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2.紧急的军报2
这些贵族本来心里是很担心于奇正当摄政王掌权之后，未来抢班夺权。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心。
消除掉这个担心之后，自然就都无比拥护他了。
在蛮族内部，贵族就是奴隶主，同时也是政权骨架。他们不像咱们汉族，文武官员分置得非常清晰明确。实际上，他们基本上就不存在“文官”这个概念。所以军队的军官主要也来自于贵族子弟。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休屠军心很快就稳定下来了。
不过于奇正本人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
本来就是稀里糊涂当上这个摄政王的，也不知道这个政该怎么摄，现在这个局面该怎么办呢？
这是个很头疼的问题，不过没能难倒聪明过人的“于先生”。
摄政王第一次上朝时就宣布，设立左相和右相，分别由当初见自己的那个名叫阿米尔的使者和厮布噜担任。
这个任命是因为他也只认识这两个人。
至于职责分配吧，很简单，打仗的事由厮布噜负责，其他的事情就都由阿米尔负责。
于奇正打的如意算盘是：把事情都交给这两个人之后，自己就可以过上清闲的日子，过段时间之后，休屠人也发现自己这个摄政王可要可不要，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走人。
可是在休屠人眼里就不是这么想了。
在他们看来，摄政王这可是没有半点将来把休屠卖给汉人的私欲，而是真正实施“休屠人治休屠”。这种比大海还要宽广的胸怀，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
特别是阿米尔和厮布噜，简直感动得都快哭了。
两人下朝之后，便在一起商议起来。
摄政王并没有指定他们具体做什么事怎么做，休屠又不像以农耕为主的汉人，户部吏部工部等等非常重要。
想来想去，两人做了一个分工。厮布噜只负责练兵和打仗，其他给军队提供后勤之类的事情都由阿米尔负责。
而乐得屁颠屁颠的摄政王本人的悠闲日子只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因为来了一份紧急军报。
在山谷那边的飞鹰铁甲派人来传话，大蛮王的大军已经逼近山谷，预计后天就能到达。
于奇正一下子就傻眼了。现在就不光是悠不悠闲的问题了，而是直接被灭的问题。
第一次领军时，是直接圣上下的命令；第二次打交趾时，是为了秦晓鸾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就是说，尽管他也没具体想过，但之前的都只需要考虑“怎么打”的问题，而目前的情形是得先决定“打不打”的问题。
没办法，还是得先了解一下情况，于是就让传递消息的人进来具体报告。
让于奇正万万没想到的是，过来传信的人他认识，领头的名叫段志飞。
他并不是飞鹰铁甲的人，而是精忠团，也就是第一批于郎部曲的人。
这让他很是那么大惑不解。
第一批于郎部曲改制成为精忠团之后，是跟着熊超驻守在张掖的。
按说即便是从内地传来的消息，也应该是安西都护府，怎么会是那边张掖来的人呢？
633.英国公判断1
段志飞等人见到于奇正，也是激动得无以复加，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
事情还得从朝廷那边讲起。
飞鹰铁甲被包围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圣上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太子。
经过一番商议后，太子将他们的意见上报给圣上。
总的来说，提议就是三条。
一、复于奇正冠军大将军原职，敕命其节制河西都护府兵马及飞鹰铁甲。
二、派去宣诏的人选是英国公，赵国公世子、驸马都尉独孤冲随行。
三、复冠军侯爵，于京城中兴建冠军侯府，由武才人亲自设计和督造，迎冠军侯爷父母入府居住。
对这几条圣上全部予以恩准。
英国公收到诏书后，一刻钟都没有耽误，立即就和独孤冲出发，日夜兼程地朝西北赶来。
到达武威的当天，他就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武威关根本就没有于奇正的通行记录。
按照时间来算，于奇正应该已经过了武威；按照常理来推算，他和河西四郡的将士都是老相识，到这边之后应该要聚一聚，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独孤冲怀疑是不是在兰州到武威这段路上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英国公摇摇头，表示不太可能。
在英国公看来，于奇正正是因为要赶路，免得人情来往耽误了时间，所以干脆不惊动武威守将。但即便不在武威停留，也一定会在张掖打个招呼。
河西都护齐超群和张掖都尉熊超这两个人，是河西四郡中和他私交最好的两人，原来的于郎部曲改编成精忠团后也是驻扎在张掖。再说了，就算他再怎么要赶路，也总要睡觉吧？所以肯定至少会在张掖待一夜。
接下来就更加迷惑了，于奇正并没到张掖。
从齐超群和熊超的表情来看，他们也还是第一次听说于奇正要过来。这就让英国公都产生了怀疑，会不会真的已经赶在了于奇正的前面？
得知朝廷的态度后，熊超立即请战。
在熊超看来，飞鹰铁甲失陷于休屠境内，大蛮王不可能不来分一杯羹。于帅即使能去救出飞鹰铁甲，但马上就会遭遇到大蛮王的军队，到时候已经是疲兵的飞鹰铁甲肯定不是大蛮王的对手。
这话一说，英国公马上就精神一振，想通了一个道理：于奇正绝对不可能落到自己的后面。
理由很简单：熊超说的很对，这次事件是突发的，各方面的人准备都不是那么充足。以于奇正的经验和在西北的人脉，很可能推算出了飞鹰铁甲失陷的事。大蛮王得到消息会立即点兵赶过去，这一点于奇正不可能考虑不到，所以只会拼命的赶时间。
这样就能很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这段路没有于奇正的消息。这也是有先例的。上次率着飞鹰铁甲深入草原，他就是主动切断了和内地的联系，让飞鹰铁甲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这次急于去救飞鹰铁甲，肯定也是这样，一分钟都不浪费。
至于熊超请战之说，英国公最开始是不予批准的。
现在根本不知道大蛮王出兵的数量，就算张掖府兵倾巢而出，也不一定能挡住他们。
634. 阻住大蛮王2
退一步说，即便能阻住大蛮王，到时候蛮族直接杀向兵力空虚的张掖，可是个大麻烦。
熊超笑着解释了起来。
精忠团驻扎张掖之后，也进行了扩军。
不过他们的扩军和徐高材不同，是以精忠团的那一百多人为骨干，组建了一批骑兵。
这批骑兵的装备和训练模式都按照当初的飞鹰铁甲来，目前有一千人。
也就是说，张掖的常规府兵和之前比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多出了这么一支骑兵部队。
当然，别说熊超了，就算是齐超群都不敢狂妄到认为自己和于帅一样，能靠着一千骑兵就纵横草原。何况，即便是于帅，当时也没有直接上去就和大蛮王主力硬碰硬，都是精心选择其软肋进攻。
据熊超分析，由于是突发事件，大蛮王也不可能一下子组织起来非常多的部队，估计最多也就是一万多人。
咱们这么过去并不是要和他们硬拼，而是专门去骚扰，让大蛮王的军队无法全速前进，迟滞他们前进的速度，给于帅那边争取更多的时间。
听他这么一说，英国公当即表示了同意，不过再三要求他们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熊超亲率一千精忠团从张掖出关，从草原朝着西边移动。
不出所料，果然追上了前往安西的大蛮王部队。
按照既定的策略，精忠团就绕到大蛮王的部队后面进行攻击。一旦大蛮王转身，他们立即退开。
这就让大蛮王呼韩塞西很难受了。
确实，由于事发突然，仓促间能立即出发的兵力只有一万，其他的军队还在组织中。
他原本认为飞鹰铁甲失陷休屠山谷，安西军势必拼命的赶过去营救。因此趁这个机会去直接端了安西四镇，等到安西军回师时自己的援军也到了，到时候和休屠军前后夹击，不仅是飞鹰铁甲，连安西军主力也一并吃掉。
