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章 给狐狸爪子剪指甲
可干都干了,后悔也没什么意义。
江铭昀打破山上结界的时候,清吾还真觉得这后生前途无量。
山上阴气很重,众修士的修为被损耗十分严重。
江铭昀带着十来个人就近在混沌山附近的仙门中驻扎。
说是让弟子们休养生息,可清吾能看出来,江铭昀这人有股傲气,此番前来未见得就只是为了救出这几个同门。
从清吾跟江铭昀说张明身死,他毫无反应就能知晓,他根本不在乎众人的死活,只是把这当成一个任务。
除此之外,于他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捉拿邪祟。
把众人托给仙门,也不过是甩掉拖油瓶罢了。
清吾觉得这个江铭昀很不简单,但这不关她的事。
混沌山地处偏僻,混沌仙门的规模也并不怎么大,大约只有百来人,不似华光门足有千人。
这样的小门派,难免有不可避免的麻烦,就是……客房并不多。
好在男修们很有眼色,愿意两人同住一间,才能让清吾免于和程安逸一间屋子的尴尬。
自然矫情又麻烦的砚尘烬,也要自己住一间才行。
分配好了房间,清吾问混沌门的弟子借了把小刀。
把砚尘烬送回屋里,清吾道:“爪子伸出来。”
小狐狸不情不愿地把小爪子塞到清吾手里,任由清吾一根一根的削掉他尖锐的指甲。
清吾一面削,一面道:“看你以后还能不能随便挠人!”
小狐狸垂着眸子,“你把我的指甲都削没了,我遇上危险怎么自保?”
听他这么说,清吾莫名的想起方才野狼出现的时候,这只小小的狐狸不顾安危的挡在她面前。
清吾心想,你哪有什么自保的能力?不添乱就不错了。
她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我保护你,行不行?”
小狐狸眯着眼睛,哼了一声,“我才不信你。”
清吾笑了笑,“我何时骗过你,你怎么总不信我?”
骗了,而且,骗了很多次。
你以前也说过,会一辈子保护我的。
你还说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可你骗了我,轻而易举的丢下我,让我一个人度过了近六年。
清吾见他一副委屈的模样,轻声道:“我不骗你,我保证,要是遇上危险,我一定挡在你前头。”
就像你在山泉边,保护我那样,保护你。
修好了指甲,清吾便回屋去了。
砚尘烬见清吾离开,便幻化成人形,一双狭长的狐狸眸子盯着那扇关上的房门。
江铭昀安顿好了众人,果不其然独自上山去了。
清吾坐在窗前,看着外头一闪而过的白影。
虽然江铭昀是很出类拔萃,但清吾并不认为他能斗得过那女鬼。
那女鬼少说有几百年的功力,不是一般人能对抗的。
她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叹了声,“但愿他能活着回来吧!”
关上窗户的刹那,一个少年站在距离窗户不远的位置,贴着墙壁,眸子里带着猩红。
清吾一觉睡到天亮,能躺在卧榻上睡觉,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起身出去找点东西吃,正巧遇上赵锦英急匆匆地往江铭昀房间去。
瞧见清吾,赵锦英道:“路师妹,听说江师兄受了很重的伤,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
清吾有些意外,这个江铭昀还真有本事活着回来。
她点点头,跟上赵锦英。
一进江铭昀房间,床边已经簇拥了八九个人,围在江铭昀身侧乱作一团。
江铭昀几乎奄奄一息,倒在卧榻上,身上的白衣几乎被血染红了,脸上也有几条伤痕,把那张英俊的脸毁的彻底。
已经有人封住了江铭昀的筋脉,去请混沌门门主前来救治了。
都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清吾转身要出去,这才瞧见砚尘烬也来了,就站在她身后,一声不响,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清吾:“你什么时候来……哎……”
砚尘烬拉着她的手臂,把人拖出房间。
身子骨娇弱,力气真不小。
清吾身上穿着江铭昀的外衣,她自己都忘了,砚尘烬倒是注意到了,拉着她回屋去。
“你要去哪儿啊?”
砚尘烬不答,拉着她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便开始扯清吾的外衣。
清吾:“你扯我衣裳干嘛,松开,你疯了吗?”
少年拍开她的手,“这不是你的衣裳。”
“谁的不都一样?有的穿就不错了,你别跟我动手动脚的,你可别忘了,是因为谁,我衣裳缺了半边袖子。”清吾抱怨起来。
砚尘烬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道:“他的衣裳太长,你穿我的。”
“……”
他的衣裳长,你的就不长了?
你的不仅长,你比他的还长!!
砚尘烬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手指在衣袍上划了一道,裁掉了一段,“这回不长了,你穿我的。”
清吾狐疑的盯着他,“有什么区别?”
少年垂着眸子沉默了片刻,道:“不一样,我的给你,算是赔罪;你穿他的,是受人恩惠,不一样。”
说的倒也有点儿道理。
清吾脱下外衣,被砚尘烬一把夺过去,“我帮你还给他。”
“……”
这小子怎么如此积极?总觉得怪怪的。
清吾道:“都被我穿过了,好歹洗一下还给人家吧!”
见她伸手要来拿衣裳,砚尘烬连忙举高了,不给她碰,“我来洗,当是跟你道歉,你就……不准再生我的气了,行吗?”
清吾早就不生气了,浅笑着点点头。
晌午时分,混沌门的弟子来送了些吃的,正好赵锦英来了,两人便把吃食摆在院子的凉亭桌上,一起吃。
两人面对面坐着,清吾随口问道:“江师兄怎么样了?”
赵锦英叹了口气,“伤得很重,听说他是装死逃过了一劫,不然啊,早就被厉鬼吃了。不过能不能真的死里逃生还要看造化,岳门主说,不确定他能不能挺过去。还需得再观察个三两日,眼下是暂时回不了华光门了。”
清吾一面吃着东西,一面应和的点点头。
赵锦英咬着筷子,盯着清吾,仔仔细细的打量。
017章 红娘小狐狸
要说这路姚清,好像也挺好看的。
模样又英气又漂亮,美的很大方,但却不是惊艳的类型,看不腻,需得细细品鉴方觉的她是个极漂亮的。
清吾疑惑的看他,“赵师兄,你盯着我干什么?”
赵锦英放下筷子,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没有人,这才凑近清吾,问道:“路师妹,我问你啊,你和砚师弟是不是……”
他的两手各自成拳,伸出大拇指,两根拇指互相对着晃了晃。
“啪”的一声,清吾的筷子都吓掉了。
她愣了愣,道:“我跟他?怎么可能啊?”
砚尘烬就是只小狐狸啊,虽然长得漂亮,但也只是只漂亮的小狐狸!
清吾连忙摆摆手,“不是,绝对不是,赵师兄,你想的也太多了!”
赵锦英明显有些失望,“嗐,我还以为你们俩看对眼了呢,原来是我理解错了。不过我瞧着砚师弟对你挺特别的,他可从不让人碰他真身,也从不跟人亲近的。有没有可能,他喜欢你?”
虽然她也搞不清楚,他是对路姚清依赖,还是对这个有些熟悉的旧主依赖,但绝不是那种感情。
清吾摇摇头,“他不喜欢我,他还说给我介绍他哥哥呢,可能瞧我长得像他未来嫂子吧!”
赵锦英大惊。
这位高岭之花砚师弟,在赵锦英的印象里是最冷淡的,世人都说狐妖是最妩媚动人的。
可砚尘烬分明也长了一张妩媚的脸,却生生地叫他那冷漠的性格带偏了。
他不像是个妖,反倒像是个清冷无欲无求的神,多一个眼神都是对他的不敬。
赵锦英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人,竟然……给姑娘介绍男人???
他脸上带着诡异的古怪,“路师妹,咱们俩说的是一个人吗?”
清吾愣了下,“你们华光门还有别的叫砚尘烬的?”
“什么叫你们华光门?”赵锦英鄙夷。
清吾尴尬的笑了笑,“咱们,咱们,口误。”
赵锦英翻了个白眼,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不敢相信,砚师弟给你介绍他哥哥。”
清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算什么,他还有更离谱的,我没答应他,他还跟我生气呢,我可头一回听说还有这么强买强卖的红娘。”
赵锦英一时间惊掉了下巴,嘴巴大张着,能塞下一颗鸡蛋。
他不知道该惊讶砚尘烬给路姚清介绍哥哥,还是路姚清拒绝了砚尘烬的哥哥,更或者是砚尘烬为路姚清的拒绝不高兴!
清吾抬手拍了拍赵锦英的脸,“赵师兄,你口水流下来了。”
赵锦英连忙回神,正想说什么,却瞧见砚尘烬站在房门口,正往这边看过来。
他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砚尘烬已经走了过来,脸色阴沉沉的,像是在生气。
砚尘烬冷着脸问:“你们在干什么?”
清吾道:“没什么,就说……嗯……”
赵锦英一把捂住清吾的嘴,讪笑道:“哦,路师妹关心江师兄的伤势,正在问我呢。”
砚尘烬扯开赵锦英的手,道:“你别碰她。”
联系方才清吾跟他说的那些话,赵锦英理所应当的把砚尘烬的这种行为,当成是维护自己未来嫂子。
他连忙摆手,“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下次再聊,下次聊。”
说着,赵锦英急匆匆地溜了。
砚尘烬坐在清吾对面,不冷不热的问:“你很担心江铭昀?”
“当然担心啊,你不担心吗?”清吾反问。
“担心。”担心他还能苟延残喘的活下来。
少年垂着眸子,随手捻起桌子上的筷子,气呼呼地吃了两口菜。
“哎……”清吾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双筷子……方才被赵锦英咬过啊!
可见他已经吃进嘴里了,清吾也只好把话咽下去。
砚尘烬最矫情了,从小就爱干净。
刚送到琅琊山巅的时候,但凡是清吾咬过的东西,用过的碗筷,或者是喝过水的杯子,他都不肯碰。
为了迁就他,琅琊山上不管什么东西都是两份的,一人一狐,各用各的。
砚尘烬幽怨的看着她,“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
清吾扯着嘴角笑了笑,“没,吃吧。”
她说着,也动筷子吃了起来。
如此这般吃饭,倒是让清吾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多年前的琅琊山。
看着眼前的少年,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心里感触良多。
吃过了饭,清吾便在屋子里打坐修行。
没多久,砚尘烬又来了。
“怎么了,有事?”
少年摇摇头,道:“我没事,只是,一个人太无聊了,让我在你这儿待一会儿。”
他眼巴巴的看着清吾,清吾自是拒绝不了,叫他进了屋。
清吾道:“我要修行,不能陪你说话。”
砚尘烬点头,“我不说话,昨晚没睡好,想在你这里睡一会儿。”
“……”
说好的太无聊呢?睡觉在哪儿不一样,还分场合无不无聊?
