?

    更奇怪的是,师父明明喜欢的人是大姐姐,怎么又会变成她了呢?

    这些都是黄名姝想不通的。

    她想问清吾,想从清吾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可清吾却只是说,要让她自己弄明白。

    “原来你们俩在这儿呢,我说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儿,就找不见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先行飘了过来,那人款款而至,不是旁人,正是两人方才议论的当事人——叶岚阕!

    一瞧见叶岚阕,黄名姝立刻冲清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请求清吾不要把方才的话说出去。

    清吾笑着冲她眨眨眼睛,表示自己会保守秘密的。

176章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叶岚阕把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也没有戳破,只是在四方桌的侧面坐下来。

    他状若无意的问起,“你们方才神神秘秘的说什么呢?”

    黄名姝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啊?我和大姐姐说什么,凭什么告诉你?”

    叶岚阕勾起唇角,摸了摸她的头,“我是你师父啊,你没听说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爹关心关心你都不可以?”

    这话气得黄名姝心口起伏,一把拍开叶岚阕的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是谁爹啊?臭不要脸!”

    叶岚阕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容易生气,你瞧瞧阿吾多沉稳,有那时间闲言碎语的,不如多和阿吾学学,姑娘家家的,温和些的好。”

    也不知是怎么的,其实这话也没什么,只是打趣罢了。

    可黄名姝听了之后,更加恼火,几乎从石凳子上跳了起来,“你说谁闲言碎语?我是不如大姐姐,你有本事就和大姐姐去游历,别来找我!”

    少女放下这话,气呼呼地走了。

    叶岚阕看着黄名姝离开的背影,眸子暗了暗。

    清吾轻咳一声,道:“还不快些去追?”

    叶岚阕回神,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清吾已经起身打了个哈欠,“我有些困了,得回去睡觉了。”

    说罢,她往寝殿方向走去,没多久,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凉亭里早已经没了叶岚阕的踪影。

    清吾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这两个别扭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成正果。

    回到寝殿,宽大的鎏金卧榻上斜靠着貌美如花的大美人,美人正面向房门,一只手支撑着脑袋,另一只手轻拍着身侧的小娃娃。

    不管看多少次,砚尘珏这张脸还是很容易惊艳别人。

    瞧见她进来,少年眯起漂亮的狐狸眼看她。

    很快,清吾就爬上卧榻,从里侧抱住砚尘珏的腰,压着嗓音问:“怎么还不睡?”

    少年轻声道:“谁让你这么久不回来,我睡不着。”

    “娇气!”清吾笑着说,手掌在他肚子上摸了摸。

    砚尘珏抓住她的手,小声说:“你干嘛呀?言言还在呢,不正经。”

    清吾笑了几声,又故意跟他作对似的揉了两把,这才往他身边靠了靠,贴着他后背,脸颊在他脖颈间蹭了蹭。

    一片寂静,清吾的眼皮开始打架了。

    自从生下言言,为了防止这孩子夜里起来闹腾,每日晌午都要哄着言言睡觉。

    久而久之,清吾自己倒是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

    正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身前那人突然开口问道:“黄名姝方才和你说什么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只是清吾和他紧紧的贴在一起,才显得这人说话的声音不小,甚至有些空灵感。

    清吾睁开眸子,“没说什么。”

    倒不是她不想说,或者和砚尘珏藏着掖着的,只是她这会儿有点困,不太想说话,只想睡觉。

    怀里的人动了动身子,偏过头来看她,“清姐姐不想告诉我?”

    清吾打了个哈欠,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道:“没有,宝贝,别闹了。”

    他才没有闹!

    可砚尘珏也注意到清吾迷迷糊糊的样子,俨然是不怎么清醒,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轻声嗯了声,把头转回去,闭上了眼睛。

    一个时辰后,清吾准时的醒过来。

    她如同八爪鱼似的,整个人都趴在砚尘珏身上。

    清吾把腿从他身上挪开,手臂松了松。

    她睡着的时候还真是不怎么安分,好在砚尘珏睡相好,不然的话,可不敢跟言言睡在一张卧榻上。

    砚尘珏的声音从身前传来,“醒了?”

    清吾贴着他脖子蹭着点头,“嗯。”

    少年语气淡淡的,“所以,方才黄名姝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清吾都快忘了自己睡觉前,砚尘珏问她的话,这会儿被他重新提起,清吾才想起来。

    她不由得笑了笑,“你该不会一直想着这个问题,根本没睡吧?”

    少年哼了一声,虽然没有回答,但是态度已经很明确的给出了答案。

    清吾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说她师父喜欢她呗。”

    砚尘珏身子僵了僵,“她同你说这个做什么?”

    清吾眼珠儿转了转,坏心眼儿的说道:“谁知道,许是怕我和她抢她师父呢?”

    果然,这一句话让身前的少年转了过来,皱着眉看她,“你……”

    看他那副憋屈的样子,清吾忍不住笑了笑,抱着他腰的手更紧了几分,“怎么?都到现在这个份儿上了,你还怕我跟叶岚阕跑了不成?”

    少年垂着眸子,道:“他是你的初恋,我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

    清吾无奈,“谁说他是我初恋了?我的初恋不是你吗?”

    少年红了红脸,摇摇头,“才不是,你以前喜欢他,他在你最脆弱的时候陪伴过你,你心里肯定是有他的。他还……他还给你写了那么多情书,你一封一封的都看了,若是你对他没有任何心思,为何要看那个?”

    清吾一言不发的听着他说完,心里却是又好气又好笑。

    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他还能酸成这样,也不知道当年还没互通心意的时候,他得酸成什么样儿。

    清吾挠了挠他下巴,“你知道的还不少。”

    少年愣了下,连忙转移话题,“你别想扯别的,你自己说,你到底心里还有没有他?”

    清吾摇摇头,“没有,一直都没有,他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出现了,也陪伴过我,但我不觉得那是喜欢,只能说是……依赖。”

    砚尘珏皱眉,“依赖就是喜欢!”

    清吾无奈,“那你以前有没有依赖过娘亲?”

    少年别扭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清吾笑道:“你看,你也依赖娘亲的,这也不是喜欢吧?”

    那人说不出狡辩的话来,只能默认的点点头。

    清吾在他唇角亲了亲,“宝贝,我来来回回两辈子,喜欢的人就只有你一个,别这么小心眼儿好不好?”

    砚尘珏爱极了她说喜欢他,心里明明已经乐开了花,脸上还强忍着笑容,别扭的说:“你方才说的再说一次,我没听清!”

    什么没听清?小狐狸的心思,清吾哪能不清楚?

    她笑着说:“宝贝,我喜欢,就只喜欢过你,我爱死你了。”

    说罢,清吾搂着砚尘珏的脖子亲了下。

    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可那狐狸没满足,扶着她的头,又深深的吻了回去。

    两人黏黏乎乎的亲了好一阵儿,直到言言睡醒了,张着两只小胳膊,想要他爹抱抱,没得到回应,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砚尘珏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转身回去抱孩子,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着:“臭小子,就会打搅我和你娘的好事。”

    清吾不由得笑了起来,撑着身子,靠在砚尘珏身上,揉着言言白白嫩嫩的小脸儿。

    小孩子很容易满足,被砚尘珏抱在怀里就立刻不哭了,咯咯的笑了起来。

    清吾原以为,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可没想到,砚尘珏哄了会儿孩子,又问她,“你怎么说的?”

    清吾被这莫名其妙的话问傻了,“什么?”

