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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 芷     农女养夫记txt下载     农女养夫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赵彩凤死也没想到,赵文的命里还有这造化。钱木匠的木工活做的好,远近闻名,想要跟着他当学徒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可钱木匠愣是从来没收过学徒,说是自己还年轻,没想过要收学徒的事情。

    赵彩凤冷眼瞧着,这钱木匠少说也有四十开外的样子了,在现代四十岁的男人或许真的能算上年轻,在古代四十岁的人,可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了。所以赵彩凤料定了钱木匠这么说其实就是推脱,就跟他当了十几年的鳏夫不续弦一样的道理。

    不过赵彩凤虽然是家中长姐,这事情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杨氏素来心疼儿女,未必肯让赵文去受苦也未可知。但是赵彩凤却觉得,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赵文也不可能一辈子就这样傻不愣鸡的吃喝等死,杨氏总有一天也有照顾不了他的时候,而自己,虽然如今也在尽力改变,但似乎成效也不大,作为一个穿越女,赵彩凤自己也在摸索中前进。

    “钱大叔有这样的想法,是老二的福气,要是我能做主,只怕这会儿就让老二给您磕头拜师了。”赵彩凤嘴角含笑道:“不过家里的事情,还是我娘说了算,等我娘回来了,我再问问她,不过钱大叔您可不能反悔呀。”

    赵彩凤觉得钱木匠长相老实安全,顿时也多了一分好感,一旁的赵文听了,便一叠声道:“我要学木工、我要学木工!”

    这时候赵武正巧哄睡着了赵彩蝶,从房里头出来,听见他们说的话,只急忙跑到前面,向钱木匠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道:“求钱大叔也收我为徒吧,我会好好学木工的,将来我就能照顾我哥哥了。”

    赵彩凤伸手在赵武的头顶上拍了一把,开口道:“你着急个什么劲儿,人家钱大叔又没看上你,再说了,娘辛辛苦苦存了银子,是想让你去上私塾的,我可说了,这木工轮不上你来学。”

    赵武拧着头道:“宋大哥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为什么不能学木工?”

    赵彩凤只笑着,拉长了声音道:“哎,既然他这么说,他怎么不去干其他三百五十九行呢?非要去念书去考什么科举?他读书读多了成书呆子了,难道你也呆了不成?”

    赵武一脸不解的看着赵彩凤,继续反驳:“大姐,既然你说读书读多了会成书呆子,那你和娘为什么非要我去念书呢?我可不想成书呆子。”

    赵彩凤还真是低估了赵武的语言能力,顿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一旁的钱木匠早已经笑了出来,“书呆子那是指那些光会读书,其他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人,小武你这么聪明的娃,就算念再多的书,也不会成书呆子的,将来考上了状元,给你娘封个诰命,光宗耀祖。”

    赵武听钱木匠这样说,倒是觉得有些向往来,状元那些都是戏文里听说的,后来听杨氏说,隔壁的宋大哥将来就是要考状元的人。

    赵武瞧着他每天就捧着一本书,什么都不干,还熬的瘦成一个竹竿子的模样,就知道念书其实未必就是一件清闲事儿,所以杨氏一直想让他去念书,其实他自己心里还不太愿意呢!他若是知道杨氏为了这个,害了他姐姐一辈子,也不知道要作何感想了。

    舂米对不是什么复杂的机械,知道了原理做起来挺容易的。在钱木匠的帮助下,赵彩凤按好了舂臼,腿放在那木桩顶头一用力,身子就跟着上来了。虽然踩下去的时候还是需要一些力气,但是比起用手抓着木棍往下舂,这种撅屁股用力的办法简直就方便多了。赵彩凤当下就舀了一升的麦子,放到前面的舂臼里面,让赵文上来试试。赵文瞧见有新玩意儿玩,兴奋的不得了,趴在上头一蹬一松,一蹬一松,不一会儿前头舂臼里头的麦子就变成了麦粉了。

    “果真成了!”连钱木匠都兴奋的拿着斧子欢呼了一声,伸手抓了一小把的麦粉,开口道:“不错不错,确实省力很多,只怕这样的东西,家家户户都要备一个才好呢!”

    赵彩凤便笑着道:“钱大叔,那你可不能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呀。”

    钱木匠点头道:“忘不了忘不了,你放心好了,到时候五五分成,这样吧,这几天我就带着这模型,上附近的几个庄子里头问问,看看有没有人要做的。不过这东西做了出来,到底叫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赵彩凤想了想,这东西在她们那个世界叫舂米对,但是既然这里没有,那自然可以取一个别的名字,于是便问钱木匠道:“钱大叔,你说这东西叫什么好呢?我可是想不出来。”

    “怎么让我想呢,得让画出这东西的人说才好,不如我们去问问宋秀才?”

    “不用了吧,他这会儿看书呢,还等着考状元呢,这种小事,咱还是自己想算了。”

    钱木匠觉得有道理,便拧眉想了想道:“不如就叫状元舂?你说如何?”

    赵彩凤一听,噗嗤笑了出来,也跟着想了想,开口道:“这会儿宋大哥还没中状元呢,咱可不能这么说,不如先叫秀才舂,等要是有朝一日,宋大哥真的能金榜题名了,再给这东西改个名字也成啊。”

    “秀才舂,听着似乎不错?”钱木匠只练练点头道:“好好好,那就秀才舂,这样我去说的时候也好说。”

    钱木匠花了一个晌午把这秀才舂做好了,没等杨氏回来,辞别的赵彩凤就先走了。赵彩凤原本是想请钱木匠留下来吃一顿便饭的,但是想想家里头实在没什么像样的吃食,所以也就算了。

    中午的时候,赵彩凤用秀才舂舂出来的麦粉,混合了一些镇上买的面粉,自己揉了一个面团,用棉被捂住了发酵。赵彩凤这是看了杨氏做了几次面点之后,自己才稍微会动手一些的。她原本打算给家里人弄面条吃,后来发现还如不做花卷的好,面条发的不多,这一团面一人一碗就吃光了,要是做花卷,至少晚饭也有着落了。

    赵彩凤让赵武去外头地里割了一些菜回来,用清水洗干净了,切碎抹上盐巴,然后把面皮摊平了,将抹盐的菜叶子涂在了面皮上,一层层的卷起来,切成了小块。这时候赵文的水也已经烧开了,赵彩凤端上了蒸笼,将花卷放在里头,开始蒸了起来。

    前世赵彩凤虽然没学过厨艺,但好在她是个吃货,对于吃也是相当有研究的,只是古代食材稀缺,所以想做出一些好吃的东西,确实也比较困难。

    赵彩凤心里还想着,等什么时候家里的鸡蛋有盈余的时候,她要亲手做一次鸡蛋灌饼吃呢,那种在现代算得上廉价的美味,没想到到了古代,连闻也没闻到过……除了鸡蛋灌饼,还有煎饼果子,杂粮煎饼……赵彩凤想到这里,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了,她这手里的菜刀一时没把关,蹭破了手指上的一层皮。

    赵武瞧见赵彩凤挂彩了,吓了一大跳,急忙往外头嚷嚷:“陈阿婆,你家有干净的布吗?我姐姐手指受伤了。”

    赵彩凤压根没把这些小伤放在心里,只用嘴唇自己咻了咻,便觉得无碍了。幸好那把菜刀是赵家常用的,上头一点儿锈迹也没有,不然来个破伤风什么的,赵彩凤觉得自己没准就可以回现代去了。

    赵彩凤翘着手指把剩下的花卷放入了蒸笼里头,嘱咐赵武好好烧火,自己到外头找干净的布包扎一下。这时候上头的血又开始流出来,赵彩凤出来的时候,就瞧见赵武带着宋明轩,正往他们家后院来。

    赵彩凤翘着一根流血的手指,看见宋明轩有些焦急的眼神,又瞧了一眼赵武,开口道:“小武,宋大哥在看书呢,你没事去麻烦他干嘛呢?”

    “我找陈阿婆借块干净布,宋大哥自己要来的。”

    宋明轩哪里知道这未来的小叔子居然这样不留情面的说自己,顿时脸就红了一半,支支吾吾道:“那个……是,是我奶奶让我过来看看的,你没事吧?”

    “没事啊!”赵彩凤摇了摇流血的手指。

    宋明轩见她手指动得还算伶俐,知道应该是没伤到筋骨,但是流这么多血出来,小孩子看了肯定是会害怕的,所以便拿了手里的一块干净帕子,开口道:“你坐下来,我帮你包扎一下。”

    赵家的后院里放着几个木墩子,是平时杨氏在后院干活时候坐着的,赵彩凤便就着木墩子坐了下来,伸手取了宋明轩手里的手帕,“我自己包吧。”

    宋明轩一时尴尬,也不好意思唐突,便由着赵彩凤去了。但是赵彩凤说完这话后就后悔了,她伤得是手指,并不是别的地方,若是想用一只手包扎伤口,免不了得张开嘴用牙咬着手帕,这动作光想象一下就知道有多粗犷了。

    赵彩凤想了想,抬起头看着站在一旁的赵武:“小武,你过来帮我包扎。”

    正这个时候,房里头一直熟睡的赵彩蝶忽然就哭了起来……

第17章

        赵武原本听了赵彩凤的话,已经打算过去替她包扎伤口了,可谁知赵彩蝶这一声哭得正是时候,赵武生生就止住了脚步,拧着眉头喊:“姐,不好了,妹子哭啦!”

    赵武对这妹子那是相当的好,要知道赵文是个傻子,赵彩凤没投河之前,时常帮着杨氏忙里忙外,所以带赵彩蝶的事情从来就是赵武一个人做的。因此他已经到了听到赵彩蝶的哭声就起条件反射的地步了。还没等赵彩凤开口,那小子就一溜烟进门了。

    赵彩凤看着手上还没递出去的帕子,拧着眉头郁闷,赵武这个妹控,真是有了妹妹就没了姐姐。赵彩凤想了想,正想张嘴咬了手帕包扎起来,那边宋明轩又开口了:“那个,还是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咱们邻里之间,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赵彩凤难得听宋明轩这么解释,虽然这解释充满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但是对于现代女性赵彩凤来说,其实她真的是不在乎的,她之所以一开始不同意,是觉得宋明轩每次见她总是红着脸,深怕这包扎一下,弄出些什么事情来,反倒说不清楚了。

    赵彩凤瞧着宋明轩脸上的绯红似乎渐渐褪去了,况且这会儿也没有别人,她们两个虽说是孤男寡女光天化日,至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赵彩凤把手帕递给了宋明轩,伸着手指道:“不过就是一道小口子,没什么大事的。”

    宋明轩起先只看见伤口上的血,待赵彩凤把手指伸了过去,才瞧见破皮的地方,正好在指节的弯曲处,上头皮肉有些开裂,伤口看上去并不浅。宋明轩拧了拧眉头,没先坐下包扎,反而先回了他自己家里去。

    赵彩凤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只伸着脖子,小声数落:“不想包扎还乱献什么殷勤,瞧了一眼就走了,到底有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哪?”

    赵彩凤也不去里他,见灶膛里头的火有些小了,便翘着手指头,往灶膛里头添柴火。火势旺了起来,赵彩凤把最后一笼花卷也放在上头蒸了起来,手指弯里的伤口熏着了热气,又冒出血来。

    宋明轩瞧见赵彩凤还在那边忙活,只开口道:“你怎么不坐下呢,手上受伤了还这样不安生,需知小伤不治,会酿成大祸的。”

    宋明轩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更是显出了几分着急来,原来他方才回去,是去拿了一个小瓷瓶出来,里头放着常用的金创药。这乡下人家都是靠着田地吃饭,体力劳动多了,自然会有一些磕磕碰碰,所以宋家还备有金疮药。

    赵彩凤见他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不过好在他是个读书人,手上力气倒是轻柔的很,撒上了金疮药,把手帕叠好了,小心翼翼的卷了几圈包扎好了之后,还嘱咐道:“这两日不要沾水,过几天就好了。”

    赵彩凤明显能感觉他说话的与其都带着几分伤感,便问道:“如月姐的病,就是小病拖成了大病吧?”

    其实乡下人家病死的人,多半也都是这个原因。古代并没有什么环境污染转基因,吃的东西是粗粮,虽说营养欠缺一些,但胜在全天然,而且乡下人运动多,身子骨硬朗的多,一般也就生一些小毛小病。

    但是乡下人穷,生病看不起大夫,听杨氏说,这村子里大多数人生病了就请隔壁村的野郎中看一看,药方子也不是现开的,就是他配好的一包一包的,随便什么病,吃的都是一样的药包,也不知道里头的药材是不是也一样。

    先头几年还有寡妇生了痈病,结果郎中说她是怀了孩子,好端端的清白没了,那寡妇投河死了。

    赵彩凤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只觉得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要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于像杨氏这样生了四个孩子还如此□□的,真乃福星高照了。

    宋明轩听了赵彩凤这话,只默默点了点头。赵彩凤知道触及了他的伤心事儿,也不再追问,只道:“宝哥儿呢?这会儿快吃午饭了,还睡着吗?”

    “坐在扁里头,在前院和老太太一起剥豆子呢。”

    赵彩凤点了点头,翘着手指站起来,宋明轩见赵彩凤站了起来,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只收了东西往家里去。

    赵彩凤便叫住了他道:“宋大娘一早跟着我娘出门了,你们中午吃什么?”

    宋明轩在家的任务就是读圣贤书,至于吃什么?他还当真不知道,一般都是许氏和陈阿婆做什么,他就吃什么。若是有一顿她们没喊他,那他也就不吃了。

    陈阿婆腿脚不方便,许氏很少让她张罗饭食,除非许氏出门的时间太长,大人饿一顿没问题,可是宝哥儿总要吃,所以陈阿婆便是腿脚不方便,也是要起来做些吃的的。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一脸迷茫的样子,就知道他压根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揭开了蒸笼盖子,拿筷子在花卷上戳了几下,软绵绵,白花花的花卷上冒着呼呼的热气,上头沾着菜叶子,一股鲜嫩清香的味道便传了出来。宋明轩早上只喝了一碗小米粥,这会儿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里经得起这种香味的熏陶,只才片刻功夫,肚子就忍不住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赵彩凤尖着手指快速的取了四个花卷出来,放在一旁的饭篓子里,递给宋明轩道:“拿回去和陈阿婆分着吃吧,至于一会儿宝哥儿,等他睡醒了抱他过来,今儿我给彩蝶蒸鸡蛋羹,她一个人也吃不掉一整个,正好两个孩子分一分吧。”

    虽然赵家也是穷得叮当响,但是看着孩子挨饿,赵彩凤还不至于狠心到这份上。

    宋明轩冷不防被赵彩凤塞了一篓子的花卷到怀里。又想起方才那不听使唤的五脏庙,一瞬间窘迫难当,脸又已经涨得通红的。可他又不能违心的说自己不饿,便只咽了咽口水道:“谢、谢过赵家妹子了。”

    赵彩凤见他说的是赵家妹子,并没有再说那肉麻兮兮的彩凤妹妹,也就忍了。

    杨氏和许氏今儿是去了赵地主家打短工,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地主家虽然现在不必从前,但还是赵家村最大的地主,这会儿又正是玉米收成的时节,所以杨氏和许氏去赵地主家收玉米去了。

    三人一行刚刚过了小桥,瞧见李阿婆正从他们两家人的方向走来,李阿婆和宋家关系还算不错,见许氏和杨氏两人一同回来,脸上便笑出了花来,只上前道:“宋家嫂子、赵老大媳妇,这天大的喜事也不说一声,还白让我为你家二*心,我今儿回了一趟我娘家,我娘家的弟媳妇还让我给我那侄女做媒,我原想着二狗不错,还是个秀才,没准以后还能中状元呢,才起了个心思,你们两家倒是连栅栏都拆了。”

    杨氏听李阿婆这么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宋家和赵家中间隔着的栅栏,都已经好些年了,从来没动过,怎么可能拆了呢?