不过清吾对他这种毫无逻辑的前言不搭后语早就习以为常,倒也不很想戳穿他。
少年坐在卧榻上,被清吾推了一把,“睡里面去。”
砚尘烬躺到卧榻里侧,给清吾留了足够大的位置,可以打坐。
没有山上的阴邪之气阻碍,清吾利用路姚清半魔体的优势,魔气突飞猛进。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砚尘烬在侧,她有一种熟悉的归属感,修行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十分顺畅。
夜幕降临,清吾调息了魔气,缓缓睁开双眼,卧榻里侧的少年蜷缩着身子,像个娘胎里的婴孩,自我保护的状态。
莫名的,清吾被他的睡姿戳了心,连睡觉都如此防备,可见这些年来他受了多少委屈。
清吾轻轻抚着他的碎发,到底为什么不回妖族,要留在华光门?
她真的很想知道。
少年呓语般的嘤咛一声,奶里奶气的喊了一声,“清姐姐。”
他以前总爱这么喊她,难得睡梦中还记得她。
清吾不由得勾了勾唇,低声道:“我在,宝贝别怕。”
只有小狐狸讨了她欢心的时候,她才会如此叫他。
018章 七月十二
不知为何,少年听了这一句,委委屈屈的瘪起了嘴,双手攀住她的手臂,紧紧的抱在怀里,清吾只能伏低身子,由着他抱。
砚尘烬委委屈屈的埋怨,“清姐姐,坏人!”
清吾理所当然的安慰道:“不怕,宝贝,姐姐保护你。”
少年更加委屈了,“呜……讨厌清姐姐!”
清吾:“……”
合着她才是那个坏人!
清吾无奈的笑了笑,“我怎么坏了?为什么讨厌我?”
少年近乎哽咽,脸颊鼓起来,像个奶包子一样,嘀咕道:“我才是宝贝,你不能叫别人。”
清吾掩着唇笑道:“好好好,你是,你是,我什么时候叫别人了?”
“叫了!”少年哼哼了两声。
清吾想了想,没想起来,她记性并不很好,尤其是以前自由散漫的惯了,更是从不斤斤计较。
不过,瞧着小狐狸软萌萌的撒娇,清吾倒也不跟他争,“那我认错,我以后不叫别人,就叫你,好不好,宝贝?”
少年哼了声,呜咽着说了声好。
清吾心里想,他这是睡了还是没睡?
要是没睡,怕是不会这么跟她说话,毕竟她现在不是他清姐姐,只是同门路姚清。
若是睡了,还能跟人对着说梦话,也挺神奇的。
也许,真的是把小狐狸委屈坏了,这些年,五年几个月来着?清吾没记清楚,但砚尘烬却一天不落的记在心里。
这是不是意味着,或许这些年,他一直还想着她,还念着她?
是不是意味着,华光门的人对他不好,让他受了委屈,他能想着的,只有那个死了的旧主人?
越想越觉得小狐狸可怜,大概是因为路姚清有几分像她,他才如此依赖路姚清。
清吾心里跟针扎似的疼,就好像自己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着的宝贝,如草芥一般被旁人欺负了,她一想到就觉得难过。
砚尘烬睡得很沉,清吾也舍不得把他叫醒,被他抱着一条手臂趴在卧榻上也很累,她便干脆在他身侧躺下了。
这一躺下可倒好,打了个哈欠就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做了个梦,梦里自己被束手束脚的绑了起来,动弹不得,她越是想挣脱,捆绑的绳索越是勒紧,直到她快喘不过气,绳索才稍稍松懈了些。
清吾再不敢挣扎,只能任由绳索捆缚,不再动弹。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清吾睁开眼睛,手臂还是被砚尘烬抱着,少年却不似先前那般蜷缩着的姿态,而是直挺挺的侧身面向她躺着。
他的脑袋近在咫尺,一偏头险些撞上他的额头。
小狐狸睡着的时候不似醒着那么娇,没有脾气,软软的,可以随意揉捏的可爱。
清吾揉了揉他的脸,滑嫩嫩的。
这人瞧着脸上没什么肉,摸上去却是柔软的。
尾指习以为常的勾了勾他的下巴,他跟小猫儿似的,她跟逗小猫儿似的。
砚尘烬呜咽了声,睁开了眼,拍开她的手,带着娇滴滴的气儿道:“讨厌。”
清吾收了手,满眼笑意的看他,“你可真能睡,八九个时辰,还睡的这么沉,你不知道孤男寡女睡一起要出问题的吗?”
“能出什么问题?”少年眸子幽深,他倒盼着出问题。
这小子还真是一点也不怕她。
清吾凑近他些,笑意盈盈的盯着他的眸子,逗他,“宝贝,要我给你示范吗?”
砚尘烬只觉得像是被人戳了后脊,一股酥麻沿着脊背往上爬,直直的冲上脑门儿,叫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不要。”他欲拒还迎般的推了推她的肩膀。
清吾故作惋惜的往后退了退,“好吧,那就算了。”
就这么算了?
你再坚持一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砚尘烬垂了眼眸,不大欢喜。
清吾以为把人逗生气了,便坐起身来,道:“别怕,我不欺负你。”
少年嗯了一声,似乎没得到什么安慰,也跟着起身,“我该回去了。”
清吾已经盘腿坐好,准备打坐了,听他要走,自然而然的点头,“去吧。”
要是能挽留他一下就好了。
砚尘烬这么想着,心里越发失落了。
三日后,江铭昀总算是从鬼门关活过来了。
同门师兄弟们瞧见他醒来,都激动的快哭了。
江师兄可是华光门的骄傲啊,又是救了他们的恩人,捡回一条命来,别提多让人开心了。
清吾也在这些人之中,只是心里并不那么有感触,甚至有些怀疑,那一个个要掉眼泪的少年们是不是真心的。
虽然不能说感动涕零,但至少也该表示表示,不能太过冷漠。
清吾也作出一副感谢上苍,把江铭昀还回来的模样,和其他人一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卧榻上病恹恹的人。
看了不过片刻,便被一个高挑的身影挡住了。
砚尘烬将先前江铭昀的那件外袍放在他卧榻前,随即便站在清吾前头,挡住了清吾的视线。
被挡住了正好,省了她不少表情,装样子也很累的。
江铭昀虽然醒了,但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还得修养几日。
岳门主发话了,“江师侄需要静养,各位师侄先回去吧,不要搅扰了江师侄休息。”
那敢情好,清吾第一个应和着出去了。
一出门,砚尘烬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你站住。”
清吾愣了愣,回头看他,“有事?这两三日都没见你了,怎么了?”
少年哼了一声,道:“三日。”
两日三日的,有什么区别?
清吾搞不明白,又问:“所以?”
所以,我想你了。
砚尘烬气呼呼的叹了口气,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七月十二。”
少年近乎跳脚,“我当然知道是七月十二,我……你……算了,你当我没说过。”
砚尘烬气愤地回屋去了。
赵锦英从江铭昀屋里出来的时候,清吾问他,“七月十二是什么日子?”
“七月十五是乞巧,七月十二,我也不知道,节日吗?还是生辰?”赵锦英不解的问。
清吾记得砚尘烬的生日是一月,一月二十五,不是七月十二啊。
019章 喝药式喝酒
难道是路姚清的生日?
清吾回忆了一下,路姚清是寒冬出生的,也不是。
她耸耸肩,道:“罢了,没事。”
清吾转身要走,赵锦英喊住她,“三日后就是乞巧了,程师妹都开始绣荷包了,路师妹不绣吗?”
说起来,清吾没过过乞巧节,也不会刺绣。
不过乞巧节也叫女儿节,是姑娘给心仪的男子送荷包的日子。
清吾心里泛起了嘀咕,难不成小狐狸想让她给他哥绣荷包?
赵锦英见她没答话,傻愣愣的站着,拍了下她的肩膀,“路师妹,你想什么呢?想这么出神?”
清吾回了回神,抚着下巴,道:“你说,有个人想让你给他哥绣荷包的话,这事儿正常吗?”
赵锦英嘴角抽了抽,心想:师妹,你就差把砚尘烬三个字说出来了。
他为难道:“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砚师弟这么娇贵的人,要是拒绝他的话,他会不会生气啊?”
赵锦英从没见过有人拒绝砚尘烬的。
诚然,这也和砚尘烬几乎不提要求脱不了干系。
单是想想,那个又漂亮又贵气又清冷的美人儿,被人拒绝时的伤心难过,赵锦英一个男人都觉得可怜。
清吾重重的叹了口气,“可我不会绣啊。”
赵锦英拍了拍胸脯,“放心,我会,我教你。”
“啊?”清吾惊得五官都快拧巴到一起去了,“你一个大男人,还会这个?”
赵锦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道:“那有什么?我会的可多着呢。你今日下山去买些布料和丝线,我明日教你,就这么说定了。”
还没等清吾说话,他已经洋洋洒洒的回屋去了。
清吾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他跟谁说定了?她还没同意的呢!!!
思来想去,清吾觉得偶尔讨好一下小狐狸,让他高兴高兴也没什么,荷包可以送,但是相亲这回事儿,还得以后再说。
午后,清吾打算下山,一拉开房门,便瞧见砚尘烬站在门口,手停在半空,似乎要敲门。
少年脸色不怎么好看,似乎还在生气。
清吾道:“我知道你说的日子了,正巧我要下山,你要不要一起去?”
听她说想起来了,砚尘烬的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点点头,“嗯,一起。”
下山的路上,清吾满脑子想的都是,该买什么颜色的布,又该买什么颜色的丝线呢?
有了,就买最艳俗最难看的配色,这样小狐狸的哥哥瞧见了肯定不喜欢,说不准还能给退回来。
这样一来,岂不是不用费神相看了?
清吾心里盘算的很好,心情也好了起来。
砚尘烬问道:“你想吃什么,今日我给你买。”
清吾愣了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路姚清是个穷鬼,她没有钱啊!
还好带了砚尘烬下山,不然的话,可真是要白跑一趟了。
她讪讪的笑道:“你钱带够了吗?”
少年哼了哼,表情带着几分傲气,“够你花的。”
那就好,那就好。
清吾又问:“我想要什么,你都买?”
砚尘烬没回答,又哼了一声。
清吾心里一直有个疑问,砚尘烬的‘哼’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晌午没吃饭,两人一下山便寻了间客栈,点了几样招牌的小菜,要了一壶小酒。
清吾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望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
第一次在客栈里吃饭,第一次看着这么多人来人往,第一次瞧见热闹的市集,清吾心里暖洋洋的,头一回觉得,自己真切地活着。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连空气都是甘甜的。
酒水上来了,清吾先给砚尘烬斟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一杯。
清吾曾经幻想了无数次,等她的小狐狸长大了,可以陪着她把酒言欢的,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
她举着酒杯,“今日多谢阿烬款待,来,喝一杯。”
砚尘烬有些为难,清吾这才想起来,他身子弱,“喝不了就算了,你的话,我可以理解。”
原本想说自己不会喝酒,可听了清吾的这句话,砚尘烬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她又在小看他了!