    少年抱着言言颠了颠,“黄名姝,叶岚阕喜欢她,你怎么说的?”

    清吾无奈,心想这小子还真是没完没了。

    于是乎,清吾只能耐着性子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砚尘珏听完,松了口气,“看样子,他们算是两情相悦了。”

    清吾点点头,“是啊,只是两个人都没开窍,怕是有的磨呢!”

    想到他们二人,清吾不由得庆幸,还好她和砚尘珏之间有一个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说起来,若不是砚尘珏一步一步靠近,一点一点引导,怕是他们两人之间也要经历更多纠缠。

    清吾忍不住问道:“其实,我也有点好奇,阿珏从前喜欢我哪一点?”

    少年眸子颤了颤,摇摇头,“不知道,分明你对我坏极了,但就是喜欢。”

    清吾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这样的回答,她摸了摸鼻尖儿,讪讪地说道:“我哪有这么差?我对你已经很好了。”

    砚尘珏眼神里都是鄙夷,道:“相比起藏书阁的老鼠,你对我确然算是好的了。”

    这话更是引起了清吾的不满,“阿灰怎么了?我对阿灰很好啊,尝尝弄蚯蚓给它吃。”

    少年却道:“可阿灰从来不爱吃蚯蚓!”

    清吾:“……”

    怎么可能不爱吃?明明每次她捉了蚯蚓,阿灰都会吃掉的呀!

    似乎是看出了清吾心中所想,砚尘珏道:“你每次都逼它吃下去,阿灰每次吃了你给它的蚯蚓,都会躲在洞里几天不出来,这你难道也不记得了?”

    清吾沉默了起来,似乎可能也许大概……有这么回事。

    可那难道不是因为阿灰吃太多了,不想动弹吗?

    如今细细想起来,俨然砚尘珏说得更有道理一些。

    清吾心虚的摸摸鼻子,“这……这些你怎么当时不告诉我?”

    少年哼了一声,“我告诉你有用吗?每次你给我喂东西吃,都是有了上顿没下顿,也控制不好分量,还嫌我挑食。我跟你抱怨,你就说我娇气,还是一意孤行。”

    这么多年来,清吾一直以为自己对砚尘珏好的没边儿,可如今被他这么一说,自己曾经以为的那些温馨瞬间,该不会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吧?

    清吾有些心虚,“我对你……真的有这么差吗?”

    见她如此低落,砚尘珏顿时于心不忍,“倒也没有那么差,大多数时候,你对我还挺好的。”

    她抬起眸子,“真的?”

    少年点点头,“真的。”

    清吾还是将信将疑,“比如说?”

    砚尘珏思索了许久,道:“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去招待宾客了。”

    这摆明了是在逃避问题。

    清吾不满的拉住砚尘珏的手臂,“干嘛不回答?我就一点对你好的事都没做过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砚尘珏足够好,可如今才发觉,好似不是那么回事,心里不免要生出难受来。

    砚尘珏只好说:“当然有,你给了我很多魔气。”

    “……”

    若是放在以前,清吾还会觉得这是好事,可是自从知晓了砚尘珏那时候没有妖丹,魔气对他来说是种负担之后,清吾就不这么觉得了。

    很显然,砚尘珏的这番话并没有安慰到清吾,反而让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恍然间,清吾想起晌午的时候自己对黄名姝说的那番话。

    有没有一种可能,砚尘珏当年对她也不是喜欢,而是执念?

    清吾这般想着,心里越发难受了。

    偏偏不知怎么的,怀里的言言也突然哭了起来,砚尘珏也顾不上别的,抱着哄了许久。

    直到房门咚的一声被关上,砚尘珏这才发现清吾已经出去了。

    他惶惶然的看着那扇房门,心里咯噔咯噔的有些不安。

    一刻钟后,砚尘珏可算是把言言哄好了,连忙抱着孩子出去找清吾。

    找到清吾的时候,那人正坐在大殿,听着赵锦英说这几个月里的见闻趣事儿。

    赵锦英说得绘声绘色,清吾却有些心不在焉。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赵锦英无奈道。

    清吾呆愣愣的抬头,颇有些心不在焉,“啊?哦,有啊,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赵锦英翻了个白眼,道:“说什么说?我都说完了,你摆明了就没听我说话嘛!”

    话音刚落,砚尘珏已经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赵锦英一见他过来,几乎是本能的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给砚尘珏。

    “……”他站起来的刹那才后知后觉的想,他是客人,干嘛要给他让位置?

    大约是给砚尘珏让位置的次数多了,他都习惯了!

    赵锦英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屁股还没坐热,便见清吾站起身来,绕了一圈,在他身旁坐下。

    这叫赵锦英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后背生出一股子寒意。

    不必看,他也知道这股子寒意的来源,是他身旁的砚尘珏!

    赵锦英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这两口子吵架了。

177章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他连忙讪讪的起身,道:“我肚子有点痛,你们先说,你们先说。”

    说罢,赵锦英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清吾也站起身来,想走,却被砚尘珏拉住了手腕,“清姐姐?”

    少年一脸无辜,清吾觉得仿佛是自己没事找事似的,顿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你生我的气了吗?”砚尘珏委屈的问。

    清吾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生气的,但肚子里就是有把火。

    她深吸一口气,缓和了情绪,道:“我没事,没生气。”

    砚尘珏又不是傻子,看也看得出她有没有生气,“清姐姐对我很好,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清吾若有所思的看他,倒也不想为难他,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忙前忙后的小砚正巧看见两人悠哉游哉地抱着孩子牵着手,走过来嘀嘀咕咕的抱怨了两句,“哥,嫂子,我都快累死了,这又不是我儿子,你们俩好歹上上心啊!”

    这样的话,小砚三天两头就要说上几次,自然也没有想过真的能得到什么回应。

    可出奇的是,这回清吾改了性子,道:“我去帮你吧!”

    说罢,她挣脱开砚尘珏的手,在那人皱紧的眉目注视下,拉着小砚的衣袖就走。

    小砚打了个冷战,他哥的眼神冷的吓人,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他感觉自己此刻正在被千刀万剐。

    傻眼的小砚被清吾拉走了,留下砚尘珏火大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等到走出了大殿,小砚才小心翼翼的问:“嫂子,你和我哥……是不是吵架了?”

    清吾摸了摸鼻子,“别瞎猜,我跟你哥有什么可吵架的?”

    虽然这么说,可小砚并不相信。

    他哥有没有生气,他这个做弟弟的最清楚不过。

    就方才他哥的那个眼神,何止是生气,简直要杀人了!

    小砚还想说什么,清吾已经和宾客说起话来了。

    这更是让小砚确定,他嫂子肯定是和他哥吵架了,而且吵得很厉害。

    若是寻常时候,别说是招待客人,让他嫂子说句话,她都嫌麻烦。

    忽然,背后一道凛冽的目光跟刀子似的往小砚身上刮过来,他一回头正对上他哥的眸子。

    小砚打了个寒战,赶紧上前去抱过砚尘珏怀里的言言,“哥,我帮你看会儿孩子,你去招待客人吧!”