    “李奶奶,你弄错了吧?我们今儿出门的时候,那栅栏还好好的呢,怎么可能会拆了呢?”

    “我怎么会弄错呢,我刚从娘家回来,才经过你们两家门口,你们两家不光栅栏拆了,中间还按了一个好玩意儿,这会儿子二狗正在上头边看书边舂米呢,好些小孩子没瞧见过这东西,都在那边看热闹呢。”

    杨氏一听了不得了,这李阿婆说的头头是道,没准就是真的了,可这事儿她还没同赵彩凤直说呢,怎么着栅栏就先拆了呢?许氏这会儿心里倒是偷偷的高兴,眉梢都透出了喜色来,只问道:“我家二狗边看书还边干活?真有这样的事情?”

    宋明轩在念书方面,其实还是有些天赋的,若不是从小私塾的先生说他必成大器,宋家也不会砸锅卖铁还供着他。可乡下人家,全靠劳力过活,以前宋老爹在的时候还好,有个有劳力的男人,一家老小的生活也有个依仗,现在宋老爹不在,许氏一个人其实真的很是吃紧。可眼见宋明轩就快要去考举人了,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许氏心里头早已经想好了,等宋明轩考过了这一科,若是能考上举人,那自然是最好的,皆大欢喜。若是这一科没中,以后家里还能不能供他,还两说呢。毕竟如今宋明轩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他也要承担起他的责任来,阿宝也要靠他养大。

    “可不是呢,二狗真是争气啊,一边看书还不忘了干活,几个小孩子在那边叽叽喳喳的吵,他只当没事人一样,我瞧着这光景,今年他准能高中!”赵家村多少年都没出过举人了,这要是能出一个举人来,全村的人都跟着张脸,李阿婆说到这里也眉飞色舞了起来。

第18章

        赵家和宋家两户人家,都是后来分家之后,从祖宅里分出来的人家,所以并不靠在村里头,而是在靠近村口的地方,门口正好有一条小溪,小溪上两座桥,一座是往村里头去的,另外一座正好是往村外头去的。所以赵家村往来的人都要从赵家和宋家门口过。

    赵彩凤当初想把这个舂米对放在门口,为得就是让更多的人瞧见,只要瞧见了,大家觉得好,势必会去找钱木匠做,这三村八里的,也就只有钱木匠这一个木匠,到时候钱木匠的生意好,她也就有跟多的利钱可以收。

    果不其然,这东西才在家里头按了小半天,村里头的孩子就都觉得好玩,过来看热闹了。当然这其中赵武也是功不可没的,他只去小溪边上放牛的地方吼了一声,那些贪玩的孩子们便丢下牛往赵家来了。

    宋明轩原本是打算趁着许氏不在家,舂一些麦粉出来,晚上等许氏回来了好做些汤饼吃的,可谁知道他还没舂几下呢,赵家村的这些毛孩子就全过来看热闹了。

    好在宋明轩在这群孩子中间是极其有威望的,谁叫他是秀才呢。

    这群孩子对宋明轩也是很害怕的,因为但凡是上过私塾的,爹娘在训话的时候总会说:“有本事也考一个秀才回来,让你爹娘长长脸。”因此……宋明轩在孩子们中间有着绝对的震慑力,再调皮的孩子,在他面前也忍不住文静了几分。

    “宋大哥,这是啥玩意儿,你这样用脚蹬来蹬去的,不累吗?”孩子们都是属猴的,看了半天早已经跃跃欲试了。宋明轩这会儿也早已经被吵得看不进去书了,只从舂米对上下来,看着那几个孩子道:“不然,你们也上去试试?”

    那几个孩子虽然皮实,终究还是怕弄坏了这种新玩意,便推了推站在一旁的赵武道:“小武,这是你家的东西,你先上。”

    赵武站在一旁早也已经看红了眼,听大家这么说,便够着木棍子,踩着那个踏脚,身子往上一用力蹬,小身子就整个上去了。

    他身子比较轻,稍稍用了一下力气,见前头的木杵并没有翘起来,便索性咬牙将身子整个挂在木棍子把手上,双脚用力往下一蹬,那木杵果然就敲了起来。赵武心下一喜,稍稍送脚,木杵便噗通一声往舂臼里面砸了下去。

    小孩子们见赵武跟一个瘦猴一样,都能使动这东西,便纷纷都上来试了一试,除了几个实在身量太小,人都够不上去的之外,大多数孩子都能轻而易举的把这个舂米对用起来。

    这会儿外头人多,赵彩凤不便出去,省得一露面又要被几个调皮的孩子喊赵寡妇,索性就呆在后院里头,拿着针线纳起了鞋底。做别的东西,以赵彩凤现在的功力还有些困难,不过纳鞋底倒是还能做一下的。

    赵彩凤隔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只怕过不了多久,钱木匠就该上门送银子了。

    且说杨氏和许氏两人听了李阿婆的话就分外的疑惑,所以一路上就走的快了许多。等回到自己家里头一看,满院子的毛孩,一个接着一个玩起了他们家院子里的新玩意儿。杨氏走进院子一看,原来和宋家院子里隔着的那一条木栅栏果真是没有了。

    许氏眉梢透出一丝笑意,悄悄的回了自己家,瞧见宋明轩正在窗户下看书,边开口试探道:“怎么和赵家院子隔开的栅栏没了?你瞧见了没有?”

    许氏哪里不知道这拆栅栏的事情还是宋明轩自己提出的呢,许氏只知宋明轩是及其重礼数的人,这种事情他必然是很在意的,如今他一声不响的在房里看书,深怕是赵家自作主张,反而让自己儿子心里不自在了,所以才特意过来小声询问。

    “那栅栏都烂了,所以就拆了。”宋明轩为了这事情,今日一整天多少有些不安,如今见许氏又来问他,心里便越发心烦了起来,只侧着身子,随口回了一句。

    许氏瞧宋明轩这样子,分明就是动气的样子,越发觉得是自己猜对了,只笑着道:“人家都已经先把墙拆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彩凤是个好姑娘,你能攀上她,是你的福分呢,别心里头不知足了,你若真不服气,就好生加油,考个举人回来,反正这事情如今也还没有挑明,到时候你中了举人,心气高了,想要找更好的姻缘了,我也不拦着你,横竖丢得是我的老脸。”

    宋明轩见许氏越说越离谱了起来,只气呼呼道:“我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娘你也太看扁了我,我如今不接纳彩凤妹子,是因为如月才刚去了,我心里过意不去,便是我和如月并没有夫妻之实,她总在我们家住了这一场,我也不想对不起她,替她守上这一年,也是个礼数。至于彩凤……”宋明轩顿了顿,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总觉得赵彩凤自从这场变故之后,性情有些改了,可究竟哪里改了,他也说不清楚,只因为之前两人各自有婚约,从未多说过半句话而已。

    许氏本就是用了一番激将法,想逼着宋明轩把心里话说一说,如今见宋明轩这么说,只忙不迭继续问道:“彩凤怎么了?”

    宋明轩想了想,缓缓开口道:“彩凤妹子已经遭遇了不幸,如今也不过才过去一两个月,只怕也还需要淡一淡,况且如今我只是一个穷秀才,有什么脸面去求娶她,还不如等些时日,若是侥幸能中个举人,再来求娶她,到时候也好堵了那些背地里刻薄她的那些人的嘴。”

    许氏万万没想到,这几日看似宋明轩还同往日一样看书识字,其实心里头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听他把这一席话说了出来,只笑着道:“我的儿啊,你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再好不过了,眼下赵家既然已经把栅栏给拆了,你又何必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呢?”

    宋明轩见老娘还在误会这事情,终于也忍不住开口道:“娘,这栅栏是我让拆的,不是彩凤让拆的。”

    许氏一听,只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道:“什么?是你让拆的?你让拆你干嘛还挂着一张脸?害我白担心一场。”

    “我让拆着栅栏的时候,彩凤妹子也在场,可她似乎并不知道这拆栅栏的意思,我是怕她万一知道了,以为我们老宋家故意坑她,所以才担心呢!”宋明轩是读书人,向来崇尚光明磊落,所以今儿一整天为了这事情都神不守舍,只觉得有见事情在心里头搁着难受,便一天没个好脸色。

    许氏只哈哈笑道:“算了吧,这赵家村的人,有几个人不知道这拆墙的意思?你彩凤妹子能不知道?她只是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说罢了,再说你再不济,那也是个秀才,没准她心里也有这意思呢,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就省省这心思,好好念你的书去吧。”

    杨氏回到家里,见赵彩凤安置好了舂米对,做好了花卷,又把赵彩蝶收拾的干干净净在炕上睡觉,顿时就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瞧着几个毛孩子还在外头玩那舂米的东西,只笑着问道:“这东西钱木匠给做好了?”

    赵彩凤今儿心情不错,见杨氏回来,便想起了钱木匠要收赵文做徒弟的事情:“娘,有个事儿要跟你说呢!”

    杨氏见赵彩凤眉飞色舞的,心里便估摸着到底什么事情能让赵彩凤这么高兴,难道是因为这栅栏被拆了的原因?杨氏心想,若是赵彩凤这么欢喜这栅栏被拆了,只怕和宋明轩的婚事大抵也不会太反对了。

    “你说吧,我听着呢,到底是什么高兴事儿,也让我跟着一起乐乐。”杨氏接过赵彩凤手里的鞋底,纳了起来。

    赵彩凤便起身打了水去洗手,她微微翘起食指,瞧着自己的这双手,她这双手上连老茧也没有几个,就说明其实以前在家的时候,杨氏也是很心疼赵彩凤,极少让她出门干农活的。

    杨氏这样一个女的,要养四个儿女,着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况且赵文还是一个脑子不好的,并不能帮衬多少,若以后赵文真的跟着钱木匠学手艺,也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是钱木匠说,他想收个徒弟,觉得二弟不错,让我问问娘的意思。”

    杨氏正纳鞋底,闻言只愣了片刻,复又抬起头,直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钱木匠要收二老当徒弟?你莫不是听错了吧?把老三听成了老二?”

    赵彩凤只摆摆手道:“老三倒是想拜师呢,只可惜钱木匠看上的确实是老二。”

    杨氏显然被这天上砸下来的馅儿饼给砸晕了,半天没什么反应,过了片刻才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二弟,他平常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呢,如何会学木工?钱木匠若是一时兴起,真的收了老二当徒弟,以后可是要后悔的。”

    赵彩凤也是真服了杨氏了,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她还能往外推去的。

第19章

        杨氏的顾虑,赵彩凤一开始也是有的,但是她一会儿也就想通了。

    首先,钱木匠看着并不像是坏人,并没有要坑蒙拐骗的样子;其次,赵文虽然脑子不好使,其实说白了只是脑子发育不健全,还处于儿童时期,但是很多东西,小孩子学起来没准比大人还快些;第三,赵家如今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赵文确实也要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一下,将来也可以自力更生。

    赵彩凤把这三点都分析清楚了,杨氏看了一眼谁在炕上的小儿子和小女儿,只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弟弟妹妹还小,如今我也只能靠你们两个了。”

    赵彩凤拉着赵文坐在一旁,问他:“二弟,明儿你跟着钱大叔去学木工,你愿不愿意?”

    赵文想起早上钱木匠在院子里做木工活的时候,弄的满院子的刨花漫天飞,一下子兴奋的直点头,他向来话说不清楚几句,但是点头摇头都很利落。

    杨氏伸手摸了摸赵文的头顶,柔声道:“你要是真去了,那可要上心学,钱木匠一个人习惯了,你要记得给他烧茶煮饭,你是当学徒的,不能懒散,明白吗?有什么不懂就开口问,别什么都憋在心里,有人欺负你,你就忍着,只别再哭鼻子了,你都是大人了。”

    赵文一个劲的点头,杨氏见他很听得懂自己的话,便也松口答应了。

    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赵彩凤打了一个哈欠,去后院打了水洗漱。

    到外面院子里的时候,瞧见宋明轩正坐在那石墩子上看书,这时候晚上天气还是有些冷的,他披着一件粗布麻衣,就着月光看书,身形萧索。

    赵彩凤想了想,只望自己家堆牛粪的地方走过去,捡起一整块的牛粪,跟扔飞盘一样扔了过去,正好就落在那石桌的正中央。宋明轩吓了一跳,抬起头便瞧见赵彩凤站在隔壁的院子里。

    赵彩凤看见宋明轩这股认真劲儿,就想起了当年自己备考高考时候的光景了,便深觉有些同情,说话的口气也好了不少:“天气冷,月亮又暗,点上牛粪既可以取暖,还可以照明,岂不是一举两得,难道你是嫌弃这牛粪太脏了?其实说句不中听的话,咱平常吃的那些五谷杂粮,哪一样没浇过这些玩意儿?”