届时虽然休屠人声威大震，但自己得到了安西四镇，就有了进攻汉地的基地。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可现在身后的精忠团委实让他难受。全军去和他们打吧，他们马上就溜了。不管他们吧，不停的在身后偷袭。
呼韩塞西也考虑过分一部分兵力专门对付精忠团，但这也不好办。
分少了，有可能被安全按照原飞鹰铁甲训练模式的精忠团给吃掉；如果分兵多了，去安西的人数又显得单薄了。
无奈之下，呼韩塞西就只能选择步步为营，朝安西四镇方向前进。
可这么一来，就又改变了原有的局面。
收到飞鹰铁甲被围的消息，安西都护郭孝格就组织人马前往营救。
如果说呼韩塞西的速度快，早就能到达直接攻击安西四镇。但现在呼韩塞西被精忠团这么一缠，战略目标和方向就完全明确了。
郭孝格当然知道孰轻孰重，不但没有继续往休屠方向增兵，反而命令已经出发的部队回来，全力防守安西。
这么一来二去，大蛮王攻打安西四镇的计划就完全落空了。
知道安西军全面回守之后，呼韩塞西也就没法攻击安西，于是转而前往休屠山谷，和休屠人一起迅速吃掉飞鹰铁甲，也多少能赚一点。
635. 没受到阻力3
没想到精忠团的人简直就是阴魂不散，一直追在后面打。只要是和他们人数差不多，就上来冲锋。一旦有人增援，他们又立马逃开。这就又迟滞了呼韩塞西军的进度。
接近休屠境内之后，熊超立即派段志飞带领一个小队绕道前往休屠山谷，打探一下那边的情况。
段志飞赶到山古时，幸存的飞鹰铁甲还在埋葬战友的遗体。如果不是于帅及时赶到，恐怕这所有人都完了。
知道大蛮王已经朝这边来的消息，徐高材脸色苍白。当时出征的一万多人现在活着的只有两千人，加上士气体力各方面，根本就不可能是大蛮王的对手。现在唯一的出路，也只能依靠已经成为休屠摄政王的于奇正了。
徐高材觉得自己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说不好听的，就算他能拉下这个脸，这事也不好说。
毕竟人家现在已经是休屠人的摄政王，也是属于蛮族。为了他们这些汉人去和大蛮王翻脸，可能吗？虽说于奇正是摄政王，但在这件事上休屠人可能听他的吗？
就在徐高材左右为难时，段志飞自告奋勇前往休屠王庭，将此事汇报给于奇正。
说实话，于奇正也确实是很为难，他自己完全没有把握，在这件事上面休屠人会听自己的。
可是如果不管的话，剩下的那两千兄弟恐怕全都要玩完。
因此，无论如何也得试一试。
他叫来厮布噜和阿米尔商量此事。在这件事上面，他实在找不出能忽悠的话了，于是干脆直截了当地说：“大蛮王打过来了，我想和他干。”
没想到的是，两人根本就没什么意见，直接问他怎么干。
于奇正大为讶异，心想怎么会这么好说话。于是问道：“怎么？你们没什么想说的吗？”
阿米尔笑道：“摄政王说要打，咱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奇正也不好继续再往下问，反正他们愿意打就好。于是直接交代两人组织好军队，前去迎战。
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于奇正对蛮族还不够了解。
厮布噜二人出去之后，兴冲冲地召集军官们下令。
立即就有人问了：“摄政王是想让咱们当大蛮族？”
厮布噜狂笑道：“不然呢？”
在蛮族内部，你打我我打你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随时可以挑战大蛮王的位置，而这个部族就会成为蛮族中最高贵的大蛮族。
原本相对于现在的大蛮族呼韩族来说，休屠族的势力根本排不上号，也不敢这么痴心妄想去挑战。
但现在的情况是，这次呼韩塞西过来带的人不多，而他们现在在王庭就有原来呼衍牙师的一万多人和驻守王庭的几千人，确实有一战之力。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有了摄政王这个军事天才。在他的率领下，怎么会没有信心？
只要战胜了呼韩塞西这支部队，休屠族就会有一大批身强力壮的奴隶，放牧的地盘也能变得更大。将来势力扩充之后，直接去掀翻了呼韩族，就能成为第一大族。
军中都是好战的少壮派居多，想到这个立马就热血沸腾起来，因此于奇正的这个决定根本就没受到任何的阻力。
636.勇士赤撘儿4
就在准备出征之前，乌兰裘找到于奇正，表示自己有一个计策。
于奇正听了之后大喜，立马表示就按照这个计策来办。
第二天，大蛮王呼韩塞西的部队就来到了山谷外。守在谷口的依然是休屠军队，山谷里面是已经被打得支离破碎的飞鹰铁甲。
可恶的是，这些汉人军队直到现在都还不肯投降。
守将告诉呼韩塞西，前天晚上休屠王不幸离世，临终前下令由牙师王子继承王位。所以牙师王子前天晚上回去，昨天继位当上了新的休屠王。估计新王先安置好王庭的事之后，最迟明天就会回来这边主持战局，将最后的汉人全部消灭。
呼韩塞西一听就明白了，这呼衍牙师是要全部吃干抹净，把吃掉飞鹰铁甲的好处全部自己吃。当即以大蛮王的身份要求立即对谷内的汉军发起攻击，一举歼灭汉军，为新的休屠王登基献礼。
这个要求遭到了守将的拒绝，理由是牙师王子走时，专门交代过让他们按兵不动。
这就更加让呼韩塞西确认了呼衍牙师要吃独食了。
事实上，呼韩塞西并不在意这次能够掠夺到的东西。
自己本次过来无功而返，休屠族独享歼灭汉人天下第一军的荣耀，会对将来在蛮族间的威信产生重大的影响。以后呼衍牙师声望日隆，对自己来说绝不是个好事。所以无论如何歼灭飞鹰铁甲的事都得插一脚。
这么一想，当即以大蛮王的身份强令发动攻击彻底歼灭谷内的飞鹰铁甲。
但是休屠守军死活都说没有牙师王子的命令他们不出击，况且里面的汉军都可以直接饿死他们，没必要去冲杀。
最后呼韩塞西大怒，要求守军必须遵从大蛮王号令，放开口子，让蛮族军进去灭掉汉军，以免后患无穷。
守在谷口的休屠族将领无奈之下，只能下令放开谷口，任由呼韩军进去。
呼韩塞西正准备亲自率军进去时，被汉人军师邓衍宗死死拉住，说了好一阵之后，最后就派上了上次吃过飞鹰铁甲大亏的蛮族第一勇士赤撘儿带人进去。
如休屠守将所说，山谷里面残存的汉军还真的是不投降。赤撘儿带人进去之后，那些汉军依旧殊死抵抗。
赤撘儿大怒，亲自冲在前面去冲杀。
很快，汉人的部队就顶不住了，往山谷的另外一个方向逃窜。
赤撘儿狂笑，带着人一直去追，这事后面源源不断进入山谷的呼韩部族军士依旧差不多超过了一万人。
而汉军已经被逼到休屠王城方向的谷口。
赤撘儿哈哈大笑起来，他有把握，最多也就是半个时辰，就能把这些汉人全部杀光。
就在大功告成的前一刻，他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
原本堵塞着前面谷口的休屠军突然让开了，汉军飞速地从谷口中跑了出去。
这一刻，赤撘儿算是全都明白了。
这些守谷的休屠兵，已经是和汉人一伙的了。现在掉进陷阱的，是他们这批人！
赤撘儿马上就判断出当前情势，也立马知道了能活下去的唯一机会。那就是率众冲入汉人队伍中，混在一起冲出山谷。
不愧为蛮族第一勇士，赤撘儿冲在最前面朝前突进，来阻挡的汉人士兵都是一个回合就死在他手下。
只要冲破汉人军阵，就能反败为胜！
637.摄政王大捷1
就在赤撘儿即将冲破军阵时，一个汉人军官冲了出来拦腰抱住了他。
李彪！
一旦被赤撘儿突破，那么后面的蛮军就会和汉军混在一起，之前的战术设定将功败垂成。
李彪从侧面扑过去死死抱住赤撘儿的腰，在两人倒在地下之前狂吼道：“落石啊！”
山上的巨石砸了下来。
赤撘儿奋力挣扎，但李彪抱得实在太紧，怎么都甩不开。
两人在地下翻滚着，赤撘儿掏出随身的小匕首，连续捅刺着李彪。
已经成了一个血人的李彪紧咬牙关，用尽全力地抱着赤撘儿又打了两个滚。
一块直径足有两丈的巨石砸落下来，正正地砸在两人身上。
“彪子！”常固眼中血红，就要往回跑。
孙散和吴曦一左一右拉住他：“快走！”
常固还待往回冲，孙散骂道：“你踏马的是不是想让彪子白死吗？！”
听到这句，常固痛苦地闭上眼，返身朝谷外冲去。
飞鹰铁甲的传统就是冲锋时军官在前，撤退时断后，常固他们几个是最后一批冲出谷口的。
等汉军全部冲出后，守着谷口的休屠士兵箭如雨下，尾随而来的休屠兵全部被射成了刺猬。
与此同时，天上的石块如雨点一般落了下来。
呼韩塞西急令谷内士兵退出来，但此时休屠军主力已分为左右两路直切谷口。
由于谷口太窄，能退出的速度实在太慢，呼韩塞西指挥着拼死抵抗，但休屠军越来越多，还是切断了谷口。
尤其是乌兰族人，个个奋勇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这时还在谷外的蛮族军队只有三千人不到，呼韩塞西连续组织了两次冲锋，还是没能冲开谷口。