    砚尘珏没说话,倒是把怀里的言言送了出去。

    言言对小砚这个叔叔已经很熟悉了,在他怀里倒也并不哭闹。

    砚尘珏凑到清吾身边去,跟她一起招待客人。

    “你怎么来了?”清吾不自在地说。

    砚尘珏没说话,低垂着眸子,看不清楚表情。

    面对宾客们的恭贺,砚尘珏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丧气极了。

    见他不说话,清吾也不跟他讲话了。

    两人就这么忙前忙后的把宾客都请了进去,清吾懒散了太久,这会儿忙了不过半个时辰,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她揉了揉肩膀,砚尘珏便扶着她坐下。

    “累了吗?”砚尘珏低声问着,自己站在清吾身后,给她按揉肩膀。

    清吾心里酸酸的,更觉得自己无理取闹,阿珏都对她这么好了,自己还跟他生气,实在是不应该。

    她转过头,想跟砚尘珏道歉,却正巧对上少年红红的眼眶。

    清吾愣了下,连忙起身,“你眼睛怎么了?”

    她说着就去摸他的脸,却被少年灵巧的躲开了。

    砚尘珏仍旧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跟清吾保持距离。

    他的举动更是刺痛了清吾,她一手攥着砚尘珏的手腕,一手抬起他下巴。

    少年眼眶红红的,跟要哭了似的,委屈的叫人心疼。

    清吾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似的,疼极了,“阿珏,你……哭了吗?”

    少年挣脱开她的手,摇了摇头,“我没有。”

    嘴里说着没有,身体却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扭扭捏捏的转过身去,背对着清吾。

    清吾赶紧哄道:“宝贝,我错了,让你受委屈了,别哭好吗?”

    砚尘珏背对着她,眼里哪有半点儿委屈和难过,满满的都是笑意,只是清吾瞧不见,嘴里不停的道歉。

    少年轻声说:“我没哭。”

    “好好好,没哭没哭,宝贝没哭,我们不生气了好不好?今日都是我的错,别生我的气了。”清吾诚恳的说着。

    小狐狸点了点头,“我没生气,是……是清姐姐在生我的气。我知道我做的不好,都是我惹清姐姐生气,是我不对,可是……可是……”

    他说着,声音开始哽咽了起来,竟说不下去了。

    清吾知道他想说什么,心里也都明白。

    她从背后抱着砚尘珏的腰,“没有,没有,阿珏没有惹我生气,是我胡思乱想,我不生气了,我早就不生气了。”

    少年勾了勾唇,声音却委屈地说:“我们……和好了吗?”

    清吾连连点头,“当然,当然和好了。”

    砚尘珏转过身来,眼尾仍旧红红的,“清姐姐要保证。”

    清吾连忙举起手来,想要发誓,却又被砚尘珏按了下来,“不是这个保证,是……这个。”

    小狐狸精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两条长腿很配合地弯曲了下来,好让清吾能方便些。

    清吾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两口,“我保证,以后不这样了。”

    砚尘珏眸子颤了颤,“嗯,我相信清姐姐。”

    两人回到大殿,宴会已经要开始了。

    砚尘珏走上大殿,说了几句让大家不要拘束的话,便坐下了。

    清吾坐在他身侧,不停的往他碗里夹菜。

    “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砚尘珏心里美滋滋的,顿感今日受的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他慢条斯理地吃了清吾夹的菜,点了点头,“很好吃。”

    清吾冲他笑一笑,又给他夹了些。

    晚宴上载歌载舞,宾客热热闹闹的,全无白日里的拘谨。

    妖族民风一向如此,这种晚宴也是要尽兴而归,没什么地位悬殊。

    更有甚者,多喝了几杯,跟着舞姬们一起跳起来的。

    然而,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清吾的注意力。

    黄衣少女正跟着舞姬们跳起舞来,叶岚阕则是皱着眉拦她,“别闹了,快坐下,你喝多了。”

    黄名姝打了个酒嗝儿,推了叶岚阕一把,道:“谁让你管我了?我用不着……嗝……用不着你管我。”

    叶岚阕无奈,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不管你谁管你?等明日你就行了,别羞愧自刎就好。”

    少女气呼呼地跺了跺脚,“你才羞愧自刎呢!!!全天下的人都羞愧自刎,我也不……嗝……我也不会。”

    虽然黄名姝嘴上说个不停,可还是挣脱不开叶岚阕的束缚,很快就被叶岚阕按坐在位置上。

    黄名姝哼哼唧唧的嚷嚷,“你干嘛呀?烦死了烦死了,我讨厌死你了!”

    这话气得叶岚阕失了风度,怒斥道:“黄名姝,你再敢说一句,我就把你的嘴堵上!”

    诚然,这会儿若是黄名姝清醒着,自然是不敢不听的,可此刻,那人正醉得厉害,哪里还管顾他说了什么。

    黄名姝不屑地说:“有本事你堵啊!我怕你不成?你还真以为自己当了我两年多的师父,就真是我爹了?我告诉你,我不吃你这……”

    话还没说完,黄名姝的两片嘴唇就像是粘在一起了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的发出一些微弱的响声。

    可算是让黄名姝安静下来,还没多久,又起了新的风波。

    江铭昀和一名妖族将领吵了起来。

    江七白站在一旁,劝着,“江公子,别吵了,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

    这倒是让清吾大为震惊。

    毕竟像江铭昀这样的正经人是不愿意和旁人吵架的,有失体面。

    清吾赶紧起身去问:“七白,这是怎么了?”

    江七白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俨然是急坏了,一瞧见清吾,如同瞧见了救星似的,抓住她的衣袖,道:“阿清,阿清,快帮我劝劝江公子,这位公子方才……只是不小心撞到我了,没事的。”

    虽然江七白说得简略,可清吾听明白了。

    大概是这武将醉了酒,不小心撞到了江七白,被江铭昀瞧见了,不依不饶。

    清吾抬手在江铭昀眼前晃了晃,“喂,你是不是喝醉了?”

    按道理来说,在江铭昀清醒的时候,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无理取闹的,可醉酒的江铭昀……就不好说了。

    江铭昀一把拍开她的手,气势汹汹地说道:“我没醉,是他!他敢欺负讨厌鬼,我今日……要好好收拾他!”

    说罢,那少年卷起袖子就要打架,清吾也拦不住他。

    清吾赶紧喊砚尘珏,“宝贝,快过来帮忙!”

    这一声,着实是慌乱之下的口不择言。

    众人纷纷呆愣住了,俨然是没想到素日里德高望重的妖王陛下,竟然还有这么……接地气儿的称呼。

    只见‘宝贝’陛下一个闪身,按住了江铭昀的肩膀,后者双脚像是被粘在了地上,迈不开腿了。

    虽然动不了,可江铭昀的嘴还能说话,嚷嚷着,“别拦我,让我打死这个混账,竟敢欺负我的人,我饶不了他!”

    这话说得江七白一阵脸红,小声劝说:“江公子,你醉了,别再说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江七白的手还没碰到江铭昀的手臂,那人又喊了起来,“别碰我,讨厌鬼,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清吾扶额,心里想着江铭昀这家伙真是疯了,辛辛苦苦努力了这么久,难不成要因为今日的一番醉话,前功尽弃不成?

    果然,江七白的脸色煞白,想去搀扶江铭昀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清吾赶紧安慰,“七白,他喝醉了,胡说八道呢,你别往心里去,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江七白轻轻的摇了摇头,眼神灰暗,十分低落,甚至快要掉下眼泪来。

    是了,若是旁人,即便是听了这样的话,也不会觉得怎么样。

    可偏偏,江七白不是旁人,她是个一心想得到幸福,想要一个家,却狠狠的受了伤害的人。

    她原本就觉得自己配不上江铭昀,如今听了这些话,怕是更加心痛不已。

    清吾真恨不得一拳把江铭昀打醒,让他看看自己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江铭昀又别别扭扭的握住了江七白的手,扭捏地说:“讨厌鬼,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还对我那么冷淡,我最讨厌你了,你怎么那么狠心,对我一点也不好。”

    江七白抬起头来,含着泪的双眸诧异地看着江铭昀。

    待瞧见江七白那双水汽氤氲的眸子,江铭昀一个用力把江七白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你还哭?我还没哭呢!本大少爷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是唯一一次喜欢一个人,你还不知足,就知道折磨我!”

