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作精和高冷怪4
还想再狡辩两句,砚慕清已经拉着她的手,把人拽起来了。
“走嘛,走嘛,你不承认就算了,就当是我喜欢吃,我们去摘,好不好嘛!”少年摇晃着她的手臂,撒着娇祈求。
江城阑:“……”
可不就是你想吃吗?
终究,江城阑是胳膊肘拧不过大腿,还是答应了他。
两人御剑往灵云岛去,准确来说,是江城阑御剑,带着砚慕清往灵云岛去。
少年人高马大的,却小媳妇儿似的紧紧的抱着江城阑的腰,整个人贴在江城阑身上,头埋在她肩膀,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江城阑看了一眼脚下的白云和飞速而过的景物,她不明白,堂堂妖族皇子,怎么能恐高呢?
可砚慕清就是恐了,还恐的理直气壮。
——人家就是害怕嘛!
到了灵云岛,两人平稳落了地,脚下的剑刃顿时化为乌有。
江城阑拍了拍砚慕清的手臂,“到了,手松开!”
少年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睁开双眼。
灵云岛是世外的一座小岛,虽在凡间的地界儿,但却是妖族的地盘。
这事的缘故很长,简短来说,就是清吾和砚尘珏路过此处,感叹于这座世外桃源,因此想方设法占为己有,准备他日砚慕清继任了妖王,两人来此处养老的。
故而,这地方有妖兵把守。
砚慕清闻着空气里弥漫的花香,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好香啊,这是什么花的香味,好特别,你闻到了吗?”
他激动的晃了晃江城阑的手臂,江城阑回应着点了点头,“似乎是水仙。”
妖族里能种得活的凡间植物很少,砚慕清还是第一次问到水仙花香。
笨蛋美人又开始发问了,“水仙?这名字真好听,可是水里的仙子幻化而成?”
江城阑没说话,那人已经屁颠屁颠的循着香味往河边跑过去了。
“你慢些,别摔了!”
话音刚落,那人就很配合的一头栽进了小河里。
狐狸大多不会泅水,砚慕清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个。
少年胡乱的扑腾着,在水里翻滚。
明明可以施法从水里脱离的,可他吓坏了,根本想不起来这回事。
江城阑无奈的飞身而去,蜻蜓点水的从水面飘过,一把抓住砚慕清的衣领,将人整个儿从水里提了起来。
少年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嘴里还不停的咳嗽着,显然是被水呛到了。
出于求救的本能,砚慕清死死的抱着江城阑,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江城阑明显的感觉到这人身上的水渍把她的衣裳也打湿了,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悦。
可砚慕清哽咽了起来,让原本有点生气的江城阑一下子又败了火气。
她轻拍了几下少年的后脊,“没事了,别怕。”
这是江城阑能想到的所有安慰的话语。
可砚慕清跟个小孩儿似的,哼哼唧唧的靠在她肩头上,“我还以为我要被淹死了,吓死我了,吓死了……”
江城阑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别人,只能重复着说:“没事了,没事了。”
番外——小作精和高冷怪5
少年委屈了好一阵儿,才抬眸看她,“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你这算是救了我的命吗?”
“……”江城阑眉头紧了紧,“说谢谢就行了。”
砚慕清有些惊讶,“可是我娘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的。”
江城阑沉沉的叹了口气,觉得这话的确像是干娘能说出来的话。
正想说话,砚慕清又道:“哦,是长得好看的要以身相许,长得丑的……要来世做牛做马报答。”
“……”
江城阑懒得跟他纠结什么长得丑还是长得好看的,只是把人抱到石头上坐好,“好好坐着,少说话。”
少年委委屈屈的瘪了瘪嘴,道:“可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过,我本来就和你有婚约的,我娘说,我不能以身相许,只能跟你成婚。”
江城阑看了他一阵儿,觉得这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成婚,只是在这里装模作样的胡说八道罢了。
她轻飘飘地说:“你知道成婚的时候,要互相吃对方的一块肉吧?”
笨蛋美人竟然真的相信了,瞪大了一双狐狸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城阑,“啊?那……那疼不疼啊?”
他最怕疼了。
从小就怕疼。
掉一块肉,砚慕清脑海中浮现出那副血淋淋的场面,顿时吓得打了个哆嗦,小声问:“那你能不能只让我吃你的肉,我给你准备一块鸡肉好不好?”
江城阑垂眸,唇角微微翘起,难得觉得这个笨蛋蠢的可爱。
她摇摇头,道:“自然是不行的,干娘会检查,如果你不割肉的话,就不允许成婚。”
砚慕清小脸儿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若是这会儿狐狸耳朵还在,定然也是耷拉着的。
想起砚慕清的真身,江城阑心里软了软,他真身很可爱,江城阑从没见过比那更可爱的小动物了。
她不自主的抬手揉了揉砚慕清的头发。
那人眼睛往上抬着看她的手,倒也没拒绝江城阑的亲昵,只是小声叹着气说:“那我们不要成婚了。”
江城阑淡然地回答:“嗯。”
其实,江城阑也不想成婚,甚至觉得自己就算成婚,也大概不会和砚慕清成婚。
这小子,实在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江城阑的眸子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儿,瞧着那人软萌萌的样子,又想:应该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吧!
砚慕清磨着江城阑用法术给他烘干了衣裳,又在石头上坐了好一会儿休息,这才起身跟江城阑采果子去。
岛上到处弥漫着花香,一草一木都漂亮极了。
江城阑不由得想,这地方真是漂亮,确实是个适合恋人养老的所在。
砚慕清更是瞧见什么都新奇,这也摸摸,那也碰碰的。
时不时的,他还四处张望,嘴里闲不住似的,“怎么还没找到呀,那些果子都长在哪里了?早知道,我该先问问我爹的。”
“你看你看,那几棵树很高,是不是长了果子?”少年兴高采烈地喊起来。
江城阑:“不是,那树上半点红色不见。”
少年这才想起来,“哦,是哦,那果子是红色的。”
走了不多时,砚慕清又指着一处高耸入云的树,叫道:“那个树上红红的一片,是那个对不对?”
“……”江城阑无奈,“那是红色的叶子。”
两人在岛上转了不到半个时辰,砚慕清就说什么也不肯走了,甚至摆烂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走了,不走了,我的脚都磨出泡泡了,好疼啊。”
江城阑对他这副娇弱的身板表示鄙夷。
分明嚷嚷着要来采果子的是他,这会儿不肯走路的也是他!
原本江城阑也惦念着她的剑术,干脆提议,“我们回去!”
可少年吸了吸鼻子,道:“我都走了这么久了,就这么回去?我不要!”
“……”江城阑沉默了一瞬,“继续找?”
砚慕清哼哼了两声,指着自己的那双脚,道:“我的脚都疼死了,你怎么这么没人性啊?”
江城阑的耐心都快被他给磨没了,“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少女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的不耐烦。
砚慕清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笑嘻嘻的张开双臂,道:“你背我嘛!”
江城阑:“……”
她真的不知道砚慕清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大男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然,江城阑也不是背不动他,只是觉得……有点丢脸。
砚慕清显然看出了江城阑神情里的拒绝,于是哭唧唧地说:“我累了嘛,你一点都不心疼我,我脚好疼好疼的,不信你看,真的磨起泡了。”
说罢,那人也不管是什么情况,眼前是什么人,径直的将自己的鞋袜脱下来。
一双白玉似的足下真的起了两个水泡,其中一个还是红红的,水泡里混杂了血水。
一时间,江城阑不知该说他娇气还是没皮没脸。
无奈,江城阑叹了口气,“把你的鞋穿上,然后……上来。”
说罢,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少年。
砚慕清一听这话,赶紧把自己的鞋袜套上,欢欢喜喜的跳上了江城阑的背。
被江城阑握着膝弯,砚慕清感觉到一股灵力顺着接触的皮肤往他身体里涌,脚上的水泡顿时便不疼了。
砚慕清笑着在她后颈上亲了一口,“我就知道,城阑对我最好了。”
被亲了一下,江城阑身子僵了下,烦躁的轻咳一声,“你做什么?我先前同你说了什么,你都忘了是不是?”
江城阑的语气有些急躁的恼火,吓得砚慕清把脸缩在她后衣领。
少年的声音顺着骨骼传过来,“人家高兴嘛,你干嘛这么生气?”
江城阑沉默了。
她并不是生气,相比于生气,更像是……不知所措。
江城阑的父母都是正正经经的人,行事循规蹈矩,从来没有半点过界的举动。
是以,他们教育江城阑,也是如此。
那些亲密的举动,她都将其称之为……轻浮。
至于,砚慕清对她做出如此轻浮的举动,江城阑只觉得不该和……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江城阑背着他继续往前走。
穿过几片林子,可算是找到了果子。
江城阑已经站在了树下,背上的少年却没有半点欢愉的雀跃。
这让江城阑心里不由得反思,是不是自己方才太凶了?
真的把他吓到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说话!
江城阑不想和他闹得很僵,干脆软下态度来,想问他要不要自己下来摘果子吃。
可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你还吃不吃果子了?”
语气声音生硬,有点像是在训斥。
江城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根本就不会说软话。
那人仍旧一言不发,江城阑偏过头,准备再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尴尬的气氛,可一转头便瞧见少年趴在她肩头上睡着了。
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带着天生的微翘,鼻梁高挺,白玉似的皮肤,樱花粉色的薄唇,还有……
江城阑顿时皱起了眉头,这小子竟然流口水了!
她的肩膀上都被晕湿了。
“……”
江城阑发誓自己是在极力的隐忍着,才没把他扔到地上去。
她深呼吸了好几回,这才将心里的那股子怒火压制下去。
砚慕清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正躺在房间里的卧榻上。
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被他睡着的时候团成了一团,一半被压在身下,一半垂到了地上,总之没有半点儿盖在身上的。
砚慕清睡得迷迷糊糊的,脑子有点不清醒。
他怎么睡在房间里?这会儿不是应该和江城阑在外面采果子吗?
难道是在做梦?
睡的太久了,砚慕清觉得喉咙有些干涩,起身喝水,这才瞧见桌子上两个大布袋。
砚慕清喝了口水,将布袋子拉开,里面满满的都是果子。
“这么多?”砚慕清挠了挠头,看样子不是在做梦。
他跑出门去,问屋外的侍从,“江城阑来过了吗?”
侍从如实回答,“两个时辰前,江姑娘把殿下背回来之后,就离开了。”
砚慕清大惊,“我睡了两个时辰?”
侍从点点头。
砚慕清摸了摸脑袋,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大概是趁他睡着了,就把他送回来了。
不过,他也太能睡了。
原本还想趁今日好好在外面走走看看玩玩的,这可倒好,都浪费在睡觉上了。
他嘀嘀咕咕道:“都怪江城阑,怎么也不叫醒我?”
侍从们纷纷汗颜,心道:殿下您是不知道自己睡觉有多死,被人偷走了都毫无知觉,要叫醒您,那可太难了。
砚慕清失落的进屋了。
坐在桌子旁,吃着布袋里的果子,砚慕清觉得没滋没味儿的。
自己一个人吃果子什么的,太没意思了。
江城阑一年到头都在军营里,除了修行还是修行,砚慕清甚至都和她见不上几次面。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江城阑会跟着江夫人去娘亲屋里坐坐,他才有机会和江城阑坐在一起说说话。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话。
事实上,砚慕清也并不是很想听她说话,因为她一般不说,如果说话,那就一定是教训他和训斥他。
少年把手里的果子往桌子上一拍,心里的委屈油然而生。
她怎么总对他这么凶?
而且,还只对他一个人凶。
分明她在娘亲那里,都是亲亲热热的,唯独对他,特别冷淡。
砚慕清越想越觉得不是个滋味儿,干脆也不吃了,起身往清吾房里去。
少年心里不高兴,进门的时候也是带着脾气的,一脚将房门踢开。
砚慕清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屋里原本靠得很近的两个人,刹那间就分开了。
清吾清了清嗓子,似乎有点儿别扭的问道:“言言,你怎么来了?”
而砚尘珏则是一脸不悦,“进来也不敲门?这是谁教你的毛病?”
虽然砚慕清长大后,砚尘珏时常会很严肃的跟他说话,可砚慕清一点也不怕他。
他爹就是个纸老虎,在外面叱诧风云的,一进家门,一瞧见他娘,骨头都软了。
少年并没有半点儿认错的态度,只是一屁股坐在娘亲身边,半边身子都靠在他娘肩头上。
砚慕清没意识到,此刻他爹眼睛里的不悦都快要变成刀子了。
清吾倒是有点好奇地问道:“今日和城阑出去,相处的怎么样?”
他原本就是为了江城阑来的,自然是来告状的。
这会儿一听到她的名字,心里的委屈就立刻翻了上来,他努了努唇,道:“还能怎么样,她就会欺负我。”
一听这话,清吾立刻来了兴致,眼睛里掩饰不住的笑意,俨然是看热闹的心态,“哦?说说看,她怎么欺负你了?”
显然,清吾理解的‘欺负’和砚慕清所说的欺负,压根儿就不是一回事儿。
砚慕清哼哼唧唧的说:“她就……凶我,还欺负我,还想打我。”
清吾:“……”
不至于吧?
清吾垂眸看着自家儿子,样貌随了他爹,极其出众,尤其是那双狐狸眼,简直就是复刻的,一般无二。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怎么可能有人舍得欺负?
不过,这些年来,砚慕清告江城阑的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清吾对事情的严重性还是存在一些怀疑的。
比如说‘还想打我’,这听起来就像是胡说八道的。
虽然江城阑修为高些,但性子随了江铭昀,一板一眼,极为公正,又十分隐忍,不会随便跟任何人动手。
哪怕是在军营里,除非属下太过嚣张跋扈,或者犯了很严重的军规,江城阑才会动手。
至于……柔弱如砚慕清这样的,清吾认为,江城阑是绝对不可能打他的。
清吾拍了拍砚慕清的肩膀,道:“好了,你啊,要是有你爹的一般能耐,早就把人追到手了。”
少年抬起眸子,不满的瞪他娘一眼,道:“谁要追她了?我才不要呢,她……那么凶,那么讨厌,我才不喜欢她。”
这怎么听怎么像是撒娇的口是心非。
清吾对那些口是心非的人最是喜欢逗弄,于是笑说:“原来你不喜欢城阑啊?我还以为你喜欢她,才执意撮合你们。既然如此,那以后你们就不用见面了。”
番外——小作精和高冷怪6
眼见着,少年的小脸儿有些不太高兴。
他不高兴,清吾就更有兴致了,继续说道:“我前两日还听说军营里来了个很厉害的少年,年纪和你们差不多大,据说连城阑都给比下去了呢。”
她叹了口气,“若不是想着把城阑留在你身边,我早就撮合他们了。”
少年一听,果然急了,挺直了腰板儿,问道:“什么厉害的少年,我怎么没听说过?”
清吾偏头看了砚尘珏一眼,冲他笑道:“听说你有意要让那人做个小将,是不是?”
砚尘珏连忙点头,“嗯,是个有本事的人,往后还有提拔的空间。”
砚慕清脸色沉沉的,“什么提拔不提拔的?不就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家伙吗?有什么好的?”
清吾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都是些粗人,和我们言言自然是比不了的。不过……城阑一向是个追求很高的姑娘,自然是欣赏这样的武夫,我瞧着那人生的还算不错,到时候……”
“不行!”还没等清吾说完,砚慕清就一口拒绝。
清吾笑道:“这可由不得你做主,这是人家城阑的姻缘。反正你对她也没什么心思,难道你不想看着她成婚,不想让她幸福吗?”