似乎是本着不喝了这杯酒,就不是男人的想法,砚尘烬将那杯薄酒一饮而尽。
为了证明自己,砚尘烬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酒杯就要喝掉。
清吾赶紧拦他,“别喝这么急,会醉的。”
少年不听她的,拂开她的手,再次饮尽杯中酒。
这是干什么呀,喝酒是为了高兴,他倒好,跟喝药似的,一捏鼻子一仰头,喝的格外痛苦。
等到菜上桌了,砚尘烬已经晕乎乎的了。
清吾给他夹菜,“你吃点东西,别光顾着喝酒。”
少年哼哼唧唧的捏起筷子,可筷子好像跟修长的手指作对似的,怎么捏都捏不稳,掉在地上好几次。
清吾也是服了他,干脆夺下他的筷子,换了一副新的,夹起一块肉片,递到他唇边,“你别乱动了,张嘴!”
砚尘烬小脸儿带着一抹红晕,在那张白的发光的脸上格外明显,眼睛染上醉意,有些迷离,更显得魅惑。
嫣红嫣红的唇张开,贝齿咬住那块肉片。
清吾看得发愣,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儿了吧?
吃掉肉片,少年便如嗷嗷待哺的幼鸟一般,砸吧砸吧嘴儿,撒娇道:“还要吃。”
清吾好气又好笑,问他:“吃哪个?”
少年笑得傻呵呵的,指着笋尖儿,“这个。”
吃到嘴里,他又竖起一根手指,“再吃一口,不,再吃……”他的手胡乱的比划着,最后摊开五指,道:“吃八口。”
清吾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手肘搭在桌子上拄着脸颊,一手给他夹笋尖儿吃,她问道:“这么喜欢吃这个?”
少年明媚的笑着,“喜欢。”
清吾心里忍不住想,要是小狐狸一直这么讨人喜欢就好了。
能养一只这么可爱的小宠物,还挺幸福的。
等到把砚尘烬喂饱了,清吾累的手都酸了。
020章 撒娇的小宠物
她甩了甩手,放下砚尘烬的筷子,吃了一口颇受砚尘烬喜爱的笋尖儿。
只一口,清吾差点吐出来。
也不知这混沌山下都什么口味,这么清爽的笋尖竟然做成了甜的,又甜又咸,实在难吃。
难为小狐狸吃了这么多,也不觉得奇怪吗?
清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按照砚尘烬吃的最多的夹了几口,果然,都是清一色的甜口。
再去尝一尝他不肯吃的,是辣的和咸的。
原来他爱吃甜的啊?
清吾跟他生活了两百多年,竟然从来不知。
琅琊山巅是禁锢她的地方,所以砚尘烬可以随意出入。
山上除了结界,也有仙门弟子把守,每日送来饭食。
清吾喜欢吃辣的,咸的。
但砚尘烬不能吃辣,每次吃一口就辣得狐狸吐舌头。
于是乎,清吾也极少吃辣了,只吃咸的。
小狐狸很听话,她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从来不挑。
即便是从前吃辣的,辣出了眼泪,他也会尽数吃下去。
清吾自认为一向迁就砚尘烬的口味,却不知道他或许也一直在迁就她的口味。
这般想着,清吾莫名的觉得有些伤感。
砚尘烬凑上来,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清姐姐,你不高兴吗?阿烬又惹你生气了吗?”
他说的很是委屈,听的清吾心都要化了。
手臂一挥,清吾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哄着,“没有不高兴,阿烬这么乖,怎么会惹我生气?”
砚尘烬紧紧的搂着她的颈子,靠在她肩头上,抱怨道:“我这么乖,你怎么不叫我宝贝?”
清吾心里跟翻波浪似的,一颤一颤的,声音更是柔软到了极点,“宝贝,我们家小宝贝不委屈了。”
谁能拒绝得了一个会撒娇的宠物呢?
诚然,清吾是拒绝不了的,一听到他撒娇,半边身子都酥了。
砚尘烬听不够似的,缠着她喊了好几回宝贝,这才心满意足。
清吾从来摸不透砚尘烬的心思,这人跟他的真身一样,看着萌萌的,内里精着呢,遮遮掩掩的让人家看不穿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他极少跟她撒娇,也极少跟她提要求。
自己什么也不说,也不要,就等着清吾自己发现,自己给他。
清吾若是没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他又闹脾气,十分孩子气。
是以,至今清吾才知道他爱吃甜的,喜欢别人叫他宝贝。
看似精明,实际上,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可爱。
两人从客栈里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清吾扶着他走,他不乐意,吵着嚷着让清吾背他。
没办法,清吾只能把他背在背上,想着还有要紧的事儿没干,便背着砚尘烬去买布料。
小摊子的老板是个大约四十出头的半老徐娘,摇着花枝招展的扇子,道:“姑娘是要买布料做荷包的吧?”
清吾惊讶,“老板娘怎么知道?”
那妇人的视线在醉醺醺的砚尘烬身上滚了一圈,清吾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笑了笑,“老板娘误会了,不是做给他的,他只是我养……我养大的一个弟弟罢了。”
妇人哈哈笑了起来,“姑娘不必解释,我明白。”
我看你,不是很明白!
不等清吾解释,妇人便扯了一块乌金的黑布,道:“这位公子端庄贵气,最适合这块布料了。”
清吾摆摆手,这个太好看了,“有没有那种一看就是女人用的,娇气些又难看的布?”
妇人:“……”
这位姑娘的品味,还挺特别的嘛!
清吾自己扫视了一圈,指着一块艳粉色,活似女子兜衣的布料,道:“就这个了!”
妇人:“…………”
着实特别,太特别了!
清吾想着,布料买了艳粉色,丝线就挑了深绿色。
俗话说,红配绿,赛狗屁。
这种搭配,正好!
清吾又买了几根针,包好了一并收进乾坤袋里。
她冲身后的砚尘烬喊道:“宝贝,把钱袋给我。”
妇人:“………………”
看来她真是老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实在是……不同凡响。
少年从怀里摸出钱袋,乖乖巧巧的递给清吾。
付了钱,清吾便背着砚尘烬回去了。
妇人艳丽的扇子扇了几下,摇了摇头。
把砚尘烬背回混沌门,天都快暗了。
清吾要送他回房间,他踢着腿不答应,“不要,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
两条修长的小腿乱踢乱晃,清吾都快背不稳他了,“宝贝乖,别胡闹,你累了,该睡觉了。”
少年哼哼唧唧的摇头,“我不累,你都三日没来找我,我好想你,再陪陪我嘛。”
清吾愣了愣,想起上午砚尘烬纠正他三日没见的事情。
这三日,他在等着她去找他?
可两人的房间也就隔了一间,他想见她,随时可以过来的呀!
清吾背着他回自己房间,把他放在卧榻上,少年作势便要往榻子上躺,清吾赶紧拦住,给他脱了鞋,才准他躺在上头。
少年抱着被子,如同抱了线团的小奶猫,嘤咛着在卧榻上翻来覆去的滚啊滚。
清吾揉揉他的脑袋,“好玩吗?”
少年眼睛笑得弯弯的,打了个酒嗝,“好玩儿。”
清吾心想,不该叫他喝酒的,该弄些牛乳什么的给他喝,最好喝的浑身都冒奶气儿,再打着奶嗝说话,就更好了。
她问:“想吃奶吗?”
砚尘烬停下了滚来滚去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心口看,嘴巴一张一合真有一股子想吃奶的味儿了。
清吾又气又笑,拍了拍他的额头,“宝贝,我可没有奶给你喝,倒是可以给你弄些牛乳,你喝不喝?”
少年砸吧着手指,小声道:“要放糖。”
“放糖,放糖……”清吾被他逗笑了,心想,你都这么甜了,还要放糖?
等到清吾去跟混沌门的弟子讨了加糖的牛乳来,砚尘烬已经睡着了。
可惜了,没能瞧见他喝牛乳的样子,想想也知道,肯定很可爱。
清吾叹了口气,低头喝了一口牛乳,顿时眉头挤到了一起。
糖加太多了,齁甜齁甜的,好难喝。
021章 绣荷包
还好没给小狐狸喝,要是喝哭了可怎么办?
清吾又想,若真是喝奶喝哭了,应该也挺有趣的。
砚尘烬睡在清吾的卧榻上,睡姿豪迈,到底是醉了酒,和平时判若两人。
一整张卧榻,被他占的满满当当的,没半点儿地方。
清吾原想在砚尘烬屋里睡一晚,但又怕砚尘烬夜里醒过来哭闹着找人,若是叫旁人知道他睡在她屋里,传出去也不太好听。
没法子,清吾只好在地方铺了条褥子,睡下了。
次日一早,砚尘烬一醒过来,便感到脑袋一阵闷痛。
他揉着后脑起身,瞧见清吾坐在地上打坐。
清吾听到动静,便睁开眼,“醒了?”
少年点点头,想说话,可喉咙里干涩的很,正巧卧榻旁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碗牛乳。
他探了探身子,拿起碗来,正要喝,清吾连忙阻止,“你别喝那个,太甜了,而且,我喝过了。”
砚尘烬不喝别人喝过的东西,她很清楚。
可少年没听她的,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许是喝的太急了,高挺的鼻尖上还沾了一点。
清吾愣愣的看着他,果然是个奶包子,喝了奶,更加软萌可爱了。
清吾起身,给他擦了擦鼻尖上的奶,问道:“好喝吗?”
少年别扭的说道:“还好。”
清吾品评不出他的还好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试探的问道:“以后每天都给你喝这个,好不好?”
砚尘烬红了红耳朵,嗯了一声。
清吾怎么觉得,他喝了奶,性子都软起来了。
她挠了挠他的下巴,意外的,他在清醒的时候没有反抗。
砚尘烬被她逗弄了会儿,本着不能太主动的原则,要回屋去了。
临走时,少年问她:“我昨日喝醉了以后,没做什么惹你生气的事吧?”
清吾浅笑着摇头,何止是没有,他昨日可让她高兴坏了,“没,你喝醉了比平日讨人喜欢多了。”
眼看着少年的脸色不太好看,清吾又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也很讨人喜欢,只是醉了更讨人喜欢。”
砚尘烬听着她狡辩,倒是没闹脾气,只是哼了声便走了。
送给走了小狐狸,清吾想起还有个荷包要绣,便去了赵锦英屋里。
赵锦英在看到那块绣布和丝线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你这买的什么?抹布吗?”
清吾笑了笑,道:“是不是一看就不会有人喜欢?”
何止,这颜色,即便是绣上凤凰天仙怕是也没有男人要吧!
赵锦英讪笑道:“路师妹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不过我有个问题,砚师弟生的那么好看,他哥哥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你为什么不答应啊?”
自然是因为尴尬的身份了,别说是砚尘烬的哥哥,便是任何一只狐狸,都没戏。
但清吾没法跟赵锦英解释,只能道:“我跟你说不明白。”
她越是这么说,赵锦英心里越发有诸多猜疑。
难道是路姚清喜欢砚尘烬,但被砚尘烬拒绝了,为了以绝后患,砚尘烬想把哥哥介绍给路姚清,路姚清心碎不已,才断然拒绝?