    江七白哽咽着说:“我……我没有。”

    江铭昀哼了声,“怎么没有?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非让我等,你知不知道我都等了多久了?”

    “江公子,我不值得。”江七白垂着眸子,眼泪粘在睫毛上,格外凄婉。

    江铭昀却不以为然,“你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讨厌鬼,我最讨厌你自以为是。”

    江七白低声道歉:“对不起。”

    “谁要你的对不起?”

    “可是,真的对不起。”

    “……”

    清吾和砚尘珏对视一眼,看样子好像危机解除了。

    这可真是让清吾松了口气,不然明日江铭昀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砚尘珏招呼了人,送江铭昀和江七白回去。

    临走前,清吾还嘱咐江七白,“七白,江铭昀这人喝醉了最喜欢胡闹的,你可千万别放任他一个人在屋里,不然我怕他把屋顶掀了。”

    显然,江七白没听出清吾话里的别有深意,只是重重的点点头,便扶着江铭昀离开了。

    瞧见两人离开,砚尘珏才低声说:“看样子,这次江姑娘要跑不掉了,可惜了江姑娘,跟了江铭昀。”

    清吾笑了笑,“你很有经验嘛!”

178章 江铭昀罢工

    砚尘珏红了脸,道:“我有什么经验?分明是清姐姐有经验,喝醉酒的人……可不是我。”

    是了,砚尘珏喝醉酒的时候很乖很讨人喜欢,不像她,总能干出点儿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来。

    虽然事情是她干出来的,可她都没有记忆,发生了什么也毫不知情。

    清吾突然问道:“要不……我现在喝杯酒,你再我占占便宜,好不好?”

    少年脸红了个彻底,别扭的撇开视线,“不行!”

    被拒绝了!

    “哦!”清吾有些失落,但也没有那么执着,只是不是个滋味儿。

    砚尘珏连忙解释,“我不在言言身边,他要哭的,我们……总不能当着言言的面,是不是?”

    清吾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宴会继续进行着,清吾沉默地吃着东西,也没再给砚尘珏夹菜。

    砚尘珏心里难受,觉得方才自己的拒绝肯定让清吾生气了。

    其实,言言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虽然言言很黏他,可也没到他不在连觉都睡不了的地步。

    砚尘珏心里也乱糟糟的,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

    在一起这么久了,连孩子都有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害怕什么。

    可是,一想到自己上次表现的不好,他很庆幸清吾把事情的经过都忘了。

    砚尘珏很担心,自己会不会还是表现不好,如果清吾对他失望的话,他会很难过的。

    犹豫良久,砚尘珏咬了咬牙,“来吧!”

    “???”正吃着东西的清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惊到了。

    少年红着一张脸,“我等下让小砚把言言抱去母亲哪里,今晚就……不让他回来了。”

    清吾怔了怔,没反应过来,“什么?”

    砚尘珏已经很难为情了,面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解,心急如焚,“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今天……可以。不喝酒的话,也……也可以。”

    这下子清吾可算是听明白了,眸子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

    她倒也不是那么执着,只是觉得雌雄在求偶的这件事上,被拒绝了难免是件不怎么好看的事。

    虽然砚尘珏是有理由的,可到底是对她的打击,好似她有什么做的不好似的。

    少年沉沉的点了点头,“嗯,真的。”

    有了砚尘珏这一声应承,清吾连忙往嘴里多扒了两口饭,一副做作了气势要好好表现的模样。

    砚尘珏则是红着脸看向别处,一声不响。

    晚宴结束,砚尘珏果然依照所说的,叫小砚把言言送去虞氏那里。

    时辰不早了,言言早就睡着了。

    小砚道:“娘亲早就回去休息了,这会儿怕是已经睡下了,还是先让言言在我屋里睡一晚上,明日一早,我再送他去娘亲那里好了。”

    砚尘珏犹豫了起来,“你睡觉不安分,我怕你压到他!”

    小砚气得跳脚,“谁说我不安分了?我保证不会压到他,我发誓,要是压坏了,我赔你一个就是了。”

    说罢,他突然意识到这小娃娃好像赔不了,于是又改口说:“好嘛好嘛,我等下送去娘亲那里就是了。”

    砚尘珏这才点头答应。

    小砚看着怀里的小奶包,气呼呼地哼了两声,心想着:好可惜,不能抱着小娃娃睡觉了。

    言言小小的,软软的,小砚看了就想揉揉他的脸颊,摸摸他的小肚子。

    可他不敢违抗他哥的命令,只能把孩子送去虞氏屋里。

    虞氏倒是没睡,瞧见小砚把言言送过来,甚至有点惊讶。

    “这么晚了,怎么把言言带过来了?”虞氏不解。

    小砚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哥让我送过来的。”

    虞氏顿时会心地一笑,道:“知道了,把孩子抱进来吧!”

    小砚从虞氏屋里离开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虞氏对小娃娃说了句,“我们言言要有弟弟妹妹了!”

    他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那个平日里连碰都不愿意旁人碰一下他儿子的哥哥,怎么今日让他把言言送到娘亲这里来,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

    次日一早,清吾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砚尘珏单薄的后背。

    她贴上去抱住他,“宝贝?”

    少年的身子动了动,却没转过身来。

    清吾支撑着酸痛的身子起来,俯身一看,那人竟然背对着她哭湿了枕头。

    不是吧?不至于吧?

    清吾彻底傻了眼,又不是头一遭了,怎么这一次后劲儿比上一次还大?

    分明之前那次也没有这么难过呀,今日这是怎么了?

    清吾掰过他的身子,看着那双哭的红红的眼睛,心疼地给他擦眼泪,“怎么哭了?你不喜欢的话,我们以后不做这个了,别哭啊。”

    少年吸着鼻子,哽咽着说:“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清吾愣住了,“为什么道歉?”

    少年委屈着说道:“我……我表现不好,你不要对我失望。”

    清吾再次愣住,“我什么时候说你表现不好了?也没有对你失望呀!”

    她说着,俯下身来,轻轻吻了吻砚尘珏的眼角。

    少年眨了眨簌簌的睫毛,咬着嘴唇说:“我知道你是安慰我。”

    清吾无奈地笑了笑,“我没有安慰你,是真的,阿珏很厉害。”

    她说完还比了比自己的手腕,又画了个形状。

    少年红着脸,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太快了。”

    “一个时辰,很久。”清吾坦诚地说。

    砚尘珏眼眶里的泪水又冒出来了,他撇开视线,委屈的说道:“书上说,可以五六个时辰的。”

    “……”

    清吾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画本子上看来的?

    没法子,清吾花了足足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才跟砚尘珏解释清楚了,他已经很好了,寻常人都不如他。

    可砚尘珏又钻进了另一个牛角尖里,“你怎么知道别人?”