    宋明轩原本就已经要被赵彩凤给说服了,可生生败在了这最后一句上头。他抬起头,脸颊有些僵硬的看了赵彩凤一眼,这分明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怎么每次说话都能直白到让人无法招架呢。

    赵彩凤见宋明轩的脸色似乎有些变了,也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就拉了拉衣服,转身回房去了。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昨天在赵家玩过舂米对的两个孩子就带着各自的父母来赵家看新玩意儿了。听赵彩凤说着东西是宋明轩想出来的,纷纷都夸奖宋明轩聪明,只说念过书考上了秀才的人,就是不一样。

    赵彩凤又介绍了那两家人去找钱木匠,等杨氏吃过了早饭,和许氏一起去赵地主家打短工之后,赵彩凤这才挽了一些从镇上买的白面,又添了几个鸡蛋,带着赵文往钱木匠家去拜师学艺去了。

    这时候正是河边上最热闹的时候,几家媳妇都在河边上洗衣服。赵家村也就屁点大,一些小事情不消个半天功夫,全村的人就都知道了,比如赵家和宋家拆了栅栏这事情,今儿一早全赵家村的人就都知道了。

    水根媳妇这时候正跟另外几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一起在河边洗衣服,见赵彩凤提着篮子,带着赵文往这边来,便笑着道:“这几天赵家可热闹了,听说昨儿钱木匠给她家做了一个什么秀才舂的东西,可以让人站着舂米的,今儿她又出门,也不知道做什么去。”

    这时候李阿婆的孙媳妇翠花开口道:“我听我家太婆说,赵家和宋家中间的木栅栏都拆了呢,我听我太婆的意思,是说他们两家只打算两家凑一家呢!”

    这时候水根媳妇又笑了起来:“两家凑一家,怎么凑?寡妇也能凑一起吗?”

    “你傻啦?这彩凤和宋秀才不正好一对儿吗?”

    “宋秀才能要个寡妇?”水根媳妇也疑惑了,水根媳妇和如月是一个村的,从小也算是和如月玩到大的,听翠花这么说,只摇头道:“宋二狗不会这样不是人吧?如月才死几天呢,就勾搭上隔壁寡妇了,这男人,还有一个是好东西吗?”

    赵家村的人虽然知道宝哥儿不是宋明轩的种,但是如月在宋家住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们料定了宋明轩跟她之间肯定是有了苟且的。所以听说这两家如今拆了栅栏,便又当成是天大的事情说了起来。

    “怎么就不能要寡妇呢?”那边王家媳妇也搭腔道:“实话告诉你们,我那堂叔家的小叔子对彩凤也有几分意思呢,前不久给小姑子张罗差事的时候,还想着彩凤呢,只可惜人家不领情,当场就回绝了,我那时候还觉得奇怪,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她咋不要呢,原来是抱着秀才爷的大腿了。”

    这话说的几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水根媳妇却没笑,心里只咯噔一下,感情这赵彩凤守了望门寡还有那么多人心心念念的念着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她正想说自家小叔水牛也是这心思,只听王家媳妇继续道:“不过依我看这事儿也成不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怕就算我那小叔子提出天来,我那堂叔和堂婶也不会答应的。”

    水根媳妇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候水牛牵着牛从桥那边过来,正瞧见赵彩凤挎着篮子往这边走。水牛瞧见赵彩凤,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赵彩凤知道她是孙家的小儿子,其他的就不太知道了,但是从原来的记忆中,赵彩凤依稀得知这孙家似乎和赵家不太对盘,所以两人狭路相逢,赵彩凤便站在桥头,等他先过去。

    水牛赶着牛往这边来,桥这边的小溪边上有着肥美的水草,整个赵家村的牛都往这边来吃草。谁知道水牛到了桥头,瞧见赵彩凤之后却不走了,直着眼珠子看着赵彩凤,过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就打定主意要嫁给那个穷秀才了吗?他虽然是个秀才,可是家里头穷得叮当响,还有一个拖油瓶的儿子,你何必非要嫁他呢?”

    赵彩凤一听这话,差点儿就直接炸毛了。

    这时候桥下小溪边的几个年轻媳妇也只相互使眼色:“水根媳妇,那不是你小叔子水牛吗?她拦着彩凤的去路这是做什么?”

    水根媳妇抬头一看,可不就是水牛正挡着道呢,她心里早就知道水牛有这念想,要不是婆婆一个劲的拦着,只怕早就要请了人去赵家提亲了,如今把赵彩凤堵在路口,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呢!水根媳妇毕竟对婆婆有几分害怕,生怕水牛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这河边的洗衣服的人可都瞧见她这个嫂子在场呢,这要是不拦着,回去准会被婆婆数落。

    水根媳妇便扔了手上的衣服,站起来喊:“水牛,你把牛放好了就快点回去,你哥还等着你下地呢!”

    水牛瞧见有人喊他,只偏了偏头,见是自己嫂子,也不理她了,只又上前一步,拦着赵彩凤道:“你怎么不说话呢,我哪里比不上那穷秀才了,以前你有婚约,我争不过也就算了,如今我可不怕了。”

    赵彩凤睁大了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水牛,长的人高马大的,皮肤黝黑,脸上神色看着有些呆滞,大眼睛浓眉毛,嘴唇有些厚,倒确实是赵彩凤心里相像的农村人的长相,只可惜……她看见这样的人就觉得浑身难受。

    赵彩凤往后面退了两步,一不小心就踩了赵文一脚,赵文虽然是个傻子,但也能看出这水牛来者不善,便挡在了赵彩凤的跟前,梗着脖子喊:“水牛,你让开!”

    水牛压根没把赵文当一回事,直接嬉皮笑脸的对赵文说:“赵老二,以后我当你姐夫如何?保证以后咱们村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赵彩凤听了这话就越发觉得来气,这世上还果真有这样不害臊的人!

    赵彩凤把赵文拉到了一旁,抬起头看着水牛道:“我爱嫁谁嫁谁,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边瞎掰掰?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嫁给宋二狗了?你们这样随便造谣算是个什么事儿?怎么如今我守了望门寡,一个都想来落井下石了?”赵彩凤故意抬高了声线,让河边上那群女的也听见她的话。虽然她对这些闲言碎语并不觉得怎么样,可是每次瞧见杨氏一脸抱歉又忧愁的样子,赵彩凤也是不好受的。

    这时候水根媳妇早已经走了过来,听赵彩凤这么说,便单手叉腰,单手指着赵彩凤的鼻子笑骂道:“你们赵家和宋家的隔墙都拆了,难道我家水牛说错了吗?你一个望门寡的寡妇,不安安分分的守着,如月才死了几天,你就勾搭过去,你还有理了?”

第20章

        赵彩凤听了水根媳妇的话便觉得话中有话,但是转念一想,若是她真的犯了什么这古代的禁忌,那宋明轩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秀才呢,况且看着他平常那酸腐样子,也不像是有花花肠子要算计人的样子?

    赵彩凤于是便腰杆子一停,一巴掌拍开了水根媳妇的手指道:“大家伙听听她这说的什么话?一面说我是望门寡,一面又说我乱勾搭人,明眼人可都看着呢,明明是他跑过来挡了我的道儿。”赵彩凤一边说着,眼皮子一翻往水牛那边看过去。

    那水牛平日里哪里见过赵彩凤这等泼辣的样子,平素赵彩凤在赵家村村民眼中,那可是鲜花一样娇滴滴的人,虽说是村里姑娘,却也矜持贵重的很,水牛就是瞧上了她这一点,才敢厚着脸皮说这事情。

    他料定了赵彩凤因为守了望门寡投河,如今只要给些她好处,她心肠一软也就从了,哪里知道赵家居然不声不响的拆了和宋家的栅栏,眼看着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孙水牛自己也没料到,赵彩会说出这些话来,这简直让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赵彩凤瞧他那憋着一股子劲儿没处使的模样,就知道他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只冷笑了一声道:“孙水牛,就算我赵彩凤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也不会嫁给你呀,你这样理直气壮的站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是个什么意思?纵着你家嫂子,跑来我跟前诬陷我清白又是什么意思?”赵彩凤说着,将怀里的竹篮往赵文的手中一推,捋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细瘦的胳膊肘来,一副要跟他干架的模样。

    这时候赵彩凤其实心里头也在打鼓,她对着古人的性格也没摸清楚,万一这孙水牛是个未开化的暴民,当真抡起拳头揍她,她也没辙。所以赵彩凤比划了一个以前跟着局里的同事学过的专门防狼的绝招,要是孙水牛敢动手,她一招就能把他撂倒。

    孙水牛见一下子没唬住了赵彩凤,脸上越发觉得没了脸面。这个时代的男人,都以能挟制住女人为荣,他一小就垂涎赵彩凤的美色,明里暗里也不知道揩过多少油水,只可惜赵彩凤那时候有婚约的,他无可奈何。

    如今好容易赵彩凤的未婚夫死了,原本以为她得了望门寡的外号,又死了一回没死成,这要是冒出一个想娶她的人来,还不定要感恩戴德到哪种地步呢!所以这孙水牛一边求着自己老娘松口,一边心里暗暗高兴,总觉得这回把赵彩凤娶回家是*不离十的事情了。可谁知道他的事儿还没一撇呢,赵家和宋家中间隔开的栅栏倒是先拆了,他心里头一急,难免就有些着急上火了,正巧遇见了赵彩凤,便忍不住质问了一番。

    “彩凤,我是真心想对你好的,我又不嫌弃你望门寡,可你怎么能不说一声就和那宋秀才好上了呢?那宋秀才有什么好的?连一只鸡也杀不起来,整日里让他老娘媳妇养着,就是窝囊废一只,你跟着他还要替他养儿子,你图个什么?”孙水牛这会儿算是稍微清醒了一点,发现赵彩凤靠唬是唬不住的,得靠着哄,所以他说话也就软声软气了一些。

    可赵彩凤才没心思跟他瞎掰扯:“行了,省着你的心思,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儿吧,别说我没看上你,我连宋秀才也没看上,少在这儿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孙水牛一听,顿时觉得不对了,只开口道:“你没看上宋秀才,那你们两家的木栅栏怎么拆了?你告诉我,是不是姓宋的那个小子拆的?我现在就去揍他一顿去!”

    赵彩凤这会子总算是听出了一些门道,感情这事情出在那木栅栏上,她这时候再想一想昨天钱木匠跟她反复确认这栅栏的事情,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懂了!

    赵彩凤想了想,也顾不上去钱木匠家拜师学艺了,只跺了一脚跟对孙水牛道:“我的事情你少管,你要是敢去动宋秀才,我也跟你没完!”

    赵彩凤说这句话到不是护着宋明轩,只是这孙水牛看着实在不像是什么好货。宋明轩因为要准备乡试,这几天正不眠不休的用功,万一让这粗人去吵一架,扰了读书的心思就不好了,对于从小就深谙考试精髓的赵彩凤来说,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领着赵文折回了赵家,赵彩凤在两家门口站了一会儿,虽然还是两栋各三间的茅草房,但是因为中间没了栅栏,且过道又窄,远远的看着到真的像是一家人一样。

    赵彩凤正纳闷呢,就瞧见宋家的大姑奶奶从门里头出来,许氏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几年前就嫁人了,那时候宋大叔还在,选的婆家条件不算差,所以如今隔三差五也会回来住几天,看看许氏和宋明轩。

    宋家大姑奶奶从门口出来,就瞧见赵彩凤正在外院子外头,便脸上堆笑道:“是彩凤回来了?这一大早了是去了哪儿呀?”

    赵彩凤和她见过两次,说起也不过就是二十来岁的光景,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拖着一截鼻涕,那孩子一双眼睛机灵着呢,见了赵彩凤张嘴就喊了一声舅妈。

    赵彩凤这时候才醒悟了过来,这时候她已经被怒意充斥了头脑,也已经顾不上去维护宋明轩读书的心思,大声对着里头的宋明轩喊道:“你出来,说说这是咋回事儿吧?”

    原来刚才宋家大姑奶奶回娘家,看见家里头和赵家的栅栏没了。宋明轩虽然是个榆木疙瘩,但是面对宋家大姑奶奶的逼问,也只好将如月临死前的话和许氏的打算跟她说了一说。

    宋家大姑奶奶和赵彩凤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关系极好,又知道赵彩凤是个心思细腻的好姑娘,也很赞成这段姻缘,便跟儿子开了个玩笑说:“这回你是真有舅妈了。”谁知那小子记性太好,瞧见赵彩凤回来,还当真嘴甜叫了一声。

    “彩凤,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的就生气了呢?”宋家大姑奶奶劝慰着,赵彩凤从来以好性子著称,除了别人欺负赵文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出去帮腔以外,平常最是温婉,可今儿瞧她那模样,分明是上火了。

    “大姐,你别管这事儿,我问他呢!”赵彩凤几步走到宋明轩的窗子底下,见宋明轩正在那边坐着,一张脸却已黑了三分,显然他也没料到赵彩凤会动这么大的火气。

    “你问他什么呀?你若不答应,怎么着墙也就拆了,你别说你在赵家村住了这么些年,不知道这拆墙头的意思?”宋家大姑奶奶到底心疼自己弟弟,上赶着就把话挑明了。

    赵彩凤这会儿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气呼呼隔着窗看着宋明轩,一张脸涨得通红的。其实赵彩凤压根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那一道墙既然放着不方便,那拆了也就拆了,可她偏生不喜欢被人这样蒙在鼓里,倒是让她气愤的很。

    宋明轩这时候也坐不住了,只站起来,和赵彩凤一窗之隔,看着赵彩凤道:“我原以为你知道,如今却是我想错了,赵家妹子既然觉得这样不好,那我们再把墙架起来,也是一样的。”

    “好呀,架起来,你说架哪儿,木桩子都已经埋在土里了,这墙还能有别的去处吗?”赵彩凤倒是要看看这宋明轩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关系,既然这木桩子放在了中间,那这栅栏往我们家院子里让一尺,把那舂米的家伙放在你们院子里就好了,这样总可以的。”

    宋明轩人瘦,年纪小身条子也没长周全,如今又是一副死人表情,说话的时候眼里透着几分懊恼和郁结,憋着一股气,倒是赵彩凤瞧着他这个样子,反倒觉得自己像在是欺负人一样,顿时也没了什么心情。

    她本来气的也不是别人传闲言碎语,而是气自己居然不知道别人为什么穿闲言碎语,如今弄清楚了,赵彩凤的气也消了一半了,只开口道:“那我告诉你,这栅栏是你说要拆的,你可知道这是要担名声的,我横竖守了望门寡,指不定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你可不一样,你要是靠上了举人,只怕城里的姑娘还排队等着呢,到时候你再想把这墙架起来,只怕就晚了。”

    赵彩凤本来就没打算在这个时代嫁人生子,所以担什么名声对于她来说没什么关系,没准还能帮她自己避一避烂桃花,所以这件事对她来说当真是无所谓的紧。可是宋明轩就不一样了,他死了个青梅竹马,又招惹了一个寡妇,以后要是考上了举人想找一门好亲事,这些可都是黑历史啊!他要真是个有脑子的,也应该知道沾上赵彩凤是多么的不应该了。

    宋明轩听赵彩凤说完,心里头憋着的那股气忽然就松散了下来,他一开始瞧见赵彩凤信誓旦旦的过来兴师问罪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不愿意呢!可方才她这一席话,分明说的不是不愿意,而是怕自己给吃了暗亏。这样一想,像赵彩凤这样肯为自己思量的人,这世上除了自己的亲人,还能有谁呢?