可赵锦英想想也觉得说不通,便摇了摇脑袋不再想了。
两个人专心致志的研究起刺绣来,赵锦英自己也是个半吊子,教起清吾来更是困难重重。
事实上,单单是要决定秀什么东西就很是苦恼了。
清吾只买了一种颜色的丝线,墨绿色,这真是为难住了赵锦英。
想了半天,赵锦英提议,“就绣个竹子吧!”
听起来不错,似乎不会被误会什么。
可当清吾第十次戳到手指之后,她气恼地把绣布扔在地上,“不干了,再绣下去,我的手都快被扎成筛子了。”
赵锦英倒是个好性子的,把绣布捡起来,道:“俗话说,十年磨一剑,师妹你这也太没耐心了吧?”
清吾烦躁的看着手上的针眼儿,再看看那绣布上已经被染上的血迹,心里琢磨着,这血能洗掉吗?
绣了整整两日,清吾满意的拿着荷包从赵锦英屋里离开,一出门,正巧遇上在隔壁敲门的砚尘烬。
一瞧见砚尘烬,清吾连忙把荷包藏在身后,冲着赵锦英摆了摆手,对方很是心领神会的接过去,藏在袖子里。
清吾尴尬的笑了笑,“阿烬,你找我?”
少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一声没吭,转身便走。
“哎……”清吾话还没说,少年已经进屋去了。
赵锦英不理解,“你不就是给他哥的吗?藏什么,搞得鬼鬼祟祟的。”
清吾道:“这你就不懂了,我做的这东西这么难看,今日被他瞧见了,肯定说我做的不好,说不准还会生气让我重新做。可若是明日乞巧给他,就算他有怨言,我也来不及重新绣了呀!”
这话好像也有那么点儿道理。
赵锦英望着砚尘烬的房间,“但我看砚师弟,好像已经生气了。”
清吾道:“他就是气做的,每日不生一两次气,算不得一日。”
“可是,以前,砚师弟从来不生气的。”赵锦英虽见到砚尘烬的时候少,可他总是冷淡淡的,又带着病容。
虽然他有脾性,但也不会如此不给脸面的转头就走,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转头就走。
清吾狐疑的顺着赵锦英的视线看过去,“真的假的?他该不会是就欺负我性子好,跟我发脾气吧?”
乞巧节这一日,混沌山也有祈愿的习俗,因江铭昀还在病榻上,华光门众弟子决定去山下的寺庙祭拜,请愿江铭昀早日康复。
清吾也在其中,她瞧见程安逸脸上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看样子没少用灵力滋养。
再去看砚尘烬,那人再对上她的视线后,立刻把眼睛移开了,好似方才看得不是她一般。
怎么还在生气?清吾心里嘀咕着。
她小心翼翼的往砚尘烬的方向移动,还没到那人跟前,却瞧见程安逸先跟砚尘烬搭上了话儿。
清吾竖起耳朵来,仔仔细细的听着两人的对话。
程安逸:“阿烬,今日是乞巧,等祭拜了神佛之后,我们下山走走吧?”
022章 小狐狸的奇葩审美
少年淡淡道:“我很累,不能到处走。”
清吾忍不住摇头,这小子还真是不解风情。
好在程安逸锲而不舍,“没关系,阿烬,那我们回去,一起做巧果,好不好?”
砚尘烬仍旧面无表情,“我不会做。”
“我教你呀,阿烬,你要是不想做,看着我做给你吃也可以的。”程安逸考虑十分周全。
可对方仍旧不近人情,“我不喜欢吃那种东西。”
程安逸垂着眸子,心里难过,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乌金黑的荷包,上面绣着漂亮的鸳鸯戏水。
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清吾还是看得出程安逸手艺了得。
再想想自己绣的东西,线头都没剪掉呢。
清吾突然想起来了,她原本做好了荷包打算回去洗一洗上头沾的血污,可后来遇上砚尘烬,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那枚粉色的荷包,还沾着她的血呢!
再回过神来,程安逸已经跟砚尘烬分开了。
哎,刚才的荷包,砚尘烬收了没有?她这一晃神,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砚尘烬突然抬眸看她,狐狸眼里带着点委屈的幽怨,活像个……被丈夫抛弃了的小怨妇。
清吾心想,方才砚尘烬瞧过程安逸的大作,这会儿再看她的荷包,肯定会有一种天壤之别的差异,这样最好。
她面带微笑的靠近砚尘烬,少年却端着态度,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样。
清吾两指夹住他的袖子,扯了扯,“阿烬?”
少年没吭声,也不看她。
清吾惋惜道:“看来有的人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既然如此,我还是滚远点,免得碍眼。”
言外之意是,你不理我,我可不给你哥哥荷包喽!
砚尘烬瞥了她一眼,道:“我当然记得是什么日子,不像有的人,言而无信。”
这话清吾可就不爱听了,她为了那枚丑到极点的荷包,手上不知道扎了几十下呢,怎么能说她言而无信?
清吾也学着他一贯的模样,装模做样的哼了一声,道:“谁说我言而无信了?我靠谱着呢!你提醒我的东西,我可做好了,你还要不要了?”
少年被她学样儿,气呼呼地瞪她,“我什么时候要你的东西了?”
清吾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从怀里掏出那枚粉嫩嫩的荷包,在砚尘烬面前晃了晃,“所以说,你不要喽?”
砚尘烬的视线像是被那枚荷包抓住了视线,荷包晃到哪边,他便往哪边瞧,就像在小狗崽儿面前晃着一根肉骨头一般,眼睛都错不开了。
他一把抓住那枚乱晃的‘肉骨头’,正正反反的看了好几遍,呼吸都吊了起来,“给,给我的?”
清吾道:“给你干嘛?给你哥的!”
砚尘烬跟没听到似的,细细的摸着那荷包上绣着的……圆球。
被他这么认真的盯着瞧,清吾莫名的有种很不好意思的感觉,她挠了挠头,道:“本来是打算绣竹子的,可我头一回绣这种东西,水平有限,绣着绣着就不知怎得,变成个圆儿了。我可不想拆了重新绣,就干脆绣了个球。”
砚尘烬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意,偏过头来,含羞带怯的看了清吾一眼,道:“已经很好了,我很喜欢,别给我哥哥了,这个……给我吧!”
清吾看着他笑容满面的模样,心里有些疑惑,“你认真的吗?你喜欢这东西?”
粉粉的荷包,绣了个墨绿色的球,真的有人会喜欢?
别人怎么看,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觉得这东西丑爆了!
少年眼睛笑得弯弯的,很珍惜的将荷包捧在心口,认真的点点头,“很好看,我很喜欢,我想要这个,给我吧。”
清吾好心的劝道:“你不是都有一个程安逸送的了,要这个干嘛呀?她的好看,你带着这个多丢脸啊?”
砚尘烬眸子柔柔的,像是含了暖洋洋的春风,让人看了便暖心。
他解释道:“我没要她的,我不喜欢她那个,就喜欢这个,给我吧,好不好?”
清吾也有点迷糊了,不喜欢绣的好看的,就喜欢丑的?
小狐狸的审美是不是有点问题?
清吾讪讪的笑了笑,“随你吧,反正也是你自己提醒我做的,给谁不一样?”
这会儿砚尘烬心里高兴,也不跟她生气,只是解释,“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这个了?我可没这么说。”
他还不承认了!
清吾道:“就前日,哦不,是大前日,七月十二,你问我什么日子,可不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个?”
砚尘烬戳了下她的脑门儿,“你怎么这么笨,连七月十二都忘了?我可不是提醒你绣荷包,你这么笨,自己想去吧!”
不是为了提醒她绣荷包?
清吾看着自己一手的伤口,心想这也太亏了!
瞧见一个个小红点儿,清吾提醒道:“用之前记得先洗一洗,上头沾了血的,不太干净。”
砚尘烬仔细一瞧,果真有好几处红点点儿。
他抓过清吾的手,看着手上数不清的小伤口,笑容顿时消失了。
清吾觉得,要是他现在两只狐狸耳朵露在外面的话,肯定是耷拉下来的,又可怜又可爱。
她还没委屈,他先委屈上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早知道这样,不要绣了,我也不是很想要。”
清吾轻笑着摊开手掌,“不想要啊?还给我吧!”
少年赶紧把那枚荷包藏进怀里,“都送给我了,不能要回去。做人要……言而有信,不能食言。”
清吾收回手,“我向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不食言。”
砚尘烬哼了声,小声嘀咕道:“骗子,你还说每日给我奶喝呢,说完就忘了!”
他声音很低,但还是被清吾听到了。
清吾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但她只是玩笑,这小子还当真了?
她浅笑,“就因为这个,昨日生我的气了?”
砚尘烬委屈的垂着眸子,低声道:“不单是这个。”
还有别的?“看来我罪名不少,说来听听。”
少年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昨日,为什么在赵锦英房间里?”
023章 一起做巧果
清吾坦荡荡的说道:“跟他学刺绣啊,不然呢?”
砚尘烬不信,“他是个男人,男人怎么可能会刺绣?”
清吾却道:“那怎么了,就不准人家赵师兄藏这颗少女心?再说了,凭什么男人就不能会刺绣?偏女人来做这些?”
她越说越夸张,竟还大言不惭道:“我以后的男人,就必须得会刺绣,我再让他给我绣个鸳鸯的荷包,我日日挂在身上,到时候看谁还敢说三道四!”
说话间,已经到了寺庙门前。
众人走进大殿,殿中供奉的是万佛神。
这万佛神是由一万尊小佛组成的神像,说是万尊,实际上大约就几十尊吧!
弟子们纷纷双手合十祈祷。
砚尘烬也闭上眼睛祈祷,“万佛神在上,砚尘烬祈求清姐姐能永远陪着我。”
他许完愿,偏头看向清吾,她也刚许完愿望,睁开了眼睛。
砚尘烬问:“你许了什么愿?”
清吾看了看旁人,凑在砚尘烬耳边,小声说,“自然是求万佛神给我一个会刺绣的男人啊。”
她自己说完,自己哈哈笑了起来。
砚尘烬却很认真,“会有的,肯定会的。”
众人听到笑声,都看向清吾这边,程安逸更是皱了皱眉,一脸怒意地瞅她,“神佛面前,竟如此笑得如此轻浮,简直就是对神佛的不敬。”
清吾收起脸上的笑,摇着头的看了程安逸一眼,道:“啧啧,乞巧日啊,有人送不出去荷包就开始捻酸吃醋了,神佛闻到醋味都酸了,哪还有心思管我笑得轻不轻浮?你说是不是,程师姐?”
‘程师姐’三个字咬的很重,嘲讽的意味儿十足。
程安逸大怒,“路、姚、清!你说谁的荷包送不出去?你才送不出去!”
她喊得气势恢宏,双手成拳却难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她说着小心翼翼地去看砚尘烬。
砚尘烬并没有在意她,只是眼巴巴的注视着清吾,听到她说:“程师姐别对号入座啊,我可没说你,不过,我挺喜欢吃巧果的,要不,师姐给我做点吃,如何?”