少年说不出话来了,沉默了很久,站起身来,气呼呼地走了。
房门关上的刹那,砚尘珏道:“清姐姐还真是厉害。”
清吾笑了笑,“臭小子,还不承认,我总有法子。你明日寻个模样不错的少年,往军营里一放,提拔一下,他有的忙呢。”
夜里,砚慕清躺在卧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娘说的那些话。
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越想越觉得难受。
什么年轻有为,江城阑真的喜欢那样的人吗?
一整夜没睡,第二日一早,砚慕清做了个决定,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需得去军营里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晌午时分,砚慕清和几个侍从鬼鬼祟祟的躲在军营外面。
砚慕清手里拿着两根竹子,掩耳盗铃似的遮挡着自己。
路过的几个士兵,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他,正打算行礼,砚慕清气呼呼地喊了一嗓子,“看什么看,走开!”
几个士兵哪敢不遵从皇子殿下的命令,连忙灰溜溜的走了。
砚慕清嘀嘀咕咕道:“这怎么也没什么人过来啊?不是每天都要在演武场训练的吗?”
几个侍从相视一眼,道:“许是……该吃饭了。”
事实上,他们知道,人家士兵们在演武场训练是从一大早就开始的,这个时辰,早就结束了。
可他们不敢提醒皇子殿下。
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砚慕清瞧见江城阑一身红黑色的劲装走了过来。
砚慕清赶紧把竹子挡在眼前,嘴里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江城阑听到他的嘀咕声,无奈的扶额,“你在这里做什么?”
哪怕是被问到了,砚慕清还是想假装没听见。
直到江城阑一把将他眼前的竹子挪开,“找我?”
砚慕清避无可避,垂着头,小声道:“不是,我……我有别的事情。”
江城阑可不信他什么别的事情,可又不想跟他掰扯,只道:“没事早点回去。”
她转身要走,便听到身后那人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砚慕清委屈地说:“我饿了。”
江城阑扫他一眼,“饿了回去吃饭!”
砚慕清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我等不及回去吃饭,你带我进去吃,好不好?”
“这是军营!”江城阑无奈的提醒。
可砚慕清显然没听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军营的人都不吃饭的吗?”
虽然很多有修为的都辟谷,可以不用吃东西。
但妖族军营里的士兵都是精兵良将,每日修行演练十分耗费体力,故而也是需要吃东西的。
只是……这里的人吃东西都是为了饱腹和增长体能,不是贪恋口腹之欲。
砚慕清这样的小皇子,哪里能吃得了这里的东西。
江城阑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
少年却说什么也不肯走,哼哼着说:“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去,我想在这里吃嘛。”
他磨磨唧唧了好一阵儿,江城阑才道:“这里的东西不怎么好吃,你吃不惯!”
一听这话,砚慕清笑着说:“我吃的惯,我吃的惯,我保证。”
他都这么说了,江城阑也没有二话,只好带着他进去。
刚一进大厨房的门,砚慕清就差点晕过去。
厨房里都是练了半日的士兵,身上的汗臭味弥漫在空气中,简直要将人熏死。
江城阑看出了他脸上的为难,道:“现在走还来得及。”
可少年咬了咬牙,只是抱着她手臂的那双手抱得更紧了,很没底气地说:“我不走,我要吃饭。”
江城阑倒是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砚慕清竟还能坚持得住。
下一秒,砚慕清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一副赴死的模样。
江城阑给砚慕清打了份饭菜,摆在他面前。
砚慕清看着那些清汤寡水的菜,只能闭着眼睛吃。
哪怕是他一忍再忍,可那菜一进嘴巴,砚慕清就立刻吐了出来,忍不住吐槽道:“这什么东西啊,是人吃的吗?”
话音刚落,便引来了几个士兵的目光。
江城阑脸色一沉,几人就立刻转过头,继续吃饭去了。
她无奈道:“我说过,你吃不惯的,还有……别那么大声说话,小心挨揍。”
砚慕清低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江城阑:“好了,闹够了,我送你回去。”
可当她站起身来,少年却仍旧没有动弹半分。
江城阑轻斥,“砚慕清!”
少年只是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突然,外面吵吵嚷嚷的进来几个人。
砚慕清抬头看去,为首的是个样貌俊朗的年轻男子。
那人正和几个士兵说说笑笑,路过两人身侧的时候,男子还客客气气的和江城阑打招呼。
江城阑对那人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倒是那男人,一副和江城阑很熟悉的模样,道:“今日和江少将又遇上了,真巧。”
江城阑淡淡地说:“嗯,很巧。”
分明两人说的话没什么不妥,也没有任何过分的交流,可砚慕清就是听得心里酸酸的,格外不是个滋味儿。
他拍了下桌子,顿时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
江城阑正想问他要干什么,却听到那人突然把拍桌子的那只手举到她面前,委委屈屈的说:“好疼,好疼……”
这厨房里的一切物件儿都是很随意的,木头桌子也是没有经过严格处理的。
到底是给一些粗人用的东西,也从来没有人因为这个有任何的意见。
更别说,和砚慕清这般细皮嫩肉的,一拍桌子,手上扎了好几个木刺!
砚慕清一副疼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举着手,眼眶红红的,十分可怜,跟个小孩子摔跤了,要爹娘哄似的。
那小将和几个士兵也看呆了。
他们即便不认得砚慕清,但是也认得他身上的衣着,这样不凡的衣裳,除了皇室,没人能穿。
说实在的,江城阑是很想给他吹一吹的,如果不是这么多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的话。
可砚慕清见她毫无作为,更是委屈的不行,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没办法,江城阑拉着他的手腕走了出去,留下小将和士兵错愕着。
小将问道:“那位是……小皇子吧?”
士兵们点点头,“应该是的,小皇子和江少将有婚约的,能这么跟将少将说话的,应该是皇子无疑了。”
小将笑了笑,道:“真没想到,江少将这么严肃的人,竟然有个这么可爱的未婚夫婿。”
江城阑拉着砚慕清出了门,往自己的房间去。
等到终于没有旁人在场,江城阑这才拉着他的手,给他吹了吹。
“你忍着些,我帮你把木刺取出来。”江城阑道。
少年瘪着嘴说:“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江城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有些发愣,“军营里新提拔的小将,怎么了?你认得他?”
砚慕清哼哼了两声,“我才不认识他,他有什么特别的,能让人记住吗?”
他心里想着,果然就是那个人没错了。
砚慕清脑海里浮现出方才那人的样貌,心里想着:也不怎么样嘛,就是很普通的家伙,还比不上我十分之一的貌美。
可下一瞬,砚慕清的想法就被江城阑彻底摧毁了。
江城阑十分公正地说:“是挺特别的,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修行很有天分。”
砚慕清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了起来,他一把抽回被江城阑握着的手,气呼呼地说:“那又怎么样?就算我没有天分又怎么样?你就因为这个讨厌我吗?”
这一声吼,让江城阑有点傻眼,不解地看他,显然是没明白他这番言论是从何得出来的。
砚慕清却正在气头上,眼眶都红了起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可以很有天分!”
说罢,那人没给江城阑留下任何一句话的机会,扭头就跑了出去。
江城阑有些错愕,心里不停的思索,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了吗?
可砚慕清的性子就是这样,喜欢胡闹也喜欢胡思乱想,江城阑想不明白他,干脆也就不去多想了。
有那时间,她还是好好修行的好。
可三日过后,江城阑听到了一个消息,据说砚慕清自从那日从军营里回去之后,每日都努力修行,还因为太过心急走火入魔了。
昨日吐了血,今日已经病的起不来了。
江城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素来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还是当真了?
江城阑怎么也没想到,他真的因为那日的一句话,就开始苦心修行。
思来想去,江城阑总觉得这其中有自己的一部分缘由在,是以,她跟父亲告了一天的假,去瞧砚慕清。
江城阑去的时候,清吾正在卧榻前给砚慕清喂饭。
瞧见江城阑来了,清吾赶紧起身,把位置让给江城阑,“城阑,你来了,正好,言言该吃饭了,你来喂喂他。”
若是平日里,这时候的砚慕清应该高高兴兴的趁机折腾折腾江城阑,闹一闹她。
可今日倒是怪了,他不仅没有这么做,还偏了偏头,躲开了江城阑喂过来的勺子。
清吾是个明白人儿,自然知道自己儿子因为什么突然开始修行,自然也清楚这会儿又是在闹什么脾气。
“大夫说,言言的身子太虚弱了,需得有人照看,这几日,城阑要是有时间就多来看看言言。”
江城阑点点头,“嗯,好的,干娘。”
清吾道:“正好,我还有点别的事情,这里就交给你了。”
江城阑显然有些为难,倒不是不愿意照顾砚慕清,只是那人一副不想看见她的模样,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一直以来,江城阑和砚慕清的相处模式都是砚慕清一股脑儿缠上来的,她才是冷淡疏离的那一个,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砚慕清连一句话都不说。
可还没等江城阑拒绝,清吾已经心领神会的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江城阑和砚慕清两个人。
江城阑手里的勺子还悬在半空中,砚慕清则是不领情的歪着脑袋。
沉默良久,江城阑道:“先吃点东西。”
少年一声不响,只是把头又偏了偏,俨然是一副拒绝的样子。
明明无论是态度还是行为,砚慕清都把自己的傲气表现得淋漓尽致,可偏偏自己那不争气的肚子在这时候戳穿了他。
‘咕噜咕噜……’
江城阑垂眸看了一眼他的肚子,那少年立刻炸毛儿似的捂住了肚子,梗着脖子道:“我不饿,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他在闹脾气,江城阑想说点什么,可她根本不会哄人。
刚准备先把手里端着的粥水放下,手腕就被砚慕清一把握住了。
那人眼尾红红的,“你还真的要走?”
江城阑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把碗放下,总不能让我一直举着吧?”
番外——小作精和高冷怪7
少年却故意找茬儿似的说道:“我饿了,你没听到我肚子都叫了吗?你还不喂我吃东西,想饿死我吗?”
若不是看他现在脸色苍白,一副有气无力却又仍旧嚣张跋扈的样子,江城阑怕是早就皱眉不悦了。
她只好耐着性子把粥水喂到少年唇边,那人这一回倒是没有再作,喝了下去。
一碗粥下肚,两人又陷入了尴尬。
江城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以前总是嫌砚慕清吵闹,可如今他不吵不闹了,她才发现……两人根本没法相处。
或者说,她跟谁都没法儿相处,唯独和砚慕清关系亲近些,也是因为他不停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力。
这般一想,江城阑突然觉得,砚慕清的吵闹也挺好的。
江城阑开口问他,“在生我的气?”
少年双手一踹,气得腮帮子都鼓鼓囊囊的,却还故作高傲的说:“我才没有。”
分明就是生气了,还说没有?
若是换在平常,他不仅会说出来还会趁机折腾一番的。
看样子……应该是气得不轻。
江城阑又问:“为什么生我的气?”
少年哼了声,扬起下巴,道:“我都说了我没有生气。”
江城阑沉默了片刻,改口道:“我最近做错什么了吗?”
这句话显然更符合砚慕清的心意,他傲气的说:“你做错的地方太多了。”
果然,是因为她做了什么,惹砚慕清不高兴了。
可是,江城阑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仍旧耐着性子问:“比如说?”
少年张了张嘴,俨然是有话要说,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没有继续说下去。
江城阑歪了歪头,一副等他说的模样。
砚慕清咬着嘴唇,不说话。
事实上,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本质上来讲,江城阑似乎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
她更欣赏厉害的人,更欣赏有上进心的人,这是错吗?
显然,哪怕是无理取闹如砚慕清,也觉得把这些当成江城阑的错处提出来,实在是太无理取闹。
等了许久,砚慕清也没有提出一点问题。
江城阑叹了口气,问他,“因为我对你说话语气重了?”
这话似乎是给了砚慕清一个台阶,砚慕清干脆也就抓住了,顺势点了点头。
江城阑有些无奈,道:“你知道我的,我性子一贯如此,说话也是,不太会顾及别人的想法。”
砚慕清当然知道,这些年他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嘛!
可是,这次不一样,砚慕清想着想着,鼻子酸酸的。
江城阑看他长长的睫毛上都隐隐的被泪水沾湿了,心里有些乱糟糟的不适应。
虽然砚慕清爱哭,但也是小时候爱哭,长大了以后,虽然还是容易掉眼泪,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控制不住的。
从前,江城阑觉得那是因为砚慕清矫情,后来才知道他是这种体质。
即便是如此,即便是见惯了的,此时此刻江城阑瞧在眼里还是觉得难受。
她摸了摸少年的脸,道:“对不起。”
番外——小作精和高冷怪8
砚慕清闻言一愣,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江城阑高傲的很,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诚然,她确实是真的没错,基本上都是砚慕清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的。
江城阑也很不自在,但还是诚恳的又道了一次歉,“对不起,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别生我的气了。”
虽然这话听着不像是在哄人,可从江城阑嘴里说出来,已经是最高级别的哄人了。
砚慕清难得听到这样的话,于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她难得道歉,他难得懂事。
江城阑不由得勾起唇角,拍了拍他的脑袋,“很乖。”
少年洋洋得意的笑了笑,摇晃着脑袋蹭着她的手心。
那模样,显然是被夸赞了的小宠物,正欢欢喜喜的讨主人欢心的样子。
江城阑心想:要是他一直这么乖,这么听话,多可爱啊。
只可惜,这样的时候,江城阑自认少见,大部分时候,都是他无理取闹找事儿的时候。
趁着气氛正好,江城阑追问:“到底为什么生我的气?”
砚慕清撅撅嘴巴,“你说我没出息。”
“……”
江城阑:“有吗?”
可不敢乱说,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砚慕清想了想,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我不求上进,修为不济。”他改口。
江城阑无奈,“我这么说了?”
嗯……好像也不是这么说的。
砚慕清又道:“你说那个臭男人有上进心,说他很厉害。”
这次好像是真的了。
江城阑是真的说了,只是……“我夸他,又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可少年不依不饶,“那也不行!你夸他,就是贬低我!”
江城阑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这又是什么歪理?”
砚慕清小声嘀咕道:“谁让他成天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还说什么缘分,谁跟他有狗屁的缘分,他算哪根葱?”
这话一字不差的落在江城阑耳朵里,叫她皱了皱眉,“砚慕清!”
少年一下子嗓门儿就拔高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本来就是,他和你能有什么缘分,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还凶我,我哪里说错了?”
江城阑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不要说脏话!”
砚慕清的气焰瞬间灭了大半,别别扭扭的点头,道:“哦,我知道了。”
见他这副被教育了的小孩子模样,江城阑忍不住又笑了笑,“就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
砚慕清撇了撇嘴儿,道:“当然不是,还有别的……你们俩在同一个军营里。”
“……”江城阑问:“你知道军营里有几万人吧?”
砚慕清哼了一声,“那不一样的,那些人你又没有夸赞过。”
江城阑理顺了下自己的思路,并把事情的原委总结为:因为她夸赞了一个人,所以砚慕清生气了。
“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夸他,可以了吗?”江城阑平静地说。
砚慕清嗯了一声,补充道:“也不许夸别人。”
江城阑又好气又好笑,“嗯,好。”
“所以……原谅我了吗?”
少年轻轻的点点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道:“不行,还有一点。”
江城阑抬眸,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人小声道:“我也想很厉害,所以,你以后每天抽出一点时间……教我。”
这可着实是为难了江城阑,并不是她不想教,只是对象是砚慕清的话,她有些为难。
没有听到江城阑立刻答应下来,砚慕清又有点不太开心,“你不愿意?你果然……还是觉得我太笨了,是不是?”
江城阑深吸一口气,道:“修行很苦。”
砚慕清攥紧了拳头,“我知道!”
“很累。”
“我也知道。”
江城阑无奈,只能妥协,道:“不准撒娇,不准喊累,不准不听话,还有……”
她定定地看着他,“不准哭!”
砚慕清面上一红,气呼呼地说:“我就那么娇气嘛?”