    宋明轩忽然就觉得一阵感动,只哽咽了嗓子道:“你也太把我宋明轩看扁了,我这辈子也就只拆过着一道墙而已,如今我孑然一身,自然不能向你许诺什么,今日我便当着我姐姐的面向你立个誓,我宋明轩中举之日,便是娶你之时,若是有违此誓,便如此笔!”宋明轩说着,伸手拿起书桌上那一支用开叉的毛笔,双手一折,断成了两节了。

第21章

        宋明轩一时激动把自己的毛笔都给折了,赵彩凤非常了解做这件事情需要多大的勇气,尤其是对于一个靠笔杆子吃饭的读书人来说。

    赵彩凤当法医的时候,谁要是碰她的工作包她也是要跟人拼命的,每一个人对于自己的职业工具,总有一些特别的情愫。就比如做寿司的人特别看重自己切三文鱼的刀,而书法家特别珍重自己的联系书法的笔。况且……宋明轩这支毛笔,似乎是赵彩凤穿越过来到现在为止,她看见宋明轩用过的唯一一支笔。

    宋家大姑奶奶一看宋明轩这架势,只嗔怪道:“你好端端的,把笔折了做什么?这不吉利!”

    宋明轩却没有理会她,只还隔窗看着赵彩凤,一双眼中含着几分倔强,一字一句道:“赵家妹子如今该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赵彩凤还当真被宋明轩这一番举动给震惊了不少,也着实佩服他折笔的勇气,只是赵彩凤当真没有想过要在这里和任何人有上牵挂,她也受不住这种男权社会里面,女人做低服小的派头。不过见宋明轩这么坚持,又有宋大姑奶奶看着,要是事情闹大了也不好,虽然如今看似自己吃了一个暗亏,但是好歹宋明轩也可以当一个挡箭牌,来挡一挡像孙水牛这样的烂桃花,似乎还有些作用。

    赵彩凤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行了,我不爱你这样子,发誓就发誓,还折什么笔,你家是有多少笔?够你折的?你折的时候不觉显,这会儿也该心疼了吧?我瞧着你这笔头都开花了也舍不得扔,想必你也是没笔了,如今折了可更好了,直接用树枝吧!”

    宋明轩本就是一个耿直的男子,又带着几分认命的情义,对赵彩凤虽说不是真的动心颇深,却也早已放在了心上,如今见她尽挑一些玩笑话数落自己,更觉得有几分羞涩,倒似打情骂俏一般,于是便矮下了声音道:“家里还有笔,只是舍不得用,想等着下场子的时候再用新笔,也好有个好兆头。”

    赵彩凤在现代的时候是学霸,虽然因为工作原因一直单身,但是她骨子里其实很欣赏那些学识渊博却又不失风度的人。宋明轩虽然还没到那个境地,但是他那少年老成的模样,总让赵彩凤觉得有些忍俊不禁。一方面觉得他只是一个孩子,可另一方他的行为举止却没有半点孩子的模样,这让赵彩凤觉得相当矛盾,也不知道古代的人是怎么长的。

    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松散了下来,宋家大少奶奶也松了一口气,便笑着对宋明轩道:“我这出来也半日了,就先回去了,一会儿你跟娘说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宋明轩原本已经在房里送过一回大姑奶奶了,这会子她又说起了,便索性从房里出来,又送了一回。赵彩凤这时候也不好意思杵着不动,两人便鬼使神差一样,把宋家大姑奶奶一起送到了门口,宋大姑奶奶回头道:“你们都回去吧,二狗快看书去吧。”

    赵彩凤听见宋家大姑奶奶又叫起了二狗,忍不住就要笑出来,她实在无法忍受宋明轩这样一个看似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被人叫做二狗。可宋明轩却一点儿也没有动怒的意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大外甥的脑袋,目送他们离去。

    直到宋家大姑奶奶走远了,宋明轩这才回过头,笑着道:“宋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什么?”宋明轩有些不解问道。

    “你都这么大了,他们一个个还二狗二狗的叫你,多别扭?”赵彩凤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一点了,宋明轩这么大了,好歹有一些自己的脾气呢,到底是怎么容忍别人喊他这样一个名字的。

    宋明轩这时候倒是淡然的很,只开口道:“我小时候身子不好,郎中说未必能养大了,所以阿婆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说是好养活,说来也奇怪,自从我叫了宋二狗,身子果真比以前结实多了,所以大家伙都这么叫我,我也习惯了。”

    赵彩凤微微皱眉,要习惯这样一个名字,其实也不简单呢。只听宋明轩继续道:“我大了之后,也觉得这名字不好听,原本想让他们都改了的,可后来进了私塾,念了书之后,又通达了起来,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名字而已,长辈所赐,无非就是为了我长命百岁,是对我的一番爱护,我却只因觉得它难听,便忤逆长辈的一番好意,便是我的不孝了。”

    赵彩凤听完宋明轩这一段话,也觉得有些不置可否,不过就是一个难听的名字而已,也让他讲出这样一番大道理来,还当真是个读书人。

    宋明轩回到自己的房里,在书桌前坐下,一手拿起书本,一手拿起折断了的半只笔,开始念起书来。赵彩凤忽然觉得他这种认真念书的样子,其实也挺动人的,便伸手将他桌上半截断了的笔管取了出来。幸好这笔管子长,剩下的半截磨平了,还可以再做一支新笔的。

    赵彩凤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自己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一番纠缠下来,火气没了,还想着给他做起毛笔来了,莫不是自己疯了不成?

    可此时的宋明轩却已经开始用功起来了,他并没有抬头看赵彩凤,沉醉在自己的学习中,赵彩凤想了想,忽然就有些赌气了,心里便起了这个念想:叫你说大话,说什么考中了举人就来娶我,那我倒是要仔细看看,你当真是不是说话算数?你若敢娶,我便敢嫁!

    赵彩凤存了这个心里,便也不纠结为什么想要为宋明轩做毛笔的事情了。这村子里山羊不多,想取些羊毫来做毛笔,还要跑上两里路,到村外的山上去找山羊,赵彩凤刚刚才出门遇见鬼,这会儿正不想出门,所以在家里先把那笔管子给磨好了。正这个时候,赵武抱着赵彩蝶从房里出来,高高兴兴道:“姐,你看我给小四扎的鬏儿,多好看呀!”赵彩凤眉眼一亮,有了!

    虽然古时候有百日剃胎毛的习俗,但是赵家这样的人家,穷都穷死了,哪里会在意这些习俗,所以赵彩蝶头上的头发还是原封的胎发。

    以前就听说用胎发做毛笔最柔软细滑,写出来的字也流畅秀丽,赵彩凤想到这里,边笑眯眯的抱着赵彩蝶在膝盖上坐下来,伸手抚摸着赵彩蝶柔软细密的胎毛,小声道:“乖小蝶,姐姐借你一簇头发用用如何?反正你这头发过不了多久也要剪的,就让姐姐剪一小撮下来如何?”

    赵彩蝶这会儿才十几个月大,因为营养不良才刚刚会走路说话,此时也听不大懂赵彩凤的意思,便胡乱的点了点头,赵彩凤拿起剪刀,将赵武给赵彩蝶扎的这一小戳的头发小心翼翼的剪了下来,用红绳子扎紧了。

    赵武并不知赵彩凤为什么这么做,所以就留下来看了起来,见赵彩凤将赵彩蝶的那一小撮胎发整理的平顺光滑,然后扎成一个小扫把一样的大小,塞入方才她拿回来的半截笔管中,眼看着一支笔就这样做成了。

    胎发柔软细滑,赵彩凤沾了水在掌心试了一下,笔尖并不开叉。赵武见了,只兴高采烈道:“姐,你做了一支笔哎,这支笔是给我的吗?”

    赵家只有赵武一人张罗着要去上私塾,他自然会有此一问,赵彩凤想了想,只摇头道:“想的美,字还没学会几个呢,就想着要笔了,这是给宋大哥做的。”

    赵武闻言,一张小脸顿时就皱了起来,只嘟囔着道:“姐,你真的要嫁给宋大哥了吗?今儿二毛和臭蛋还问我呢,说我们家什么时候办喜事,我咋不知道这事情呢?姐,你啥时候跟宋大哥就看对眼了呢?”

    赵彩凤瞪了赵武一眼,“再废话看我不打你,你今儿什么时候出去过,我怎么不知道?”

    “就大早上呀,我没出去,是二毛带着臭蛋来我家看那米舂子呢!姐,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管宋大哥叫姐夫啦?回头我去上私塾,我就可以告诉那些人,我姐夫可是个秀才!”

    赵彩凤不等赵武把话说完,劈头就给了他一个爆栗,没好气道:“你少给我胡咧咧,我告诉你,这事儿外面人说不打紧,你可不能乱说,如月姐才死多久,小心她回来找你!”

    赵武一听,吓得当即两腿都发抖了起来,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缩着脖子道:“姐,我不敢了,求你让如月姐别回来!”

    赵彩凤见他那小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去,把这笔给你宋大哥宋过去,就说谢谢他这么久教你认字,明白吗?”

    赵武接了笔,高高兴兴往外去,才走了几步,忽然就回过头问道:“姐,还用说些别的吗?”

    “别的用得着你说吗?少多嘴!”

第22章

        赵彩凤原本气呼呼的回来,可经过这一番折腾,火气早已经消了,转身瞧见赵文还揣着篮子,坐在门外的石墩子上,便整了整衣服道:“走吧,这会儿去钱木匠家走一趟,回来还够时间做个中饭。”

    赵彩凤领着赵文又往钱木匠家去,这会儿小溪边洗衣服的媳妇婆子都已经散了,如果到了这个时辰才出门洗衣服,会被村里人说三道四的,这乡里乡亲的村民,最重的也不过就是个名声。

    赵彩凤才走到家门口的小桥边上,就瞧见孙水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桥下冒了出来。孙水牛人高马大,脸皮又黑,说赵彩凤一点儿也不怕那也不是真话,只不过赵彩凤毕竟多活了几年,又是现代人,所以即便见了这样的阵势,稍微镇定一些罢了。

    孙水牛这会子倒是一点儿没有之前那种理直气壮盘问的架势了,稍稍服软了一些,开口道:“彩凤,我刚才那是急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明儿一早,我就去你家,把你家和宋家的那栅栏给装起来,这也不是啥大事儿,我明儿一早就去。”

    赵彩凤见孙水牛这模样也觉得好笑,不过她更不想和这样的人纠缠不清,所以便开口道:“这事儿你也别忙了,我们家的事儿和你没关系,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再说了,我们赵家和宋家四个寡妇住一堆,你也不怕晦气?”

    孙水牛其实就是贪恋赵彩凤的模样,说起来这三村八里的,还真的难找到一个像赵彩凤这等模样的人了,若不是一小有了婚约,指不定又多少媒婆来提亲呢!如今可好了,赵彩凤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可身份却一眨眼变成了一个望门寡了。冲着这名头,能有几个人还敢来碰她?孙水牛却是一个大胆的,并不忌讳这些,所以就越发厚脸皮贴上来了。

    “我就娶你一个,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孙水牛梗着脖子开口。

    赵彩凤便笑了起来道:“怎么和你没关系,你也知道我二弟是个傻的,将来并不能娶媳妇生孩子孝敬我母亲,我另外一对弟妹也还小,难道让我弃他们不顾,自己嫁人去?你若是想娶我也行,那就入赘到我们赵家,帮我孝顺母亲抚养弟妹,我就嫁你了!”

    赵彩凤这一席话把孙水牛说的面红耳赤,入赘这事情在古代可是会被人瞧不起的,入赘的女婿将来就算生了孩子,孩子也是跟着母亲姓的,这简直就是践踏男人的尊严,如何能答应。

    孙水牛也不知赵彩凤如今变成这样的邻牙利齿,只气的胸口起伏道:“我倒不相信,难道姓宋的就愿意入赘了?你说这话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就你如今这望门寡的身份,有人要你你都要烧高香了。”

    孙水牛果然是一个经不住激将法的,这一说就恼了,赵彩凤便笑着道:“这事儿就不牢您操心了,横竖你也管不着!”

    赵彩凤说完,带着赵文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往前头去了,走了小半里路,赵彩凤这才回过头,看着各自都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赵文,语重心长道:“老二,姐刚才不是故意要说你的,你也瞧见那孙水牛,看见我们家如今不如意,就来逼姐,姐就是随口一说,别人都说你是我的傻弟弟,可我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如今你去给钱木匠当学徒,只要你老实本分,安心学习,将来有了手艺,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姐就替你找媳妇,咱照样儿女成群!”

    赵文其实不是傻,只是智商底下,赵彩凤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想起了以前一些事情,便知道赵文是小时候一次发热烧过了头,大抵是因此烧坏了脑袋了,所以智力低下,说白了还是古代落后的医疗水平耽误了他而已,所以对于赵文,赵彩凤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厌烦,反倒有时候觉得他安静的可怜,很想真心实意的帮他。

    赵文听见赵彩凤这么说,一张稚气的脸上顿时也乐开了花,只一个劲的笑着点头,赵彩凤见他并不在意方才她说的话,心下也稍微好过了些,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继续往钱木匠家去。

    且说赵武得了赵彩凤做的那一管胎发笔,便高高兴兴去找宋明轩去了。

    平常赵家姐妹是很少去找宋明轩的,因为杨氏有专门跟他们说过,宋明轩是将来要考状元的人,等闲没什么事情,千万别去耽误他看书。平常宋明轩晚上出来放风的时候,会教赵武认一些字,让他背一背三字经。现如今先生收学生也是要看资质的,若是赵武一点儿读书人的气质也没有,赵家就算给的起束脩的钱,先生也未必肯花这个心思教他。所以宋明轩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帮助赵武将来能安然过了先生的面试。

    赵武其实对读书还是很向往的,宋明轩中秀才那会子,村里头好写人都送了贺礼过来,有好几家人上赶着要和宋家结亲,那时候许如月还没被地主家占了,所以宋家一应都没有答应,原本就是想着能让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的,可惜后来发生了太多的意外,如月没嫁入宋家,宋明轩的婚事也就这么被耽误了下来。

    赵武这会儿才九岁,个子刚刚过宋家的窗口,宋明轩正看书看的入神,抬起头就瞅见赵武的头顶,便问道:“小武,你躲在我窗外面做什么呢!”