再继续下去，连这三千人也要被包围。
无奈之下，呼韩塞西只能下令撤退。
刚刚调转马头，面前出现了一支部队——正是一支咬着大蛮王的精忠团。
熊超和老于郎部曲都已经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了，看到眼前这个情况哪里还会迟疑，当即全军突袭。
这三千人是大蛮王的亲兵部队，也是百战精兵。正常来说，熊超他们已经不到千人的部队正面硬刚还是刚不过的。
但这个时候，蛮族军队的后面，乌兰裘已经带着族人和休屠军从后面杀了过来。
呼韩塞西只能下令全军朝前突围。
接下来就是追杀。
最后呼韩塞西仅仅带着不到五百人突围而去。
山谷内的蛮族军队组织了几次突围，全都被射了回去。
徐高材也没多的话，在当天晚上就带着剩下的汉军朝安西方向回去了。
山谷内的蛮族军队见突围无望，坚持了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就摇白旗投降了。
此役大蛮王可以说是全军覆没，被俘者达八千余众，休屠族从未取得过这么大的胜利，欢呼声甚至都传到王庭那边了。
得到大胜的消息之后，王城里沸腾了。
虽说知道摄政王很厉害，但对于大蛮王，休屠人还是心中很惧怕的。这次胜利了都还不说，能取得这么大的战果而且自身伤亡极小，休屠族人争相奔走相告。
蛮族就是这样，谁的拳头大谁有理。现在咱们的拳头大了！
638. 俘虏的分配2
“于帅……”熊超等人的眼里闪着泪光。
于奇正也是上前抱住了他们，感慨万千。
“于帅，有件事我得和您说一下。”熊超说道。
于奇正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这件事是段志飞提起的。于帅为了救飞鹰铁甲，不得不当上了休屠人的摄政王。可想而知，于帅的心里是多么的痛苦。
现在他孤身一人在这边，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万一遇到个什么情况折戟黄沙，咱们良心何安？
咱们本来就是于郎部曲，不如留下来，有什么事的话还能保护于帅。
于是段志飞就和几个要好的兄弟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结果就是一拍即合。
其实也不是没犹豫过，主要还不是因为丢官的事，而是他们有军职在身，特别还是留在蛮族这边，被有心人抓住这一点做文章的话，可是得背负“叛国”的名声的。
不过这个顾虑被段志飞的一番话打消了。
于帅会叛国吗？咱们跟着于帅是叛国吗？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行事但求无愧于心。
至于说军职的事嘛，咱们这次过来，精忠团也有死伤。咱们私下里和老熊说一下，就说派咱们去追击大蛮王，到时候给咱们这些人报个失踪就可以了，老熊肯定会答应。
于是，原先于郎部曲的那群崽子们都私下里面串联之后找到熊超，要求留下来。
熊超刚开始听到时也是眉飞色舞，不过很快就瞪大眼珠子生闷气。
为啥呢？很简单，这群崽子们的这个主意还真不错，可偏偏就是他熊超被甩下了。
首先他作为主将不顾全军，自己带少量人去追击就是一件说不过去的事；然后他现在已经是四品都尉了，如果就这么失踪，朝廷肯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到时候一查出来就都不好办了。
尽管满腹的怨气，熊超还是不得不下了这辈子最不愿意下达的一个命令：派出一百多人去追踪大蛮王，其他的部队班师回朝。
于奇正听了之后，简直是无语的很，丫的一个个好好的军官不当，非要跟着我干毛？我不要什么部曲好不好？
不过无语也只能无语了，因为现在段志飞那群崽子已经溜了，要等到熊超班师之后再回来。
转念想想，自己还不知道要在这破地方呆多久，有这么一群人，也不至于过于孤单，于是也就没多说什么。
熊超把这事交代之后，就带着精忠团踏上了归程。
于奇正心想，这次大蛮王来的都是本族精锐，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很长时间都不会有能力来骚扰这边了，现在总可以过一点安逸日子了吧？
正这么想的时候，厮布噜和阿米尔求见。
于奇正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回事？老子让你们当左相右相，是来一天到晚烦我的吗？
不过现在也不好直接拒绝，于是让他们两人进来了。
两人这次来，是请示关于俘虏的分配问题的。
按照蛮族的常规做法，这些俘虏现在就都已经是奴隶了，要分配给有功的人。
于奇正本来打算说让他们放了算了，但转念一想，这是他们这边的规矩，自己又何必破坏？于是就表示这事还是全权交给他们两人办理。
639. 错误的判断3
第二天一大清早，于奇正还在懒觉中就被沐儿叫醒了。
“于郎，奴隶送来了。”沐儿说道。
“奴隶？什么奴隶？”于奇正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就是分给你的啊。”沐儿说了起来。
昨天厮布噜二人回去之后，就进行了分配。本次战役总共俘虏八千多人，战马七千多。除进贡休屠王呼衍触机一千人之外，其他的八千多人和马作为战利品分给有功劳的人。
功劳最大的摄政王分得两千奴隶和两千匹马，厮布噜和阿米尔各分到五百奴隶，剩下的就是分给下面的人。
于奇正刚准备说不要这些东西的时候，乌兰丽娅抱住了他的胳膊哭着说道：“大汗，求你救救我们的人。”
这就奇了怪了，什么叫做“我们的人”啊？于奇正也顾不上去争辩“我不是大汗”，疑惑地看着乌兰丽娅。
乌兰丽娅介绍起来。
被灭族之后，很多乌兰族人就被编进了大蛮族的军队之中。乌兰裘和巴哥那打听过，这次俘虏中有差不多五百人是乌兰族人。
如果这些人成为休屠族奴隶，那就和之前丽娅他们的命运一样。所以丽娅希望于奇正能提出将这些奴隶分配给他们，让那些族人回到族内一起生活。
于奇正笑道：“这个简单，那就要这五百人就行了啊，多的就不要了。”
沐儿咬着下唇跺脚：“于郎，难道你不管咱们汉人了吗？”
于奇正大怒：“怎么，他们还敢俘虏咱们的人？”
沐儿摇摇头，然后解释了起来。
这次的俘虏中并没有汉人，但是以前在休屠族中，还是有不少的汉人奴隶的。
虽然你现在是摄政王，但如果说要求释放那些汉人奴隶，那些奴隶主们肯定不肯干，到时候就会激起民变。
不过，按照蛮族人的规矩，奴隶就和牲口一样，是可以买卖和交换的。咱们收下这些奴隶，然后去和休屠奴隶主们交换回咱们的汉人，这样双方就都没有异议了。
一听这话，于奇正精神就来了：“对对对，赶紧干这件事。码的，早知道这样，老子应该多找丫的要点奴隶的。”
乌兰丽娅和沐儿看着于奇正刚才还懒洋洋不耐烦，立即变脸成这副守财奴的样子，完全就无语了。
第三天，就换回了一千多汉人奴隶；乌兰族除了那五百士兵之外，还有一些以前成为休屠族奴隶的也换回了几百人。
可是据了解，被休屠族以前抓来的汉人奴隶，并没有全部解救出来，至少还有两千人。
原本还觉得两千奴隶那么多的于奇正，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的奴隶实在是太少了。
好在马也是可以换奴隶的，于是又把自己的两千匹马全部拿出来，把奴隶们全都换了回来。
不过，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又摆在了他们面前。
现在换回来的休屠人差不多一千多人，汉人有了三千多人，全部加上都已经超过了五千人。
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生活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换人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一方面是急着解救同胞，另一方面于奇正做出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判断。
639. 姐夫真会玩4
在于奇正看来，这些被解救的汉人肯定全部都是归心似箭，要赶紧回到故土。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样。
蛮族和中原之间的战争由来已久，这些奴隶并不是一次被抓来这么多的。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奴二代”，甚至连“奴三代”都有。这些人从小就生活在休屠族这边，对于“故乡”的概念仅仅是从父辈的只言片语的交谈中得到的一点点模糊的认识。