    清吾无语,觉得好像被砚尘珏套路了。

    一整个早晨,两人围绕着这个话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最后清吾以自己看的画本子比较多为由,勉强说服了砚尘珏。

    两人磨磨蹭蹭的去虞氏屋里把孩子接回来的时候,虞氏早就炖了一大锅的补汤等着两人来。

    清吾一进屋,就被虞氏拉着坐下,眼前很快就多了一个盛满了补汤的碗,“我一大早起来炖的,阿清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那汤味道浓郁,闻着就十分醇香,清吾笑着喝了两口,连连夸赞,“娘亲手艺真好,很好喝。”

    虞氏欢欢喜喜的端上一大锅来,道:“阿清喜欢就多喝一些。”

    虽然好喝归好喝,这么一大锅,清吾也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她傻愣愣的看着虞氏,“娘亲,这……这也太多了吧!”

    说罢,清吾赶紧给砚尘珏使眼色。

    少年连忙坐下,自己盛了一碗,津津有味的喝了起来。

    即便是有了砚尘珏的助力,可这一锅确实是有点夸张,清吾还是没能喝完。

    虞氏倒也没让她喝完,等她喝饱了,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说话。

    砚尘珏被清吾打发着去哄孩子。

    婆媳二人在小桌旁坐下。

    虞氏的卧榻上常年摆放着小桌子,方便坐在卧榻上做针线活儿。

    这会儿桌子上倒是没放什么针线布料,只是摆了些果子和糕点,都是清吾喜欢吃的。

    可她现在一点也吃不下,看着素日喜欢的糕点果子,有点后悔方才喝汤喝多了。

    虞氏瞧着砚尘珏不注意,从床头悄悄拿出一本书来,递给清吾,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个可是我母亲给我的好东西,里面有让你们得偿所愿的好法子。”

    清吾显然没听明白,疑惑的翻了几页,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她干脆问道:“娘亲,这是什么呀?”

    虞氏笑了笑,小声说:“让女子怀上女娃娃的法子。”

    清吾顿时脸色涨红,“这……这能有什么法子?都是骗人的吧?”

    虞氏若有所思地说道:“这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定然是有根据的,阿清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孩的吗?干脆试一试,说不定就能实现心愿呢。”

    清吾捏着那本书,想着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生男生女很难说,但或许其中会有什么法门。

    “好吧,我会好好研读的,绝不辜负了娘亲的好意。”清吾把书收进怀里。

    虞氏和清吾说了好一阵儿的话,又问起成婚的事宜准备的怎么样。

    这些事情都是砚尘珏去办的,清吾干脆招呼了他过来,给虞氏解答。

    婚礼在七日之后,叶岚阕、赵锦英和黄名姝等人暂时安排在妖族小住,等着婚礼之后再离开,也省得来来回回奔波。

    说实在的,清吾心里并没有要成婚了的感觉。

    大约是和砚尘珏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孩子都会爬了,早没了那种要成婚的欣喜。

    仿佛这事儿就是该有的一个仪式,并不怎么紧要,但是必须要有。

    清吾也提议过草草的办一办就算了,没必要耗费心力物力。

    可砚尘珏很坚持,他说自己这辈子就成一次婚,绝对不能马虎。

    既然他喜欢,他期待,清吾也不愿扫了他的兴致,干脆就都听他的好了。

    从虞氏这里离开,路过花园的时候,遇上了叶岚阕和黄名姝。

    两人似乎在争吵什么,但一见清吾和砚尘珏,又立刻不做声了。

    清吾原想着这俩人的事情,还是尽量少掺和,让他们自己解决,于是微微颔首就想离开。

    可叶岚阕却先一步喊住了清吾。

    这一喊不要紧,砚尘珏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挡在清吾面前,一脸防备的盯着叶岚阕,“有事?”

    叶岚阕笑了笑,“没事,只是想和阿吾说说话,这也不行吗?阿吾是要嫁给你当妻子的,又不是你的仆人,阿烬是不是太霸道了?这么霸道,女孩子可不喜欢。”

    砚尘珏眉头紧了紧,想起了昨日晌午,他和清吾因为这俩人闹得不太愉快,顿时沉默了起来。

    清吾无奈,“你别总吓唬他,他什么都当真的。”

    叶岚阕仍旧笑着,“这还没嫁过去,你就这么护着他,日后还不让他无法无天了?”

    黄名姝气呼呼地扯了扯叶岚阕的衣袖,“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可叶岚阕似乎在跟黄名姝闹脾气,竟没有要理睬黄名姝的意思,继续说道:“阿吾性子太软,阿烬心眼儿太多,我担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清吾莞尔,“我知道你一番好意,不过……他啊最大的问题不是心眼儿多,是嘴太硬,要是坦诚一些的话,可能会更招人喜欢。”

    她这话摆明了实在点叶岚阕呢。

    叶岚阕那般聪明,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他沉默了片刻,对清吾点了点头,突然拉着黄名姝的手走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清吾无奈的摇摇头,感慨道:“你说华光门是不是风水不好,在华光门长大的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口是心非?”

    砚尘珏撇了撇嘴儿,道:“是他们自己太笨。”

    清吾笑着戳了戳砚尘珏的脸颊,“嗯,我们阿珏最聪明,谁都比不上。”

    午后,砚尘珏哄着言言睡下,清吾也在里侧睡着。

    虽然一大一小之间相隔甚远,但砚尘珏还是不太放心的在两人中间隔了一层高高的被子。

    又担心言言睡觉翻来覆去掉下卧榻,在卧榻的外缘施了结界。

    临走时,还是不放心,只有又把清吾和言言中间的被褥垒的更高一些。

    婚礼的事情,砚尘珏还有得忙,虽然大部分的事宜都交给小砚和江铭昀去办了,但还有很多细节,砚尘珏想自己拿主意。

    到了妖王殿,只瞧见小砚在一堆红绸帐幔中盘点着,却不见江铭昀的身影。

    “江铭昀人呢?”

    一听到砚尘珏的声音,小砚连忙抬起头来,惊喜的看着他哥,“哥,你可算是来了,今天江铭昀罢工了,太过分了,我叫人去请了三次,他都不来,你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砚尘珏想到了什么,竟然没有丝毫的愠怒,只是从小砚手里接过清点的账目,“我来吧!”

179章 怕媳妇儿的主

    今日倒是奇了,他哥一贯不怎么喜欢江铭昀的,虽然感情在,但他哥很喜欢挑江铭昀的毛病也是真的。

    若不是江铭昀这人一贯谨小慎微,很难让人挑出错处来,怕是早就被他哥赶出去了。

    眼下明明有个可以拿捏的事儿,他哥竟然丝毫没有表示,俨然一副可以理解的样子,真是太奇怪了。

    小砚甚至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但很快,小砚想起了昨晚娘亲说的那些话,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心下大为雀跃,道:“哥,我今日也有些累了,我也想回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砚尘珏抬起头来,淡淡的看他一眼。

    就在小砚以为他哥要大发慈悲的放他回去的时候,却听到了他哥清冷的声音,“想都别想,去那边把喜帖上的印章都盖好。”

    小砚垂头丧气,心里更加不满,“凭什么江铭昀都可以休息,我不行吗?”

    砚尘珏轻描淡写地说:“江铭昀是要有家室的人,可以理解,你这种孤家寡人,有什么可休息的?”

    这话也未免太伤人了吧!

    小砚瘪了瘪嘴儿,气呼呼地自言自语,“有家室了不起啊?”

    砚尘珏浅笑了下,“不服气?你可以寻个夫人,我放你的假!”

    小砚的眼睛亮了亮,惊喜道:“那……我成婚的时候,哥会来帮我操办婚礼吗?”

    砚尘珏不冷不热的回答:“想得美!”