    赵武原本是想惦着脚尖瞧宋明轩这会儿子在干什么的,没想到被抓个正着,他手里又握着一根笔杆,一双手扒着窗棂,被宋明轩这么一吓,手里的笔杆就滚到了宋明轩面前的书桌上去了。

    宋明轩如何不熟悉这一管笔杆,刚才他收拾书桌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这管笔管不见了,原来他也打算放起来,等下头的笔若是怀了,可以将下面的毫毛塞进去,或者还能用上一阵子,可等他再看见这跟笔管的时候,却已经成了一支笔了。

    宋明轩瞧见这笔管里装着的黑色毛发,只吓了一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长这么大,头发除了自动脱落的,也从没敢用剪子剪过半寸。可眼看着这半寸长的笔尖,宋明轩越发就感动了起来,还没等他发问,那边赵武就开口道:“这是我姐让我给你的,说是让我谢谢宋大哥平日里教我读书认字。”

    宋明轩便好奇追问:“那你姐有没有什么别的话让你带给我?”

    赵武想了想,只摇摇头道:“我姐说让我少多嘴。”

    宋明轩忍俊不禁,又问:“这笔是你姐自己做的吗?”

    赵武点头:“我姐做的,头发是小蝶的,我好容易给小蝶扎了一个鬏,被我姐给剪了,一会儿娘回来,指不定还怎么数落我姐呢!”

    宋明轩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越发就明快了起来,顿时觉得心情愉快,只笑着道:“告诉你姐,以后若是还用得着,就过来剪宝哥儿的头发吧,他的胎发也没剃过,且男孩子头发难看些也无所谓的。”

    赵武只拍着大腿道:“早没想到呢!可怜我家小蝶了,白白少了一小撮头发。”

    赵彩凤和赵文到钱木匠家的时候,钱木匠背着个工具篓,正好从外面回来,见赵彩凤回来只高高兴兴的招呼道:“彩凤,正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呢,我今儿一早去隔壁的几个庄子上绕了一圈,拿你这个秀才舂拿出去给庄头长工们看了一圈,眼下正是收麦子的时节,隔壁庄头一下子定了二十架,嘱咐我明儿就去他们的庄上干活,所以我这就回来,整理一些随常的衣物,打算在人家庄子上住几日呢!”

    赵彩凤听钱木匠这么说,也忍不住高兴了起来,她也没料到这舂米对会推广的这么快,不过现在想一想,其实也正常。古代主要劳作全部靠人力,如今有一个东西可以稍微节省一些人力,肯定备受推崇。赵彩凤看着钱木匠,将手里的篮子紧了紧,开口道:“钱大叔,我今儿是带老二来拜师的,你昨儿说的话还算数吗?”

    赵文的条件确实不好,没准还真的跟杨氏说的那样,钱木匠不过就是一时心血来潮,隔了一夜没准就把这事情给忘了,况且钱木匠才接了这么大一宗生意,还顾不顾得上这事情还未可知,所以赵彩凤开口的时候,多少还是带着一些迟疑的。

    谁知钱木匠一听,越发就来了精神头,只开口道:“好呀,我原本心里还想着,这二十个秀才舂,我一个人做少不得要半个多月,正想找在村里找个短工,跟我一起过去,到时候银子安短工的钱另算,若是老二当真愿意跟着我当学徒,这短工的钱也剩了,只管跟着我过去,至少吃喝都是庄子里头包下的。”

    赵彩凤闻言便松了一口气,只笑着道:“那实在太好了,就是不知道是那家的庄子,路远不远?”

    钱木匠便道:“路不远,就是方庙村隔壁的林家庄,是京城宝善堂杜家的庄子,我给他们庄上干过好多散工,从没坑蒙拐骗过,你放心好了。”

    赵彩凤见钱木匠说的那个庄子似乎听起来也靠得住,也放下心来,只开口道:“既然这样,那我晚上跟我娘说一声,就让老二跟你去吧,我们今儿先回去,给他准备几套换洗的衣服,明儿一早就在村口的石桥上等您。”

    钱木匠见赵彩凤又提了鸡蛋过来,只推拒道:“我这一出门小半个月,这鸡蛋放着也没人吃,没得便宜了蚊子,你还是先带回去吧,我明天先带着老二过去,等安顿下来了,再捎信回来跟你们说一声。”

第23章

        晚上给赵文收拾行装的时候,杨氏才说起了钱木匠的一些事情,赵彩凤这才知道,原来钱木匠对赵家这样热络,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钱木匠以前并不是赵家村人,十几年前来赵家村的时候,她老婆怀着孩子,没地方落脚,是赵彩凤他爹托人在村里子弄了一块地出来,几个村里人一起给他家建了一座小院,后来钱木匠的老婆难产死了,留下一个孩子下来,那时候赵文也才出生,杨氏奶水多,就在家里奶了那孩子一阵子。再后来,钱木匠出了一趟远门,再回来的时候,那孩子就不再他身边了。

    “那孩子去哪儿了呢?”赵彩凤倒是对这故事很感兴趣,只忍不住开口问道。

    杨氏是一个很安静的女人,有着传统妇女任劳任怨的精神,她也不像很多村里媳妇婆子还嚼舌根,但是赵彩凤问她,她便也如实说了几句:“我听你爹说,钱木匠的媳妇是一个官家小姐,后来钱木匠觉得自己养不活那孩子,所以把那孩子给了他姥爷和姥姥,如今那孩子也要有十四岁了,还是个姑娘家,那时候你爹还说,那孩子既然吃过我的奶,少不得也是我们半个闺女,想给你弟弟求来当媳妇的,如今你弟弟又是一个傻的,那孩子也不知道在哪家,想来这世上的事情,总也预料不到。”

    赵彩凤只点点头,再想一想钱木匠那看着有些沉闷的样子,也觉得若是个女孩子,跟着他长大也确实委屈了一些,若是她姥姥姥爷是好人,没准还能过的舒坦些。

    “这些事你可不要出去乱说,这都是别人家的家事,我们虽然知道,若是乱说了也是不好的。”杨氏壮年守寡,养着四个孩子很不容易,寡妇最怕被人数落品性不好,所以她平常和村里头的男人都很少交际,以至于钱木匠来赵家做木工,她一早就出门去了,为得就是少惹上是非。

    赵彩凤只点点头道:“我肯定不会乱说出去,我说怎么钱木匠对二弟这样关照,原来是想着要当女婿的,如今当不成了,当个徒弟也不错。”

    杨氏这儿已经收拾好了赵文的衣服,瞧见有一条裤子的膝盖上开了一道口子,便拿着针线想缝补起来,这时候房里并没有点灯,黑压压的。杨氏便凑到窗口穿起针线,可今儿偏天气也不好,外头乌云盖着月光,哪里能看得见。

    赵彩凤瞧杨氏虚着眼睛穿了半天也没见穿进去,便走上前拿了过来,往外头看了一眼,见宋明轩这会儿正蹲在石桌边上,用牛粪生了一堆小火,一边看书,一边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

    赵彩凤这会儿已经揭过了晌午那事儿,她也不是个怕羞的人,便拿着针线衣服往宋家的院子里去,在石桌边上的石墩子上坐下了,借着火光穿针引线。

    宋明轩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再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赵彩凤已经坐在了自己边上。火光照着她白皙如玉的脸颊微微泛黄,赵彩凤这时候却不想理宋明轩,只将线穿好了,便开始缝补了起来。

    说实话她的针线活确实做的不够好,可惜这时候外头起风了,让杨氏在这院里做针线,要是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那边杨氏原等着赵彩凤穿好了针线回去,这会子抬头一看,两人一蹲一坐靠着火堆,一个看书,一个缝衣服,怎么看怎么像小夫妻,她便也不想过去凑热闹了。

    赵彩凤的食指还受着伤,虽然手帕解开了,但是做针线的时候还是翘着指头。她又是不大会针线的,每每针头出来的时候,总是压不住,少不得在指尖戳上一下,就疼的她自己直吸冷气。

    宋明轩一开始还姑且能专心致志的看书,但是在赵彩凤连着吸了三四口冷气之后,便开始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赵彩凤。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不会做针线的女人,不过就是缝一条小缝儿,居然还戳了那么多次指尖。赵彩凤半天没听见宋明轩翻书的声音,只忍不住抬起头,却正好瞧见宋明轩正一丝不苟的看着自己。赵彩凤没得就觉得脸色有些发烫了,稍稍偏了偏身子,没好气道:“看你的书去。”

    宋明轩忍不住低下头笑了下,反倒觉得这样的赵彩凤越发生动可爱,索性放下了书,拍了拍赵彩凤的膝盖。

    赵彩凤放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宋明轩就趁机将她手中的针线、旧衣服给拿了过来,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借着火光缝了起来。

    “缝衣服心思要细,毛毛躁躁的就容易戳到手指,这个地方是膝盖头,不能就这样合起来,不然穿着也不舒服,得剪一块颜色相近的布,贴上去,缝好了之后又平整又舒服。”宋明轩说着,抬起头看了赵彩凤一眼,赵彩凤才想起方才杨氏剪下来的一小块豆腐大小的布块,原来是做这个用的。

    赵彩凤小声哼了一声,往房里把那布块拿了出来,递给了宋明轩。宋明轩还果真像模像样的缝了起来。

    赵彩凤趁着宋明轩缝衣服的档口,低头看了一眼宋明轩读的书。封面上写着《论语》两个字。作为现代穿越来的赵彩凤,虽然没有通读过论语,但也知道里面的几篇文章。

    赵彩凤伸手摸了摸已经有些皱的封面,瞧着上头的每一页都已经被摸的又软又熟,想必宋明轩已经可以对这本书倒背如流了。

    赵彩凤托着腮帮子,问宋明轩:“听说半部《论语》,就可以治天下了,是不是真的?”

    宋明轩正专心致志的再缝衣服,听见赵彩凤这么问了一句,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似是专心思考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倒是没听说过这种说话,天下之大,岂是一本书可以涵盖。”

    “那你为什么要读书呢?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你这俗话哪里听来的,我怎么没听过?”宋明轩重新开始做针线,听见赵彩凤这么说,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却含着几分惊喜,只开口道:“你这话倒是说的有些意思,读万卷书,怎么就不如行万里路了?”

    赵彩凤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穿帮了,这是个什么朝代她也没弄清楚,自己以前知道的一些“俗话”,没准到了这里就会变成“惊世骇俗”的话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赵彩凤想了想,只开口道:“我长听人说见多识广,那你这样老窝在家里看书,肯定不如那些可以到处游历的公子哥懂的多,你知道的东西,都是书里面,可是书里没写的,你可不就不知道了。”

    宋明轩此时脸上已经燃起了淡淡的兴奋,眉梢都挑了起来,看着赵彩凤的眼神充满了一种恰逢知己的惺惺相惜感,只开口道:“你这句话说的很对,我是羡慕那些可以到处游历的学子,所以我才要用功读书,争取能早日考上功名,到时候能温饱家中老小,还能到各地某个职位,也好到处瞧一瞧。依我看,读书这件事,若是已经做了,便要坚持不懈,若是半途而废,倒不如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好。”

    赵彩凤挑眉瞧了宋明轩一眼,小子还有几分骨气嘛,倒是要看看你能考个什么子丑寅卯出来。赵彩凤瞧宋明轩谈到这些就健谈了起来,也不跟晌午似的,为了那些破事儿争的脸红脖子粗的,还折了一支笔,倒觉得这样的他还有几分可爱,便又问他:“那依你的看法,那些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举人的秀才还有可取了?难道这就叫坚持不懈?我怎么瞧着把一家老小都快给拖死了……”

    赵彩凤一边说一边观察者宋明轩的神情面色,却见他眉梢微微蹙了一下,再低头的时候,便瞧见他手指尖上冒出了一滴血珠来。宋明轩将补好的裤子递给赵彩凤,脸上又流露出了一本正经的眼神,只开口道:“我若这次不能中举,必定不再拖累一家老小,自己出去找一个营生。”

    宋明轩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已经憋的通红的,赵彩凤心道,这下好了,不过是句玩笑话,这又对号入座了。明明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孩子,怎么就那么认死扣呢!赵彩凤把裤子往怀里一搂,站起来道:“瞧你这话说的前后矛盾的,一会儿说要坚持不懈,一会儿又说不拖累家里,我看你说话就跟放屁一样,没个半点准头,不跟你说了。”

    宋明轩没料到赵彩凤这下子就恼了,也不明白自己是哪句话又戳到了她,可听赵彩凤说的又那么在理,分明就是自己的不对,只又急的站起来,眼见四下无人,一把将赵彩凤拉住了道:“彩凤妹子,我……我哪里说错了?”

    “你哪里说错了,你不知道,难道我知道?”赵彩凤嗔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抽出了手来,才发现他的手心一片冰凉,也不知怎么又气了几分,开口道:“大冷的天,你少在这儿磨洋工了,改明儿着了风寒,只怕连场子都下不了呢!”

第24章

        赵彩凤拿着衣服进去,杨氏坐在炕上问她:“你跟二狗都说些什么呢?”

    赵彩凤皱着眉头道:“娘,你以后别叫他二狗了,他有名有姓的,你们非二狗二狗的叫,万一他要真中了举人,人家阅卷的人知道他叫宋二狗,也不敢让他当举人啊!”

    杨氏一听,信以为真道:“真的啊?那我以后不叫他二狗了。”

    赵彩凤将赵文的换洗衣物都整理好了,洗漱过后,便躺在床上想起了事情来。

    杨氏累了一天,早早就睡着了,其他几个弟妹也都睡的安稳,只有几只一样不困的蚊子,在房里嗡嗡嗡的飞来飞去。赵彩凤翻了一个身,一时还真有些睡不着了,明儿赵文倒是有出路了,可她一个大姑娘总不能在家闲着,得抽空往镇上去一次,跟杨老头和杨老太商量一下她学拉面的事情。

    如今墙也拆了,反正自己也烙上了秀才夫人的烙印了,秀才夫人怎么说也比望门寡强一些,先就这么过吧……赵彩凤乐观的想。

    第二日一早,送走了赵文之后,杨氏又跟着许氏一起去赵地主家打短工。许氏开口便问杨氏道:“昨儿晚上我家二狗和彩凤到底怎么了?两人好像是吵架了,你听见没有?”