事实上，就算是他们的父辈，也很难描述出我大仪朝的繁华盛世。
能被抓过来当奴隶的，也都是边关的一些贫苦边民。试想，若不是被发配或者实在没办法了，谁会生活在没有保证的边关地带？
对他们来说，故国已经成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就算是回去了，也是生活在戈壁沙漠草原的边关地带。说不准哪天又被蛮族抓回去当奴隶呢？
被于奇正换回来之后，再也不用受到那些奴隶主的凌辱，大家全都是平等相待。加之于郎部曲以及最早的乌兰族人的描述，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只要能跟着于帅，都能获得新生。
这是眼睛可以看得到的美好未来，而回国充满着无数的未知。
人类对于未知，总会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恐惧心理。
特别是那些“奴二代”和“奴三代”，因为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作为“奴隶”的屈辱感并没有那么强。能够遇到一个好的奴隶主，已经是最大的愿望了。
而现在的主人，是自己的族人不说，而且对大家都很好。估计全天下都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主人了。
还有一部分年轻人，看到之前高高在上的休屠族人，对于奇正都是附耳听命的样子，又从休屠族、乌兰族、于郎部曲口中得知了于奇正的光辉战绩之后，完全能够确定跟着他不用担心被任何人欺负。
还有什么理由离开这里，离开于帅？
这些二代、三代的思维又反过来影响到他们的父辈。
对于汉人来讲，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把孩子们留在这里自己回去，很多人都做不到。和这个道理相通的，还有一些家里有老人根本无法承受这么长途跋涉的，也选择了留下。
这么一来，愿意回去的人只有一半，还有一半就是要求留下。
这下于奇正可就真的为难了。
虽说这些人都很勤劳，可是你再勤劳也要有事可做啊。在这草原上，根本不可能种田种地，只能牧马放羊。
可不管你是牧马放羊，也得最开始有一部分羊牛马可以繁殖啊。
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幸运，幸亏不久前找了个新老婆和新小舅子。
虽然当上了休屠王，但呼衍触机还是个小孩子。对自己这个姐夫，那可是膜拜到无以复加。
在呼衍触机眼里，自己这个姐夫简直是万能的。
先是干掉自己那个坏哥哥，接着又打败大蛮王，这些就不说了，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咱姐夫真的会玩啊！
什么斗蛐蛐，什么扎风筝，还有很多很多以前闻所未闻的游戏，有着无穷无尽的好玩的东西。
这也不说了，姐夫还会讲故事。他讲的那些汉人的故事啊，真好听。
640. 于奇正谋反1
最近两天看到姐夫不是很高兴，问他又不说，于是就干脆问姐姐阿缇雅是怎么回事。
阿缇雅就说了，姐夫最近是为钱和物的事情头疼。于是呼衍触机马上就说了，赶紧拿咱的俘虏和马去换钱给姐夫用啊。
从新小舅子这里借到俘虏和马匹之后，于奇正赶紧去换了一些牛和羊。
但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这么多的人和牲口，放牧也需要地方啊。这么一来就很容易在牧场上和休屠族人产生矛盾。
如果说于奇正是休屠人，以他摄政王的身份当然其他贵族没什么好说的。但不管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奴隶，都不是休屠族人，这就难免会生出嫌隙了。
丽娅和沐儿和他说了这些之后，大家商量了一阵，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
按照方向规划处聚集区。
汉族聚居区在王庭东北方向，也就是山谷那个方向。乌兰族就在王庭西北方向。
这样一来，三个聚集区都交叉挨着，有什么事情可以相互照应。
汉族聚集区的东面，是休屠族与大仪朝安西都护府之间的无人区，牧羊的地盘可以向东或北扩展。
乌兰族聚集区的东面是汉族聚集区，可以向西边的无人区扩展。
对这两个族群来说，现在有了一块安定并能发展的地盘，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而对休屠族来说，现在最大的威胁来自北面，汉族和休屠族相当于是一道屏障，他们自己也可以向东、南、西三个方向扩展。
所以这个方案得到了一致认可。
。。。。。。。。。
徐高材已经回到了安西，见到了前一天赶到这里的父亲英国公见面了。
面对父亲，徐高材羞愧得无地自容。
“孝格，让他们都先出去一下吧。”在徐高材说话之前，英国公平静地说。
郭孝格让手下全部出去后，被英国公叫着留了下来，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才开口让徐高材汇报本次作战经过。
徐高材羞红着脸，低着头，把整个过程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悔恨地跪到地下说道：“父亲，孩儿罪孽深重，对不起牺牲的那些将士。这次自当上京请罪，一死以报死去的弟兄们。这次均是我的错，孩儿恳请父亲能上表，不要责罚下面的将士了。还有，孩儿不孝，还望父亲保重身体。”
英国公脸部肌肉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一具石雕一样。不光是表情，就连皮肤的颜色，也和灰白的石雕全无二致。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开口：“孝格，你怎么看？”
郭孝格也低下头，惭愧地说：“孝格救援不力，还请国公责罚。”
“不关你的事，”英国公扭过头看着郭孝格说道：“你去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郭孝格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确实是实情，他并不是没有派兵救援，只是因为大蛮王呼韩塞西率军前来安西，不得不撤回。如果不是精忠团骑兵去迟滞了大蛮王的时间，现在安西四镇恐怕也没这么安详。
英国公的脸色依旧是古井无波，但接下来却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毕竟，于奇正密谋反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641. 这次是死罪难逃2
“不！”徐高材叫了起来：“是他救……”
“住嘴！”英国公语气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独孤冲惊愕地睁大眼睛。
片刻后，独孤冲脸色极不好看地说道：“这个……不会吧？”
英国公冷哼一声：“那怎么解释他这么快当上休屠族的摄政王？还有，据前方探报，他下令驱逐原本在那边居住的我大仪百姓。”
徐高材说道：“他不是……”
“闭上你的嘴！”英国公吼道。
吼完这句话之后，英国公转而对独孤冲说道：“小冲，你觉得咱们还能宣诏吗？”
独孤冲一时语塞。
这还真是个大难题。这次过来本来是恢复于奇正的官职和爵位的，可现在于奇正已经成了休屠王。
且不说朝廷知道这个变故之后会不会改变，就算朝廷还是这么做，于奇正接不接受都是个问题。
他现在已经是休屠的摄政王，可以说就是实际上的休屠王。现在朝廷不管给他封什么官职或者爵位，都不可能比他在休屠族做摄政王更高。
假如按照原计划去宣诏他不接受的话，那大仪朝的脸面就全没了。而这种可能，又非常的大。甚至可以说，接受本朝任命的可能性非常小。
因为即便于奇正本人愿意接受，但他现在已经是休屠人的摄政王，这么接受大仪朝的官职，就相当于直接对大仪朝称臣。
对这一点，休屠族的人一定会反对，这是于奇正也不得不顾忌到的事情。
由此继续往下推，以后休屠族和大仪朝的关系都充满着变数。
其实英国公现在对于奇正判定为谋反，也还有一个潜台词。那就是：即便现在他于奇正没有反，未来也一定是大仪朝的敌人。
与其等到将来被动的局面，不如现在直接封杀。