难道不是吗?
这几个字,还没等江城阑说出来,那人好似早有感应似的先一步答应下来,“我知道了,这些我都答应,你也要守约,每天,不准食言。”
虽然心里觉得砚慕清坚持不了多久,但还是点了点头。
从砚慕清屋里回来,江城阑一连跟父亲告了三天的假。
江铭昀倒也不是个十分刻板的父亲,只是觉得有点失望。
并非是因为这几日江城阑不能好好修行,而是……
“城阑,父亲还以为你对砚慕清没有那个意思。”江铭昀摇着头说道。
江城阑愣了下,道:“不是父亲想的那样,我这么做,只是以为他如今这副模样,多少其中有我的缘故在。父亲不是说,做人做事,不能亏欠旁人,要有责任感和责任心?”
江铭昀眸色淡然,道:“父亲只是希望你能分得清什么是责任感,什么是感情。”
江城阑连忙解释:“我分得清的,父亲,我……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可怜?可她从来不可怜别人!
从始至终,从小到大,砚慕清对她来说,都是不同的。
江城阑沉默了一瞬,道:“总之,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江铭昀却一副了然的模样看着她,良久才拍了拍江城阑的肩膀,道:“城阑,你要明白,父亲并不是想从中破坏,只是想让你看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江城阑没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江七白端了饭菜进来,江铭昀赶紧起身去接手。
“也没几步路,你还跑过来做什么?”江七白瞧见江城阑的脸色不太对,又问她,“你们父女俩方才在说什么?怎么气氛弄得这么紧张?”
江铭昀轻轻摇头,道:“没什么,城阑方才说,这几日告假,要去照顾砚家那小子。”
江七白倒是和江城阑一个想法,很想撮合江城阑和砚慕清.
她笑了笑,道:“我昨日也去瞧了,言言的身子很虚弱,是该有个人照顾。阿清不喜欢做这些琐事,砚公子又忙于朝政不得空,城阑去帮忙是最好的。”
江城阑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两句,但又觉得没有必要,就没有多说。
江七白也不多言,喊了她过来吃饭。
一连三日,江城阑每日都端茶倒水的照顾着砚慕清。
从前她觉得这些事情最是无聊烦闷,如今倒也不觉得有多讨厌。
江城阑正翻着基本心法,想着过两日砚慕清身子好了,要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
尽管这些东西砚慕清以前应该都已经学过了,但是依照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态度,又有这样的身份加持,怕是教导的人也不敢太过吹毛求疵。
想来,砚慕清的基础应该很差。
倒是砚慕清,无聊了就要拉拉江城阑的手,让她说点什么给自己解闷儿。
江城阑倒也耐着性子放下书跟他说话,只等他午休或是吃东西的时候,才继续看书。
这几日无微不至的照料,砚慕清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江城阑也该回军营去了,可砚慕清唧唧歪歪的不肯答应,说自己还没好,得让她照顾。
“言言,不要任性。”江城阑很少喊他的乳名,准确来说是很少跟他说话,叫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因为生气了的训斥。
砚慕清还挺喜欢她这么叫自己的。
莫名的觉得自己要是不听话,会让她不高兴。
他松开了手,道:“那……那你之前答应我的,可不准忘了。”
少女应声:“知道,我黄昏的时候过来。”
砚慕清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嗯,我等着你,还有……不准夸别人,但是可以夸我。”
江城阑揉了揉他的头发,“知道了。”
第二日黄昏,江城阑按照约定前来。
她原以为砚慕清这么信誓旦旦闹得厉害,是会坚持一段时间的,却没想到才只一天,砚慕清就受不了她的训练强度。
“我真的好累啊,我身子还没好全呢,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砚慕清抱怨道。
江城阑抬眸看他一眼,“说好的,不准喊累。”
砚慕清委屈的撅了撅嘴巴,撒娇道:“可是,人家手臂要断掉了,求求你了,我们明天再继续,好不好嘛?”
江城阑无奈,“不准撒娇。”
砚慕清:“……”
见她软硬不吃,砚慕清急的都快哭了。
这时,又听到江城阑的提醒,“不准哭。”
砚慕清委屈着继续练习,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的生闷气。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个月!
可算是吧少年与生俱来的懒散和惰性都改掉了。
看着砚慕清每日都有一点进步,高兴的不仅仅是江城阑,还有清吾和砚尘珏。
清吾趴在窗户上,第无数次往里偷看,忍不住感慨道:“这媳妇儿的紧要程度果然是比娘亲要高的,还好城阑是个有上进心的好姑娘,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妖王之位呢,你说是不是?”
她说着,转过头来,冲身后的砚尘珏眨眨眼睛。
砚尘珏笑着点头,“嗯,这样很好,再过半年,我就教他处理政务。”
清吾满意的点点头,站直身子,伸了个拦腰,道:“可算是要从这个鬼地方脱离了。”
虽然这些年来,妖王宫里的一应建筑都是按照清吾的意思翻修过,甚至连哪个院子里要种什么树,那个池塘里要栽什么花都是按她的喜好来的。
可这地方总归是让清吾觉得冷清,没有人情味儿。
清吾还是喜欢凡间热热闹闹的街市。
虽然砚尘珏早就有所准备,打算去灵云岛居住,但清吾想着,到时候清闲了,想去哪里,随时随地可以走走看看,也是好的。
只是她家的儿子太不争气,没什么本事。
若不是清吾不想再体验一次生孩子的痛苦,这些年早就再生一个有上进心的了。
幸好现在有江城阑在砚慕清身边,清吾原本的计划是等两个孩子长大了,想方设法的让砚慕清牢牢把江城阑绑在身边,这样一来,就算是砚慕清是个小笨蛋,也好歹还有江城阑能帮他。
如今看来,日后不光有江城阑在侧,砚慕清自己也能有所改进。
清吾得意洋洋地说:“我可真是有远见,一箭双雕,不错不错。”
砚尘珏倒也配合,“清姐姐真厉害。”
渐渐的,每日来教砚慕清修行,已经成了江城阑的习惯。
她从不吝啬夸赞,每每砚慕清有所进步,江城阑都会夸他很棒。
尽管词汇单薄,但对砚慕清还是很受用,越发有了信心。
砚慕清的天分很高,只是由于从小娇生惯养,再加上清吾喜欢带着他一起懒,一起玩的缘故,导致了这么多年他修为上的停滞不前。
如今不过一年的时间,砚慕清已经追上了江城阑的步调。
在这个认知下,砚慕清十分欢喜。
清吾也时不时的给砚慕清吹吹风,说江城阑如何如何喜欢修为高深的人,鼓励他继续登顶。
这一年来,江城阑已经在军营里有了自己的职位,修行的时间少了,但也并不逊色。
白日里江城阑在军中,砚慕清就会跟着砚尘珏学习政务。
这日,砚慕清突发奇想,道:“爹爹,我觉得我现在能力也算不错了,不如……你给我在军营里安排个职务,让我也去历练历练呗?”
砚尘珏哪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想什么,毕竟从小到大,这孩子几乎可以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
他倒也不戳穿,只是说:“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殿中的事务……”
砚尘珏故意顿了顿,给砚慕清暗示。
少年连忙道:“爹爹可以让人一并搬到军营里去嘛,在哪里处理不是处理啊?我这些都学会了,能自己一个人处置。”
砚慕清眨眨眼睛,一副撒娇讨好的模样。
砚尘珏点点头,道:“嗯,正巧前几日江铭昀提到,江城阑需要人手帮忙盘点军中的各种账目,就交给你吧!”
少年立刻高兴的要跳起来,连连点头,“多谢爹爹,多谢爹爹。”
瞧着少年兴高采烈的模样,砚尘珏忍不住浅笑。
番外——小作精和高冷怪9
次日,砚慕清便去军营里任命。
江城阑一看到他的时候,有些呆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少年一扬下巴,道:“自然是来任职的,我爹说你这里缺人手,求着我来的。”
这话,江城阑显然是不相信的,且不说高高在上的妖王陛下会不会求人,哪怕是求,也不该求这么个什么也不会的小笨蛋过来。
可这是上头的指令,江城阑也不能不听从,只得点头,指着一旁的案台,道:“你就在那里坐。”
砚慕清招了招手,几个侍从便把砚尘珏给他安排的任务搬了进来——一大摞的奏书。
江城阑瞧着那厚厚的奏本,问道:“你确定自己是来任职的?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来给军营添活儿的?”
砚慕清龇牙一笑,道:“才没有呢,我办事效率高,这些都是小菜一碟,你有什么账目统统交给我,我保证都能完成。”
尽管江城阑知道最近大半年,砚慕清一直在跟着妖王陛下学习政务的处置。
可这些……也未免太多了。
但为了不让砚慕清没有面子,江城阑只好把最简单的账目交给砚慕清,让他天黑之前处理完。
砚慕清看着那些账目,道:“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能耐。”
说罢,那少年撩起袖子便着手批阅。
江城阑笑着摇摇头,也坐到自己案台前,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虽然说是来军营任职的,可砚慕清是带着奏书来的,晌午时分,还有人专门来送饭。
江城阑瞧了,仍旧是摇头,觉得那点子账目,这些送饭的也能处理,真不知砚慕清到底为什么大老远的来这地方。
送来的饭菜都是两份的,侍从道:“这些都是妖王妃准备的,一份是给皇子殿下,一份是给江副将的。”
这一年里,江城阑已经从徒有名号的少将做了副将,饭菜自然是给她准备的。
江城阑颔首,“替我谢过王妃。”
侍从点点头,便退下了。
处理了一上午,砚慕清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连忙起身,兴冲冲地打开食盒。
砚慕清惊喜道:“城阑,你真有口福,这可是我爹爹做的。”
单单是闻着这香浓的气味,砚慕清就知道是砚尘珏的手艺。
江城阑也有些意外,打开食盒看了一眼,菜式虽然普通,但做的很精致,味道也很不错。
少年抱着食盒,和江城阑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餐。
眼见着江城阑吃了一口,砚慕清便得意地问她:“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我爹做饭最好吃了。”
味道确实美妙,江城阑自认为她母亲做的饭是整个妖族都无人能及的,自然这里面不乏妖族原本就有独特的口味,并不擅长做凡间的食物。
可妖王陛下的手艺,真真是比她母亲还要胜上几分。
江城阑诚恳的点点头,“很好吃。”
砚慕清笑嘻嘻的吃了起来,仿佛被夸赞的菜品是他做出来的似的。
瞧着砚慕清吃得那么开心,莫名的,江城阑觉得自己的胃口好像也变好了。
是以,她今日吃的东西是平日的两倍多。
如今她大多时候是在处理军务,极少需要舞刀弄剑的耗费体力,因而江城阑甚至是可以不吃东西的。
今日可倒好,吃得不少。
吃过了饭,甚至不需要江城阑提醒,砚慕清就放下筷子,继续回案前审阅奏书了。
江城阑有点惊讶,道:“都忙了一个上午了,不休息一下吗?”
少年摇摇头,道:“不行,我得赶紧把这些奏书批完,我答应了爹爹的,要是不弄完的话,他就不让我过来的。”
“……”
片刻,砚慕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但又觉得自己暴露的彻彻底底,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江城阑倒是并不在意,也大概能猜出来事情的原委。
她给了砚慕清一个台阶,道:“正好让我看看,你这段日子是不是又有进步了。”
一听这话,少年方才低落下去的情绪瞬间高昂起来,“你就等着惊掉下巴吧!”
半下午的时候,砚慕清啪的一声放下手里的毛笔,歪歪扭扭的伸了个懒腰,“可累……”
话说到一半,砚慕清又想在江城阑面前表现出自己好像有实力似的,轻咳一声,改口说:“我都弄完了,我就说嘛,小菜一碟。”
江城阑瞧见他那得意的模样,便忍不住想笑,“真厉害。”
听到这一声夸赞,少年违心地说:“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可无论是心里,还是表情上,砚慕清整个人身上都写满了‘我最厉害,我可太厉害了’。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在无中生有,还特地把账本拿给江城阑检查。
嘴上说着:“我第一次看这个,也不知道做的好不好,你来检查一番好了。”
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奏书他都是一遍就过的,唯独这基本简简单单的账本,他检查了两次,才算作罢。
江城阑摇了摇头,一副很肯定地样子,“不用检查了,我相信言言的能力。”
这话虽然让砚慕清听了开心,可是自己辛苦检查了两遍不能白费,砚慕清还是硬生生地把账本塞给江城阑,“不管怎么说,好歹是头一回,总是要看看的。”
见他执意如此,江城阑也没有二话,伸手将账本接过来看了一遍。
“做得很好,没有一点错处。”
砚慕清听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摸了摸鼻尖儿,笑道:“我也就只看了一遍,没想到你这里的活儿都这么简单。”
江城阑看了他片刻,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那点小心思,但也没有戳穿他的意思,只是笑说:“倒也不是,对言言来说很简单,或许对旁人来说并不如此,也非所有人都和言言一样出类拔萃。”
这话说得,最是合乎砚慕清的心思,少年扬了扬下巴,道:“时辰还早,你还有什么活儿是我能干的,我帮你好了。”
江城阑见他一副‘我非要帮你不可’的神态,于是答应了下来,又拿出几本账本来,递给砚慕清。
“这几本要更难理解一些,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再问我。”
砚慕清点点头,眼珠儿转了转,道:“我想在你旁边看,有不懂的,直接问你,好不好?”
江城阑偏过头,看了一眼原本分配给砚慕清的那张案台,距离她不过三尺!
可回过头来,瞧见少年亮晶晶的眼眸,江城阑也只好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听这话,砚慕清连忙帮她把东西收拾了一番,搬了蒲团,贴着江城阑坐下。
江城阑有些无奈,“要坐这么近吗?”
案台还挺宽的,坐下三个人都绰绰有余,可砚慕清都快粘到她身上了。
砚慕清努了努唇,有点不开心,瞪着一双狐狸眼,巴巴的盯着她瞧。
没法子,江城阑也只好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自打砚慕清坐下开始,那双眼睛就几乎没怎么在账本上停留过,时不时的就瞧瞧打量江城阑的脸。
不得不说,江城阑的脸很是立体,从侧面更是能看出她鼻梁有多么高挺,眼睛有多么深邃。
砚慕清心想,明明干娘也不是个相貌出众的,但江城阑却出落的很好,生的漂亮。
江城阑拍了拍砚慕清面前的账本,问道:“我脸上有账目?”
砚慕清愣了下,回神,脸都胀红了,道:“我只是……瞧见你脸上沾了东西,你以为我想盯着你看吗?我才不想看呢!”
江城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似乎也没有摸到什么,于是又说:“沾了什么?帮我弄掉。”
她的脸缓缓靠了过来,砚慕清眼瞧着江城阑的脸不断地靠近,直至近在咫尺。
砚慕清的喉咙上下滚了滚,心里更是莫名其妙的开始砰砰乱跳,他觉得自己的手脚有点不听使唤了。
明明是想动的,可是,却怎么也动不了。
江城阑等了许久,那人没有半点儿动作,于是她转过头来,面对着他,“怎么了?”
少年的视线从江城阑的脸颊上转移到她的嘴唇上。
江城阑的嘴唇很薄,形状很漂亮。
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心理,砚慕清觉得自己是不受控制的凑过去,吻在她唇上。
江城阑的眸子骤然睁大,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惊到了。
砚慕清蜻蜓点水式的吻了一下,便立刻被江城阑推开了。
“砚慕清!你!”江城阑的神情俨然是生气了。
可砚慕清傻愣愣的坐着,一副想说话却紧张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江城阑沉声道:“明日你不要过来了,或者,给你安排别的工作场所,总之……不要靠近我。”
原本砚慕清是觉得有点愧疚的,毕竟自己莫名其妙的亲了上去,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更别提是被亲吻的江城阑了。
可是,在听到她这一番话之后,砚慕清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整个人愣愣的。
他这算是……被拒绝了?