    杨氏顺着后脑勺抓了抓头皮,只拧眉道:“没把,我家彩凤可没见生气,还告诉我以后不能管你们二狗叫二狗,说将来考官要是知道二狗有这名字,会笑话二狗的。”

    许氏一听,低低笑道:“还是你家彩凤知道心疼我家二狗,不对,心疼我家明轩。等今儿我们上工回去,我告诉他奶奶,让她以后也改口叫明轩。”

    宋明轩昨儿晚上也没睡好,赵彩凤是着急想生计的事情,宋明轩却是想了一晚上的赵彩凤,今儿一早瞧见放在书桌上的那胎发笔,心里头又想了起来,宋明轩恨极了这样的自己,以前对如月的时候,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这样的自己简直就是□□迷心了。

    宋明轩出门在后院洗了一把冷水脸,又进门给如月上了一柱香,这才稍稍的安稳了下来,潜心看起了书来。

    转眼又过去好几天的光景,这几日赵彩凤和宋明轩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宋明轩是忙着看书,赵彩凤则是在杨氏的带领下,跟着一起往赵地主家的玉米地去收玉米去了。

    赵彩凤这还是头一次干农活,当她站在玉米地边上,看着一望无垠的比她人还高了好一截的玉米地之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前世向往已久的归隐田园的生活啊,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

    分配给赵彩凤的工作是剥玉米皮,然后把玉米连成串,到时候就可以挂在墙上,把整整几面墙都挂满。赵地主家原本是赵家村最大的地主,但是子孙不孝,把祖上的基业败得差不多了。

    以前赵家村除了村民的土地,剩下的地都是赵地主家的,如今就分了各家各户的,所以赵家的长工也没有几个,到了收成的时节,只能靠招短工来做活。

    女人的工钱又比男人便宜些,所以杨氏和许氏两人就和赵地主说好了,包下了这一片玉米地的采摘和整理工作。

    一开始几天杨氏和许氏起早贪黑,原本以为能忙过来的,但是后面忙了几日,才发现两个人竟也忙不过来,杨氏便提议让赵彩凤过来帮衬一些时日,赵家两个孩子就让陈阿婆带着。

    赵彩凤听说有活干,一开始还觉得很兴奋,毕竟这是她穿越到这里之后,第一次下地,等到了田埂上她才知道,原来她要做的活并不用下地。

    杨氏和许氏掰下玉米送到田埂上,赵彩凤把玉米壳剥下来,用绳子串起来就算完事儿了。这伙计听起来很轻松,可是赵彩凤才干了半天,手指就已经磨破皮了。

    看着曾经被针线□□,如今又被玉米壳□□的手指,赵彩凤真是疼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十指连心啊!

    杨氏心疼闺女,瞧见赵彩凤手指都磨破皮了,只心疼道:“彩凤你一边歇着去吧。”

    许氏毕竟是婆婆心思,见了彩凤这样,只笑着道:“彩凤,头一次做是这样的,以后等生出了老茧来,就不疼了。”其实许氏这话说的虽然实在了点,但也算不上刻薄,她给宋明轩娶媳妇为得就是能找一个出得了厅堂、下的了田埂的人,只怕以前如月也没少跟着她下地,况且人家如月手工活又好,许氏能看上赵彩凤,无非也就是想着今后能有一个撑起宋家的人来。

    杨氏听许氏这么说,虽然心里不痛快,可也不好再说什么,若是宋明轩考不上举人,依然在家吃闲饭念书,赵彩凤少不了有一天也要像她们一样,日日在这田埂底下晒太阳干农活的。

    赵彩凤也不置气,毕竟要怪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没穿成富家大小姐,偏生穿到这样一个穷人家来了。况且杨氏和许氏都是苦命人,大中午两人在玉米地里面掰玉米,这滋味也确实不好受。

    “我歇一会儿,等一会儿少疼些了就继续。”赵彩凤其实也郁闷,你说要穿到这样的人家也无所谓了,好歹别给我一个金尊玉贵的身子,如今这赵彩凤的身子,还当真应了一句老话: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许氏毕竟也是不忍心的,解了自己的包头巾下来,递给赵彩凤道:“用这个把手指扎起来,这样少疼一些。”

    于是赵彩凤就扎着两块包头巾,继续着自己“向往已久的田园生活”。

    晚上正要遇上要下雨,杨氏和许氏便提早回去了,几个人跑到小桥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下来。

    凭空劈了一个闷雷下来,大雨就跟倒下来的一样。许氏杨氏都撒丫子一样的往家里头跑,赵彩凤也只能紧跟其后,天知道她这累了一整天,脚底下早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赵彩凤再一次鄙视了一下这身子。

    外头的雨下的太大了,朦朦胧胧的一片雨雾,连人影也瞧不清楚,雷又一声接着一声的,赵彩凤正是忍无可忍了,恨不得冲着老天喊一声,你有本事给我来一下,把我劈回去了也算完事儿了。

    宋明轩这会儿也没闲着,瞧见变天的时候,把两家人晒着的东西都收进了堂屋,才把东西都放好,外面几个闪电下来,雨点就劈头盖脸的落下来了。

    杨氏和许氏真可谓是一对好姐妹,跑的可真够快的,等她们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赵彩凤没跟上来。杨氏急着要出去找,那边宋明轩不等她们两个商量妥当,只撑了一把老黄伞,就往雨里跑了出去。

    赵彩凤原本也跑得挺快的,但是下桥的时候滑了一下,那时候穿的布鞋又没有防滑的功能,这一打滑人就差点儿滑到河里去了。幸亏边上有一截草还算扎实,赵彩凤抓住了那草,好容易给爬了起来,满身都是黄泥水了。

    这时候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赵彩凤这辈子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手指上的伤口又疼的钻心,可她现在满脸是水,也弄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在这总狼狈的状态下,即使是一个三十岁的成**性,也忍不住要失声痛哭了。

    正在这时候,赵彩凤忽然发现雨变小了,等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发现其实外头的雨并没有变小,而只是自己头顶的雨变小时,就看见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暴雨下眯着眼睛,为她撑起一把伞来。

    宋明轩……姑且称他为十七八岁的少年吧,这时候看起来却似乎比平常高大了一些,他一手打着伞,一手弯腰把赵彩凤从地上拉起来,可惜地太滑,赵彩凤使了几次力气,还是没能爬起来。边上正是川流不息的河水,这么大的雨随时都会引发山洪。宋明轩丢下了雨伞,背对着赵彩凤,弯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背上。

    赵彩凤这时候也鬼使神差的就趴在了宋明轩的背上,即使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被雨给淋湿了,但是体温仍旧通过单薄的衣物传递给了对方,赵彩凤用手不争气的捋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泪水混合物,只见宋明轩捡起了雨伞,递给赵彩凤道:“地太滑了,我背你回去吧!”

    这会儿也顾不得避嫌不避嫌了,赵彩凤一手接了伞,盖在两人的头顶上,一手圈着宋明轩的脖子,靠在他肩头上,认命的让他把自己背回去。赵彩凤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世加起来,第一次这样背自己的,除了自己的父亲,居然是这个十八岁的孩子……她到现在都还是改不掉要用孩子来形容宋明轩,虽然宋明轩的一举一动其实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孩子。

    宋明轩毕竟是个读书人,体力有限,这一小段的路也已经累的他气喘吁吁,额露青筋的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瞧见他那硬着头皮背自己的样子,赵彩凤还觉得蛮享受的,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小时候,非要做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然后打肿脸充胖子的样子……

第25章

        从小桥边到赵家的路并不远,但是路上太滑,宋明轩也不敢走的太快。

    大风大雨的,即便两人的头顶都盖着一把大黄伞,但还是大雨还是把两人浇灌的湿湿的,半点用处也没有。

    宋明轩好容易把赵彩凤送到了家门口,赵彩凤往房里看了一眼,里头也没比外头的雨小到哪里去。

    左边房里炕上的地方正好在漏雨,赵小三捧着平常家里用的大木盆,卷着铺盖正在那边接雨水。前头放着脚盆,后面放着夜壶,中间还垫着一张油布。这是赵家唯一一个必须要保持干净的地方,不然他们一家晚上就没地方睡觉了。

    杨氏从里面换了衣服出来,见赵彩凤和宋明轩都浑身湿透了,只急忙道:“彩凤快去换一身衣服,我到后院里头煮一碗姜汤,一会儿你们两个都喝一碗。”

    赵彩凤被杨氏这么一提,才觉得身上有些冷,她原本想谢一番宋明轩的,但是回头是看见宋明轩那一头长发被雨水淋的光秃秃的贴在脑门上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随手在墙上抓了一条干净的帕子,递给了宋明轩。

    宋明轩见赵彩凤转身,她身上的衣物早已经湿透了,只贴身包裹在身上,十五岁正是少女最青涩诱人的时光,宋明轩稍微垂下眸子,却还是无意间撇过了赵彩凤的胸口。

    那个时代并没有胸罩这种好物,□□下垂问题困扰着大多数的已婚女性,但是对于刚刚发育且发育还未完善的小姑娘们,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担忧,赵彩凤的胸部虽小,但造型秀气挺翘,且上头一点樱红挺立,散发着让人心猿意马的魔力。

    宋明轩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在赵彩凤发现他异常之前,落荒而逃。

    赵彩凤从屋里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外头的雨已经小了很多,但是风还没有停。杨氏喊了赵彩凤去后头灶房和姜汤,她打了四大碗姜汤,因为没有红糖,所以这是百分之百的纯正姜汤。赵彩凤喝了两口,就觉得胸口*辣的,只听杨氏开口道:“你把这两碗给宋大娘和明轩送过去吧。”

    杨氏以前都叫宋明轩二狗,可在赵彩凤提出异议之后,果然就改成了明轩,但是这喊的这样亲切,总让赵彩凤听得有些别扭。赵彩凤心里暗暗想,杨氏肯定是知道这拆墙头是什么意思的呢,还以为她这回傍上了秀才老爷,没准心里偷着乐呢!

    赵彩凤把姜汤送过去的时候,宋家正忙的不可开交的,原来宋家的房顶是茅草的当然,赵家也是……

    方才风太大,一不小心就把赵家的房顶给刮掉了,幸好被挂掉房顶的不是宋明轩的那间,不然他的那些书本、藏得都长虫子的纸头只怕都要遭殃了。

    许氏正在里面扫水,宋明轩怀里抱着哭闹不止的宝哥儿,在门口看了眼里面的情形。陈阿婆拄着拐杖,拖着一条腿从里面出来,哭哭啼啼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哎……”

    赵彩凤急忙把姜汤放在了桌上,上去扶着陈阿婆出来,见她身上的衣服也潮湿了,便开口道:“阿婆,你趁热喝点姜汤,小心着凉了。”

    陈阿婆这会儿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看见赵彩凤越发就老泪纵横的厉害:“彩凤,咱家这日子没法过了,这该如何是好呀!”

    赵彩凤也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场面,她这回穿越当真是运气爆棚了,所有倒霉的事情她都碰上了,她能知道如何是好,她自己也不愁了。可话虽如此,看着老太太干枯的脸上落下眼泪,赵彩凤还是很不忍心的:“阿婆你别难过,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等宋大个中了举人,咱家也盖一个瓦房住住,到时候再大的风,别说吹跑房顶,就连一片瓦都不会飞的。”

    陈阿婆听见赵彩凤这么说,心情果然就平复了很多,稍稍控制了一点情绪,就听见宝哥儿还在那边哭闹,便抬起头道:“二狗,来,把孩子给我,你看书去。”

    宋明轩把孩子递给陈阿婆,赵彩凤看了一眼,宋明轩身上还穿着方才那件湿衣服,虽说现在已经是五月天了,但是这大雨倾盆的,湿衣服在身上穿那么久,肯定不好受。

    赵彩凤只转身,把宝哥儿接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哄了起来,又抬头对宋明轩道:“你怎么穿着湿衣服就抱小孩了,你病了不打紧,小孩子病了可就难办了。”赵彩凤这也不是吓唬宋明轩,这古代的医疗条件,小孩子病了难道要灌中药吗?到时候只怕那哭声不比杀猪好上多少,她想一想都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宋明轩果然就反应了过来,只急忙要回自己房间换衣服,赵彩凤便又喊住了他道:“等等,先把这姜汤喝下去。”

    宋明轩一口灌下了姜汤,那边许氏也把房间清理的差不多了,出来的时候也是一副愁眉苦脸:“他奶奶,今晚只怕我们一家子要挤一挤了,床铺都湿了,睡不起来的。”

    陈阿婆稍稍平复的心情又郁闷起来了,伸手抹了一把老泪,只开口道:“我就地上打个地铺就好了,让二狗带着宝哥儿睡吧。”

    说起来也奇怪,方才宝哥儿在宋明轩的怀里时又哭又闹,这会儿赵彩凤抱着他,就不哭了,只含着大拇指,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赵彩凤,好像是在认人呢。

    赵彩凤瞧着宝哥儿那比一般孩子要大一点的脑袋,就知道这娃营养不良。想想也就知道了,许如月身子不好,自然奶水不多,这年头小孩子也没有什么辅食,最好不过就是鸡蛋羹了,而且还不一定天天能吃到,真是两个字:作孽!三个字:真作孽!

    宝哥儿在赵彩凤的胸口蹭了好几把,就算赵彩凤再迟钝,好像也有些明白这小子的心思了……俗话说,有奶便是娘,可怜赵彩凤有的只是***房,并不是奶==。

    陈阿婆瞧见宝哥儿那个样子,只又伤心道:“孩子是饿了呢,今儿一天也没吃多少东西,原本想着晚上给*蛋羹的,结果院里的母鸡又没下蛋!”

    母鸡没下蛋,这听起来是多么残忍的一个噩耗啊……赵彩凤想了想,见孩子在她怀里也乖巧,索性就抱着他道:“大娘,我先把宝哥儿带回去,等你们安顿好了再抱过来吧。”

    宋家这会儿一时半刻只怕也没心思生火做饭,但看着宝哥儿在她胸口蹭来蹭去的速度,小家伙只怕是饿过头了。赵彩凤抱着宝哥儿回去,从碗罩下面的碗里掰了小半个花卷,用热水沾着喂起了孩子。

    “可怜的娃啊……”赵彩凤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虽然也吃不到那些人间美味了,可毕竟自己也曾经吃到过。赵彩凤从来没想过,曾经拥有对于她来说,也变得如此让人羡慕。

    杨氏从前头进来,瞧见赵彩凤在喂孩子,只笑着道:“哟,宝哥儿还挺喜欢吃花卷的呀,瞧他吃的多香呀。”

    赵彩凤那小帕子给宝哥儿擦擦嘴道:“一天没好好吃一顿了,能不香嘛!”

    杨氏又叹了一口气:“陈阿婆腿脚不方便,又带着几个孩子,没法张罗吃喝那也没办法。”

    不一会儿,宝哥儿就吃饱了,在赵彩凤的怀里打起了盹,赵彩凤便把他抱到了前头,和赵彩蝶睡在了一起。她和杨氏两人稍微将门口打扫了一下,杨氏趁着天还没全黑,拿着针线在门口缝衣服,想把赵彩凤那件衣服给赶出来,好让她过几天赶集的时候能穿上新衣服。

    这时候李阿婆揣着一个小篮子从赵家门口走过,跟杨氏和赵彩凤打过了招呼之后,径自去了宋家。才进门就看见宋家掀了的房顶,只笑着道:“这回我可是来巧了。”

    李阿婆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青花布小袋子,摆在了桌上,接着道:“这是钱木匠托我儿子带回来的,说是给二狗的一半分红,他想着你家急用钱,就让先带回来了。”

    许氏并不知道赵彩凤和宋明轩之间的约定,闻言只纳闷道:“钱木匠和我家明轩有做什么生意吗?哪里有什么分红钱,我怎么不知道?”