当然，这么做更重要的因素是为了徐高材。因为这么定罪之后，即便不能让徐高材完全脱罪，至少也能减轻很大一部分罪责。
毕竟于奇正处心积虑谋反，本来就是有心算无心。然后他是当今第一军事天才，怎么都能减轻一些罪行。
不然的话，正如徐高材所说，他这次是死罪难逃。
独孤冲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但他又什么都不能说。
英国公朗声说道：“休屠族本来就要嫁公主于他从而笼络，恰巧于贼奇正因被降职怀恨在心，于是就和休屠族勾搭成奸。设计于休屠山谷困住我飞鹰铁甲，于贼本身就对飞鹰铁甲非常了解，故我军没有突围之机。”
徐高材的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这怎么解释最后放咱们出来呢？”
英国公轻声咳嗽了一声之后说道：“我军誓死不降，于贼惶恐。由于该贼了解我大仪血性，知若是继续残暴屠杀，即便将飞鹰铁甲悉数歼灭，也会引起我大仪朝军民震怒，届时天兵大军讨伐，贼恐灰飞烟灭。于是惺惺作态，又出面释放，以避大仪雷霆之怒。”
郭孝格和独孤冲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话吞到了肚子里。
英国公继续说道：“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于贼为何惶惶不可终日，自兰州便潜匿身形，进入蛮地。”
642. 我留在这里3
独孤冲咬着下唇：“国公，我完全赞同您的说法。不过我有一件小事说一下，有私人关系托我给于奇正送一点小礼物。我想前往休屠转交一下可否？”
郭孝格立即说道：“世子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独孤冲神态坚定地说道：“吾意已决，还望国公与郭将军成全。”
英国公低头想了一会之后说道：“私人交情，不在咱们讨论范围之内。”
独孤冲点点头，起身说道：“事不迟疑，那我现在就出发了。”
郭孝格还是一脸担心地上前去拦独孤冲。
独孤冲笑道：“郭将军无须担心，小弟前往休屠，也就是给摄政王讲一个故事而已。”
徐高材忍不住问道：“什么故事？”
独孤冲微微一笑：“苏武持汉节牧羊十九年。”
说完这句话之后，便飘然离去。
独孤冲走后不久，“于奇正变节”的消息一方面送往京城，另一方面传达到军中稳住军心。
当晚就发生了一场不算大的骚乱。
听到说于奇正叛变，以常固和吴曦为首的幸存的二百原飞鹰铁甲当即躁动起来，直接冲到英国公大帐来问个明白。
他们并没能见到英国公本人，而是全部被拿下，并直接定下了“里通贼寇”的罪名，卸下所有武器被关押了起来。
草原的星空特别美丽。点点的繁星好似颗颗明珠，镶嵌在天幕下，闪闪地发着光。初升的月亮挂在山顶上空，虽然像云朵一样苍白，但是每一刻都在变得更加明亮。
而常固吴曦他们，则是无神地眺望着夜空。
他们现在没有半点睡意，更没有任何是想，头脑里只是一片混乱。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明明是英雄，怎么会一下子就变成了“叛国者”。
夜已深。
“吱呀”一声响声，关押他们的栅栏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是田宽。
常固他们冷冷地看着田宽，现在他们心里已经很清楚了，上面是要把脏水全部泼到于帅头上。
而这个田宽，就是徐高材的嫡系将领。也正因为这样，才会让他来看管自己这批人。
现在田宽过来，除了冷嘲热讽之外，应该没有别的可做了。
“打我！”田宽语气急迫地说道。
常固等人完全蒙了。这什么意思？
“快打晕我！”田宽的语气更加急切了：“然后打晕外面的兄弟，出这里右拐，就有两百匹快马。”
常固等人更加不解了。
田宽头上都冒出了汗：“快走啊，明天早上就会将你们全部斩首示众！”
“为什么？”常固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要放我们走？”
田宽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早就应该和那些兄弟们一起，死在那个山谷之中，现在怎么还能看到你们这么被冤死？你们快走吧，迟了真来不及了。”
常固等人呆呆地望着田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田宽急得头上都冒出汗来：“快动手啊！”
说完把手里的刀递到常固手里。
常固猛一咬牙，接过刀，用刀柄猛地敲了过去，田宽应声而倒。
“兄弟们，走喽。”常固伸出手挥了挥。
这时一个声音传了出来：“你们走吧，我留在这里。”
643. 等同于死罪4
常固抬头一看，说这话的是吴曦。当即焦躁地说道：“孙子，这不是杠精的时候！”
吴曦缓缓说道：“你们快走吧。”
常固大怒，一把揪住吴曦的衣领：“你别犯病好不好？”
吴曦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轻轻摇了摇头：“常固你听我说，总要有人留下来的。不然我们永远都说不清楚了。”
常固怒道：“你以为你留下来就能说得清楚吗？”
吴曦露出一丝无比苦涩的笑容：“不能。”
常固低声吼道：“既然不能，你还发什么癫病。”
吴曦抓住常固的手，慢慢地按了下去：“你听我说，咱们总要有人留下来，用遗言来证明于帅、你们、我们，没有叛国。”
“你是不是傻？”常固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
“现在我是飞鹰铁甲的主将，我命令你，立即带着兄弟们前往休屠，去找到于帅。”吴曦把常固的一双手从自己胸前拿下。
“那你怎么办？”常固眼眶被泪水充盈。
“我以我血荐轩辕。”吴曦淡淡地说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马上又补上一句：“其实情况也没那么糟。你放心，只要你们逃出去，上面知道封锁不了消息，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常固呆呆地望着临时指挥官吴曦。
“快走！”吴曦加重语气：“这是命令！”
常固立马转过脸说了一声“走”，再也没有回头。因为他怕自己一回头，不争气的眼泪便会簌簌落下。
“我以我血荐轩辕。”
接下来有十二个人说出了这句话。
常固没有听到这些人的话，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冲了出去。没有任何阻碍，外面的士兵似乎没看到他们一样，直到一一被击晕。
留在这里的，包括吴曦在内，有十三个人。
第二天正午的时候，英国公亲自监斩，将这些人斩首。
按照惯例，斩首前会问一下死刑犯有何遗言。
这十三个人也说了遗言，只不过他们的遗言完全相同——飞鹰铁甲，绝无逃降！
。。。。。。。。
第二天，这边的消息传到了京城。
不管是圣上李世明、太子李经、国舅爷独孤无忌，还是鄂国公尉迟、卫国公李靖，几乎所有的人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现在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正因为谁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所以只能沉默。
但是，沉默并不能解决问题。
作为朝廷，在这件事情上必须表达出一个态度。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问题。
“暂停冠军侯府的施工。”这是李世明说出的唯一一句话。
冠军侯府的建设，原本是由武才人设计，具体由将作大匠阎立本和风水大家李淳风负责。
但武才人领命之后，几乎凡事都亲力亲为。一天到晚扑到工地上不说，吃饭什么的也都和于奇正父母和自己的母亲陈大娘等人一起。
暂停施工的消息传来，武才人便急冲冲地朝皇宫内跑去。
作为一个才人，圣上没有召见，是没有资格主动去面圣的。
这是宫中的规矩。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这样或者那样的规矩，每个人都活在规矩之中。
在皇宫中，胆敢破坏规矩，等同于死罪。
644. 触碰到底线
王忠宝阻止不成之后偷偷暗示秦晓鸾，圣上现在在皇后那里。
这就避免了秦晓鸾到处乱串，不多久后跪在皇后房间外大叫：“圣上！”
李世明和独孤皇后一起出现在门口。
“陛下，为什么停造冠军侯府？”秦晓鸾直接问道。