砚慕清眼眶渐渐的红了起来,原本的愧疚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委屈和难过。
“为什么?”他问道。
江城阑皱了皱眉,想问他,‘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
从前他喜欢胡闹倒也罢了,亲她的脸或者怎么样,她都无所谓,可是嘴巴不行。
江城阑说不上来为什么不行,但就是……不行!
可砚慕清没有因为她不回答就放弃这个问题,执着地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江城阑被他问的有些烦闷,道:“砚慕清,你说这是为什么?你年纪小,爱胡闹倒也罢了,我不是任你胡闹的对象,你最好认清楚这一点。”
分明她自己还比砚慕清小一岁,却说得一副好像自己年纪很大的模样。
砚慕清更是委屈,“我没有胡闹!”
他的声音很微弱,眼眶里含着泪水。
江城阑最见不得他哭,也见不得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可这件事不能妥协,她干脆撇开视线,不去看他,“你这种行为就是胡闹,你到底懂不懂礼数?”
少年却低声道:“什么礼数?我怎么就不懂礼数了?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为什么不能亲你?江城阑,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是不是……”
他哽咽了几声,才继续说下去,“你是不是讨厌我?”
这是他最害怕的结果,哪怕是有这种可能性,也足以让他害怕。
砚慕清甚至不敢想,如果江城阑讨厌他,他该怎么办。
然而,江城阑并没有这么说,她只是叹了口气,道:“言言,你不明白,我们之间额婚约不是我们的意愿,这只不过是母辈的一厢情愿,我们没有必要遵循这样的婚约。”
可砚慕清却只坚持着一个问题,“你讨厌我?”
江城阑无奈,觉得这小子倔强起来还真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只能按照他的问话回答,“我不讨厌你,言言,但我和你也不是那种感情,你对我也不是。”
砚慕清抬起头来,眼眶早就红的厉害,他缓缓地站起身,一脚踢翻了案台,道:“你凭什么说也?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不是,我也不是?江城阑,你才是个笨蛋!”
少年说罢,转身跑了出去。
江城阑站起身来,后知后觉地在回想方才砚慕清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难道是说,他喜欢她吗?
这……这怎么可能呢?
自从砚慕清走后,江城阑一直呆坐在原地,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砚慕清会喜欢她。
入夜,江城阑没有回家吃饭,江七白便提着食盒送了过来。
一进门,瞧见被踢翻的案台,还有傻坐在原地,似乎在出神的江城阑。
难得有江城阑这么不设防的时候,她从小跟着江铭昀在军营里长大,警戒心很强,从来不会这样,江七白已经进门了,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江七白站在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江城阑这才惶惶然的回过神来,“母亲?您怎么来了?”
江七白抬了抬手,道:“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去……吃饭?”
番外——小作精和高冷怪10
江城阑缓缓站起身来,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说,在瞧见眼前翻倒的案台时,江城阑想解释两句,但母亲似乎并没有要发问,她也就没有说什么。
趁着江城阑出神之际,江七白已经把饭菜从食盒里取出,摆在桌子上。
江七白温柔地回眸,冲江城阑一笑,道:“快过来吃饭吧!”
江城阑点了点头,在江七白的注视下心不在焉的吃着饭。
母亲总是这样善解人意,从来不会问让人为难的问题。
她总说,如果对方想要告诉我,自然会对我说的。若是涉及到对方的隐私,我想,我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江城阑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
江七白倒也没有劝她再吃一些,只是在她放下筷子之后,利落的收拾了碗筷。
要走的时候,江七白拍了拍江城阑的肩膀,道:“时候不早了,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明日再处理,早些回家休息。”
在母亲转身的刹那,江城阑一把握住了母亲的手,“母亲,我……我有些话,想问你。”
江城阑这孩子和她父亲更相似,性子一贯高傲冷淡些,极少和任何人亲近,包括她的母亲。
江七白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食盒,重新坐下来。
她也不发问,只等着江城阑主动说。
可江城阑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良久之后,才问出一句:“母亲,如果有一个人说喜欢你,你该怎么做?”
江七白柔情似水的眸子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她握着江城阑的手,道:“母亲这一辈子,只被一个人……真心喜欢过,那个人就是……你父亲。”
江城阑从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也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
是以,她从来没有问过母亲和父亲之间的感情问题,今日倒是第一次听说。
江七白继续说:“你知道,母亲相貌平平,也不是个……修为精进的,在各方面,都不特别。但你父亲……却是很优秀的,我第一次,见到你父亲,是他身受……重伤的时候。那个人,即便是伤重虚弱,也是高高在上的,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和他在一起。”
“那么……母亲为什么能和父亲结缘?”
江七白摇了摇头,道:“直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我嫁过人,可却是场悲剧。你父亲不嫌弃我,说喜欢我。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这么平凡的我?但感情是很奇妙的,喜欢了就喜欢了。”
江城阑眸子深了深,“父亲确实是个好男人,母亲应该很快就答应了父亲的追求吧?”
江七白笑了笑,“恰恰相反,城阑,母亲没有答应,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答应。一个在神坛上的人,母亲不想把他……拉进泥潭里,哪怕自己能够……得到救赎,但也不想,害了别人。但你父亲,太执着了,很久很久,我才改变了主意。”
江城阑沉默了片刻,“那母亲,喜欢父亲吗?”
江七白很坚定的点点头,“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底是什么?”江城阑像是在问江七白,又像是在问自己。
她喜欢砚慕清吗?
那个家伙明明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笨笨的,真真是干娘口中所说的那种……笨蛋美人。
江七白回答:“没人知道,喜欢是什么,但是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知道,那是喜欢了。想靠近他,想陪伴他,会自卑会担惊受怕,怕他不喜欢自己,怕他喜欢别人。”
这些,江城阑从来没有在砚慕清身上体会过。
她从来没想过靠近砚慕清,都是他自己一股脑儿的贴上来,甚至没有经过她的允许。
至于自卑,那就更不可能了,她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感到自卑。
而担惊受怕,江城阑唯一会担惊受怕的就是自己还不够强,怕自己泯然众人。
听了母亲的话,江城阑得出一个结论,她并不喜欢砚慕清,一点也没有喜欢。
江城阑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替砚慕清感到担忧,只盼着他能经过这件事看明白,他们两个人是不可能的。
可那小子……是个死心眼儿。
江城阑又问:“如果被一个不喜欢的人,喜欢了,该怎么办?”
江七白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有些预感的,她大致也猜得出来。
虽然她和阿清一直以来都在撮合着江城阑和砚慕清两个孩子,但是他们如果因为感情闹得不愉快,她和阿清也不会开心的。
江七白想,如果真的不可能,或许早一点结束,对双方都好。
“如果真的不喜欢,并且认为自己以后,永远都不会喜欢,那就坚决一点,不要给对方……留任何可能性,拒绝,是最好的答案。”
江城阑了然的点点头,“我明白了,母亲。”
这一晚上,很多人都失眠了。
江城阑失眠是在思考自己该怎么拒绝砚慕清,才能让他不受伤害,并且断的彻底一些。
砚慕清失眠是因为难过和委屈。
至于清吾和砚尘珏,则是被儿子又哭又闹的吵得睡不着觉。
砚尘珏好几次想把砚慕清打晕扔出去,但是被清吾阻止了。
“自己儿子,自己儿子,别太过分了。”清吾劝说着。
可砚尘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真不知道我是做了什么孽,怎得生下这么一个不成器的笨蛋?”
砚慕清却嘤嘤嘤的哭个不停,嘴里还倔强的说着:“我才没有不成器,我才不是笨蛋呢!”
清吾觉得从前砚尘珏也是这么喜欢哭闹的,如今他儿子自然是遗传了他的好处,这人还敢在这儿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作了孽。
分明倒霉的是她好吗?
大的好不容易成熟了,小的又开始作妖了!
砚尘珏道:“你若是瞧上她了,就要拿出点本事来,她现在不喜欢你,不代表以后不喜欢你,你想法子就是了。只会一个劲儿的哭哭哭,你哭她就喜欢你了不成?”
这话说得在理。
在这方面言言确实是被他爹甩了不知道多少条街。
清吾挑了挑眉,无奈道:“你会不会教?别把言言带坏了!”
砚尘珏的那些手段,都是用在她身上了,如今想来,这人好像是铺了一张好大的网,就等着她上钩呢!
显然,砚尘珏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轻咳一声,道:“我这不是……生气嘛,清姐姐别跟我计较了。”
她哪里会真的跟他计较?
砚慕清抬起头来,瞧见他爹和他娘正眉来眼去的,顿时哭得更大声了,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少年委委屈屈的哭着说:“我都这么难过了,你们……你们两个怎么还情意绵绵的?故意气我时不时?讨厌讨厌!”
砚尘珏皱了皱眉,不悦道:“你这臭小子,你感情不顺,要把你爹娘的感情也搅乱了,你才甘心是吗?”
砚慕清瘪了瘪嘴儿,道:“人家不是那个意思。”
清吾瞧着这一大一小,顿时觉得颇为有趣,于是双手环抱在胸前,对砚尘珏说道:“你不是主意多嘛,给你儿子出一个。”
一听这话,砚慕清立刻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要知道,他娘哪怕再生气,他爹都能用一晚上的时间,哄得他娘高高兴兴的。
砚尘珏斜了砚慕清一眼,道:“我看你这小子是病入膏肓了,救不了了。”
话音刚落,砚慕清的脸顿时从方才的期待变成了难过,正要作势大哭,清吾推了推砚尘珏的手臂。
砚尘珏深吸一口气,良久才道:“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砚慕清立刻停止了哭泣,双手抓着他爹的衣袖,道:“什么法子,爹爹你快告诉我呀!”
砚尘珏无奈的瞅了砚慕清一眼,道:“什么法子你就别管了,反正,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听我的,我保证让你得偿所愿。”
少年正要兴冲冲的答应,又听到砚尘珏强调了一遍,“你如果有半点儿不遵从,我就不管你了。”
砚慕清连连点头,“我答应,我都答应,但是爹爹你可不能骗我。”
砚尘珏瞪了他一眼,那人立刻捂住嘴巴。
好容易把小祖宗轰出去了,清吾打了个哈欠,道:“真搞不懂你们男人,为了一点情情爱爱就要撒泼上吊的,也不嫌丢脸。”
砚尘珏浅笑了下,从背后环住清吾的腰,道:“丢脸又如何,能像现在这样,把清姐姐抱在怀里,叫我去死,我都愿意。”
清吾翻了个白眼,道:“扯淡,你舍得去死?我要是不答应你,说不准,你早就把我绑起来,关在你寝殿里了。”
这话似乎戳中了砚尘珏的心思,当年仙门之战,他真的有这个想法。
没听到砚尘珏的反驳,清吾偏过头来,有些惊讶,“你不会真的动过这个念头吧?”
砚尘珏有些心虚的撇开视线,撒娇道:“清姐姐,都这么晚了,该睡觉了,我好困的。”
清吾无奈,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那点子心思,反手捏住砚尘珏的下巴,道:“看不出来,你这么清纯的外表下,还藏了一颗这么阴暗的心?幸好我喜欢你,不然现在就成了你的囚犯了。”
砚尘珏握住她的手,在唇边吻了吻,道:“才不是,就算我把清姐姐关起来,也定然是金屋藏娇供养着,绝不敢当成囚犯的。”
清吾难得听到有人把这么阴狠的想法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她笑着摇摇头,“真是服了你。”
江城阑天还不亮就去了军营,瞧见屋里的一切还如昨晚一般,心里想着今日若是砚慕清再来,自己要如何让他死心。
可等了一整日,砚慕清没来,倒是几个侍从来把昨日砚慕清批阅的奏书搬走了。
江城阑想问问砚慕清的情况,但又觉得不太合时宜,没有这么做。
接下来,砚慕清真的不再来了。
江城阑心里有点担忧,也不知是不是那日说的话太重了,害他发了病症。
这人从小就身体娇贵,生病也是常有的。
已经半个月了,江城阑甚至没有从母亲那里听到一点砚慕清的消息。
诚然,江城阑觉得母亲不说,有一半的缘故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
这日黄昏,江城阑刚到家,便瞧见干娘从母亲屋里出来。
一瞧见江城阑,清吾便笑着迎上来,和她说几句话。
平日里,干娘见她,最多的说的就是砚慕清的话题。
不知道是不是母亲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了干娘,又或者……是砚慕清说的,今日干娘似乎刻意避开了任何和砚慕清有关的话题。
清吾离开之后,江城阑刚回到房间,便被母亲叫去了。
过去的路上,江城阑心里有些猜测,是不是母亲要说点什么?是不是砚慕清出什么事了?
进了房间,江城阑竟然有点莫名的紧张。
尤其是,自从她进屋,她娘就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
这让江城阑心里越发的忐忑起来,干脆开口问道:“母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隐晦的没有提起砚慕清,怕让母亲觉得她不够干脆。
江七白冲她招招手,道:“是件大事,你过来坐。”
江城阑在江七白身边坐下,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她猜想应该不是砚慕清出了什么问题,或者至少不是很严重的问题,不然方才干娘不会那么泰然自若。
江七白沉默了片刻,道:“是这样的,方才你干娘过来,跟我说……要取消你和言言的……婚约。”
说罢,她把桌子上的一个黄色锦缎的册子推到江城阑面前。
江城阑打开看了一眼,果然是取消婚约的册子。
她沉默了片刻,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不是个很好的感觉。
事实上,这原本就是她想要的,只是江城阑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分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她捏着册子的手紧了紧,道:“这是……干娘的意思?”
江七白摇了摇头,道:“这是言言的意思,他……已经离开了。”
番外——小作精和高冷怪11
原本被江城阑攥在手中的册子突然脱了手,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江七白抬眸看她,“城阑?”
江城阑这才回神,看着地上的册子,沉默了片刻,才做出一副并不很关心的模样,道:“离开?是去哪里了吗?”
江七白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你干娘这人,从言言一生下来,就等着盼着……希望言言快点长大,而后……继承妖王之位。可言言并不怎么……热衷于修行,如今虽然在你的……帮助下有所好转,但要胜任妖王之位,还差的很远。”
听着母亲的这些话,江城阑只觉得心里着急。
所以呢?所以,到底去了哪里?
江七白:“他被你干娘……送去西陵了。”
“西……西陵?”江城阑有些惊诧的看着母亲,以为自己听错了。
西陵鬼谷,是个妖邪鬼怪横行的地方,那样的地方,阴气弥漫,根本不适合生存。
更别说,前几年,西陵的鬼王向妖族挑衅,被妖王陛下狠狠的挫了锐气,如今正是痛恨妖族的时候。
现在,干娘和妖王陛下把砚慕清送过去,岂不是把他往黄泉路上送一程?
江七白继续叹气,“我也觉得想要历练,其实还有很多方法,可……你干娘那个性子,也不是能听人劝说的,另外,这件事也不是你干娘……决定的,而是……言言他自己提出来的。”
“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江城阑重复着,眼神有些空洞,心里更是乱作一团。
是不是因为生她的气,所以赌气着要去西陵?
是不是为了躲她,才执意如此?
江城阑心乱如麻,整个人脑袋胀胀的,甚至没办法思考。
江七白看出了女儿的不对劲,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城阑,你……你不要担心,或许,言言他是有……自己的打算,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江城阑一遍一遍的喃喃着。
片刻,她猛地站起身来,近乎暴躁的说:“怎么可能不会有事?那是西陵,连我都未必能活下来的西陵,他那么急躁,怎么可能没事?”