    李阿婆只笑着道:“亏你还是做娘的,这秀才舂可不是你家二狗想出来的,钱木匠如今接了大货了,要给人做好几十个,大抵也是为了这才那银子给你家二狗的吧!”李阿婆说着,只笑着道:“终究还是念书好,念书的人脑子活,我前一阵还跟我家老大说了,得让小的们去念书,不说别的,就是考不上秀才举人,也强过将来当睁眼瞎呀。”

    许氏听宋明轩说过,那米舂是赵彩凤请钱木匠做的,如今听李阿婆说的又是另外一番话,自然有些疑惑,她正要问个明白呢,宋明轩正好从里面出来,听李阿婆说明了来意,只谢过了。李阿婆见事情已经办妥了,就高高兴兴的先走了。

    许氏便忙不急的问宋明轩:“这银子究竟怎么回事儿?怎么好端端的,还有人给你送银子?”

第26章

        宋明轩见自己老娘问起了这个问题,便开口道:“这是彩凤和钱木匠约定的,说是可以让钱木匠给别人也做这秀才舂,就是每做一个,要从中收一些利钱。”

    许氏从来没听说过这也能收钱的,只睁大眼睛问道:“这咋还能收银子呢?万一钱木匠不肯,偷偷还给别人做,那彩凤也不知道啊?”

    宋明轩对赵彩凤能收到这样一笔银子也觉得很纳闷,但是这事儿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然赵彩凤这是叫遇上了钱木匠,若是换了其他人,这比知识产权费只怕就难收了。

    宋明轩见李阿婆走远了,便拿着银子要去给赵彩凤送过去,许氏瞧着自己光秃秃的房顶,再看看宋明轩手里的荷包,脸上生出了一丝不舍来。

    “明轩,要么你先跟彩凤说一句,就说这银子我们先借了用一用,等过两日我在赵地主家结了账,就还上,总不能让宝哥儿和你奶奶睡露天吧?”

    宋明轩握着荷包的手一紧,穷人家没什么钱,对银子也越发敏感看重,宋明轩只捏了一下,就约莫估计出里面大约也就是一两银子半吊钱的样子。

    “娘,这可不行,我和彩凤说好了,这钱木匠的银子一送来,就给她送过去的,我们家难,难道她们家就不难吗?我们家好歹就宝哥儿一个娃,他们家可是三个娃,比我们家更吃紧!”宋明轩只说着,便起身要走。

    许氏自然知道宋明轩说的是实话,可眼下也确实是宋家又难,原先的那些积蓄早已经给许如月看病的时候花销空了,如今宋家真的是半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更何况再过两个月,宋明轩就要进京赶考了,到时候这银子从那边出,许氏还没想明白呢!

    “哎,你要送过去就送吧,少不得你前脚送过去,我后脚借出来,你也知道,你爹和你那几个叔叔不是一个娘养的,你爷爷虽然还建在,可何尝管过我们一日?当年你中了秀才,才想着让你去祠堂那边磕头,这两年越发冷淡了,我娘家人又死光了,如今能帮的上你的,也就只有这几个热心邻居了。李奶奶人好,可她在家也不做主,总不能老让人家帮衬我们,我心里也不是徒这几两银子,就是想着借生不如借熟,你若是不愿意,一会儿我再去跟彩凤她娘说。”

    许氏这话说的也很在理,屋顶没了,不修是不可能的,要修就要钱,没钱只能借,如今能借钱的人家,也只剩下赵家了。话说到了这份上,宋明轩自然也是明白的,但他是个读书人,有着读书人特有的坚持和酸腐,很多事情也确实没法开口。

    最终,宋明轩还是没战胜自己的意志,拿着钱往赵家送过去了。

    赵彩凤倒是没想到,李阿婆去宋家是送钱去的,她也没想到,钱木匠这么信守承诺,这么快就给自己送来了银子。宋明轩把钱放在赵家堂屋里的八仙桌上,赵家也就这张八仙桌像样一些,只可惜配着的长凳都不怎么好,只有两张是勉强可以坐人的。

    赵彩凤想起宋家那刚刚被风刮走的房顶,又看了眼宋明轩放下的银子,倒是对宋明轩佩服了几分了。

    这眼看都无瓦遮头了,他还能在第一时间把钱给自己送过来,这读书人的品性到底还是有的。赵彩凤伸手,想把那银子收到自己的怀里,手心按住那荷包的时候,宋明轩脸上的表情忽然松动了一下。

    赵彩凤偷偷的抿了抿嘴,心道:小样,就知道你想借钱吧!赵彩凤把宋明轩的犹豫和挣扎净收眼底,只清了清嗓子,将钱挪到了自己跟前,笑着道:“这钱来的正好,过几天我正要跟我娘去镇上赶集,你有什么要带的,我给你带回来。”

    宋明轩能有什么要带的,眼前宋家要解决的是房顶问题,连房顶都没银子修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买别的。

    宋明轩尴尬的抬起头,看着赵彩凤,欲言又止。

    赵彩凤见他打死都不开口,那憋得满脸通红的小样简直快让自己绷不住了,只能强忍着问道:“你家的房顶坏了,修房顶要些什么东西?我去镇上给你们带回来?”

    赵彩凤虽然不是演技派的,可这句话也是说的关怀备至,宋明轩看着赵彩凤,脸皮发烫,又低下头,声音也变的小了一些:“家里目前还没有银子修房顶,等过一阵子我娘收了地主家短工的银子,再修也不迟。”

    赵彩凤听他这么说,却还是一字不提借钱的事情,只睁大眼睛道:“怎么?现在不修?马上就是梅雨季节了,这六月天,娃娃脸,说下雨就下雨,你总不能在家还当落汤□□?”赵彩凤这会子都替他着急了,方才还觉得他老实,这会子已经觉得他老实过头了。这性子要是不改一改,以后就算考上了举人入了仕途,只怕也是要被人排挤的。

    宋明轩内心早已经被折磨的没一处是完整的了,赵彩凤每一次提问就像在他伤口撒盐一样,可他万万没想到,赵彩凤这么做都是故意的,宋明轩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实不相瞒,我想借了这银子修房顶,只是……”

    “只是什么?”赵彩凤急忙开口问他,感觉自己都快被他弄的憋不住了,哪有这样等着人开口借银子的,不等宋明轩接着说下去,赵彩凤只继续道:“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是不是?”

    宋明轩被赵彩凤给说中了,脸皮滚烫低着头,他原本就长的白皙羞赧,这个样子越发让人觉得青涩可爱,也只有这种时候,赵彩凤才觉得宋明轩有些孩子气。

    “我知道,你们读书人向来是不喜欢为五斗米折腰的,但是你要知道,吃米的不光只有你一个人,你一个人挨饿受冻都无所谓,可是你肩头有一家老小,让他们跟着你挨饿受冻,那你就是酸腐,没本事!”赵彩凤抬起头,看见宋明轩依旧是一副小鸡啄米聆听训斥的样子,又接着道:“你有没有本事,这会儿姑且还不知道,但是你的酸腐,我倒是看出几分来了。”

    赵彩凤说完,打开了荷包,将里面的半吊钱取了出来,剩下的推到了宋明轩的跟前道:“这一两银子借你,不过我事先说明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宋明轩这时候才抬起头,看着赵彩凤的眼神中已经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他实在没想到赵彩凤能说出这么一袭让他一个读了十多年书的人都辩驳不起来的话。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眼底多了几分热切,只拿了她推过来的荷包,重重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备考的!”

    赵彩凤撇过脸不去看宋明轩,低下头也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有些羞涩,也没理他,就悄悄的瞥着他往门外去了。

    第二天,宋家就请了搭房顶的工匠过来,重新把房顶修了修,赵彩凤站在房子下头问那工匠:“师傅,麻烦你看看边上两间的房顶烂了没有?要是烂了一起揭了换新的。”

    宋明轩正在边舂米边看书,闻言正要拦着,那边赵彩凤只横了他一眼,他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果然那工匠发现另外两间房的屋顶也烂了,茅草顶的房子就是这样,用个一两年就烂得不成样子了,好在便宜,修起来也容易。

    “那一起换新的吧,您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省得过几天一场雨下来,又要请您跑一趟!”

    那工匠闻言,笑哈哈道:“还是小媳妇你说的有道理!”

    宋明轩听见那工匠喊赵彩凤小媳妇,整个脸都涨得通红,倒是赵彩凤跟没事人一样,还跟着那工匠说笑聊天。

    赵彩凤笑着进了房间,这会儿正好是正午,她便拎着篮子去给杨氏和许氏送午饭去,昨儿干粮刚吃完了,今儿一早杨氏又走的早。她心疼赵彩凤手上磨破了皮,所以没让她早上跟着一起去,只让她中午给她送吃的过去,再留下来帮忙。

    赵彩凤才走到门口,便瞧见宋明轩从堂屋里走了出来,见赵彩凤开了木栅栏要往外去,只迟疑了片刻,但还是开口叫住了她:“彩凤,这东西……”上头工匠还在修房顶,宋明轩更觉得不好意思,只走了几步,将他手里的一样东西递给了赵彩凤。

    赵彩凤一看,原来是两个布套子,还带着一个大拇指,虽然比起现代的手套这东西做的不算精致,但是套着这东西,剥玉米壳应该会好很多。赵彩凤笑着道了声谢,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宋明轩身上的长衫似乎比以前短了不少,怪不得今天看他怎么看怎么别扭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赵彩凤瞧了一眼她手中的套子,顿时就明白了,只又低下头,笑得也比方才更妩媚了几分:“傻子,你把衣服剪了出门不怕被人笑话吗?”

    宋明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短了一截的衣襟,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平常鲜少出门,留一件可以出门穿的衣服就够了,也不打紧。”

第27章

        赵彩凤去给杨氏送午饭这一路上,难得心情很是愉快。

    自从她穿越之后,终于发现有些前世她可能永远不会接触的成语,其实是多么真是的写照,比如穷困潦倒、比如迫于生计。

    赵彩凤最近除了再想怎么赚钱之外,就是在想怎么回去,当然后一个问题只是想想而已,根本找不到任何答案。但是今日,她走在乡间的田埂小道上,手里跟这赵家村所有的村姑一样,挎着小篮子,一路上脸上带着笑跟村民们打着招呼走过,忽然发现其实只要不时时跟前世的日子对比,这样的日子其实也还过的下去,至少不用担心第二天会遇上什么死因不明的尸体,也不用想着职称考试又要熬几个通宵。

    李阿婆正在自己家门口做针线活,难得看见赵彩凤出门,便笑着招呼道:“彩凤,给你娘送吃的去?”

    赵彩凤现在也已经看开了,想让这些村里的八卦村妇不八卦,就跟让煮熟的鸭子飞上天一样难,所以如今她也不在乎她们说她什么望门寡了,反正她又不是真的赵彩凤,想通了这一点赵彩凤对这些闲言碎语就完全不在乎了。

    “是呢,我娘给赵地主家打短工呢,早上没来得及带上干粮。”赵彩凤人长的美,以前比较内向,在村里头不算热络,谁知道经历了这一难,反倒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外人只当是赵彩凤变懂事了,谁又能知道赵彩凤压根是换了一个芯子。

    “你娘一个人拉扯你们四个不容易,幸好如今你大了,也能帮上忙了,对了,明儿你全叔要往镇上去换东西,听你娘说你们也要去,我让他用牛车带你们一程吧。”李阿婆向来热心,且又喜欢赵彩凤,要不是她的大孙子已经娶亲,两个小的还跟赵小三一般大,只怕她也是想要赵彩凤做孙媳妇的。

    “那感情好,明儿一早我和我娘就在村口的小桥上等着李叔了。”赵彩凤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到了古代,赵彩凤才理解出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的真意了。牛车虽然也不快,但是至少不要靠脚走路,从赵家村到河桥镇,徒步大概需要两个半小时,赵彩凤也是在走过一次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可以这样持久,这要摆在现代,妥妥的能拿下每日运动第一名啊!

    杨氏和许氏吃过了窝窝头,两人在玉米地里面休息了一会儿,赵彩凤便趁着这会儿空挡,带着手套剥起了玉米壳。

    宋明轩的针线活说起来还真是比赵彩凤拿得出手,赵彩凤瞧了一眼这手套,心里觉得很是满意。

    许氏往赵彩凤的手上看了一眼,想起今儿一早起来瞧见自家儿子短了的衣襟,顿时也明白了。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那小子一开始还不答应呢,这会儿子倒是知道疼媳妇了。

    许氏拿胳膊肘杵了杨氏一下,神神秘秘的凑到杨氏耳边,往赵彩凤那边指了指:“瞧见没有,我家明轩给彩凤做的,我昨儿才说彩凤剥玉米剥的手上都蜕皮了,那孩子连书也不看了,剪了自己的衣襟做起这东西来,我原本还不知道这事做什么用的呢!”

    杨氏一看,心下也是大喜,只眉开眼笑道:“我也担心我家彩凤脸皮薄呢,没想到她这几天也没说什么,我估摸着这事情准能成,咱们俩也该存些银子了,等过一阵子,咱们两家都出了孝,得把孩子的亲事办一办,不然村里人都瞧着呢,怪不好意思的!”

    许氏只贼笑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只要两个孩子真心喜欢,我心里也就放心了,我家明轩是个老实人,又听话,不瞒你说,一开始我是真怕他不答应啊!”

    杨氏这会儿也是喜上眉梢,只点头道:“这下好了,不用我们操心了。”

    赵彩凤把玉米剥得差不多了,眼看就要天黑了,杨氏和许氏从玉米地里出来,擦了一把汗道:“总算干完了,等我把这些都运回去,赵地主家就能给钱了。”

    运玉米的车是一个独轮车,许氏把绳子挂在肩膀上,赵彩凤和杨氏两个人帮忙把玉米装上去。

    其实这独轮车也是最让赵彩凤无语的一样运输工具了,你都有银子做一个轮子了,怎么就剩不下银子再做一个轮子呢?非要这样东倒西歪的,有什么好呢!不过话虽这么说,赵彩凤还是乖乖的把玉米都装了上去,三个人一起推着车往赵地主家去。

    赵地主家原本是这一片的大地主,据说和赵彩凤家还是一个祖宗,但是年代久远,现在已经够不上沾亲带故的了。赵彩凤也是第一次来赵地主家,远远的就看见好大一片宅子。杨氏说这里头住的人都是赵地主家近枝的亲戚,虽然赵家村有很多姓赵的,但只有住在这一片的,才和赵地主家沾的上关系。

    进了这一片宅子,就和村里其他分散的人家不一样了,有一种小型古村落的感觉,村口不远处有一个祠堂,再往里头走还有一间私塾,但是里面桌椅败落,很显然很多年没有人来教书了。杨氏说赵家祖上很有钱,才摊了这么大一个盘子,可惜如今已经已大不如前了,赵彩凤看看房子,确实也是很多年没修的样子了。

    三人把小推车堆到了赵地主家的后院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有人在里面骂骂咧咧道:“一亩地收多少麦子难道我不知道,分明是你们偷拿回家了,还跟我装,仔细我在你们家门口瞧见了,给你们好看!”