    小砚撅着嘴巴,“你怎么这么狠心呀,倒是骗骗我也好啊!这种事情,谁记得住,你就算答应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帮忙的。”

    砚尘珏放下手里的账目,若有所思的盯着小砚看了好一阵儿,道:“我觉得你会记住。”

    小砚哑然,要是真得了他哥的应允,他绝对会记住,而且要记一辈子的!

    被怼的哑口无言,小砚干脆不说话了,埋头在桌子上的一堆喜帖里盖章。

    其实这种事情,找侍从来做就是了,可砚尘珏说那印章是他亲手刻的,不想被外人触碰。

    当时小砚听到他哥这番话,心里感动的都快掉眼泪了。

    可这会儿忙的头晕脑胀的时候,他是真的要掉眼泪了,只是……和感动无关!

    整整一个时辰,小砚盖章盖的手臂都要断掉了,他揉着胳膊,道:“可算是盖完了,这种麻烦的琐事真是让人苦恼。”

    一抬头,瞧见他哥正在纸上写写画画,想必方才厚厚的一沓账簿都已经看完了。

    小砚不由得心里感慨,他哥这办事效率也太高了,难怪每次让他处理政务,他同他哥抱怨事务繁重,他哥总是鄙夷他。

    看样子,他还真不是这块料。

    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砚尘珏看了好一阵儿,恍然间小砚觉得他哥好像也挺不容易的。

    每天这么多事情要处理,家里还有个磨人的媳妇儿和儿子。

    小砚想着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一声,刚好被砚尘珏听到了,少年抬起头,清俊的面容上有一丝诧异,“都弄好了?”

    小砚回了回神,点头,“嗯,好不容易弄完了,可累死我了。”

    说着,他在殿中的椅子上坐下,捶着肩膀。

    砚尘珏忽然笑了笑,指了指桌子上的账目,道:“那些我都看过了,有问题的全都批注了出来,你一样一样吩咐下去,按照我的要求处理妥当。”

    小砚抱怨道:“哥!我又不是拉磨的驴,你用不着这么欺负人吧,好歹……让我休息休息嘛!”

    砚尘珏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脸上没有愠怒,这一点让小砚还算放心。

    可下一秒,少年嘴里说出来的话,顿时让小砚跳了起来。

    砚尘珏只是淡然地说:“随你,我只是想着你早些把那些东西吩咐下去,相应的人员都带来,我要亲自与他们再说一次。你若是想休息,随你的心思,反正……”

    他突然笑得有些妖冶,俨然是一副憋了坏心思的模样,“反正你嫂子和侄子很快就要醒了,没赶在这之前,之后的事情,都得你来处置。”

    小砚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坐的住,连忙起身,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罢,他抱着一大摞的账簿跑了出去。

    瞧见那少年飞也似的身影,砚尘珏陷入了沉思。

    他这个弟弟……挺傻的!

    为了让砚尘珏能多处理些事务,小砚很快就召集了相应的官员前来。

    砚尘珏一样一样的把问题指出来,事情处理的极快。

    素日里,小砚极少参与这样的会议,倒也是第一次瞧见他哥这般霸气凌人的模样。

    雷厉风行,果敢决断。

    小砚不免生出几分羡慕来。

    这都是一个娘胎里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年幼的时候,小砚看着自己俊美的哥哥,曾经觉得自己不如哥哥漂亮,长大了之后才意识到,他和他哥之间的差距,何止是容貌上的差别。

    莫名的,小砚觉得眼前的哥哥闪闪发光。

    等到众人散去,砚尘珏便拍了拍小砚的肩膀,“今日就只能帮你处理到这里了,你嫂子该睡醒了,我得回去了。”

    这一句话,彻底把砚尘珏拉下了神坛。

    方才小砚还觉得他哥闪闪发光就像神明似的,此刻他却觉得他哥就是个凡夫俗子,怕媳妇儿的主!

    小砚叹了口气,道:“好吧!”

    砚尘珏回到寝殿,清吾还没睡醒,反倒是听到了他开门的声音,被吵醒了。

    清吾揉了揉眼睛,第一反应是看看自己的位置。

    在注意到自己和言言之间隔了一座大山似的被褥,清吾这才放心下来。

    砚尘珏收了结界,坐在卧榻前,“醒了?”

    清吾点点头,伸了个懒腰,道:“你去哪里了?”

    这段日子,砚尘珏时常趁着晌午的功夫儿,出去帮小砚处理成婚的事务,但一直瞒着清吾,怕她觉得自己太辛苦。

    于是乎,砚尘珏只说:“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清吾懒懒散散的张开双臂,“上来躺一会儿,让我抱抱。”

    少年越过言言,把当中横亘的被褥收到里侧,平稳的躺下来。

    清吾抱着他脖子,贴在他脖颈间,嗅着少年身上淡淡的梅花香味,“宝贝,我刚才做了个梦。”

    砚尘珏勾着唇,好奇的问她,“梦到什么了?”

    “梦到了以前,我们在琅琊山的时候。”

    她说着,抬起头来,在他下巴上亲了下,“梦到了好多以前的事情,我才发现,我真的对你很不好。”

    少年浅笑,“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清吾心里是后悔的。

    那时候的砚尘珏是那么脆弱,那么生无可恋。

    孤身一人,被送到了琅琊山上,她却没有在那时候多给他一些温情,这让清吾心里很是难受。

    “要是我……对你再好一点就好了。”清吾懊悔地说。

    砚尘珏却笑着吻了吻清吾的发顶,“我知道,清姐姐心里很疼爱我,即便只是把我当成宠物来疼爱,但依然算得上宠爱了。只是清姐姐不善于对旁人好,但这……不是清姐姐的错。”

    是了,她从小到大,没有受过多少宠爱,更多的习惯孤独。

    她一直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是对砚尘珏最好了,可回头去看,她是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

    她对他的好,一直以来都是有条件的。

    条件是,他要顺着她的心思。

    清吾愿意对砚尘珏好,愿意一直爱他,可是她需要砚尘珏也同样对自己好。

    来来回回,到头来,清吾才意识到,仿佛被宠爱被疼爱的那个人……是自己。

    她下意识的往砚尘珏怀里缩了缩,“阿珏,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以来都包容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从来没想过放弃我。

    砚尘珏小声说:“我不要清姐姐的谢谢,如果清姐姐觉得对我有愧的话,亲一下就好了,我……很容易满足的。”

    清吾笑着仰起头来,自下而上的看了他一阵儿,凑上去吻了下。

    半个时辰后,江七白来了,行色匆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砚尘珏立刻心领神会的抱起卧榻上的言言,道:“正巧,晌午出门的时候,遇上了小砚,还有些婚礼上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我现在过去瞧瞧。”

    清吾点点头,“嗯,你去吧!”

    房间里只剩下清吾和江七白两个人,清吾这才问道:“七白,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江七白沉默了片刻,脸色红红的,想说但又有点说不出口。

    清吾顿时明白了什么,定然是跟昨日江铭昀醉酒的事情有关。

    这般想着,清吾心里跟打鼓似的,有点不安。

    她倒不是怕醉醺醺的江铭昀对江七白做点什么,要是他真有这个本事,清吾倒是要夸他有能耐。

    清吾心里是担忧,江铭昀那家伙,喝醉了酒就开始胡说八道。

    若是在江七白面前说了什么无可挽回的话,那才真是不得了呢!