一声怒吼出来,江城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
太失态了,太失态了……
江城阑深呼吸了几次,道:“抱歉,母亲,我方才……有些急躁了。”
江七白看着自己的女儿,明明已经乱成了一团,还要故作镇定。
她不知道这算是遗传了江铭昀的好处还是坏处。
江七白也站起身来,拍了拍江城阑的肩膀,“你先不要着急,他明日才离开,若是你真的担心,可以去……跟他谈谈。”
江城阑眸子颤了颤,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她应该去找他谈谈吗?
可是,把他逼走的人,不正是自己吗?
她现在去,又算什么?给他希望?
江城阑摇了摇头,“算了,既然是他自己的决定,我不会插手的。”
江七白重重的叹了口气,她看得出江城阑已经很紧张了,只是故作镇定罢了。
她想劝劝女儿,但又怕自己说多了,反而影响了江城阑的判断,于是便没有再说。
从母亲房里出去,江城阑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
江城阑反复的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过就是西陵罢了。
这一年多,砚慕清的进步她都看在眼里,或许并不成问题。
可是,那地方终归是阴气太盛,损耗心神的,他又是那么个性子,连军营里都待不住,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那样的环境?
若是在军营,或者在任何一个妖族能够管控的所在倒也罢了,偏偏是和妖族为敌的西陵鬼族。
江城阑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她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走了一圈又一圈。
江铭昀回来的时候,瞧见她出神地走走停停,竟然丝毫没有发现他。
“城阑?”江铭昀喊了一声。
江城阑回了回神,回应,“父亲,您回来了?”
江铭昀点了点头,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该吃饭了。”
话音刚落,江七白很合时宜的从厨房端着饭菜过来,江铭昀没有再跟江城阑说什么,帮忙端菜去了。
等到江七白把最后一道菜端过来,轻声喊她,“城阑,吃饭了。”
少女沉默的进了屋。
吃饭的时候,江铭昀问道:“这是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江城阑抬起头不知道如何说起。
江七白给江铭昀使了个眼色,轻轻的摇了摇头,江铭昀也心领神会的不再追问。
没多久,江城阑就放下筷子,起身出门去了。
江七白这才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跟江铭昀说了。
江铭昀听后,沉默了好一阵儿,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这个丫头得了我的真传。”
江七白有些不解,“是吗?”
江城阑回到房间,仍旧不停的踱步。
紧张焦虑的不仅仅是江城阑,还有妖王寝殿的砚慕清!
他不停的念叨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她怎么还不来?爹爹,你不会真让我去西陵那个鬼地方吧?”
砚尘珏斜了他一眼,道:“先前答应了我什么?”
少年不说话了,但是嘴巴撅着,显然是不高兴的。
清吾倒是劝他,但话里话外都是阴阳怪气的,“言言放心,你爹的歪心思多的很,不然怎么能把你娘我骗回来?”
砚慕清却压根儿不买账,道:“娘亲你哪里需要骗?分明就是瞧上我爹的美貌了,他撒撒娇你就什么都答应了。”
清吾啧了一声,“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砚慕清撇撇嘴儿,“分明就是嘛,娘亲和城阑一点都不一样,城阑不喜欢我,她巴不得和我退婚呢,现在说不定真高兴呢,怎么可能来找我?”
少年越说越委屈,眼瞅着就要掉下眼泪来。
这时,外头有人进来通传,“启禀陛下,王妃,江副将求见殿下。”
砚尘珏淡淡地说:“这不是来了吗?给我出去跪好。”
少年一个箭步跑了出去,砚尘珏又冲那侍从挥了挥手,“去把人带过来吧!”
不过片刻,侍从带着江城阑进来,一进大门,便瞧见主屋的门外跪着一个人。
尽管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但江城阑还是能从身形上辨别出那人正是砚慕清!
江城阑快走了两步,快到砚慕清身边的时候,又故意放慢了步调,怕被人看出她的着急。
砚慕清余光瞥见一双脚停在他身边,心里想着他爹的嘱咐,不能抬头,不能看她,她问什么,都要等她急了才能回答。
不能哭,不能闹,不能有半点委屈。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就在砚慕清等得急躁,心想江城阑怎么还不跟他说话的时候。
那人终于开了口,“你在这里跪着做什么?”
少年垂着头,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态,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可江城阑很清楚,她的声音虽然浅淡,但是不至于让人听不到。
难不成,他还在赌气?
良久,江城阑再次问道:“砚慕清,我问你为何在这里跪着?”
砚慕清心里默念着:两次了,问了两次了,快点,再问我一次,再问一次,我就回答你。
可高傲如江城阑,怎么可能有了再一再二还有再三再四?
江城阑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今日来这里就是个错误,她转身便要离开。
这可把砚慕清急坏了,顿时也顾不上跟他爹承诺了什么,立刻便要起身去追。
可正当他要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砚慕清张了张嘴,想说话,竟也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此时在屋里,趴在门上悄悄地注视着外面动向的清吾忍不住感慨道:“可以啊,不愧是我儿子,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不错不错。”
砚尘珏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那小子想去追,我施法把他定住了。”
清吾失望的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说呢,他怎么突然定力这么好了。”
砚慕清心里委屈,都快哭出来了。
自己好不容易等到江城阑来找他,却因为自己不理她,把她逼走了。
他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可下一瞬,那离开的人突然又折了回来,怒气冲冲地一把提着砚慕清的衣领将人拉扯起来。
砚慕清红着眼眶,一脸错愕的看着怒火中烧的江城阑。
江城阑咬了咬牙,道:“砚慕清,你到底想干什么?”
原本少年心里就委屈极了,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更是破防了,眼泪根本不听使唤的落了下来。
江城阑心头被狠揪了下,疼得厉害。
她缓缓地松开了手,问道:“为什么去西陵?为了躲我吗?”
砚慕清摇了摇头,“不是。”
虽然他给出了回答,但是这语气分明就是假话。
江城阑深吸一口气,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恼火,“既然不是躲我,给我一个你非去不可的理由。”
砚慕清咬着嘴唇,不说话。
这并不是他爹教他的,只是因为承受不住江城阑的盛怒,他有点害怕。
瞧着少年瑟瑟发抖,甚至吸着鼻子一颤一颤的时候,江城阑心里的怒意渐渐的被弱化了,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
她声音软了几分,道:“不要去西陵了,那里太危险了,不适合你。”
该说的话,她已经说了出来,江城阑自认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转身便要回去。
可身后传来少年带着委屈和坚决的声音,“不要!”
江城阑停下了脚步,怔怔地回头看他,“什么?”
砚慕清目不转睛地直视她,“我说我不要听你的!”
江城阑皱了皱眉,他一贯不听话,但也没有这么不受管束。
可砚慕清十分坚决,近乎用喊破声音的语气喊着:“为什么我什么都要听你的?你不喜欢我,我想办法取消我们的婚约。现在我想法设法的做到了,你为什么还要来左右的方式?”
江城阑沉默了很久,“什么意思?你去西陵是为了取消婚约?”
砚慕清不说话了。
屋里的清吾忍不住赞叹,“不愧是你儿子,这演戏的本事,天生的。”
砚尘珏心虚地笑了笑,“清姐姐别说了我。”
屋外的江城阑扯着砚慕清的衣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妖王陛下逼你去西陵的吗?你用取消婚约作为交换?”
砚慕清推了她一把,道:“是!这不是正如你所愿吗?江城阑,你不是该高兴吗?我去了西陵,就没有人碍你的眼,没人会缠着你了,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江城阑却道:“即便你要走,也不必去西陵,那里太危险,你或许会死的。”
砚慕清轻笑一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这样不是更好吗?我死了,从今往后你连见都不必再见我。如果我活着,不管去了哪里,早晚要回来的。等我做了妖王,你要成为我的属下吗?”
江城阑没有细想过这些。
砚慕清又道:“就算你能做到,我也做不到。你让我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在身边,到了合适的年纪,和旁人在一起?江城阑,我没你想的那么坚强,我做不到。”
江城阑沉默了起来。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让砚慕清去死,也不想让他痛苦,可是……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
砚慕清突然后退了一步,自嘲般的笑了笑,道:“你回去吧,不用管我。我今日跪在这里,也只是跟爹娘要求再见你一面,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也已经见过了,我也不必再跪下去。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西陵鬼族罢了,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需要一些苦楚,让我忘掉你。”
“你放心吧,城阑,等我回来,就是一个全新的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清吾有些惊讶,连忙问道:“这些话,也是你教他的?”
砚尘珏摇了摇头,道:“他自己胡说八道的,我没叫他这么说。”
番外——小作精和高冷怪12
砚慕清像是心灰意冷,明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挽留江城阑的,可在看到她怒火中烧的样子,砚慕清自己都不知不觉的一步一步走偏了。
他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了,即便是有父亲帮得了他一时,也没办法帮他一世。
算了吧,还是算了,与其这样没有骨气的逼迫江城阑,还不如真的学着怎么忘了她。
砚慕清双眸灰暗的转身要走,江城阑却一个箭步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
少年呆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江城阑一言不发,相比于该说什么,她脑子里的念头反倒是自己为什么突然抱上来。
她明知道这样对砚慕清的决心没有任何益处,反而会让事情越来越不受控,越来越糟糕。
“别走,你想要什么,我答应你就是了。”
这话像是妥协,也是江城阑像是故意遮掩似的说辞。
砚慕清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我不必你施舍我。”
说罢,他拉开江城阑的手,离开了。
原本只是做戏,想要试探一下江城阑的真心。
可经过这件事一闹,砚慕清竟然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去西陵。
清吾哪会想到这个结果?因此把想出这个馊主意的始作俑者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都怪你,现在怎么办?没办法收场了!”
砚尘珏握着她的手,“清姐姐,你先别着急,总有解决办法的。”
清吾气呼呼道:“解决办法?你光会说,你有本事把你儿子劝回来。”
说着,清吾的鼻子有些酸酸的,“这个是我唯一一个孩子,要是真的死了可怎么办?你难道想让我再受一遍苦,再生一个?”
“……”
若是砚慕清在场,听到他娘担心的缘故,怕是要当成气晕过去。
砚尘珏安抚着她,“别担心,我来想办法,我来想办法,保证不会让言言有任何危险的。”
可就是想办法的这一晚上,意外出现了。
第二天一早,砚尘珏想把砚慕清绑在屋里的时候,发现这小子已经不见了。
砚尘珏心道不好,立刻召集了合宫的侍从四下寻找,最后得知,昨夜里砚慕清已经偷偷离开了妖族。
清吾听了这个消息,差点晕过去。
砚尘珏连忙安抚,“清姐姐先别着急,我这就带人去西陵把他抓回来,你放心。”
事情闹得很大,江城阑清晨去军营的时候,这事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昨夜连夜走的?”
“可不是,听说妖王陛下已经带人去追了,也不知道这小殿下是怎么了。”
“是啊,不是说今日走的吗?干嘛要连夜离开?”
“……”
听到那些闲言碎语的江城阑皱了皱眉,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向来不管俗事的江副将发了话,自然众人都以为要被训斥,纷纷不敢出声。
江城阑却继续追问,“你们方才说什么人连夜离开?”
一个士兵壮着胆子回答,“是小殿下,听说昨晚离开了妖族,妖王陛下怕他出事,已经追去西陵鬼谷了。”
江城阑心脏停了一瞬,眼前骤然一片漆黑,身子晃了晃,差点倒下去。
士兵们纷纷关切地想上前搀扶,却别江城阑抬手阻止了,“我没事。”
江城阑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军营,魂不守舍的往前走,直到走到了妖王宫的城门。
守卫们纷纷行礼,“江副将!”
江城阑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那扇城门,片刻,她做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刚追出妖族地界儿,便瞧见妖王陛下拎着一个人的后衣领,把人提了回来。
砚尘珏和江城阑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有些惊讶。
江城阑连忙拱手行礼,砚尘珏则是抬了抬手,问道:“江副将这是要去哪里?”
在听到‘江副将’三个字之后,被提溜着的少年身子一僵,想回头看一眼,却拗着性子不肯看她。
江城阑也是不知如何回答,难不成如实说,自己也是要去找砚慕清的吗?
她耳朵红透了,才用蹩脚的话搪塞过去,“属下只是,到处走走。”
砚尘珏点了点头,“嗯,都走到妖族境外了。”
他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现在还觉得江城阑和她那个蠢爹一模一样。
江城阑没再多说,砚尘珏也不久留,毕竟家里还有个媳妇儿在坐立不安的等着他把儿子带回去呢。
从江城阑身边走过,原本背对着江城阑的少年和她对视上了。
砚慕清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她。
妖族的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殿下明明要去西陵,可又连夜偷跑去西陵,妖王陛下还兴师动众的去把人抓了回来。
砚慕清一连十日都没有出过门,也不再跟他爹去妖王殿处理公务,甚至连每日清吾送来的糕点都不吃了。
倒不是为了躲江城阑,他才不肯出门。
砚慕清只是觉得自己很丢脸。
那么有气势的放了狠话,说得那么决绝和不留情面。
就是担心爹娘会不同意,他甚至连夜跑去西陵。
可都还没到西陵的地界儿,他就这么被他爹抓了回来。
不仅如此,回来的时候,还被江城阑看到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丢人丢到了姥姥家,虽然他没有姥姥!
午后,虞氏来瞧他,还带了一个人过来。
那人自然不是旁人,正是见证了砚慕清丢脸全过程的江城阑!
可砚慕清并不知道江城阑来了,他背对着门口躺着。
因为这几日他娘总过来,故而在知道有人进来了,砚慕清也没有转身,甚至一声不响,跟睡着了似的。
虞氏喊他,“言言?在睡觉吗?”
少年的声音低沉沉的,语气里都是别扭,“没有。”
虞氏看了江城阑一眼,眼眸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江城阑纠结了很久,才开口道:“你怎么样了?”
闻言,砚慕清身子一僵,腾地一声从卧榻上坐起来,呆愣愣的看着江城阑。
因为起的太猛,致使他眼睛有点冒金星。
江城阑根块木头似的站在原地,虞氏倒是很会看情况,趁着两人尴尬的时候,自己悄悄出去了。
僵持了许久,砚慕清才别扭地问道:“你来干什么?故意来笑话我的吗?”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此刻江城阑的心境特殊,砚慕清这副尊容真的有点好笑。
这段日子的浑浑噩噩,也不修边幅,头发虽然柔顺,但也乱糟糟的散开着。
好在清吾看不下去,时常来给他把胡子除了,不然的话,更加难看。
江城阑走上前,在卧榻前坐下。
砚慕清的两只葱白似的手紧紧的抓着薄被子,极力的隐忍着此刻委屈的想要扑在她怀里寻求安慰的冲动。
下一刻,江城阑的手覆上了砚慕清的脸颊,“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原本就心里难受的砚慕清,一听这话更是快要掉眼泪了。
好在他还哽着一股气,拍开江城阑的手,背过身去。
若是从前,他巴不得用自己的眼泪和委屈来让江城阑心中不安,好多心疼心疼他。
可现在,他只觉得那样丢脸。
毕竟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面前,砚慕清还是有点骨气的。
江城阑瞧着眼前的背影,他肩膀一颤一颤的,即便没有亲眼看到,江城阑也知道他在哭。
她伸出手,想触碰少年的肩头,可又忍不住收了回来。
“言言?”
砚慕清吸了吸鼻子,为了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哭腔,“你还叫我干什么?不是讨厌我吗?是我娘叫你来的吗?还是我祖母求你来的?我说过,用不着你可怜我,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嘴上说着不想看见她,可狐狸耳朵早就竖起来了,听着身后的动静儿,生怕身后那人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突然,一个温热的身躯贴上了他的后背,让少年原本就僵硬的背更加僵住了。
良久良久,砚慕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气势汹汹地问:“你这算什么?”
江城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沉稳地说:“我不知道。”
“……”
不知道?这么敷衍,他才不接受。
可当他装模作样的拉开江城阑的手臂,那人再次抱了回来的时候,砚慕清心里才稍稍舒坦了几分。
砚慕清低声说:“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抱我?”