程安逸对砚尘烬说的话,都被清吾听了个十成十,这会儿被如此羞辱的摆在台面上,程安逸的面皮都涨红了。
程安逸反驳不了,气呼呼地走了。
几个追随她的弟子,追着她出去。
赵锦英远远的冲着清吾比了个大拇指,清吾微微挑了挑眉,回应他。
眼前一白,清吾的视线被砚尘烬挡住了,他似乎没察觉到自己碍事了,浅笑着说道:“我也会做巧果,我做给你吃?”
清吾愣了愣,“你还会做这个?”
少年有些不太确定,“应该……会吧!”
合着是个说大话的,不过做巧果似乎也挺有趣的,她还没尝试过呢!
于是乎,清吾答应了砚尘烬,回混沌门,做巧果去。
因着乞巧日的缘故,混沌门的弟子放了一日假。
每到这日,山下十分热闹,还有乞巧灯会,是以男男女女的弟子都下山去凑热闹了。
只有几对年长的道侣,在厨房搭了小桌子,一起做巧果。
清吾跟着砚尘烬进去的时候,瞧见了厨房最角落里独自做巧果的姑娘。
那姑娘生的很普通,皮肤有些苍白,没什么血色的样子,说不上好看,是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人。
清吾只是被那一对对甜蜜蜜的小情侣吓到了,这气氛,这场合,实在是……不适合她和小狐狸!
原想带着砚尘烬转身就走的,却注意到了那个普通的姑娘。
清吾心想,可算还有个……正常些的。
她拉着砚尘烬凑到那姑娘身侧,问道:“这位道友,我们能跟你一起做吗?”
少女有些内向,只看了砚尘烬一眼,面上顿时红了起来,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这位公子生的好俊俏,明明美的跟朵花儿似的,却气质清冷,叫人不敢近距离接触。
清吾和砚尘烬洗了手,便跟姑娘讨教。
少女道:“我叫……江七白,你们,叫我七白就好了。巧果……要提前做面团,我这里,还有多余的,分给……分给你们一块。”
清吾连连道谢,也介绍了自己和砚尘烬。
面团一分为二,清吾一块,砚尘烬一块,学着江七白的样子,揉着面团。
清吾一面揉搓着面团,一面问道:“七白姑娘,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做巧果?做给心上人的?”
少女顿时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不,不是的,不是这样,我……做给……江公子的。”
“江公子?哪个江公子?”清吾问。
江七白垂着头,小声说道:“就……受伤的江公子,我奉师命一直……照顾他,他现在还卧病……在床,很可怜。我跟他又……又是同姓,按理说算是……本家,我就想……给他做点巧果,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
原来是做给江铭昀的?!
真不愧是华光门第一人翩翩公子,受万千少女喜爱,便是身受重伤,动弹不得,竟还有迷妹趋之若鹜。
清吾偏过头来,看了砚尘烬一眼,摇了摇头。
这就是第一和第二的区别啊!
砚尘烬不解的望她,“我脸上,沾上麦子粉了吗?”
被他一问,清吾突然很想恶作剧,她故作认真的点点头,“有,你凑过来,我帮你擦擦。”
少年眸子软软的看她,很乖巧的垂下头来,任她擦拭。
江七白有些莫名的看着两人,砚公子脸上,分明干净得很啊,路姑娘怎么说‘有’呢?
清吾趁他不注意,手指在小麦粉里戳了戳,沾了不少,笑嘻嘻的抹在砚尘烬脸上。
瞧着砚尘烬脸上的白手印,清吾哈哈大笑。
原本俊美的脸上,被弄脏了,江七白觉得这么清冷的人,一定要生气的。
却不想,少年只是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拿出条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颇有一种贵气。
他眸子里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带着浅浅的笑和浓浓的宠溺。
清吾笑够了,便继续捏着面团,做好了一枚巧果,她便用手捂住,问砚尘烬,“阿烬做了什么形状?”
024章 情感导师江七白
“我想着程安逸哪能吃下这么多,就等着到时候混一串儿吃。结果,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醉鬼,趁乱一把抱住了程安逸,嘟嘟囔囔的就要亲程安逸,哈哈哈……”
清吾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搓着手道:“然后呢?那人得逞了没?”
程安逸作为华光门弟子,虽然是个废柴,但总不会连个凡人都打不过。
不过清吾还是期待发生点儿什么,挫挫那臭丫头的傲气。
赵锦英摇摇头,见清吾有些失望,又道:“先别急着失望啊,还没完呢,那醉鬼要亲程安逸,程安逸就躲了一下,醉鬼的嘴擦着程安逸的后颈错过了。说时迟那时快,我们程师妹狠狠的朝那醉鬼肚子上打了一拳。哈哈,那醉鬼挨了这一下,肚子里的酒水饭食全都吐了出来,吐了程安逸一身,哈哈哈。”
可真是出人意料,没想到比亲了一口更大快人心。
清吾笑得腰都要直不起来了,又听赵锦英说:“你是没瞧见,程安逸那张脸顿时就黑了,恨不得当街把一身衣裳扒了扔掉。”
虽然没能亲眼瞧见,但听赵锦英这么说,清吾几乎可以想象了。
两人笑了一阵儿,赵锦英又一脸坏笑地问她,“我方才瞧见,你和砚师弟一起做巧果呢?怎么样,有没有小鹿乱撞,怦然心动?”
赵锦英这小子,八卦八上瘾了,总打着她和砚尘烬的主意。
清吾无奈道:“我都跟你说了好几次了,我跟砚尘烬,绝对不可能,他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他。我们俩就……”清吾想了想,说:“嗯……就……好像是主人和狗,你知道吧,一丁点儿可能都没有。”
听他这么说,赵锦英叹了口气,道:“就算你想撇清关系,也不用这么贬低自己吧?哪有人把自己比喻成狗的?”
清吾:“……”
谁说她是狗了?!
清吾翻了个白眼,道:“我跟你说不明白,反正就没有,你少胡思乱想,还有……不准乱传,别坏了人家名声。”
赵锦英耸了耸肩,“好吧,对了,你荷包给他了吗?”
清吾点头。
赵锦英大惊,“他没生气?”
清吾道:“他说他喜欢,不给他哥了,他要自己留着,我哪知道他喜欢那种粉粉嫩嫩的东西?”
“什么?!”赵锦英下巴都快惊掉了,“你说他留下了?还说喜欢?”
乖乖,砚师弟是得多喜欢路姚清,才能违心的说喜欢那玩意儿?
清吾也很奇怪,“谁知道他什么品味啊,啧啧啧。”
赵锦英有些羡慕的望着清吾,道:“路师妹啊,就……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主人他,其实挺喜欢狗的?”
清吾:“……”
非要用这个比喻吗?就算要用,能别把我当狗吗?
挨了一记白眼,赵锦英心里感慨,主人喜欢狗,可那狗,她是个傻狗!傻狗她不仅傻,还傻的彻底!
另一头,瞧见清吾跟着赵锦英出去的砚尘烬,手里的面团往桌子上一扔,脸上写着大大的‘不高兴’。
江七白安慰道:“砚公子,路姑娘她……只是说几句话,很快就……就回来了,你……别担心。”
砚尘烬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又细又长的手指戳着桌子上的面团,委屈道:“她才不管我担不担心,坏人。”
她还以为路姑娘和砚公子之间,应当是路姑娘喜欢更多一点,没想到砚公子这样一张清高薄情的皮囊下,竟然藏着一颗如此炽热的心。
“其实,两个人的感情,要……慢慢经营的,不能一头热,也……也不能太冷淡。喜欢一个……人,本身就……很难得,若是能得到回应,就……就更难得了。砚公子,已经很……幸运了,闹脾气,解决不了,问题。公子,很聪明,应该比我,明白的多。”江七白说道。
砚尘烬没抬头,仿佛是在对着那块面团说话,“我从来没得到过回应,她说,她只是把我当成小宠物,她喜欢的,也不是我这样的人,她喜欢的是江铭昀那样的。”
江七白怔了怔,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砚公子这样又漂亮又痴情的人,竟然也会有人拒绝。
“可是,路姑娘,不是给公子……送荷包了吗?”七白问。
砚尘烬沾了麦子粉的手隔着衣裳摸了摸心口的荷包,“我自己要来的,虽然她不是给我的,也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但是我……还是好喜欢。”
江七白吸了吸鼻子,快要哭出来了。
砚公子他,也太可怜了吧?
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帮砚公子劝劝路姑娘,这么好的砚公子,不该被如此对待!
清吾威胁了赵锦英几句,不准他乱说话,便又进了厨房,瞧见砚尘烬垂着头,戳着面团。
江七白眼泪汪汪的,像是要哭了,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
她才走了没多久,怎么气氛变成这样了?
清吾照顾小孩儿似的拍了拍砚尘烬胸口的小麦粉,“你看你,弄得到处都是,怎么了?不高兴了?”
少年抬起头,脸上带着微笑,摇摇头,“没有不高兴,赵师兄,跟你说什么了?”
被他一提,清吾脑海中又浮现出幻想出来的程安逸的窘迫样子,顿时笑出了声,正想跟砚尘烬说,又意识到还有个江七白在。
虽然说,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儿,但是在别的门派弟子面前说程安逸的糗事儿,显得她太嘴碎。
清吾笑着眨眨眼睛,道:“先不告诉你。”
烙巧果的时候,清吾就察觉到江七白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清吾把江七白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七白姑娘,你怎么一直盯着我?”
江七白确实有话想说,可又觉得今日大好的日子,应当多让路姑娘和砚公子相处说话。
于是,她道:“没有,就是,觉得跟路姑娘……相处融洽,想跟你做朋友,我明日,能……去找你说话吗?”
025章 一醉解千愁
那敢情好,清吾也想知道这个单纯可爱的姑娘,会不会跟华光门第一梦中情人发展出什么爱情故事。
她笑着点头,“好啊,我随时欢迎。”
江七白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她想,路姑娘人也挺好的,可能只是没意识到砚公子的喜欢罢了,也不能怪她。
巧果烙好了,砚尘烬的几个荷包形状的巧果还依然坚挺,但清吾的‘小狐狸’巧果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原本还有点猫狗的形状,被烙扁了之后,像一只小肥猪一样。
清吾看着自己做的三只‘小肥猪’,倍感失望地问砚尘烬,“好丑啊,你还要吗?”
少年小心翼翼地捻在手里,“答应的事儿不能反悔,这次不准食言。”
清吾笑笑,“我都知错了,你别翻旧账啊,等会儿,我带你下山,请你喝两壶牛乳,好不好?”
砚尘烬软糯糯的说了声好。
清吾抓着一块荷包巧果,塞进嘴巴里,还有点烫,不很甜,还不赖。
她又吃了一块,道:“那你等等我,我去跟赵锦英借点钱,马上带你下山。”
说罢,她抓起最后一块巧果,想着拿去贿赂贿赂赵锦英,好开口借钱,却被砚尘烬一把扯住了袖子,“我有钱,你借我的就是了,干嘛找他?还有,不准把我做的巧果分给他。”
清吾看着手里的巧果,心下一惊,这小子会读心术?