    她耐心的等着江七白开口。

    江七白眼神复杂的看着清吾,道:“阿清,我……我……”

    清吾的心脏根式提到了嗓子眼儿,心里暗纳:你倒是快说啊,急死我了!

    江七白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和江公子……昨晚……那个了。”

    “……”清吾大惊失色,竟然……真的是那回事?

    清吾脑袋有点发懵,心里想着江铭昀还真是有本事,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瞧见清吾的脸色,江七白心里更加难受,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垂着头,红了脸,不再说话了。

    片刻后,清吾冷静下来,这才问道:“所以,你们现在……关系有没有更进一步?”

    江七白抬起头,脸红的像是猴屁股,不仅仅是脸,连眼眶都红润了起来,俨然是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这可让清吾慌乱了,赶紧捻着帕子递给她,“你……你别哭啊,七白,这……是不是江铭昀那混蛋趁着酒醉欺负你?你放心,你不愿意的话,我肯定会为你做主的。我现在……我现在就去找他过来,我让阿珏教训他,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清吾这一番慌乱的言论,当江七白也跟着着急起来,“不是的,不是江公子的错,这……是我自己,我自己……没有拒绝的。”

    “……”

    所以说,还是两情相悦吗?

    清吾松了口气,悬在心口的大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那你为什么要哭啊?”清吾问道。

    虽然,从前清吾看过的一众画本子之中,大多都会说女孩子头一回和旁人有肌肤之亲,都是要难过的掉眼泪的。

    可清吾作为有经验的人,并没有觉得这事儿是什么可哭的事儿,反而担心她家里那个小媳妇儿似的男人哭了。

    诚然,那人也确然是哭了。

    清吾收回思绪,等着江七白回答。

    许久,那少女才抹着眼泪说道:“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应该,江公子是醉了,可是……可是我没有喝醉。江公子的所作所为……都是饮酒的缘故,可我……太卑劣了。”

    清吾愣了愣,心想:就因为这个吗?

    江铭昀这会儿不知道该多高兴呢,哪里还会觉得你卑劣?

    可此时此刻的江铭昀并没有如清吾所想的那般高兴,反而是要疯掉了。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咬着手指甲,都快咬出血来了。

    江铭昀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甚至紧张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脑子里想的都是清晨醒来,瞧见身边的江姑娘哭的梨花带雨。

    他真是疯了,发了疯了,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江姑娘现在肯定……恨死他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所有的好印象,这一遭要全部被毁了。

    江铭昀闭上了双眼,心里戈登戈登的,难受极了。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江铭昀的思绪。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江七白,慌慌张张地开门。

    待瞧见外面站着的人,是一身白玉长衫,抱着孩子的砚尘珏时,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本着做贼心虚的心态,江铭昀自然而然地以为,砚尘珏是来给江姑娘出头,赶自己离开的。

180章 谁是主子

    谁料,砚尘珏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满的都是嘲讽,他道:“听说你今日罢工了?我特地来瞧瞧,江大少爷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江铭昀深深的叹了口气,丝毫没有心情和砚尘珏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他抬手就要关门,却被砚尘珏挡住了,“怎么,还想把我关在门外?跟我出来,殿中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处理。”

    江铭昀皱了皱眉,道:“我今日心情不好,去不了,明日,明日我一定去。”

    砚尘珏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说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主子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现在……赶紧跟我走,除非……你不要命了。”

    诚然,江铭昀没意识到砚尘珏这句‘不要命了’并非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不要命了。

    江铭昀愤愤的转身要回屋,关不关门已经不紧要了。

    却在此时,听到了砚尘珏的声音,“看样子你还真是不怕死。不瞒你说,方才江姑娘去找清姐姐,这会儿怕是在诉说你的罪行。当然,你可以留在屋里,我想……很快清姐姐就会带着江姑娘过来,收拾你。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江铭昀就已经改变了主意,他连忙从屋里冲出来,“你要我怎么做?”

    砚尘珏笑了笑,“先躲一躲比较好。”

    “……”

    然而,躲并不是江大少爷能做出来的事情,显然他并不想退缩。

    这件事,是他的责任,他愿意负责任,哪怕是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愿意去承担。

    逃避没有意义,甚至是辜负江姑娘。

    砚尘珏道:“我的意思是,不管你做了什么,依照江姑娘的脾性,怕是不会过多计较。可……眼下清姐姐知道了此事,怕是会很生气,清姐姐的性子你知道的,很暴躁。难不成,你忘了当年你出言冲撞江姑娘,被清姐姐打的事情了?”

    是了,江姑娘不是个冲动的人,但清吾是!

    他心里已经很乱了,若是这个时候,清吾再搅进来,他怕是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砚尘珏眨了眨眼睛,表示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躲一躲,等清吾消消气才好。

    诚然,砚尘珏最了解清吾,她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撮合了江铭昀和江七白,还生怕他们俩不发生点什么呢!

    眼下只要不是江铭昀辱骂了江七白,一切都好商量。

    更何况,方才江七白去寝殿寻清吾,砚尘珏早就瞧见了她脖颈上的红痕。

    那是什么东西,砚尘珏比谁都清楚。

    心里这般想着,砚尘珏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盖住脖子。

    砚尘珏之所以来找江铭昀,不过是想让他干活罢了!

    到了大殿,虽然江铭昀在干活,可显然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砚尘珏把手里的账本往桌子上一拍,动静不小,还好砚尘珏早就把言言送去了母亲那里,不然这一下,孩子要吓哭了。

    江铭昀被这一声响,从游离的思绪中回神,惶惶然的抬头看向砚尘珏。

    砚尘珏面上带着愠怒,小砚一看便知道不好,吓得不敢说话,瑟缩在一旁。

    “江铭昀,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来发呆的,你若是继续发呆,我不介意……”少年想了想,“妖族的青年才俊可不少,像江姑娘这样温柔贤淑的姑娘却是可遇不可求,我们妖族的男人可比你强多了,我想江姑娘或许会喜欢的。”

    果然,这话对江铭昀的鞭策还是很有效的。

    江铭昀立刻站起身来,道:“我认真便是。”

    小砚看着这俩人,有种小学鸡打架的阵仗,说不出来的幼稚。

    怪就怪在,他哥幼稚也就算了,素日里严谨的江铭昀竟然也跟着他胡闹,还顺着他的话做。

    小砚低声问他哥,“江铭昀怎么了?跟丢了魂儿似的。”

    砚尘珏拿起手里的册子卷成一圈,在他脑门上敲了下,“小孩子家家的,别管大人的事情。”

    小砚揉着脑袋,不高兴道:“谁是小孩子?我都已经两百多岁了,就你和娘亲还把我当小孩子!”

    砚尘珏眸子一转,道:“也是,两百多岁了,是时候该担当大任了,这些东西都交给你处理,我得回家照顾孩子了!”

    说罢,少年便站起身来,一刻也不肯多待。

    小砚立刻认怂,“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哥,哥,别走啊,帮帮忙,这些东西太多了,我一个人真的弄不完,求你了。”

    砚尘珏叹了口气,“谁是小孩子?”

    小砚只能认了,“我,我是小孩子,我不打听你们的事儿就是了。”

    等到砚尘珏坐下来,继续审阅,小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又不是我的婚礼,我又不是妖王!

    怎么成了我求他了???