江城阑靠在他后颈的脑袋摇了摇,“我从来没说过讨厌你。”
没说过,是没说过,但是没这么说,却也没有反驳!
砚慕清气呼呼地撅着嘴,“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已经打算放弃你了,你现在这样……合适吗?”
说不喜欢的是她,现在又这样的还是她。
左右不管怎么样,他都这么被动。
“对不起,言言。”
砚慕清哼了声,“谁要你道歉了?”
可江城阑却轻声说着:“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然而,砚慕清想听的确然不是道歉,想让他不生气的方式也很简单,可是偏偏她避重就轻,根本不说他想听的那一句。
砚慕清憋着一股气,不说话。
身后那人的脸颊贴在他脖子上,砚慕清顿时忍不住颤抖了下,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
“你……离我远点。”
江城阑没松手,低声说:“别生气了,我们……不退婚了。”
听到这一句,砚慕清心头一颤,缓缓转过身来,问道:“不退了?”
彼时的砚慕清,在靠得这么近的情况下,他才注意到江城阑脸上带着些许疲惫。
莫名的,砚慕清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念头。
他追问道:“为什么不退?你……你想嫁给我吗?”
江城阑的嘴唇绷直了,像是说不出口。
事实上,她也是真的说不出口,一个高傲的人,一个不喜欢展露自己感情的人,要把喜欢或者想嫁什么的话说出口,真的很难。
没等到她回答,砚慕清方才还有所起伏的心又立刻沉了下去。
他别扭着说:“我不用你可怜我,也不用你委曲求全的嫁给我。”
少年气呼呼地背过身去。
江城阑咬了咬牙,干脆闭上眼睛,喉咙里生涩的蹦出几个字,“我想嫁给你。”
或许是因为说着话简直要了江城阑的命,以至于说出来的时候,江城阑的声音都是沙哑哽咽的。
砚慕清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问:“你方才……说了什么?”
江城阑脸色有些难看,撇开视线,道:“你听到了,别让我重复第二次。”
他确实听到了,只是不敢相信。
方才她说想嫁了对吧?
可江城阑的神色严肃,并不是在开玩笑。
方才的那一次已经要了她半条命,再说一次,她宁愿去死。
这个时候,砚慕清心里跟乐开了花儿似的。
可转念想起之前江城阑的态度,害得他难受了这么久,想想就觉得生气恼火。
于是乎,他作了个大胆的决定,颇为心高气傲的说:“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你,我娘正准备给我安排别的婚事呢。”
他是想这么说气一气江城阑的。
可似乎是用力过猛了,只见江城阑脸色一沉,像是踩到了狗屎似的。
“原来如此。”江城阑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淡,甚至还带了几分冰冷。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江城阑也要压制着怒意,保持自己尊贵的姿态。
她后退一步,直起身子,道:“那便当我方才的话没有说过,恭喜你了。”
说罢,江城阑转身要走。
可砚慕清哪里会让她走。
这一走,怕是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媳妇儿真没了。
砚慕清也顾不上作不作的,赶紧拉住江城阑的手。
但江城阑只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心里满是厌恶和懊恼,猛地甩开他的手,“自重!”
眼看拦不住,砚慕清赶紧翻身在卧榻边缘抱住了江城阑的腰。
可他半边身子都悬在床沿外,一个不稳就摔了下去。
砚慕清一个大男人,虽然心里不成熟,但无论是个头还是身形都比江城阑要大些。
这一下,也把江城阑按倒在地上。
江城阑眼看就要发怒,声音气得近乎颤抖,“砚慕清,你想找死吗?”
砚慕清被吓得抖了抖,小声撒娇,“我不想死,城阑,你别推我,我腿被磕到了,好疼。”
番外——小作精和高冷怪13
江城阑垂眸去看,果然瞧见那人的腿被卧榻侧旁的雕饰划出了好大一条伤口。
这哪里是磕到了,血都流出来了。
江城阑赶紧扶着他起来,坐到卧榻上去。
正转身要去弄点伤药来,就被砚慕清不依不饶的拉着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江城阑忍着心里的怒意,道:“我去拿伤药,松开!”
砚慕清仍旧没有听话,反而道:“我不要伤药,会留疤的,很难看,你用灵力给我治疗。”
灵力治疗?
江城阑从小到大受伤无数,从来没有用灵力治疗过。
这种小伤根本用不着耗费灵力,可砚慕清一贯是娇气的,且不说受伤很少,即便是受伤了也都是喊疼。
伤药好得慢,灵力能更快速愈合。
诚然,他有个疼他的好父亲,自然是什么都顺着他的。
江城阑沉默良久,最后在砚慕清一副要哭出来的神情里,还是费了灵力给他治疗。
看着眼前的少女低垂着眸子,细心的治疗伤口,砚慕清虽然有点疼,但心里甜丝丝的。
他突然说:“我们什么时候成婚呀?”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江城阑便不打一出来。
她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道:“你不是有别的对象成婚?既然有了未婚妻子,便不要同别人拉扯。”
砚慕清摸了摸鼻子,一副受挫的模样,道:“我那是……骗你的,我娘一门心思都想着让我娶你,怎么可能真的给我找别人?”
江城阑抬起头来,眸子里有些晦涩难懂的情绪。
砚慕清心虚的眨眨眼睛,问道:“我跟你道歉,你方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江城阑收回视线,道:“不算。”
少年撅起了嘴巴,不依不饶,“不行,算数,算数,你自己说过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不能这样言而无信,不然,不然的话,我要告诉你父亲。”
江城阑瞪他一眼,那人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良久,砚慕清又问:“你说想嫁给我,是不是喜欢我的意思啊?”
江城阑怀疑他在明知故问,心里更是不悦,嘴硬道:“不是!”
砚慕清的小脸垮下来,道:“还是因为可怜我是吗?”
江城阑:“……”
她向来觉得砚慕清这人没脸没皮没脑子,可一直都是对自己的一切沾沾自喜,从来不会这么自卑的去思考问题。
江城阑恍然想起了母亲说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变得自卑。
她没有这样,但砚慕清却好像是这样的。
砚慕清垂着眸子,一副被扫地出门的小奶狗的样子,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被角。
江城阑轻咳一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要是没听到我也不会再说。”
“砚慕清,我也不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分明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这种人,但我这样脾气的人竟然允许你在我身边到现在。”
“我也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但是如果有人问我除了父母亲人,我最想见,最想共度余生的人是谁,那一定是你。”
“我想,或许这就是喜欢,只是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看见你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我一边想揍你一顿,一边又想抱抱你。”
“仔细想想,和你成婚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你又吵闹又烦人,但……也没有那么糟糕。”
砚慕清一开始还是脑袋清醒的,至少在江城阑强调‘这些话我只说一遍’的时候。
可是,等到“最想见,最想共度余生的人是谁”的时候,砚慕清的脑子已经开始发懵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而后又开始怀疑,她方才说的那个人是自己吗?
怎么办?好像没听清。
砚慕清瘪了瘪嘴儿,突然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这一下,让江城阑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你是不是疯了?”
砚慕清委委屈屈的说:“我……我刚才真的没听清,你再说一次,求求你了。”
江城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自己想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
她咬牙切齿地说:“我说过了,这些话只说一遍,别想让我重复!”
砚慕清却愁眉苦脸的说:“可是,都怪你,你不强调我还没有那么紧张的,都是你非要说只说一遍什么的,我一紧张……没听进去。”
江城阑:“……”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江城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一把按住砚慕清的后脑,亲了上去。
这下,什么都不用多说了,他要是再问,江城阑真的会揍他!
砚慕清瞪大了双眼,傻愣愣的被亲吻着。
直到身后一声巨响,吓得江城阑立刻跟他分开。
只见房门已经打开了,清吾正讪笑着趴在地上。
江城阑有些错愕和脸红,“干娘,您……这是在干什么?”
清吾总不能说自己是来偷听自己儿子和儿媳妇儿的对话的,只能讪笑着摸了摸鼻子,道:“哦哦,我……我刚才走到门口,被该死的石头绊了一跤,哈哈哈,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打搅你们了?你们继续,继续啊。”
说着,她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的掩上门出去了。
等到清吾走了,江城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问道:“干娘,是不是……”
“都看到了。”砚慕清补充道,“我娘亲总喜欢干听墙角的事儿,她肯定早就躲在门外了,说……说不准,现在还在外面。”
砚慕清抿了抿嘴唇,感觉唇瓣上还有方才江城阑吻他的香甜味。
江城阑揉了揉脑门儿,压低声音问:“怎么办?”
砚慕清小心翼翼地瞄她,“反正都要成婚的,没关系吧?”
江城阑抬眸看他,他倒想得开。
“算了,反正,我今日要说的都说了,你该明白的……现在也明白了。不准再折腾,不准再胡闹,你若高兴,往后还可以来军营。”江城阑说罢,站起身来就要走。
砚慕清再次拉住了她的手,“你再陪陪我嘛。”
江城阑沉默了片刻,道:“躺了几日了,身子都躺坏了,出去走走吧?”
少年连忙笑着点点头,握着江城阑的手也没松开,艰难的翻身下榻。
许久没有站立了,砚慕清站起来的时候,腿还有点软。
他半靠在江城阑身上,委屈地说道:“我好像不会走路了。”
江城阑无奈,“不会,只是太久没走了,我扶着你,别怕。”
两人开门出去的时候,江城阑隐约瞧见一抹青绿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干娘好像又在偷看了!
砚慕清也注意到了,小声说:“我娘她……就这样,你别生气。”
江城阑怎么可能会生干娘的气,只是有点尴尬和难为情。
她摇摇头,道:“无妨。”
江城阑扶着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砚慕清就有点受不了了,他嚷嚷道:“累了,我想坐下来休息。”
两人在凉亭里坐下,砚慕清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地叫。
他按了按肚子,倒是没有尴尬,十分坦诚地说:“我饿了,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不动还好,一走动,都开始饿了。”
江城阑站起身来,道:“那我去给你弄些东西来吃。”
还没等她转身,凉亭的小桌子上就出现了一个木制的食盒。
江城阑和砚慕清都愣了愣。
江城阑回头往方才那青绿色身影一闪而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一抹衣摆。
“她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砚慕清小声问道。
江城阑尴尬的点点头,“是有点。”
下一刻,更让江城阑尴尬到脚趾抠地的事情发生了。
砚慕清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娘亲,你别太过分了,快点走开,不然城阑要生气了。”
江城阑:“……”
这一声不喊还好,喊了更让江城阑想当场去世。
清吾尴尬的从墙角走出来,讪笑着摸着鼻子,道:“我……我就是来送饭的,方才,有东西掉了,我正在找,刚好听到你们说饿了,就……额……先把食盒给你们。”
砚慕清才不相信她这些说辞,问道:“那你的东西找到了吗?”
清吾怕打搅了两人,只好说:“找到了,找到了,我现在就走,这就走。”
眼看着清吾消失在院落的门口,江城阑总觉得不很安心,问道:“她真的走了吗?”
砚慕清小声道:“很难说。”
“娘亲!”砚慕清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周围寂静的没有半点声音。
砚慕清这才肯定的回复,“看样子,这次是真的走了。”
江城阑松了口气,“那就好。没想到干娘还有这样的嗜好,真是奇怪。”
少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都是因为我爹不常陪她,她太无聊了,总做这种事情。”
江城阑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自从这事后,两家都没有再提起婚事的事情,毕竟两个孩子要不要在一起,也不是一纸婚约能决定了的。
倒是清吾越发有了兴致,甚至带着江七白一起八卦两个孩子的情况。
自从江城阑坦白了想法,砚慕清也回到了军营,仍旧帮江城阑处理账目。
不同的是,他开始得寸进尺的要求和江城阑在一张案台上办公。
江城阑倒也并不很是在意,一退再退的答应了。
可这仅仅是个开端,砚慕清的脸皮越来越厚,甚至在批阅着奏章的时候,会偷偷摸摸江城阑的手。
江城阑皱了皱眉,“不准胡闹,认真点。”
少年憋屈的哦了一声,把手收回去了。
可这样的事,有了头一回就会有第二回。
砚慕清时常趁着江城阑不注意就要拉拉小手。
满满的,江城阑也懒得同他计较,更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总是掰扯。
于是乎,事情演变成了砚慕清批奏章的时候,一定要牵着江城阑的手。
好在这屋子里也没有旁人,江城阑虽然觉得难为情,但也不是很排斥砚慕清的触碰。
两人逐渐达成了某种默契,好像是约定俗成的可以牵手。
越发的,砚慕清也不满足于牵手手了,还趁着没人的时候,要个亲亲。
牵手什么的,江城阑倒也忍了,反正俩人以前也没少牵。
可亲吻,总归是太亲密了。
江城阑不答应,砚慕清就哭。
江城阑生气,砚慕清还哭!
连江城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迷迷糊糊的就答应了。
有了前车之鉴,砚慕清又开始他的迂回战术,满满的连亲亲也变成习以为常的事儿了。
这阵子,军营里要开始集中操练了。
是以,江城阑最近都在忙那边的事情,也没有时间来陪一陪砚慕清。
砚慕清作天作地的跟江城阑闹一通,又无法无天的跟他爹闹了一通。
最后,爱子如命的砚尘珏不得不出面另外安排了人来接替江城阑。
虽然妖王陛下并没有明说,可谁能看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光是江城阑,军营中原本就对江城阑的严格管束,对她有些意见的家伙们也都以此为由,明里暗里的说三道四。
江城阑向来活得堂堂正正,从来没有半点出格的举动,她所有的例外都是给了砚慕清。
从小到大没有被戳过脊梁骨的江城阑,终于在这件事上爆发了。
她几乎是冲去的砚慕清寝殿,一进门砚慕清还笑嘻嘻的问她,“城阑,你怎么来了?”
江城阑一脸的铁青,俨然不是来跟他卿卿我我的。
砚慕清没有意识到问题地严重性,竟然还沾沾自喜地说:“我爹爹有安排人接你的位置吧?这样你就不用在外面……”
话还没说完,江城阑一个箭步冲上来,反手把砚慕清按在桌子上。
江城阑已经怒不可遏,“砚慕清,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替我的事情做主?”
砚慕清的手臂被她折在背后,疼的眼尾都红了起来,“疼,你干什么呀,快放开我,好疼啊!”
少年的呼喊声带着委屈和难过,可这一回江城阑没有心疼他,反而更加用力的压了下。
砚慕清疼的立刻喊出声来,眼泪也跟着啪嗒啪嗒往下掉。
番外——小作精和高冷怪14
江城阑一瞧见那如泉水般的眼泪润湿了桌子,心里便是再怎么有气也软了几分。
她松了手,但态度没有松懈,“以后我的事,你不准插手,若是你以为我对你有感情就可以任你为所欲为,什么都要顺从听命于你,最好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城阑离开的时候,砚慕清还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甚至连一句质问的话都说不出来。
当砚慕清委屈着把这件事的始末告诉了清吾之后,清吾顿时气得手都抖了,她猛地一拍桌子,喝道:“砚尘珏!”
砚尘珏灰溜溜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垂着脑袋。
父子俩的举动如出一辙,都不敢说话了。
清吾气道:“他是个孩子,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砚尘珏低声道歉:“对不起,清姐姐,我……我知道错了。”
清吾又拍了两下桌子,“错了错了!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你告诉我,怎么收场?”
砚尘珏抿了抿唇,小声说:“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他刚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去看清吾,就被对方一个想杀人的眼神瞪了回去。
砚尘珏轻咳一声,道:“清姐姐先别生气,这事儿总有补救的办法不是?我现在恢复她的职位就是了,我马上,马上去办。”
清吾气得心口一阵起伏。
她真不知道这对父子俩怎么想的,江城阑是个活生生的人,哪怕是寻常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管束,更别说是一个高傲的人!