李世明面色一沉：“朕做什么，还需要给您解释吗？”
秦晓鸾抬起头，注视着李世明：“别的不需要，但这件事需要。”
李世明气得伸出食指指着秦晓鸾：“你……”
秦晓鸾毫不畏惧，继续说道：“就算是老百姓盖房子，盖到一半突然说不盖了，东家也会对工匠说明原因。圣上命我督造侯府，现在突然说停了，我这个责任人总要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独孤皇后开口了：“武才人，此事关系到国事，你我妇道人家就不必多问，以免有干涉朝政之嫌。”
秦晓鸾吸了一口气说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大胆！”李世明怒容满面。
秦晓鸾一点也不退避：“圣上是千古明君，以纳谏闻名于世。晓鸾愿受任何责罚，但恳请圣上能给一个机会，说出肺腑之言。”
李世明脸色忽晴忽阴一阵之后说道：“讲。”
秦晓鸾问道：“圣上，臣妾听说现在要给于奇正定叛国之罪，可有此事？”
李世明沉默以对。
“陛下，”秦晓鸾说道：“这种做法表面上维护了大仪颜面，而实际上对大仪朝，有百害而无一利。”
李世明眉毛微微一挑：“哦？”
秦晓鸾开始讲了起来。
首先就是一个于奇正是不是真有反心的问题。
现在的流言蜚语是说，他是因为被削职之后心中不服故而这么做，这本身就不太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这就和之前他攻打交趾相关。
假设他真是这个意思，那么之前就不会出兵交趾。毕竟交趾叛国已是确定的事情，我朝南边不安定，对他谋叛不是更加有利吗？
李世明冷哼一声：“出兵交趾是为什么，你武才人还不清楚吗？”
秦晓鸾答道：“请圣上听臣妾说完。”
不管于奇正出兵交趾是为了什么原因，从实际情况上来看就是在平叛。
假如是因为我的事，那时候就起了反心，那么他就会借平叛大胜之威，在交趾建立自己的势力甚至直接在那边自立为王。
相对休屠而言，交趾有山峦河流天险，更利于防守。
何况如果他真是那种人，那时更是可以直接和北方蛮族及西面的吐蕃勾结，令我朝有顾此失彼之忧。
即便他还是选择在北方反叛，也一定会和交趾这边串通。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这都是你的猜想而已。”李世明沉声说道。
秦晓鸾稍微怔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也明白一点，于奇正是否真的谋反并不重要。即便他现在没有，也得防着以后出现这种事。毕竟，他现在掌控了蛮族中的一个部族，手里武器士兵什么都有。”
李世明一时语塞，他没想到秦晓鸾居然能把这一点都看得如此之透彻。
秦晓鸾叹了一口气，分析了起来。
且不谈于奇正是否真的叛国，假如真的这么定案，将会出现什么后果。
首先，如果定其为叛国，那么他在国内的父母亲人如何处置？假如不杀的话国人会如何想？可是诛其族的话，就算他本来没有反意，也必反无疑。
其次，只要这么公布出去，我朝就必须出动大军讨伐。和原来的休屠族不同，对于叛国贼，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铲除。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国内的民愤难平，也给以后心存不轨者开了个坏头。
可是如果出兵又会是个什么结果？草原骑兵作战，本来就是他所擅长的，咱们是否一定能打败他？
这中间还有更重要的两点。
于奇正现在虽贵为摄政王，但这么匆忙上位，正常来说休屠族内一定有些不同的声音。咱们大军要远征休屠，肯定需要不短的准备时间。休屠族得知咱们要对他们用兵，势必同仇敌忾，全部围绕着他在一起。这不是在帮他站稳脚跟吗？万一这次的远征没能彻底的消灭他，把仇恨加大到这个程度，以后安西边关恐怕永无安宁之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现在于奇正与大蛮王之间，一定会存在着矛盾。兴许咱们不去管，他们自己都会狗咬狗。但是一旦得知咱们要用兵的消息，于奇正势必去和大蛮王勾结到一起。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咱们胜利的可能就变得更小。
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不勾结在一起，咱们全力攻击休屠族时，大蛮王趁机来攻打我们安西、河西又当如何是好？
李世明目无表情地说道：“说完了吗？”
独孤皇后也开口了：“武才人，你能想到的这些，圣上不可能没考虑过。”
秦晓鸾应喏之后说道：“圣上英明，我也知道这些事情圣上都考虑过。只是想说出我对于此事如何处置的想法。”
确实，她说的这些，李世明全都考虑过，心里也没打算说给于奇正定叛国罪。只不过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能面面俱到的处理办法，所以就下了个“暂停施工”的命令，根据情况的变化再作定夺。现在听秦晓鸾说她想到了处理的办法，不由得来了兴趣，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秦晓鸾继续讲了起来。
她的建议核心是：收回官职和爵位，赐使节。
节代表皇帝的身份，凡持有节的使臣，就代表皇帝亲临，象征皇帝与国家，可行使权利。使节即为出使的使者所持的符节信物。
使臣和官职爵位不一定对等，因此就可以模糊掉对应关系。
如果于奇正不受，也不至于像是赐官职和爵位那样。就算被拒绝了，朝廷颜面上也没那么难看。
就算于奇正有请降之心，恐怕休屠人也不会答应。但他接受了大仪朝的使节，相对而言就具备较大的个人色彩，而不是要求休屠族全体臣服。这样的话就不会那么尖锐。
同时，继续修建未完工的府邸，易名为“休屠使节府”，妥善安置于奇正的父母家人，他肯定会对圣上感恩戴德。说难听点，也起到人质的作用。这就比直接诛杀其家人，能够起到的作用要大得多。
如果真的做到这样，那么在蛮族区域能多出一个亲我朝的政权，对我朝有百利而无一害。
就在此时，有太监过来禀报：赵国公独孤无忌说有要事禀报圣上。
李世明挥了挥袍袖说道：“你们都出去。”
秦晓鸾本来还想稍微赖一会，但看到李世明的脸色不对，还是赶紧退了出去。
独孤无忌跑进来的时候明显有些慌乱。
一到门口就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明叫平身之后问赵国公何事如此急迫，独孤无忌叫了起来：“臣弹劾英国公欺上瞒下、陷害忠良。”
李世明和独孤皇后一下就呆在那里了。独孤氏和英国公他们之类，长期以来都属于一条战线上的门阀世家，相互之间也是只有关照，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李世明拉长腔调说道：“怎么回事啊？”
独孤无忌开始说了起来。
包括徐高材如何好大喜功飞扬跋扈，然后引致休屠内乱之后对我朝产生误会而出兵，后来又是于奇正无奈之下卖身救飞鹰铁甲，如此等等，一一想李世明说出。
李世明听完之后，没有对事情本身发出任何评价，而是一直看着独孤无忌很久，这才开口说道：“有二十年没见赵国公如此激动了。”
听到这话，独孤无忌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立马敛容肃立。
李世明这才说道：“国舅，到底是何事让你如此失态？”
独孤无忌也想强行压下来自己的情绪，但提到这事就实在忍不了。
他也知道，再怎么掩饰也骗不过自己当这个妹夫皇帝，索性干脆骂出声来：“那个老不死的不叫个东西，为了保他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崽子的狗命，不惜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李世明似笑非笑地说道：“恐怕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国舅爷如此生气吧？”
听到这句话，独孤无忌终于爆发了：“英国公那孙子就不是个人，他家龟儿子回来，把脏水全部泼到于奇正身上，这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可是，也不能说不顾别人啊，现在小冲去休屠了！”
“什么？！”李世明和独孤皇后都是脸色大变，嚯地站起身来。