    小砚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可又觉得自己不是他哥的对手,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奈何不了他哥。

    三个大男人在大殿里处理成婚事宜,清吾和江七白在屋里剖析江铭昀的想法。

    眼下,江七白心里担忧的是,江铭昀会不会怪责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轻浮。

    清吾虽然觉得她多虑了,但也不好把江铭昀的心思说得那么明显,只能旁敲侧击的点醒江七白。

    “阿清,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答应江公子,尝试着在一起?我和他……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清吾劝道:“也不能这么说,谁说两个世界的人就不能在一起了?再说了,你们都是凡人,怎么算两个世界的人?我一个凡人,阿珏是个狐妖,我们都能在一起呢,你们为何不能?”

    虽然有点偷换概念,但至少也是有道理的。

    江七白连忙慌乱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江公子很优秀,我……却平平无奇,甚至还是个嫁过人的。”

    清吾摇头,道:“可他就是喜欢你呀,七白,你管他是什么天皇贵胄,神仙妖兽,他喜欢你,你也喜欢,这就够了。在一起,那需要那么多缘由。天下之大,难得喜欢,别的都不重要。”

    眼看着少女还有犹豫,清吾握着她的手,道:“如果你心里还有疑虑,干脆就去问一问江铭昀心里怎么想的好了。”

    江七白连忙摆手,紧张地脸色煞白,“不,不行,我……我没有脸见他,我不敢,我……”

    其实,江七白心里的害怕,清吾都能明白。

    虽然清吾也是父母双亡,孤独的长大,但在成长的过程中,陪伴她的人都是真心待她的。

    七白却不同,她有着相似的悲惨童年,又承受着旁人的欺负和捉弄。

    清吾心里惋惜,这样好性子的姑娘,自然应该配得上世间最好的男子,江铭昀也未见得能配得上江七白。

    只可惜,江七白性子畏畏缩缩,清吾知道这不是江七白的过错,也尽全力想帮江七白解除这种苦恼,但实在是有些困难。

    思来想去,清吾倒也没有逼着七白立刻做出决断,只是劝她,“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无论如何,江铭昀他一个大男人,不管是什么情况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是他的不对。七白,他心里有你,一直等着你呢,所以,这件事未见的是一件坏事,反而是可以促进你们感情的事由,你可千万不要灰心。”

    江七白点点头,心里却乱的根本无法思考。

    这事儿怕是一时半会儿,七白也想不明白。

    清吾道:“我现在也不能放任你一个人胡思乱想,你那个性子,谁知道我不看着你会不会干出什么傻事来。所以,在你想明白之前,绝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江七白无奈的笑了笑,“我不会做傻事。”

    要命的傻事,江七白确实是不会做的。

    清吾担心的是,她一声不响的离开,找不到人,才是最要命的。

    所以,清吾得好好的看着她。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闲来无事更容易多想,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大殿,瞧瞧阿珏和小砚那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手里有点儿事情做,多少也能分散些注意力。”清吾说着,拉着她的手便往外走。

    江七白明白清吾的苦心,倒也没有拒绝,只跟上了她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大殿去。

    一进门,显然,大殿里的和大殿外的都愣住了。

    江铭昀和砚尘珏没想到清吾会带着江七白来大殿,清吾和江七白也没想到江铭昀会在大殿里。

    场面之尴尬,让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小砚虽然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眼前的这场景摆明了是某种修罗场,瞧着又古怪,又吓人。

    他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却不料踩中了叠放在地上装饰品,顿时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

    原本是想把自己藏起来的,这下子,自己似乎更加明显了。

    小砚无奈的笑了笑,“我……我不是故意的。”

    砚尘珏扫了他一眼,道:“快把东西收起来,都被你踩坏了。”

    这话缓解了尴尬的气氛,清吾带着江七白进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江铭昀也是个愣头愣脑的,呆呆地站在原地,什么动作也没有。

    倒是砚尘珏走了出去,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清吾冲他挤眉弄眼,想让他帮忙解决一下眼下的状况,砚尘珏笑了笑,道:“江姑娘来了,正巧方才江铭昀发现婚服的图样上还有些不足,烦请江姑娘随江铭昀亲自去瞧瞧制好的婚服是否有不妥。”

    江七白眸子颤了颤,显然是为难了。

    清吾瞪他一眼,提示他,弄错了,现在应该把他们两个人分开,不是让他们俩呆在一起!

    可砚尘珏像是没瞧见清吾的指示似的,仍旧笑意盈盈的看着江七白,“婚礼在即,这凤冠送了来,需得清姐姐试戴,至于婚服,江姑娘最了解清姐姐的身材,自然一目了然。”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江七白自然也不好拒绝。

    她只好点点头,“好的,砚公子,我……这就去。”

    砚尘珏立刻给江铭昀使了个眼色,那人皱了皱眉,但还是颔首,跟了上去。

    瞧见两人走了,清吾才不轻不重的拍了下砚尘珏的心口,“你是不是疯了?他们俩现在多尴尬啊,你怎么还让他们待在一起?眼下七白需要冷静,你这样,岂不是把两个人往远了推?”

    砚尘珏握住她的手,道:“清姐姐别生气了,这种事情,拖来拖去的难免要生出隔阂,还不如早早解决的好。”

    在这一点上,清吾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那一套有些问题。

    她是个懒得,有了矛盾也不愿意冲突着解决,最好是冷处理,等到两个人都清醒了再慢慢解决。

    可砚尘珏不是这样,他想快点解决,生怕一点点矛盾就是压垮两个人关系的稻草。

    清吾忧心忡忡地往外看了一眼,道:“你不明白,七白的性子,不适合这么急躁。”

    砚尘珏却道:“我不是在逼江姑娘,虽然他们两个人的感情看上去主动权在江姑娘手里,可实际上,江姑娘却不是能左右感情的人。”

    清吾不解地看他,不在七白的手里,难不成还在江铭昀的手里?

    少年冲她笑着眨眨眼,“你别看江铭昀心里挂念着江姑娘,对江姑娘的感情深厚。可他这个人啊,最是死板。明明喜欢,却不能直白的表示,就算是表白也是畏首畏尾的,只要江姑娘表示出退缩,他也会退缩。本质上说,江铭昀的胆子还没有江姑娘大呢。所以,这件事必须要让江铭昀来解决,我这么做不是逼迫江姑娘,是给江铭昀添把火。”

    砚尘珏说的这些,清吾细细的品味,似乎是真真有道理的。

    她点点头,道:“只盼着两人这次不要再出任何问题了。这么久了,再拖下去,也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

    砚尘珏莞尔,笑得美艳多情,“他等的这两年算什么,我都等了清姐姐好多好多年了。”

    清吾也跟着笑了笑,刚想亲亲他的脸以示安慰,却正好瞧见他身后的小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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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介绍:
病娇疯批双身份美人男主×无欲无求天生魔体女主
砚尘烬是天魔清吾养大的,这小子从小貌美如花,身娇体弱。清吾养他不为别的,只因他真身是一只极漂亮的白狐,偶尔揉一揉那上等的皮毛,很治愈。
可天魔之身岂能为世人所容,清吾被仙门群攻,死在琅琊山巅,临死前,她还替砚尘烬想了退路,渡了魔气。
谁料天无绝人之路,五年后,清吾重生而来。
清吾重生归来的第一日便与砚尘烬相逢,是巧合还是人为?
看着当年的娇弱小少年,成了如今的娇弱美人,那股子娇滴滴的味儿一点也没变。
可见,当年渡给他那浑厚的魔气都被浪费了,清吾只能摇头。
看在他还肯给她揉皮毛的份儿上,清吾只好继续宠着呗!
可清吾未查,那美人儿眼里的精光活像是要吞了她一般。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睁眼,我家狐狸成了病娇反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