清吾简直不敢想象,当时的江城阑有多生气。
砚尘珏赶紧给她倒了杯水,“先喝口水,别气坏了身子。”
砚慕清小声说:“娘亲,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我只是想让城阑多陪陪我,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不怪爹爹,是我求着爹爹的,娘亲不要生爹爹的气。”
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啪哒啪嗒的往下掉。
清吾无奈的拉过砚慕清的手,道:“你呀你,这次是真的太过分了,她是你喜欢的人,你第一个要学的就是尊重她。我知道你性子如此,但粘人也要有个分寸,你这样只怕是把人越推越远了。”
少年轻轻的点点头,瘪着嘴,一抽一抽的说:“我知道了,娘亲。”
“还有你!”清吾的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怒意立刻就上来了,“砚尘珏,你如今多大年纪了?他如今又多大年纪了?你这么宠着他,迟早要把他宠坏了的。”
砚尘珏努着唇嘀嘀咕咕地说:“你方才还说他年纪小来着。”
清吾耳尖的听到了,顿时狠瞪他一眼,“你说什么?”
砚尘珏赶紧打哈哈,“没,我什么也没说,清姐姐,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道歉,我认错了。”
清吾无奈的摆摆手,“我真是受不了你们父子俩,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你现在,马上去把屁股擦干净。我可告诉你,要是城阑因此和言言再不来往,我可拿你是问!”
砚尘珏沉沉的应了一声,临走前还不悦地拍了下砚慕清的屁股,以示惩罚。
砚慕清抬起头来,对上清吾的眼睛,正要低下头去,却听她说:“别以为我训斥了你爹爹,这事儿就跟你没关系了,你……去江家道歉去。”
少年半天没有动作。
清吾怒道:“想挨揍是不是?”
少年摇了摇头,道:“我……我怕她不想看见我,我害怕。”
清吾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跟他说:“言言,你是个男子汉,娘亲以前怎么教你的?做错了事,要勇于承担责任,害怕就可以不负责任了吗?”
少年低声回答,“不可以。”
清吾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把前两日你爹带回来的玉珊瑚送过去,好好跟城阑道歉,保证以后不会这么做了,听到了没?”
砚慕清沉默了片刻,才终于点点头。
一大一小都走了,清吾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一个两个的都不让她省心。
砚慕清碰着玉珊瑚到江家,正巧遇上江城阑要出门。
两人打了个照面,他才恍然间想起来,他娘让他爹去解决事情,这会儿应该是要叫江城阑去大殿的。
方才太着急了,什么也没想就跑了过来,这下可怎么是好?
砚慕清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一句话来,便听到江城阑说:“有事吗?”
少年愣了一瞬,点点头,道:“我……我是来道歉的,我……”
他结结巴巴地连声音都在发颤。
江城阑却淡然地说道:“嗯,妖王陛下召见我,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砚慕清垂着脑袋点点头,道:“我就在这里等你。”
江城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其实,在妖王陛下命人来传话召见的时候,江城阑已经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如今又遇上了砚慕清,想来应该是干娘的授意。
江城阑在大殿待了不久,因为原本也只是给江城阑授命原来的职位,没什么其他的事情。
很快,江城阑就从大殿回来了。
可江城阑没想到砚慕清所谓的‘我就在这里等你’的意思,竟然是就站在门口等她。
江城阑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怎么不进去等?”
砚慕清咬了下嘴唇,道:“我是来道歉的,应该受点惩罚,在这里等,最好不过。”
这副乖乖认错的模样,倒是让人心里舒坦了不少。
江城阑点点头,道:“走吧,跟我进去说话。”
少年跟在江城阑身后,亦步亦趋,跟个小跟屁虫似的。
进了屋,江城阑才问他,“手里拿的什么?”
砚慕清愣了下,道:“玉珊瑚,我娘让我带过来的,给你赔礼道歉。”
江城阑一向不喜欢玉制的挂件和精致的饰品,自然玉珊瑚这种东西也不会让她喜欢。
但砚慕清送来的什么不紧要,要紧的是他要明白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砚慕清放下东西,灰溜溜的站在一旁,“娘亲已经跟我说了这件事的严重性,我……我之前不知道,但我现在记住了。我以后……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其实,那日冲他发了一通火儿,回来之后江城阑就后悔了。
他心思单纯,哪里能想得了那么多事情?
对他,就该像对待一个小孩子那般,要更耐心些教导,而不是……一股脑儿的发脾气。
江城阑拉过他的手,叫那人靠近她几分。
“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不该对你发火。”她如是说。
砚慕清被她说得鼻子酸酸的,眼看又要哭了,但生生地被他憋了回去,没掉下眼泪来。
江城阑问:“有没有生我的气?”
少年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又立刻后知后觉地摇摇头。
江城阑无奈的笑了笑,“对不起,我下次会好好跟你说的,别生我的气。”
砚慕清点点头,“嗯,我不生气,城阑也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已经不生气了,你不是已经想办法补救了吗?方才妖王陛下已经恢复我的职位了。”她说着,抚了抚少年光滑的脸颊。
砚慕清垂着脑袋,心虚的说:“是娘亲补救的。”
江城阑见他如此坦率,不由得勾起了唇角,问:“那你知错了吗?”
少年连忙点头。
“会改吗?”
少年再次点头。
江城阑满意的笑笑,“很好,言言很乖。”
虽然这话有拿他当小孩子的嫌疑,但是砚慕清听了还是很高兴。
他握着江城阑的手,试探性地提议,“城阑,我们……成婚吧?”
“……”
江城阑被他这突然的转折惊到了,有些不可置信,“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砚慕清抓着江城阑的手指,小声说:“如果成婚了的话,你每天都会陪我了,这样……我就不会总觉得你陪伴我少了,也不会……想那些歪点子了。”
江城阑沉默了。
她是觉得如果成婚的话,对方应该是砚慕清。
可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且不说,她还没弄明白自己对砚慕清到底是不是喜欢,单单是想想要和母亲一样相夫教子,她就有点慌张。
“这个……还是以后再说吧!”江城阑想抽回手,但却被砚慕清死死的抓着。
少年立刻紧张了起来,“我不是逼你现在非跟我成婚不可,我只是提议。你不想这么早成婚就不成了,你别……别松开我的手。”
江城阑垂眸,道:“倒也不是不想和你成婚,只是我还没想好,这太突然了。”
砚慕清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只是想你多陪陪我。你知道……军营里那么多男人,你这么漂亮,我担心也是理所应当的。若是一个不留神,你被别人抢走了,我都要哭死了。”
江城阑无奈的笑了笑,“你这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放心,军营里没人对我有别的心思,他们怕我还来不及。”
说着,她伸手戳了戳砚慕清的眉心。
虽然但是,在感情里的人,难免有这种顾虑的嘛!
砚慕清小声问:“难道你就不怕我被别人抢走吗?也有很多人喜欢我的。”
江城阑抬眸和他对视,那人立刻改口,道:“我也只是打个比方,你……有没有想过?”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只是砚慕清这小子的性格,实在不像是招人喜欢的类型。
莫名的,江城阑脑海中再次想起从前干娘说过的话,笨蛋美人很受欢迎。
细细想来,砚慕清这么笨,似乎也真的挺可爱的。
可江城阑是亲眼见识过砚慕清对女妖们的发言。
曾经有女妖同砚慕清搭话,“殿下,这是我方才从山上采的果子,您要不要尝尝看?”
砚慕清淡淡的看了一眼果子,皱着眉头说道:“你这果子都没洗,要给谁吃啊?”
那女妖面露难色,道:“殿下若是想吃,我这就去给殿下洗了。”
砚慕清却不领情的说道:“我没工夫等你。”
这样的一个人,就算再漂亮,再笨,应该也不会受欢迎的吧?
砚慕清没等到江城阑的回答,继续追问,“在你心里,我就是没人要的小笨蛋是不是?”
江城阑心道:还挺有自知之明。
砚慕清见她面带笑意,更不高兴了,“哼,我不理你了!”
他早忘了自己原本是来道歉的,这会儿一生气起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就走。
为了向表达自己很有魅力,砚慕清在半个月后,趁着他娘生辰的那一日,江城阑也在场的情况下,故意和前来赴宴的姑娘们多说了几句话。
砚慕清一贯是个嘴下不留情的,是以,整个妖族都没什么人愿意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难得今日小殿下一副很有兴致的模样,能姑娘们说说笑笑,众人自然喜不自胜。
清吾瞧着自家儿子那蠢样儿,扶着砚尘珏的手臂,道:“让我缓一缓,你儿子又开始没事找事了。”
砚尘珏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道:“是挺傻的,即便要让人吃醋,他这样也有点太浮夸了。”
砚慕清自以为自己把目的掩饰得很好,可那哭笑不得的模样,好像是被人逼迫着似的。
他戏演的拙劣,清吾干脆不去看他,生怕那小子给她丢了脸。
自然,江城阑也很难注意不到砚慕清。
那小子生的貌美,随便往哪里一站就是吸引人注意力的那一个。
只是今日,他吸引江城阑注意的地方倒不是美貌,而是围在他身边的那一圈姑娘。
她注意到少年时不时的瞥向她,正偷偷注意着她这边的动向。
江城阑在心里不住的摇头,想着这小子真是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既然他想让她生气,她就要看看自己不生气的话,他能坚持多久。
于是乎,江城阑干脆坐下来,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睁睁地看着那边。
感觉到江城阑的注视,砚慕清便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更加卖力的表演起来。
有人问他,“殿下,您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是不是生病了?”
砚慕清咬了咬牙,把那句‘你才生病了,你全家都生病了’的话咽了下去,只是怪模怪样的笑着,“是吗?可能吧!”
番外——小作精和高冷怪15
令砚慕清没想到的是,那姑娘竟然关切似的伸手来探砚慕清的额头。
若非砚慕清这会儿一门心思都在一旁坐着的江城阑身上,绝对不可能让那姑娘得手。
被人贴上额头的那一刹,砚慕清一下子就恼了。
正想发火儿,突然一只手先他一步握住了那姑娘的手腕。
砚慕清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对上了江城阑皱眉的脸。
方才被摸了额头的气恼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城阑好霸气!
几个姑娘一见正主过来,便立刻打哈哈的走了。
唯独被江城阑攥住了手腕的那一个走不了,只能尴尬的冲江城阑笑笑,道:“殿下好像生病了,我方才也是……也是关心殿下,江副将不要误会。”
江城阑方才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随即轻轻点了点头,道:“嗯,只是言言不太喜欢别人碰触,姑娘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说着,她松开了手。
这句话说得很妙,看似只是提醒,又像是在宣告主权。
这样的场面对砚慕清很受用,瞧着江城阑疑似吃醋了的模样,砚慕清心里美滋滋的。
姑娘识趣儿的走了,只剩下砚慕清和江城阑两个人。
砚慕清小声问她,“你是不是生气了?”
江城阑脸上看不出半点儿怒色,也看不出喜色。
若是平日里,砚慕清真的会觉得她就是这副表情,不是生气。
可今日是清吾的生辰,江城阑对她这个干娘,比对自己亲娘还上心。
是以,她原本是该高兴的,至于现在……没有高兴的神色便等于不高兴!
只不过……砚慕清猜她大抵是不会承认的。
“不是!”
果不其然!
砚慕清还想追问,江城阑已经转身要走。
少年赶紧跟上她的脚步,“你去哪儿呀?我跟你一起去。”
江城阑没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看他,只说:“这里吵闹,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一会儿。”
事实上,江城阑也没想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分明心里清楚,砚慕清会跟那几个姑娘说话,是别有目的的。
一开始心知肚明,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是……可是瞧见有人触碰砚慕清,她心里跟横了一根刺似的,难受极了。
江城阑也不知情自己怎么会这样,但心里乱糟糟的叫她没办法思考。
因而,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是怎么回事。
砚慕清哦了一声,继续跟着她,“这里是有点吵,我跟你一起去,陪你说说话?”
“不用。”江城阑十分严肃的拒绝。
砚慕清心里一顿,想着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她真的生气了?
少年瘪了瘪嘴巴,小声道:“我以后不这样就是了,你别生我的气嘛。”
他扯着江城阑的手臂,一晃一晃的摇着。
江城阑被他磨得停下脚步,回头淡然的看他,“我没生气,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少年愣住了,片刻才难为情的垂下眸子,“你都知道呀?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蠢了,不想看见我?”
江城阑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有点想不明白的事情,先让我想一想。”
砚慕清却没有松手,“你要想什么?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江城阑没反应过来,“反悔什么?”
砚慕清一把甩开她的手,气呼呼地背过身去,“反悔继续和我保持婚约。”
江城阑有些哑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呆愣愣的看他。
少年以为她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心里更加难受。
“我知道,从上次的那件事开始,你就一直生我的气。因为我不考虑你的感受,你觉得我是个坏蛋。”砚慕清说着说着声音都有些沙哑哽咽,“我都跟你道过歉了,你明明也说原谅我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心里记仇?”
“我不……”
江城阑话还没说利索,就被砚慕清打断了,“我用不着你教训我!”
“……”她没想教训他,只是想把话说明白。
可砚慕清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埋怨,“今天也是,看着我为了让你吃醋,跟别人亲亲密密,你只当是看戏是不是?我对你来说,根本一点也不重要。你还愿意和我保持婚约,只是因为可怜我!”
“言言!”江城阑见他越说越偏,觉得有必要把人扯回来。
这一声像是训斥,让砚慕清更加委屈,干脆气呼呼地跑了。
可没跑两步,就被江城阑撵上来了。
她一手抓住砚慕清的手腕,一把按着他的腰,立刻叫那人动弹不得。
砚慕清扭了几下,像是挣扎,又像是在耍小性子。
江城阑无奈的叹了口气,怕他再闹,干脆给出结论,“我吃醋了。”
砚慕清:“……”
少年呆愣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你吃醋了?”
这样的话,江城阑绝对不想说第二次,她缄口不言,只是点了点头。
方才还眼泪汪汪的一双眼睛,这会儿又立刻亮晶晶的了。
江城阑心里更加无奈,又觉得少年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喜怒交加的模样很可爱。
她揉了揉砚慕清的脸颊,擦了擦他眼尾还沾染的湿润,道:“不闹了?”
少年立刻点头,像个小奶狗似的讨好,眼睛笑得弯弯的,“不闹了。”
也是从这日开始,江城阑开始认真的去想,是不是只是因为自己太迟钝了,事实上自己也是喜欢砚慕清的。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江城阑开始埋头于书本。
书中的爱情故事都让江城阑觉得既矫情又别扭,怎么都不自在。
江城阑虽然不喜欢,但也只能把自己设身处地的带入其中,而后去想,那些亲密的举动除了砚慕清,似乎她不愿意跟任何人做。
一个月后,江城阑得出了一个结论,她似乎也许大概可能……真的喜欢砚慕清!