她连忙咬了一口巧果,道:“我借你的钱,请你吃东西,你不觉得……怪怪的?”
砚尘烬哼了声,道:“不怪!”
说着,便拉着清吾往外走,清吾冲江七白挥了挥手,“七白姑娘,明日记得来找我玩儿啊!”
江七白温柔的笑着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开。
砚公子和路姑娘,果然很般配。
路过客房,遇上程安逸从屋里出来,皱着眉嗅着身上的味道。
她都洗了三次澡了,怎么还是觉得有一股恶心的臭味儿?
清吾忍不住低笑起来,砚尘烬问她,“你笑什么?”
“这事儿说来话长,我……”
清吾话还没说完,便听到程安逸欢喜喊道:“阿烬,你要下山去吗?正巧我也要下山去,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砚尘烬淡淡的看她一眼,道:“抱歉,我跟阿清约好了。”
“阿清?”
“阿清?”
程安逸和清吾几乎同时说出这两个字,别说是程安逸了,清吾都想问问,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称呼?
不过瞧见程安逸一脸的阴沉,清吾突然觉得这个称呼也挺好的。
她笑嘻嘻的说道:“我喜欢你这么叫我,再叫一次。”
少年像是只听到了前四个字,面上染起一层红晕,狐狸眼里满是柔情。
许久,他才又深情的喊她,“阿清!”
这个称呼,像是期盼了多年,终于得偿所愿才能喊出来的一般,声音有磁性又柔情。
清吾感觉听了这两个字,腿都快软了。
这小子怎么突然搞得这么……含情脉脉,有点……莫名其妙!
然而,这一声喊得清吾腿有多软,就喊得程安逸心里有多气。
清吾冲她做了个鬼脸,洋洋得意的拉着砚尘烬的手,蹦蹦跳跳的下山去。
两人在山下找了间牛肉馆子,要了半斤牛肉,两壶牛乳和一壶牛乳酒。
清吾还是第一次喝牛乳酒,很好奇是什么味道。
她把两壶牛乳推到砚尘烬面前,“这两壶,一壶是今日的,一壶是补偿你昨日的。喝了就不准再记我的仇了。”
少年点点头,“但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准言而无信。”
刚想反驳一句,‘我什么时候言而无信了’才突然意识到,她好像言而无信的次数不少,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是我的毛病,我慢慢改,再说了,我记性不好,忘了的话,你提醒我就是了,不至于生闷气。”
少年却道:“你记不住,就说明你不用心,你既不是真心的,我提醒你也没用。”
“……”
这一套歪理,说得……还真有点道理。
清吾仰头饮尽了杯中的牛乳酒,酒水带着牛乳的香味,还有点甜甜的味道。
砚尘烬把她的酒杯夺过去,倒了杯牛乳,道:“姑娘家家的,不要总喝酒。”
清吾从十六七岁就开始饮酒,数百年来,早就养成了习惯。
其实,她也并不那么爱喝酒,只是书上说……
“一醉解千愁。”
清吾笑着接过牛乳喝掉,又倒了杯酒。
砚尘烬哼了声,“你有什么愁?”
她笑着看他,道:“不愁,我现在啊,别提有多高兴了。”
这是真话,她真的高兴,重活一次,所有的一切都让她高兴,哪怕是她不喜欢的程安逸,也让她高兴。
这些新奇的感受,她从未拥有过。
清吾就着酱牛肉喝光了一壶小酒,兴致大好,又问店家要了一壶牛乳酒。
小二道:“姑娘,这牛乳酒喝着甘甜可后劲儿十足,这来我们店里就没有喝第二壶不醉的,您还是点点儿其他的酒尝尝。我们小店的清酒和桂花酒也都不错的。”
清吾不信邪,“我素来千杯不醉,就要牛乳酒,再来一壶,再加半斤酱牛肉。”
她如此坚持,小二也没有二话,只能下去准备。
酒壶再次空了,清吾竟有些飘飘然的微醺,她心想这牛乳酒果然不同凡响。
脑袋沉沉的,清吾便歪着头靠在桌子上,看砚尘烬把牛乳喝的十分周正,像是在品鉴什么琼浆玉液。
她笑着问:“好喝吗?要不要让掌柜的给你加点糖?”
少年没答话,放下手里的杯子,问她,“你是不是醉了?”
清吾摆摆手,道:“这点酒,我怎么会醉呢?我没醉,我还等着你喝完,跟你出去看灯会呢。”
砚尘烬有些怀疑她的话,她每次喝醉了都说没醉。
瞧着她双眼迷离,似有醉态。
等到清吾又一次催他,“你快点喝,照你现在的速度,怕是要喝到明天。”
于是乎,砚尘烬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分明喝的极快,可偏生就是有一种清贵的感觉。
026章 成全你的心意
清吾想着,他原本就是狐族的皇子,只是被送到仙门做了质子,后来又跟了她这么个不靠谱的主子罢了。
如果不是如此,他大约比现在的样子,还要尊贵。
他连喝个奶,都如此撩人心弦。
清吾咧着嘴笑起来,“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该日日喂你这个的。”
微醺让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砚尘烬心想,她似乎真的醉了。
他没说话,浅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把牛乳喝完。
片刻,砚尘烬放下杯子,整理了下衣摆,站起身,“喝完了,走吧。”
清吾站起身来的时候踉跄了下,砚尘烬连忙扶着她,“醉了?”
她摇着手指,“没醉。”
两人沿着镇子上的湖边走,不少姑娘公子在湖边放灯。
清吾顿时觉得有趣,但又没钱,便问砚尘烬,“阿烬,你想不想放灯?”
他眸子柔和,明白她的意图,也不戳破,点了点头。
街上的花灯数不胜数,样式却大同小异。
砚尘烬问她喜欢哪一个,她也不客气的指着最大最漂亮的莲花灯,“就这个吧,挺好看的。”
卖花灯的小哥儿赶紧把花灯奉上,又拿出纸笔,道:“姑娘可以在这花灯上写上心愿,放下河的花灯,若是能在下游找到,便能得偿所愿。”
莲花底座中间有一面小旗子,清吾取下旗子,递给砚尘烬,道:“我没什么心愿,你来写吧!”
砚尘烬接过旗子,又从小哥儿手里拿了笔,转头看了一眼清吾,护食儿似的掩盖住旗子,低声道:“你不要看。”
清吾无奈的笑笑,“好好好,我不看。”
砚尘烬在旗子上写了字,又很细心的把旗子卷得严严实实,放回原来的花灯上去。
砚尘烬付了钱,清吾便抱着花灯,欢欢喜喜的去放灯。
顿在河岸上,手指轻轻的在水面上推开花灯,岸边几个放灯的姑娘被砚尘烬吸引了注意。
即便是光线昏暗,也挡不住砚尘烬的绝世容颜。
有几个大胆的姑娘,拿着荷包便围了过来。
清吾见状笑道:“我们阿烬还真是人见人爱。”
她凑在他耳边低语,“喜欢哪一个?我给你制造机会。”
砚尘烬的脸色有些阴霾,但良辰美景,他不想生气破坏,只道:“都不喜欢,少操心。”
他揽着清吾的腰,道:“在下早已娶妻,姑娘还是另寻良人吧!”
听了这话,少女们纷纷惋惜的摇着头走了。
清吾笑得眼睛弯弯的,“你倒挺有法子的。”
少年没说话,只是揽着她腰的那只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下。
清吾正要说他,却见湖面上驶过一只小船,船儿驶过,激起水面上一层一层的涟漪,把刚放下水的花灯都冲散开了。
清吾望着那艘小船,又看看砚尘烬,道:“我还没坐过船呢。”
话音刚落,少年便拉着清吾的手,往小船停靠的方向去。
小船是从下游划上去的,两人追着小船一直走到上游。
砚尘烬很大方的付了钱,牵着清吾上船,不多时,船头调转,船儿也离岸了。
清吾慢悠悠的坐在船上,斜靠后半躺着倚在船板上,仰着头往天上瞧,“明明是一样的天,一样的星星,早就看腻了的光景,现在竟然……很喜欢。”
砚尘烬坐在她身边,也跟着抬头看了看天空。
是啊,明明是一样的,但如今能和她一起看,就格外不同。
小船行驶到桥洞,清吾随手捞了一个漂在水面上的花灯,穿过桥洞,月光映照在花灯上。
清吾撩起花灯上的小旗子,上面隐约可见砚尘烬,喜欢等字眼儿。
她坐直了身子,正要仔细去看,却被砚尘烬一把抢了过去。
他慌慌张张地把小旗子撕了个粉碎,紧张地整个人都绷直了,他近乎喊着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清吾愣了愣,心想这人反应怎么这么大,吓她一条。
她无奈道:“我还没仔细看呢,就看见你名字了,写了什么?紧张成这样!”
少年像是松了口气,别别扭扭的说:“没,没什么,我随便写的。”
随便写的用得着这么激动?
清吾并不信他,想起旗子上‘喜欢’二字,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凑近砚尘烬,“阿烬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少年后背僵直,警惕的看她,质问道:“你不是说,没仔细看吗?”
清吾眼睛转了转,笑道:“我骗你的,你那点心思,我早看出来了。”
砚尘烬心里砰砰的乱作一团,她看出来了,她……看出来了!
许久,少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小心翼翼地望她,“那……你怎么说?”
清吾只是想逗逗他,却不想被反问了,她摸着鼻尖儿,笑着说:“能怎么说?很好啊,你有这种心思,我会成全你的。”
虽不知砚尘烬喜欢的是谁,但她这个好心的旧主,自然是愿意帮忙的。
少年却在听了这句话后,涨红了一张脸,“你……你说真的?”
清吾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当然了,我这人向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莫名的,砚尘烬在听到这句保证之后,心里产生了一丝怀疑。
她每次这么说,都是转头就忘了。
砚尘烬正想追问,却见清吾靠在船板上躺下了,喃喃着说:“好想摘一颗星星下来。”
少年也没在发问,也看着浩瀚的星河,心想,真的好美,我也好想摘一颗星星给你。
已经入秋了,夜里的风有些凉,砚尘烬偏过头,“有点冷,我们……”
可船板上躺着的那人,已经四仰八叉的睡着了。
砚尘烬看着她的睡颜,因为仰头微微张开的薄唇,在月光下,宛如镀上了一层光晕,好看极了。
不知不觉间,他微微凑近了那张脸,几乎要亲上去的时候,却被一阵不合时宜的咳嗽声惊扰了。
砚尘烬白净的脸顿时被吓得涨红了,跟要滴下来血似的。
然,划船的船夫也不想打断他们,但是马上要靠岸了,岸边人多,如此行径实在不雅。
027章 没有人教我怎么喜欢
付钱给船夫的时候,砚尘烬都不敢看那船夫的眼睛,他觉得自己是个卑鄙的小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趁着清吾睡着偷亲她。
打横抱着清吾离开的时候,砚尘烬几乎能感觉到身后船夫看他异样的眼光,于是乎,他连走路都差点左脚拌右脚。
回去的路上,砚尘烬更是心不在焉。
离开镇子的时候,遇上了赵锦英。
赵锦英喊了他几声,他都惶惶然的没听到。
把清吾送回房间,砚尘烬坐在卧榻前,盯着清吾的脸,心里后悔,方才干嘛要在船上做那样的事情?