要知道，独孤冲可不是一般的臣子。
皇上和皇后的外甥加女婿，世家子弟中出名的才子，翰林院的领头羊，年轻一辈文官中最闪耀的星，这任何一个身份都不寻常。
这样的人要是出事，不光是国家损失了一个栋梁，更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独孤无忌跪了下去：“恳请圣上，能想办法召回犬子。”
李世明也是心乱如麻，焦躁地走来走去。
独孤无忌哭了起来。
他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傻到了这个地步。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现在休屠之事错综复杂，换任何人是于奇正，都会扣留下独孤冲作为人质。不管是借此和我朝谈判，还是换回他的父母，都有了足够的本钱。
虽说自己这个儿子傻，在这种情况下还送羊入虎口，但这一切还是英国公造成的。他为了包庇自己的儿子，不惜各种的弄虚作假。这还不说，现在还对上报于奇正叛乱。
一旦这个罪名定下来，就要斩杀于奇正的家人。这么一来，去那边的独孤冲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独孤无忌一生，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但是连他自己都没想过，真正事情到了自己家，特别是到了自己最钟爱的儿子的身上时，他是连命都不想要了。也就是因为这，他才会如此紧急的来求见。
听完他的话，李世明的眉头皱得像是两条绳索一样。
独孤皇后也是急得原地直打转：“这可怎么办啊？这小冲也真是，这时候充什么能嘛？”
独孤无忌越说越起气：“英国公那个老东西为了掩人耳目，还将飞鹰铁甲剩下的人全部斩首。”
“你说什么？！”李世明爆喝起来。
独孤无忌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把话说过了。毕竟，“斗而不破”是朝臣间相互遵守的一种潜规则。
不过，很明显在这样的事情上李世明不会让任何人打马虎眼。他咬着牙关说道：“你再说一遍。”
事已至此，独孤无忌也不敢隐瞒，还是把英国公下令对吴曦等十三人斩首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世明并没有像普通人一样显得很暴躁或者是别的任何表示狂怒的状态，而是坐到了椅子上，只有相伴了他几十年的独孤皇后才能察觉到，他的手臂和小腿肚子在不断的发着抖。
独孤皇后知道，自己的丈夫，起了杀心了。
她非常了解，自己的丈夫和其他人不同。他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心情不好就会大吼大叫或是发出脾气。
有很多时候，他会做出非常生气非常发火的样子。但是只有她知道，那不是他真正的发火。
这个男人，会用发火去掩饰，去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去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但是他真正发火的时候，就是现在这样，把发抖的拳头藏在袖子里。这样的时候，就是他真正发怒的时候，要血溅三步。
独孤皇后心里清楚，从这个时间，英国公已经注定是一个死人了。
因为，他触碰到了李世明的底线。
对于李世明这样的人来说，平时的“虚怀若谷”“纳谏如流”都只是假象。或者说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面具。任何人、任何时候，触碰到这种人底线的，结局只有一种：强者生，弱者死。
一直被抬在面子上的魏征，是一个聪明人。
魏征，就像一个完全掌握了大人心理的聪明孩子。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能犯浑，即便犯浑能犯到什么地步。他绝对不会做出像这个一辈子老老实实，但最终逾越了李世明底线的英国公所做出的事。
独孤皇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645.完全不同的情况
“冲儿从来做事都很稳重，怎么这次这么莽撞？”独孤皇后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
独孤无忌跺着脚说道：“谁知道他怎么突然犯了糊涂？”
这么一说，李世明眼睛突然一亮，对独孤无忌说道：“国舅爷，皇后说的倒是提醒了我。小冲虽然年纪不大，但说话办事都非常稳重。或许他心里有把握自己不会有危险，他去之前有没有和其他人交代什么？”
独孤无忌苦着脸说道：“这个蠢东西说要去给于奇正讲苏武牧羊。于奇正现在已经是休屠摄政王，而人家苏武可是一直持着汉节，从始至终都是咱们汉朝的人。这完全不同的情况啊！”
李世明和独孤皇后对望了一眼，他们都想到了刚才秦晓鸾的关于“赐节”的建议。也就是说，独孤冲的做法虽然和秦晓鸾的建议虽然不完全相同，却有着异曲同工的地方。都是用自古以来咱们汉人讲究的“忠节”去打动于奇正，能不能“为友”先不谈，至少也要先做到“化敌”。
李世明突然开口问道：“小冲这次出使之前，有没有专门找过太子？”
他这么问是因为刚才独孤皇后提到的一点，以独孤冲做事沉稳的风格，或许会有于奇正不会为难他的把握？
于是李世明又想到一点，这次去那边之前，独孤冲给李经分析的时候，分别提到了“情”、“理”、“法”。
也就是说，这孩子考虑问题是比较全面的。既然那件事能从三个角度考虑，那么这次肯定也会是这么一个思维模式。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法”已经限制不了于奇正了。那么能够做的，就是“情”和“理”。
“讲故事”是“晓之以理”，同时辅以“动之以情。”
这个“情”就是指的人情。
独孤冲自身和于奇正之间是没有什么关系的，那么他就会去找到能让于奇正动情的人。
这样的人总共只有三个。
第一个是于奇正的父母。但独孤冲和他们也不熟悉，更重要的是独孤冲去那边的时候，不可能预测到现在的这种局面。既然不能未卜先知，也就不太可能去找于奇正的父母。
第二个是秦晓鸾，不过这个也不太可能。首先独孤冲不一定就知道于奇正和秦晓鸾的关系，就算他知道了，现在秦晓鸾已经是武才人了，这个身份也容不得造次。
第三个就是太子李经了。从公的角度，对于奇正有提拔之恩；从私的角度，两人有着兄弟之谊。
独孤冲和英国公一起去宣诏，出发之前去找到李经，问他有没有书信或者什么话托给于奇正，就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那么，独孤冲现在去找已经是休屠摄政王身份的于奇正，就是以“李经的姐夫”这个身份，给“李经的好友于奇正”捎信。
这么一来，于情于理，于奇正都没有任何扣押他的理由。虽然也还是有一定的风险，那就是“于奇正完全不是个人”，但这种可能性就不大了。
独孤无忌也理解了李世明问话的意思，哭丧着脸说道：“我问过，没去找过太子。”
独孤皇后插话道：“不过好像他出发前，晴儿来找过宁儿。”
“啊？”李世明略一思索，马上说道：“快去把宁儿叫来问问。”
没多久，李墨宁就被叫了过来。一进门看到独孤无忌也在，羞答答地一一行礼。
焚心似火的独孤无忌上前拉起李墨宁：“先别讲究这个了。我问你，前几天长公主来找你，有没有问你托话或者写信给谁啊？”
李墨宁更羞了：“舅父问这个做什么？”
独孤皇后也急了：“宁儿，你先说说有没有啊。”
李墨宁见舅舅和母后这个态度，也约莫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即低着头“嗯”了一声。
独孤皇后更急了：“你这孩子，嗯什么嗯，你到底是托话还是写信啊？”
李墨宁脸变得像一块红布，心想母后也真是，那些话怎么好意思让别人知道？
看她这个样子，李世明也明白过来多半是写了信了，于是开口问道：“宁儿，和父皇说说信的内容是什么？”
李墨宁不依地叫了一声“父皇”之后垂下头去。
独孤无忌已经急得口干舌燥：“宁儿，你快和咱们说说啊。”
独孤皇后也放缓声调说道：“是啊宁儿，这事很重要。”
看到他们的态度，李墨宁也感觉到出事了，抬起头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李世明说道：“你先说说那封信的内容吧。”
李墨宁担心着于奇正，现在也顾不得害羞了，原原本本讲了起来。