江城阑想把自己的这个结论告诉砚慕清,可这几日他不在妖族。
前阵子仙门魁首选拔,这几日庆贺,便差人来妖族请妖王前去。
砚尘珏自然是没有那种闲工夫的,于是便推给了砚慕清。
江城阑其实没想明白,为什么一向懒懒散散的砚慕清会答应这样的事。
砚慕清来告别的时候,江城阑也问了他。
少年只是别别扭扭的挠挠头,说:“等我回来再跟你说。”
江城阑无奈,搞得神神秘秘的。
如今,她倒是也有一个可以让他高兴一下的消息了。
莫名的,江城阑竟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原本预计的日子,砚慕清没有回来。
他临行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回来的那一日要江城阑在妖族境外等他。
江城阑起了个大早,把要处理的事务都尽快弄完,便去了妖族边境。
从晌午一直等到黄昏,砚慕清一直没有回来。
江城阑心里生出一股子忧虑,担心他是不是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来,就有点控制不住。
她立刻返回妖王宫,向干娘询问砚慕清的情况。
清吾神色有些不自然,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样。
江城阑看出了异样,问道:“干娘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清吾摸了摸鼻尖儿,道:“这个……城阑你不必担心,言言他没事的,只是……有点事情耽搁了,过两日,再过两日,我保证他会平安无恙的回来的。”
尽管江城阑很清楚,干娘绝对不会允许任何砚慕清会受伤的可能性存在,但她心里难免的不安。
清吾劝了她好一阵儿,才让她压制住心里那股子想要追去仙门一探究竟的想法。
江城阑心不在焉的回家,饭桌上,父亲问她:“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说了一句,“没什么。”
江铭昀也没有追问,只是对江七白说道:“这几日,妖王不在妖族,我要帮着处理的事情多,明日开始可能回来吃饭的晚,不必等我。”
江七白点点头,也不跟他客气,只说:“我给你留菜,你回来了……吃一些再睡。”
瞧着温柔贤惠的妻子,江铭昀觉得自己再苦再累也值得了。
可在一旁沉默扒饭的江城阑却放下了筷子,“妖王陛下不在妖族?他去哪里了?”
江铭昀皱了皱眉,严肃道:“城阑,父亲从前同你说过什么?”
虽然江铭昀和清吾交好,这十几年来,和砚尘珏的关系也好了不少。
可他始终是个有原则的,认为君臣有别。
即便是关系再好,也不能因为交情坏了尊卑。
江城阑沉默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打听这些事情,但是自己控制不住想知道一些有关砚慕清的情况。
如果妖王陛下是为了砚慕清离开的,那他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那人那么黏她,恨不得日日都缠着她。
如今前去仙门已经半个月了。
他没有提早回来已经不正常,更别说……还拖延了。
江七白自是知道江城阑心里想的是什么,也替她说话,“今日原本……言言该回来的,城阑没等到他,自然是着急的,你莫要怪她。”
江铭昀点了点头,道:“具体的我也不很清楚,只知道是去凡间了。”
单单是妖王陛下去了凡间已经够让江城阑心下忧虑。
若是砚慕清没出事,妖王陛下何至于亲自去?
江城阑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道:“我吃好了,先回屋了。”
她眼前有些发黑,脚步都有些发虚。
江城阑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冷静下来,可心里却怎么也没办法冷静。
于是乎,她做了这辈子唯一一次不顾身份的出格行为。
江城阑拿着令牌连夜出了妖族,往仙门而去。
从江城阑进入军营的第一日起,一次也没有因为私事擅自离开。
这一次是例外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御剑而行,天亮之后便到了魁首所在的瑶山。
可到了之后,江城阑从山门守卫口中得知,仙门魁首的庆典早已经在半月之前结束,并没有连贺的情况。
江城阑心头一颤,如果说庆典在半个月前已经结束,那么砚慕清怎么可能因此没有回去?
第一个在江城阑脑海中冒出来的念头就是……仙门控制了妖王的独子。
为了一探究竟,江城阑只能先行离开,而后调转方向,悄悄从后门跳上了屋顶,借机打探。
可令人意外的是,仙门中一片祥和的气氛,并没有任何古怪或者动向。
江城阑心想,既然妖王陛下已经得到了消息,自然不会让关押了他儿子的仙门平平静静。
她知道自己是找错了方向。
可,这个念头更让江城阑心中不安。
若是砚慕清不在这里,那他会在哪里?
任何危险的情况都一股脑儿的在江城阑心里涌现,闹得她心力交瘁。
江城阑再次从大门求见,这一次拿出了妖族的令牌。
守卫倒是很客气的请她进去。
一刻钟后,江城阑见到了那位仙门魁首。
如今的妖族已经今非昔比,仗着强大的势力,足以让仙门畏惧。
哪怕是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副将,也有资格和魁首一见。
江城阑说明了来意。
魁首如是说道:“砚小殿下半月前是来过此处,庆典结束后,原本也是有意留他住上几日,但他说还有急事便匆匆离去了。”
江城阑沉默了片刻,问道:“门主可知,他去了何处?”
对方摇了摇头,片刻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道:“似乎听他说起过,要去南边的无妄山。”
“无妄山?”江城阑皱了皱眉,对这地方并不很了解。
魁首只是点了点头,道:“其余的我便不得而知了。”
江城阑道了谢,又询问了无妄山的方位,便急忙赶往无妄山。
无妄山是座黄山,山头上空荡荡的,连一棵树都不生。
山顶上有一处凹陷,长年累月的积攒了一汪池水。
江城阑不知该从何找起,便干脆先去寒池一探究竟。
到达山顶,江城阑居高临下的望着下面的寒池,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唯独池水上方有一层白白的寒气。
沿着寒池巡视了一周,江城阑找到了一处洞穴。
她飞身而下,来到洞穴外。
番外——小作精和高冷怪16
正要往里走,却感觉到周围有一层深厚的结界。
江城阑结印施法,正想破除结界,便由一人灵光一闪,现身在她面前。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一脸凝重的砚尘珏!
砚尘珏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江城阑大惊失色,连忙单膝跪地,“陛下,我……我只是……”
她结结巴巴地不知道从何解释。
事实上,她根本没办法解释,毕竟自己是偷跑出来的,甚至将自己的责任置身事外。
好在砚尘珏并没有为难她,只是淡淡地说:“行了,起来吧,跟我进去。”
江城阑松了口气,连忙起身,跟着砚尘珏走了进去。
山洞中灯火通明,十分光亮,定然是有人停留长久。
江城阑心想,定然是砚慕清在这里。
果不其然,等到江城阑跟着砚尘珏进入洞穴深处,便瞧见一方冰雕的卧榻,而那卧榻上正躺着一个散发的少年。
江城阑甚至顾不上妖王陛下还在场便立刻冲过了过去。
她紧张地握住砚慕清的手,轻声唤他,“言言?言言?”
少年的眉头紧了紧,但却没有醒过来。
砚尘珏低声道:“你莫要喊他,这样只会乱了他的心智。”
江城阑回头看了他一眼,便立刻绷紧了嘴唇。
她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又怕自己一出声,便搅扰了砚慕清。
砚尘珏解释说:“他在寒池中斩杀噬寒兽,受了反噬,此刻魂魄入了虚无,正和噬寒兽的亡魂缠斗。你可以在这里陪着他,但尽量不要让他分神,否则……只怕会让他有去无回。”
江城阑点了点头,没再开口讲一句话。
砚慕清在虚无里的这一场恶仗已经打了五日,早已经疲惫不堪,隐约听到了江城阑的声音,让他重新振奋。
可那声音只响了一瞬,让砚慕清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有江城阑在旁守着,砚尘珏嘱咐了几句,“他既然能凭一己之力斩杀噬寒兽,那么它的亡魂也不过是在做垂死挣扎,你不必担心。只是,他魂魄无恙,但身体虚弱,你留在这里,每日给他输送灵力,供养他的身体,想必不过三日,他就会醒过来的。”
江城阑点点头,都记在了心里。
该说的都说了,也没有必要这么多人在这里守着,砚尘珏便回妖族去了。
这三日,江城阑精心的照料着砚慕清,看着少年偶尔会皱一皱的眉头,江城阑紧紧握着他的手。
一想到他独身战斗,江城阑心里的担忧和牵挂就抑制不住。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和砚慕清说,但又什么都不敢说。
第三日的黄昏,砚慕清醒了过来。
一睁眼,他瞧见趴在他腰腹间的江城阑,沉沉的叹了一声,“怎么还没醒过来?”
几日没有开口讲话,少年的声音十分沙哑。
听到声响的江城阑悠悠醒来,惊喜的问道:“你醒了?”
砚慕清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儿,瘪了瘪嘴儿,道:“也就梦里你才能对我这么笑。”
江城阑怔愣住了,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正想告诉他,他不是在做梦。
那人就先她一步开口,“反正是我自己的梦,我想怎么样都可以吧?”
他像是在跟江城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很快,他就付诸行动了。
砚慕清坐起身来,但由于长时间躺在冰榻上,后背有些僵硬。
他揉了揉后腰,道:“怎么做个梦,感觉还这么真实?讨厌!”
说罢,少年把视线转向了江城阑,顿时撅起了嘴巴,道:“你看什么看?还不过来给我亲一口?”
江城阑眉头一紧,正想说点什么,那人已经熊抱了上来,亲亲热热地亲上来。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头一回了,江城阑倒也并没有觉得不自在,只是觉得和以往有些不同。
等到江城阑意识到的时候,那人已经摸到了不该摸的位置。
江城阑一只手攥住那人不安分的手腕,另一只手捏着他下颚,把他的脸控制在距离自己一尺的位置。
砚慕清一脸的不悦,“反了你了,在梦里还不听话!”
说罢,那人竟然还起手来,趁着江城阑不留神,已经把人反手按在卧榻上。
江城阑皱眉挣扎了几下,怒道:“砚慕清!你疯了吗?”
砚慕清俨然还没有意识到状况,反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我为了早点和你成婚,连命都快丢了,你给我摸一下怎么了?更何况,这还是在梦里。”
似乎是训斥,可语气里又带了点委屈。
江城阑怔了怔,想指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只道:“不是做梦,先松开我。”
少年似乎不信,毕竟……如果现在不是在做梦的话,江城阑肯定已经揍他了。
“怎么证明?”虽然砚慕清不相信,但还是松开了手。
江城阑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她皱着眉揉了揉手腕,道:“你想怎么证明?”
证明一个人不是在做梦?
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超出了江城阑对幼稚的认知,她只是无奈的问。
砚慕清却笑嘻嘻地说:“你现在过来亲我一下,我就相信你。”
“……”
江城阑总觉得他是故意在占便宜,但一想到方才他说的那些话,心里有点松动。
她心理建设了良久,还是凑过来,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
少年愣愣的僵坐着。
江城阑则是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砚慕清的强烈要求和百般撒泼,亲亲这回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一直以来,都是砚慕清缠着磨着要亲她的,江城阑倒是极少主动亲他。
被亲的少年轻叹一声,“果然是在做梦!”
江城阑无奈,在他腰上捏了一把,少年疼的龇牙咧嘴。
她问:“疼吗?”
砚慕清都快疼哭了。
倒也怪了,和噬寒兽打斗的时候,受了伤,比这痛上几十甚至几百倍,砚慕清也没觉得有那么疼。
可就是江城阑这一下,甚至没用多少力道,他的眼眶都红了。
江城阑揉揉他的脸颊,“别哭,我让你捏回来。”
砚慕清轻哼了一声,道:“我才没有那么幼稚呢!”
“……”
江城阑心想,你的幼稚程度堪比三岁孩童。
诚然,她没有真的这么说,只是搂着砚慕清的肩膀,道:“好了,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砚慕清把身子转向一边,赌气着说:“我不要告诉你!”
难得的,经历了这次的事情,江城阑对他的耐心多了不少。
她一条腿跨上卧榻,从背后抱住了少年的身子。
那人身子僵了僵,低声嘀咕道:“还说不是做梦,你都没怎么抱过我。”
江城阑怔了怔,脑袋飞速旋转,似乎……还真没怎么有过。
“对不起。”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在砚慕清心头上扫了下。
少年眸子微颤,道:“你怎么……又跟我道歉?”
江城阑抱着他,脸颊贴着他脖子,“是我不好,委屈了你,言言,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砚慕清晃了晃脑袋,道:“我才没有怪你,我……我没那么小气。”
这话似乎没有什么,可就是让江城阑听了心里一涩,只觉得心中的亏欠更大了些。
她不明心意,对他没有用心。
但他却……没有怪她。
江城阑抱着他的手收的更紧了,“我喜欢你,言言。”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砚慕清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砚慕清不敢置信的问她。
江城阑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跟自己的内心作斗争似的,坚定地说:“我喜欢你,我现在才知道,会不会太晚了?”
砚慕清连忙转过身来,面对着她,一双狐狸眸子红红的,像是要哭了。
“你怎么……你怎么还哭了?”江城阑有些无措地问。
砚慕清胡乱的蹭了蹭眼尾,问:“你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江城阑笑了下,捏了捏他的脸,道:“我说,我喜欢你,言言。”
少年瘪了瘪嘴儿,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吗?”
江城阑一贯不爱说这些酸溜溜的话,从前也说过类似‘这种话,我只说这一次’的话。
可此刻的她却摇了摇头,道:“不是最后一次,你想听多少次,我就说多少次给你听。”
正当少年想让她再多说几次,江城阑意识到了不妥,改口道:“也不能让我一直说,每日……一次。”
果然,少年的脸一下子不高兴了起来。
其实,若是方才江城阑没有说想听多少次都说的话,砚慕清也会满足于每日听一次,可是有了先例,他自然是不乐意的。
砚慕清可怜兮兮的求她,“三次行不行?”
江城阑想拒绝,让他不要太过分,可一瞧见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正眼巴巴的祈求,她便不忍心拒绝了。
“好吧!”江城阑答应了下来。
砚慕清连忙行使自己的权力,“那你现在再说三……不,再说一次,我要一次一次听,多高兴一会儿。”
江城阑无奈的笑了笑,道:“但在那之前,你先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是去参加庆宴的吗?”
砚慕清别别扭扭的垂下了头,摆弄着手指,道:“本来……本来是去参加庆宴的,但是……我还有别的事情。”
“什么别的事情,给我说清楚。”
这若是在以前,江城阑怕是早就受不了他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
但此刻,她很有耐心,等着他和盘托出。
砚慕清只好实话实说:“我想早点娶你,可是……爹爹说,要想让他赐婚,就得先继承妖王之位。但我现在的修为,难以堪当大任。爹爹就让我来这里,把他困了多年的噬寒兽杀掉。噬寒兽身上的寒气,和与之战斗会提升我的修为,等我杀了他,再取它的心脏吃下去,修为就可大增。”
江城阑也猜测到了些许,但没有这么完整。
她无奈的看了眼少年,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责怪他还是安抚他。
砚慕清也感觉到了,低垂着眼眸,小声说:“我知道我没有事先跟你说,是我的不对,我……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现在是多少有点害怕的。
毕竟,方才江城阑才承认了喜欢他,现在会不会因为生他的气,就后悔了?
江城阑揉了揉少年软软的头发,道:“我没生气,但是下次真的不准这样了。不管什么事,要先和我商量。更何况……”
她顿了顿,深吸了口气,“你想和我成婚,不必妖王陛下的赐婚。”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砚慕清却有些呆愣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说:“我也是想尽快娶你,我想和你有更多时间相处,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名正言顺。”
江城阑无奈的揉了下眉心,道:“我的意思是……你想娶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会答应,不需要别人来命令。”
砚慕清愣了好一会儿,惊喜的问:“真的吗?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江城阑点了点头,算是承诺。
可她忘了,砚慕清是个没皮没脸的,竟干脆说:“那明日,今日,我们现在就成婚。”
“……”江城阑有些后悔说了那样的话。
看样子,以后跟砚慕清说话之前,得先考量过才行,不然,按照这小子的脑回路,她早晚把自己卖了。
江城阑拍了下他的脑门儿,“你疯了吗?现在成婚,在这个鬼地方?”
少年四下打量了一番,自己还身处于山洞之中,周围除了石头,就是这座冰榻。
他这才觉得,这场合……似乎有些不妥,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回去之后就成婚,好不好?”
自己说出口的话,江城阑也不忍心在打击他一次,只好点了头,“回去后可以成婚,但是不准着急,明媒正娶,礼数要周到。”
砚慕清虽然觉得那些东西无所谓又繁琐,但江城阑是最注重名正言顺的。
他连忙点点头,答应:“好,我回去就告诉我娘,她肯定比我着急。”
江城阑无奈的笑了,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骗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