要是被瞧见了,要是被发现了,多丢脸啊!
事实是,已经被发现了,已经很丢脸了。
尽管如此,砚尘烬看着清吾的脸,还是忍不住想亲一亲。
正要凑过去,少女却好似察觉,翻了个身。
这可把做贼心虚的砚尘烬吓坏了,一颗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紧张的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清吾没醒,但砚尘烬也不敢再做什么了。
他想,清吾都说了让他得偿所愿,他应该再耐心些的。
想着来日方长,砚尘烬怀揣着一颗少女心回了房间,抱着那枚粉嫩嫩的荷包,瞧了又瞧,爱不释手。
最后,把一枚狐狸形状的巧果放进荷包里,紧紧的捂在心口,这是他的宝贝,就像他是清姐姐的宝贝一样。
这一夜,闻着巧果香甜的味道,小狐狸连做梦都是甜的。
清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有些困倦。
她揉着眼睛起身开门,来人是江七白。
江七白有些抱歉,“路姑娘还没睡醒吗?对不起,我晚些时候再来。”
清吾被外面斗大的太阳晃得睁不开眼,手背遮挡着,这才勉勉强强能看清江七白的脸,“没关系,进来吧。”
江七白进了屋,看着清吾胡乱的洗了两把脸,还是昏昏沉沉的坐在卧榻上。
她不由得莞尔,道:“路姑娘,真是孩子气。”
清吾洗了脸,稍稍清醒了些,笑道:“七白,就我们两个人说话,你不必姑娘姑娘的喊我,叫我……”脑袋里突然浮现出砚尘烬取的昵称,“叫我阿清吧!”
七白点点头,“好的,阿清。”
清吾满意的应了一声,道:“你今日不必照看江铭昀吗?”
江七白:“要的,一直都是……我在照看,江公子,只是方才……江公子吃了清粥,已经歇下了,无须我……我一直看着。”
清吾没想到,只有她们两个的时候,江七白说话也是如此紧张。
看来她结巴这事儿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改不掉了。
她随口问七白,混沌山这么多弟子,为何偏要让她照料江铭昀。
江七白只是苦涩的笑说,“我是门中……修为最低微的,修士,向来……不声不响,没人在意,也无人……过问我愿不愿的。”
原来是这样。
人善被人欺,尤其是懦弱又善良的人!
想必,她从小到大没少吃苦吧!
两人交心的说了好些话,倒了倒苦水儿,算是彼此有些安慰。
江七白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问清吾,“阿清,你跟砚公子,是……什么关系?”
清吾愣了下,心想,怎么连七白也觉得她和砚尘烬有点儿什么?
她想着昨日对赵锦英说的‘主人和狗’的比喻,被深深的误解了,便也不想再用这种说法。
清吾摊摊手,道:“就,很普通的关系,算是……朋友吧。”
七白看着她似乎没有掩饰,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阿清,我觉得,砚公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对你,很用心,难道你……一点也不……不喜欢他吗?”
砚尘烬对她是很用心,好的没话说。
一举一动似乎也都表现出对她的……喜欢?
是喜欢吗?清吾不确定。
她没被人喜欢过,任何意义上的喜欢,都没有,所以……很不确定。
只是想到,粉嫩嫩的圆饼荷包,烙成了猪的狐狸巧果,给她买花灯,带她乘小船……
清吾不知道砚尘烬是怎么想的,但她自己一直以为,这是从小照料的小宠物对主人的喜爱,并非别的什么。
可天底下哪有把宠物的嘴巴亲肿了的主人?
况且,她把他当宠物,可在他眼里,她是路姚清,不是主人。
难道说,他真的喜欢路姚清吗?昨晚的花灯上,写的是路姚清的名字吗?
可她不是路姚清啊!
清吾皱起了眉,她竟大言不惭的跟他说,他会得偿所愿,殊不知他喜欢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江七白见她一脸凝重,道:“阿清?砚公子,一颗真心,你千万……千万不要辜负他。”
清吾点了点鼻尖,为难道:“我,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旁人的喜欢,更是不知道怎么能让砚尘烬不难过。
她的小狐狸,她也不舍得让他难过。
江七白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我父亲是个……修士,我母亲,只是个凡人。年轻的时候,母亲,很爱我父亲,但是父亲却……一心向道,从不在意,儿女私情。可,多年来,母亲的情意,父亲都看在眼里,娶她,也只是因为……感激。成婚后,父亲对母亲淡然,但母亲却……甘之如饴,直到,我三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父亲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深爱母亲,只是他以前……太年轻,他说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她握住清吾的手背,眼里满是温柔,“阿清,我不想你,像我父亲一样,看不懂自己……的心,错过了……一生所爱。”
清吾感受着江七白手心里的温暖,却说不上话来。
脑子里有点乱,但她觉得自己和七白的父亲,不是一回事。
尽管,尽管阿烬对她也很好,也很用心,但是……那是喜欢吗?
她不明白。
清吾沉默了许久,道:“可是,我不懂,没人教我,怎么喜欢一个人。”
028章 一场误会
少女的眉眼间带着笑意,她就知道,阿清只是不明白。
“父亲说,喜欢就是笑,你看到他,跟他……相处,不由自主的笑了,就是喜欢。”江七白解释说。
清吾想,她独居几百年,终于重见天日,瞧见到外面的世界,看到谁都很开心,都想笑。
她不能否认,阿烬,是特别的。
他是她从前唯一的依赖,唯一触手可及的东西,但现在……好像和别人一样了。
清吾不认为在琅琊山的时候,喜欢砚尘烬,更不认为自己现在喜欢他。
只是,他有点不同罢了。
送江七白离开的时候,清吾脑子还乱乱的。
她关上门,七白问她,“你要去哪里吗?”
清吾几乎没过脑子的回答,“给阿烬弄些牛乳去。”
少女嫣然一笑,阿清是喜欢的砚公子的,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敲开砚尘烬的房门,少年看她的神情很不自然。
清吾想起江七白说的话,想问一问砚尘烬,可见他一脸娇羞的模样,清吾突然就问不出来了。
她要走,砚尘烬问她,“要不要进来坐坐?”
这话放在平日里,清吾觉得没什么,但今日他说出来,她心里格外别扭。
清吾连忙摇了摇头,道:“我……我还有事,我约了七白说话呢,下次,下次……再陪你吧!”
少年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
清吾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跟被针扎了一下似的,说不上来是心疼还是愧疚。
她又解释了句,“早说好了的,下回一定陪你。”
砚尘烬终于有了些笑意,乖巧的说道:“嗯,我等你。”
这一句话,更叫清吾觉得羞愧了。
她这算什么?明明没那个心思,还吊着人家胃口吗?她真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以后,还是尽量少跟砚尘烬来往的好,免得继续让他误会了。
清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打坐修行,就是跟来看她的江七白说说话。
有几次,清吾问了问江铭昀的情况,七白只是说他恢复得很好,再过个三五日便可以下榻了。
这日晌午,七白没来,她每日都是这个时辰来,今日倒是奇怪。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清吾越发的喜欢跟江七白说话,是以她今日不来,清吾还有些不习惯。
想去瞧瞧怎么回事,路过江铭昀的房间时,听到了里面一阵劈里啪啦的响声,像是东西被打翻在地的声音。
清吾皱了皱眉,心想这人卧病躺着也不让人安生,便推门进去查看。
一进门,便听见江铭昀气息微弱的喊着,“不知羞耻,你简直不知羞耻,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
这话并不是对着清吾说的,而是对着低泣的江七白。
清吾早把江七白当成朋友了,亲眼瞧见自己的朋友被人这般羞辱,清吾顿时火冒三丈。
她拉着江七白的手臂,把人挡在身后,怒道:“江铭昀,你好大的脾气!七白没日没夜的照顾你,你不知感恩也便罢了,凭什么如此嚣张?”
江铭昀从小到大一直是天之骄子,众人心中的楷模,受万人羡慕和敬佩,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面色苍白,抬手指着清吾,嘴唇气得发抖,“路姚清,你又凭什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清吾冷笑,居高临下道:“凭你现在只是一个废人,我想要你的命都不在话下,更别说教训你。”
这话不假,更是气得江铭昀险些背过气去。
从未有人敢顶撞过他,哪怕是他如今身受重伤,也无人如路姚清这般羞辱他。
江铭昀咬着牙,恨不得堵上最后一口气,也要跟路姚清打一架。
江七白抽泣着阻拦清吾,“阿清,不是你想……想的那样,只是……一场误会。阿清,我们先……先出去,江公子还在……病着,不能受刺激。”
清吾恨铁不成钢道:“都什么时候,你还护着他?七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今日,我一定给你做主。”
少女垂着眸子,睫毛上挂着眼泪,摇着头,道:“我没有,没有委屈,阿清,我们……我们走吧。”
她被人欺负惯了,也替别人找理由找惯了。
哪怕是自己受了委屈,江七白也只会一门心思的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可清吾不是这么个人,她无拘无束的惯了,虽不惹事,也不能受人欺负。
清吾狠狠的瞪了一眼卧榻上要被气死了的人,道:“江铭昀,别以为你天资聪颖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虎落平阳尚且被犬欺,更何况,你现在就是一条落水狗。今日七白护着你,我便饶了你,下次你还敢再犯,我定要了你狗命。”
这番话对于高高在上的江铭昀而言,简直比给他一刀更让他痛苦,他恶狠狠的瞪着清吾,眼睛都快红了。
他猛地伏在卧榻边,吐出一口血来,奄奄一息的模样。
江七白擦着眼泪扶他躺下,道:“江公子,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休息吧,我这就……就滚出去,你不要……千万不要动怒。”
清吾拉起江七白,道:“七白,这小子就是从小被惯坏了,如今不好好教训他,活着也是危害人间。”
江铭昀也是被刺激到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出,竟不顾脸面,宛如回光返照一般说道:“我危害人间?路姚清,你大可以问问这位江姑娘做了什么好事。我说过数次,不喜女子照料,让她寻个男弟子来,她恬不知耻的不肯,如今倒好,竟趁我睡着,更换了我的衣裤,洗净了送回来。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干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情,还怕我说吗?”
清吾了解七白的性子纯良,就算喜欢江铭昀,也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来。
正欲反驳,却听到江七白抽泣着说道:“不是的,江公子,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不想……换人来照料你,只是……只是门中弟子,都有要事在身,不便前来。江公子,我不是故意……凑在你身边的。”
029章 要你狗命
哪里是什么‘要事在身,不便前来’分明是推三阻四,不肯做伺候人的活计。
都到了这种时候,江七白却还尽力维护着门中弟子的颜面。
清吾道:“江铭昀,你当你是什么人,想让谁来侍奉,就有谁来侍奉?七白是门中最好说话的弟子,若非她心地善良肯照顾你,你以为会有人管你死活?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既然如此不喜七白照料,为何不干脆差遣你的那些好师弟来照看你?”