前几天皇姐来找到她，告诉她说姐夫马上要去给于奇正宣诏，恢复他的官职和爵位。这么一来，招驸马的事情就没有任何障碍了。除此之外，还告诉她了一个好消息，舅父说要给她和于奇正当主婚人，还要把另外一块家传宝玉送给她当嫁妆。
对李墨宁来说，这些真的都是天大的好消息，这些天都沉浸在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之中。
皇姐走之前，问她有没有什么要捎给于奇正的正好让独孤冲带过去，李墨宁想来想去就直接写了封信。
信中说了皇姐告诉她的这些事，还有自己非他不嫁之类的小儿女情话。
说到那些情话的时候，李墨宁再次羞得满面通红，但她很快发现几个长辈都没有任何调笑的意思，而是一直神色凝重地听她说着。这么一来她马上就慌了，一把拉住独孤皇后的袖子颤声说道：“母后，是不是他……出事了？”
于奇正的事情，朝中知道的人并不多，李墨宁更加不知道了。
独孤皇后忙回答：“没事没事，你别瞎想。”
三个大人心里都暗暗舒了一口气，东扯西拉了几个理由把这事搪塞了过去。
。。。。。。。。。。。。。
于奇正看着手中的信件，愣在那里很久。
李墨宁对自己情深义重，换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不感动。而他这种发呆的状态，还不仅仅是因为男女之情。
以前不管怎么说，至少还有这种可能。可是现在自己到底还算不算汉人，都是一件说不清楚的事情。虽然在他自己心里肯定是这样，但始终都是怪怪的。
他和故土、和自己的族人之间，从他当上休屠人的摄政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出现了一道看不见摸不着道不清说不明的东西。
这让他很迷茫，甚至可以说是无所适从。
当时这么做的时候他别无选择，也根本没有仔细考虑的时间。但现在事情解决之后，这种蚀骨的难受感就随之而来。
李墨宁的这封信，将这种难受一下子全部引发了出来。
独孤冲察言观色，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讲什么“苏武牧羊”了。不仅没必要说这个故事，而且什么话都没必要说了。
于奇正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这才开口艰涩地说：“独孤兄，麻烦你回去告诉长阳公主，就说我已经死了。”
独孤冲从鼻孔中呼出一口长气：“恕难从命。如果这么做的话，你是假死，长阳公主就会真死了。”
于奇正愕然地看着独孤冲。
独孤冲这才说道：“奇正兄，你可知道长阳已经为你自尽过一次？”
于奇正大惊，整个人一下子站起来走到独孤冲面前，抓住他的衣袖问道：“怎么回事？”
独孤冲把上次李墨宁的事情说了出来。如果骗她说于奇正死了的话，恐怕她根本受不了这个刺激。
于奇正脸色苍白坐回了自己椅子上，低下头，把十只手指插进了自己头发中。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最难消受美人恩”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都认为自己就是个小痞子。在一个小地方过着吃穿不愁的生活，偶尔去做点恶作剧的小坏事。比如说，走大街上看到美女上前调戏两句。至于说很多美女都看中他，又不是不知道自个儿什么德性，不用撒尿照也知道不可能。
就算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那也是多多益善，反正咱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后来遇到了秦晓鸾，他就一下动了心，觉得只要有这么一个人相伴一生就好了。
再后来，一切都变得出乎意料，人生的轨迹甚至成为了连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那种。虽然有时候心里也很是那么觉得很臭屁，但更多的确实一种无力感。就好像自己是一艘小小的舢板，在无边的大海上漂流。尤其是这次在草原的经历，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
这种命运无法把握的无力感让他很难受。他有一种错觉，这一切都不曾真实的发生，而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可是，身边的这些人无时不刻不在提醒他，这都是有血有肉的真实存在。
沐儿、丽娅，阿缇雅，还有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李墨宁，他很难说出自己对她们的那种感受。
他很想对她们好，对每一个人都好，可是他却力不从心。事实上，在这件事上，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做到这一点。
独孤冲开口了：“奇正兄，我知道你很难受，这不仅仅是因为长阳。我也知道你很委屈……”
于奇正头继续埋着，从头发中伸出一只手摆了摆。
独孤冲走过去，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想和你说的是，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有很多的结扣，需要时间解开。我们都还年轻，很年轻，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终究会解开的。”
于奇正抬起头，望着独孤冲重重地点了点头。
独孤冲笑着说道：“奇正兄，我要回去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能够做到的，你尽管开口。”
于奇正“呜哇”一声哭了出来：“我也想回去，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看着哭得像个孩子的于奇正，独孤冲沉默了好久。
等到于奇正终于平静了些，独孤冲缓缓开口说道：“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于奇正大喜道：“什么方法？”
独孤冲笑着吐出了两个字：“求亲。”
于奇正不解地问道：“求亲？求什么亲？”
独孤冲笑着说了起来。
目前这种情况于奇正想回家，最大的障碍在于休屠族和大仪朝的关系。
即便双方心里都不愿意和对方发生战争，但休屠族始终是属于蛮族的一部分，如果单独和大仪朝议和，肯定会遭受到其他蛮族的联合进攻。以休屠族的力量，不可能打得过其他所有蛮族的联合。虽然他贵为摄政王，但至少目前来说不可能说服休屠族全族称臣。
到时候大蛮王下令休屠族也出兵去攻打大仪，休屠不得不从。但只要双方发生战争，就成为了仇人，彻底断了于奇正回去的路。
于奇正频频点头，独孤冲说的这些，正是他现在最大的担心。
独孤冲接着说了起来。
想要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和亲”是最好的办法。
对大仪朝来说，于奇正贵为摄政王，求娶公主也不是什么丢面子的事。
对休屠族来说，摄政王能娶到汉人的公主，也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双方结亲之后，就有了足够的理由互不侵犯。到时候大蛮王要休屠族出兵，于奇正至少有了能够说服族内人的借口。
只要休屠保持中立而不是帮着大仪朝打蛮族，大蛮王去说服其他部族一起攻打休屠的难度就会比较大。
到时候就算出现这种情况，咱们大仪朝也能正大光明的出兵，援救我朝的驸马。
由此可以看出，和平共处是一件对大仪和休屠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事实上，对休屠来说好处还不止这一点。
蛮族经常骚扰我朝边境进行抢掠，有个比较重要的原因就是北方苦寒，所以生存不易。
双方之间处于长期敌对状况，即便不打仗的时候也不可能进行大规模的商贸往来。但这种往来，都是局限于不得不交换的少量物品。
如果于奇正娶了李墨宁，到时候大仪朝就可以直接把其他关口全部关闭，休屠这边作为唯一的商贸通道。
对大仪来说，降低了安全隐患；对休屠来说，其他蛮族都要通过休屠才能与大仪朝互市，这中间的利润可不小。
有了钱，日子过好了休屠族肯定更加愿意和大仪搞好关系，从而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