这话问得江铭昀哑口无言,那几个臭小子,一开始还围在榻前,师兄长师兄短的,可没见一个肯给他端茶倒水的。
唯独这个不起眼的江七白,虽然他不喜,总给她脸色瞧,她还是任劳任怨的照顾着。
清吾安慰着江七白,“七白,不哭了,以后我们不管他了,别哭了。”
江七白哽咽了几声,又道:“衣裤的事情,江公子也……会错了意,我没有给……给公子换衣,只是公子……昨日……衣物脏了。我求了师兄……来给公子换下衣裳,我只是代劳,洗干净,来还给公子,并非公子所说……的那样。”
少女的抽泣声,一声一声砸在江铭昀耳朵里。
是他误会了吗?
方才一瞧见江七白把衣物送进来,他顿时怒火中烧,连带着几日卧床不起的烦躁,一股脑地全都归到江七白的身上。
此刻,仔细想来,他甚至没有问上一问。
江铭昀脸色难看,是那种无地自容的难看。
清吾恨不得给他一脚,让他长长记性,“江铭昀,你真当自己是什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主儿?你怕是没个镜子,好生照照你现在病怏怏的模样,简直叫人倒足了胃口,有人诚心诚意的照料你,你便该烧香拜佛的供着,下次再敢如此欺辱别人,小心我要你狗命。”
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喜欢的小姐妹,怎么能给江铭昀那个冷血无情的战斗怪羞辱?
拉着江七白离开江铭昀的房间,清吾心里的火气才消减了几分。
江七白擦了擦眼泪,安慰道:“阿清,我没关系的,真的。从小到大,我听过的……难听话比这些……过分的,还有很多,我其实……已经习惯了。再者说,江公子,只是病的久了,心里……烦闷,我很清楚的。”
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反过头来安慰生气的清吾。
一个性子隐忍至此的少女,实在叫人心疼。
清吾扶着她的头发,道:“七白,你又不是他们的奴隶,没必要总是默默承受这些,如果不开心的话,怼回去就是了。你若是一味的纵容和原谅,只会让他们越发张扬。”
就像当年那些畏惧她的人,她以为只要自己永远待在琅琊山,只要自己安安分分,他们早晚会知道她没有威胁的。
可是,恐惧没有随着时间的绵长而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但是她,在那封锁的‘囚牢’里待得久了,竟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可以被随意处置的囚犯。
竟连身死,也不觉得不公。
直到重新活过来,清吾才真的明白,让她死去的不是那些讨伐她的人,也不是杀了她的白弥,而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想死了,如果她想活下去,哪怕屠尽天下人,她也有这个能力。
可是,她……不想!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容忍和迁就造成的,它们把她变成了真正的囚徒。
所以她现在,随心而行,想活得更张扬些,不再受制于人,受制于禁锢。
如今,看到同样憋屈的江七白,清吾心里总有一点感同身受。
江七白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阿清,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改不掉的。
清吾也知道养成了这很难,她经历了生死,才懂得的道理,怎么能让旁人突然就明白?
她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却瞧见一抹颀长的身影往这边走过来。
清吾愣了下,待看清那人,她连忙紧张道:“七白,你慢慢想,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也没给江七白说话的时间,清吾飞也似的逃走了。
江七白呆呆地看着清吾消失的身影,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少年清冷的声音,“江姑娘,方才跟你说话的,是不是阿清?”
江七白回身,瞧见温润矜贵的砚尘烬,这么一张漂亮的脸,眸子里却满是失落,一眨不眨的看着清吾离开的方向。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阿清是因为砚公子,才慌忙逃走的!
少年重复了一次,“是她吗?”
江七白本能的点点头,又怕砚尘烬难过,撒谎道:“砚公子,方才阿清……陪我跟江公子……说了几句话,她突然想起来……有要紧事,嘱咐了我两句,就赶紧回去了。不是……”不是故意躲着你。
这话说出来总有些欲盖弥彰,江七白便连忙打住了。
砚尘烬的视线终于从那悠远的方向收回来,转而落在江铭昀的房门上。
特地来陪江铭昀说话,却一看到他,就转身跑了?!
她就这么……讨厌他?
砚尘烬面无表情,淡淡的说了句,“我知道了。”便往房间去。
江七白想问他,两人是不是发生什么了,可觉得不合时宜,又没有问出口。
这几日,她每每跟清吾说起砚尘烬,清吾总是想方设法的把话岔开。
起初,江七白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砚公子他,真的好可怜!
江七白深深的叹了口气。
原本江铭昀的病本来快要好了,再有个三两日就能下榻的。
可被清吾那番话一激,吐了回血,再加上心里愧疚自己胡言乱语,伤了江七白的心,使得他又病倒了。
他端着面子,又因为确实是自己的错,也没跟任何人说起清吾教训他这事儿。
清吾倒是因为他的守口如瓶,对他有了几分改观。
因而,江七白决定继续照顾江铭昀的时候,清吾也没再说什么。
030章 才不喜欢你
江七白和江铭昀暂且不提,清吾还有更大的麻烦。
砚尘烬这几日似乎在堵她,吓得她哪儿都不敢去,只敢躲在屋里。
哪怕是吃饭也跟别人错开来,避免见面尴尬,因而常常吃不上饭。
白日里有人来敲门,清吾也不敢开,生怕是砚尘烬。
‘咚咚咚’有人敲了三下窗户,清吾知道是江七白来了。
这是她和江七白的约定,寻她的话,不要敲门,敲敲窗户,她就知道了。
清吾打开房门,往窗户那边望去,正要招手让她进来。
然而,来人并非一身素黄衣的少女,而是白如月光的少年。
砚尘烬的脸色极其阴沉难看,若不是他无意中发现江七白每次都敲窗户,他也不会如此试探。
没想到……竟真的如他想的那般!
清吾也愣住了,等回过神来,少年已经站在门口。
她连忙后退一步,急匆匆地关上房门,却被少年抢先一步,手掌按住房门边缘。
清吾这一关门,硬生生地把少年的手夹住了。
她赶紧放手,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已经被挤得红肿。
砚尘烬更是疼的眼睛里含了泪,瞧上去水气氤氲,楚楚动人。
清吾见不得他委屈,更见不得他哭,心头像被针刺了一般,疼得厉害。
砚尘烬轻哼了声,问她,“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清吾满脸的愧疚,要拉他进屋,“你先进来,我给你上药。”
少年却甩开她的手,脸上挂着幽怨和难过,“不用你假好心。”
清吾:“……”
不让他进来,他用手挡门;叫他进来,他又不肯了。
清吾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叹了口气,哄他,“你手都肿了,别闹脾气,乖,先进来。”
眼泪在少年眼里打转儿,没掉下来,却比掉下来更叫人心疼。
清吾好声好气的继续哄着,“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弄伤了你,阿烬听话,先擦点药,要跟我算账,咱们上了药再说,好不好?”
少年还是站在门口,没打算要进去的样子。
清吾没法子,只好反其道而行之,“好罢,你不想上药,我也不逼你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们下次再说。”
说罢,她转身进屋,却没再关门。
果不其然,少年追了进来,憋屈地嚷起来,“你把我的手弄伤了,你得负责!!!”
“好好好,负责,没说不负责,坐下。”清吾无奈,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取了伤药,轻轻的涂抹在红肿的手指上。
一碰到伤痛处,少年便疼的打哆嗦,但咬着牙没喊出声来。
见他如此隐忍,清吾心里更是愧疚不已,尤其是砚尘烬那双含了泪的眼睛,自始至终一直盯着她,害得她不敢抬头。
原以为砚尘烬会抱怨的,却不想他全程一言不发,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委屈得连话都说不出。
不过他也确实委屈,清吾若是旁观者,自己都替他委屈。
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烬是她养大的,从小狐狸到小少年,感情肯定是有的,但绝不是那种感情。
清吾对任何人都能抱着一种自由洒脱的样子,失去或是拥有都可以随心所欲,唯独砚尘烬不行。
他跟别人不一样的,所以清吾拿他没办法。
上好了药,清吾重重的叹了口气。
砚尘烬见她收起药瓶,沉着脸问道:“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这一句话,差点吓得清吾拿着的药瓶脱手。
清吾把药瓶放在桌子上,手指弯曲点了点鼻尖,颇为心虚道:“阿烬啊,我……”
她真不知该怎么跟他说。
少年却拖着委屈的声线,拔高了嗓门儿,“你看着我说话!”
“……”
她不看着他都说不上来,看着他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清吾犹豫再三,还是抬起眸子,只看了少年一眼,她就后悔了。
眼眶湿漉漉的,眼尾通红,跟别人狠狠欺负了一遭似的。
砚尘烬吸了下鼻子,问她:“你……为什么躲着我?”
清吾答不上来,沉默良久。
“我问你,为什么躲我?”砚尘烬人不可忍,手指捏成拳。
清吾怕他如此激动,手伤的更厉害,没法子再装哑巴,只得硬着头皮问道:“阿烬,你是不是……喜欢我?”
少年绷紧了,看着她的眼睛像要哭了似的,心里骂她明知故问,面上却不冷不淡地说:“你觉得呢?”
她觉得?她觉得还是不要吧!
清吾没回答,但表情里全都是大写的‘别爱我,没结果’。
两人沉默着僵持了好一阵儿,清吾觉得自己脚要站麻了,想动一动,可又怕被逼问,只能忍着不动。
早知道,方才应该坐下说话的。
良久,砚尘烬深吸一口气,袖子下的指甲都快嵌进掌心肉里去了,他冷声道:“自作多情,我才没喜欢你。我只是……觉得你很熟悉,我想亲近你,没有……喜欢。”
这番话,他极力的说得气愤,以此来掩盖他心里的伤痛。
“真的?”清吾如释重负。
少年被她的神情刺痛了,心里更加难过,却咬着牙说道:“自然,我为什么喜欢你?你有什么可让人喜欢的?”
虽然这话听起来不太对劲,但清吾听了,高兴极了。
她头一回发现,原来被鄙视也可以让人这么轻松!
原来她的小宠物还是拿她当主人依赖。
那就好,那就好!!!
都怪赵锦英和江七白,一个两个的都会错了意,说得她都信了。
清吾一手抚着心口,一手大咧咧地拍着砚尘烬的肩膀,笑得释然,“可不是,我就说嘛,你怎么会喜欢我呢?吓死我了,太好了,阿烬,你都不知道他们都说你喜欢我,害我自己都当真了。不是就最好了,要是真的,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了。”
少年的眸子幽深,像是一汪死水,毫无波澜,掩饰着水底的波涛汹涌。
他气恼地拍开清吾的手,冷哼道:“我才……不会喜欢你。”
清吾笑着点头,“那就太好了,等会儿我去弄些奶酒来,咱们好几日都没说说话了,可把我憋坏了,今日可要把酒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