    最近农忙,赵地主家长工不够,所以都承包给了当地的村民收割,杨氏和许氏包下了玉米地,自然有别的人包下了小麦地。

    “今年雨水少,麦子都是空的,能收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我家又不是没有麦子地,难不成我家院子里的麦子都是你们家的?”另外一个比刚才声音还要大的中年妇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一说话就是泼妇骂街的口气,战斗力也算是爆棚了。

    “周婶子,就你家那一片麦子地,能收几斤麦子,你快别笑话人了,你家要是有盈余,水牛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找不到老婆,吵着要娶村口那望门寡进门了,只可惜连她也瞧不上你儿子,那天可有的是人看见,赵彩凤在那边把你儿子呼来喝去的,养个儿子这么没出息,你也算是造化了!”

    来旺媳妇姓周,和她年纪相当的人喜欢喊她一声周婶子。赵彩凤听到这里,完全明白了,感情这就是那天挡着他道儿的水牛的娘呢!

    “你少造你娘的谣,你没瞧见宋家和赵家中间的墙都拆了吗?宋家要望门寡,我老孙家可不要,我家水牛没娶媳妇,那是他眼界高,没看上可心的!”

    许氏何尝是省油的等,年轻守寡,把孩子拉扯长大不泼辣些怎么行,听了这话,立时就跳了起来,把独轮车往墙根上一靠,挽着袖子就进去骂了起来:“你说谁望门寡呢,你说谁?我告诉你,来旺媳妇,我告诉你,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娘家就在方庙村,林家那小子病的七死八活你能不知道?你一个村的人也不说跟赵家嫂子通个气,任着人家闺女嫁过去守寡,你这是什么人呐?感情不是你家闺女你不心疼啊?活该你家水牛一辈子娶不上老婆,就算娶上了老婆,生个孩子也没□□!”

    赵彩凤这回算是领教到了,看来平常许氏对待自己的态度,那还真是亲婆婆的态度了,就这战斗力,只有甘拜下风的料了。赵彩凤又想起许如月临死前,许氏虽然伤心,但还是去了银子给她办了一个体面丧礼,越发觉得守寡的女人,真心不容易。

    来旺媳妇见了许氏骂得难听,越发就来劲了,捋着袖子撑着腰杆子,指着鼻子道:“我才不稀罕这望门寡呢,你们一家子寡妇,谁沾上了谁倒霉!”

    赵彩凤这会子也是听不下去了,骂她可以,但是连杨氏一起骂了,简直是忍无可忍啊!她气急了起来,又不会像许氏那样泼妇骂街,眼见着车上的玉米扎成串,拎起一串往来旺媳妇身上砸了过去。

    来旺媳妇一时躲避不及,哎呦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却正好踩上了后面的一根玉米棒子,往前滑了两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就连方才骂人的媳妇都笑了起来道:“活该你的死婆子,坑我家麦子,没好报应!”

    来旺媳妇一时就恼了,可是见她们人多势众,也不好反击,只闷哼了一声,好容易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来,拿了方才那婆子数出来了一吊钱,一叠声咒骂着就走了。

    杨氏只叹了一口气,把地上的玉米捡了起来,劝许氏道:“大嫂子你何必这么生气呢,这些闲话难道还听得少吗?”

    许氏只哼了一声:“背着我说也就算了,当着面的可不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赵彩凤也附和道:“就是,大娘说的对!”

    杨氏见她们婆媳一条心,只无奈摇了摇头。

第28章

        原来那跟来旺媳妇吵架的,是赵地主婶子,也算得上是半个地主婆了。以前这些事情哪里用到她亲自出马,可惜赵家在老地主的手里败得差不多了,这赵地主又染了和他老爹一样的毛病,就爱抽上两口。要不是他婶子看着赵地主那孩子着实可怜,才不愿意给他张罗这些事儿。偏生赵地主自己的媳妇,是以前河桥镇上员外家的闺女,十指不沾阳春水就不说了,还是个娇贵身子,如今二十几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一样不经事,管不住男人也就算了,孩子也丢着不管,就只管整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以前喜欢和家里的长工眉来眼去,被赵地主撞见了,把家里的长工赶的一个不剩。这不到了农忙的日子,人手就不够了。

    那赵地主家又是这赵家村的富户,辈分又高,所以大家都喊她一声赵大婶。赵大婶看了一眼赵彩凤,心里头很是可惜,若不是赵彩凤和赵地主家是同宗的,这样的姑娘何以便宜了外村人!不过如今她守了望门寡,也没人敢惦记上了。古代人对这个还是很忌讳的,所以当赵婶子瞧见许氏不但不忌讳,还站出来帮赵彩凤的时候,心里还是很佩服许氏的。

    称过了重量,取了工钱,这连续十几天努力总共才换了不到两吊钱,赵彩凤也算是对这廉价的劳动力无语了。可从杨氏欣慰的眼神中能瞧出来,赵婶子给的这些银子不算少了。

    杨氏和许氏辞别了赵婶子,和赵彩凤一起回家,回家才不及坐下来歇一会儿,杨氏就让赵彩凤数一半的铜钱给许氏送过去。

    赵彩凤明明也有帮忙,杨氏却不贪那一份银子,只开口道:“你大娘家困难,我们作为相邻,理应帮衬着点的。我们家还有些银子,再加上明儿卖了鸡蛋,也够在镇上采购些东西的了。”

    赵彩凤听了,便提醒杨氏道:“娘,你明儿可要跟姥爷说一下我的事情,这农忙也过去了,我老呆在家也不是事儿,你瞧瞧,你们两个人在田里头忙了十来天,还不顶姥爷家面摊子上两天的钱呢,虽然还要扣掉成本,可那也比这体力活强些!”

    杨氏也觉得赵彩凤说的有道理,如今赵老二跟着钱木匠学木工去了,赵老三又向来懂事,让他看着赵彩蝶也没啥问题,等凑够了银子,交了束脩,赵老三也可以念书去了。杨氏想起这些,心里就觉得欣慰了起来,只笑着起来道:“我们家的难关,可算要过去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难关,何至于耽误了赵彩凤,杨氏想到这里,又想起今儿来旺媳妇骂赵彩凤的话,心里又难过了起来。

    赵彩凤见杨氏这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难过的表情,为了哄她开心一点,便假装不高兴道:“娘,你当我不知道呢!你私下里早就跟许大娘说好了的吧?”

    “啊?说好了什么?”杨氏想起这事情,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头一回瞒着女儿让她出嫁,接过就没遇上好运,这一次她是铁了心想缓缓说的,没想到女儿居然就猜到了。

    “没说的话那我可让钱大叔回来的时候,把我们两家中间的栅栏给架起来咯?”赵彩凤玩笑道。

    杨氏瞧着越发聪明伶俐的女儿,只叹了一口气道:“是娘不好,这事儿没跟你商量,娘是怕你那事情才过去,心里头不痛快,再说了,如月也才过去,只怕你宋大哥心里头也不痛快,你们两个小的都不痛快,我们怎么好提呢,少不得瞎操心一场了,如今见你们这样要好,我和你许大娘也算放心了。”

    赵彩凤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她哪里就跟宋明轩要好了?

    “娘,你哪只眼睛瞧见我们要好了?”赵彩凤说着,脸上就有些烧起来了,前世谈恋爱的经验不充分,原本以为对付个正太绰绰有余的,可盖不住这两个老寡妇瞎掺和啊!

    杨氏见赵彩凤这样,知道她是怕羞了,只笑着道:“好了,我不说了,反正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你快把钱给许大娘送过去,然后到门口荷塘边上割一些韭菜来,你姥爷最喜欢吃韭菜盒子,我多做一些,明儿给他带过去。”

    杨氏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儿,就这样还惦记着老爹喜欢吃韭菜盒子,想起上回和杨氏两人合吃的那一碗面,赵彩凤又把那个吝啬的舅舅狠狠鄙视了一顿!

    在古代一两银子大约就是一千个铜板,也就是一吊钱,但贫民百姓通用一般都是铜钱。所以当赵彩凤拿着一吊钱去找许氏的时候,许氏便开口道:“没料到今儿就能把地里的活给结了,早知道昨儿也不让明轩借银子了,倒是让他回来好一阵臊呢!”

    赵彩凤想起昨儿宋明轩借钱的样子,想必许氏说的好一阵子臊肯定是延续了很长时间,再那么臊的情况下还能想着给自己做一副手套,也算他有良心了。

    赵彩凤只笑着道:“这有什么好臊的呢,自家邻居本来就要互相帮衬着点的。”赵彩凤想了想,还是把银子放在了桌上道:“大娘,我的钱不着急还,眼下正是你们家要存银子的时候,再过两个月宋大哥也要进京赶考了,总不能连个路费也没有,还有笔墨纸砚,哪一样不要花银子,您还是先留着吧!”

    许氏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千恩万谢道:“那感情好,不过这银子你也别给我了,明儿你们不是要去镇上吗?直接给明轩带些纸笔回来吧,我也不懂这些,就瞧见他整日里沾水写字,这写下来的字留不住,也不知道他写的好不好,少不得要留几篇,到时候进京的时候让同学师友瞧一瞧,看看他是个什么水平,心里也好有数。”

    赵彩凤听了许氏这一席话,心里还真是觉得以前把许氏给看扁了呢!没想到她还有这个见识,大概是家有考生,也练出来了。她本想把钱收下的,可想了想还是回绝了。

    “不然让宋大哥和我们一起去吧,我也不知道他少些什么,索性一起买了回来,这去一趟镇上也不容易,正巧明儿李叔赶着牛车去呢!”

    许氏本想推辞,可又觉得赵彩凤说的有几分道理,便扯着嗓子问宋明轩道:“明轩,彩凤说让你明儿和她们一起上镇上赶集去,你去不去?”

    宋明轩方才瞧见赵彩凤在他窗口一闪而过,也知道赵彩凤来了,所以他这会儿压根没读进去书,只听着她们在外头说话,听到赵彩凤邀请他明天一起去镇上赶集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个人傻笑了一起来。他平常是再严肃不过的一个人,发现自己这点异常之后,就急忙收敛了起来,沉着声音,压抑着自己的一些小兴奋道:“既然这样,那就去一趟吧。”

    赵彩凤往里头瞟了一眼,也没听出来宋明轩这语气中的闷骚来,倒是笑着应了,“那好,明儿卯时在村口的小桥边上等着。”

    许氏只笑道:“哪里要去村口的小桥边上,家门口一起走罢了。”

    晚上的时候,杨氏做了韭菜盒子,一家人难得吃了一顿饱饭,赵彩凤觉得,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吃的第一顿好吃的,虽然韭菜馅儿里面半点肉末也没有,但那个香啊,还是忍不住让自己的食欲爆发了一次。

    杨氏洗漱完之后,拿出了赵彩凤的衣服又做了起来,这几天太忙,收尾的工作一直没做,今儿才算稍微有些精神,就一气赶了出来。赵彩凤在身上比了比,豆绿色的料子,上头织着白色的小花,穿上了整个人都鲜亮了几分。

    杨氏越看越喜欢,只笑着道:“要是你爹还在,瞧见你这样子,准又要说,丫头可比你出落的好看呢!”

    赵彩凤知道杨氏心里头想念起了赵老大,但赵老大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并没有什么共鸣的,所以便笑着安慰道:“娘,咱如今先把家里的日子过好了,爹在天有灵,也会为我们高兴的。”

    杨氏只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抬起头看着赵彩凤道:“只希望上天保佑,能让你宋大哥这一科中了,到时候你嫁了个举人老爷,看那起子小人还敢在你的背后说三到四的。”

    赵彩凤知道这些闲言碎语带杨氏来说始终是心结,说起来她做了这样一件事情,害死了自己的亲闺女不说,还连累的她莫名其妙的就来了这里,原本真是罪不可恕的,可赵彩凤就是狠不下这心恨她。将心比心吧,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

    “娘,你别老把这些事情放心上,舌头长在别人嘴里,他们爱说让她们说去,我们把日子过好了就成,我听说之前村里的熊寡妇改嫁,不也被人说三到底的吗?如今人家成了庄头夫人,还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呢!娘你想一想,要是宋大哥真的考上了举人,那你可就是举人老爷的丈母娘了,多威风,到时候看谁还敢说三道四的!”

    虽然用这个来安慰杨氏似乎有些早了,可赵彩凤不得不感叹,这一招相当有用,杨氏听了,果然破涕为笑。

第29章

        第二天一早,在杨氏的一再坚持下,赵彩凤穿了杨氏昨晚才给她做好的新衣裳出门。她们两人一人揣着一篮子的鸡蛋,才出门就瞧见宋明轩已经背着一个书篓子,在门口等两人了。

    宋明轩今日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褂子,上头并没有补丁,应该是宋明轩口中所谓可以穿出门的衣服。赵彩凤看了一眼宋明轩,他平常比较严肃,再加上消瘦,所以看上去让人有一种拉长了脸的感觉。但今日赵彩凤只要仔细看,就知道宋明轩其实眼底还是有着淡淡的笑意的。

    “都打点好了,那就走吧。”杨氏一发话,三人就往门外去了。宋明轩很自觉的跟在杨氏和赵彩凤身后一丈远的地方。大家伙来到小桥边的时候,看见李阿婆的儿子正巧赶着牛车来了,上头坐着她媳妇一人,还有大把的空位。

    赵彩凤和杨氏便坐在了后面的车板上,宋明轩把书篓放了下来,坐在李全边上那个也许可以称之为“副驾驶”的位置上。

    在车上坐定下来了,几个人和李全媳妇就打开了话匣子。

    “彩凤,你这身衣服真好看,这料子摸上去滑滑的,你这模样看着哪里像是村里的姑娘,分明是城里的小姐呢!”李家一家人都很热心,李全媳妇说话又好听,哄的杨氏都高兴了起来,只笑着道:“小时候有个和尚打从我们家门口过,见了彩凤也说,这姑娘将来肯定是当少奶奶的命呢!”

    “可不是呢!”李全媳妇扭头看了一眼前面安安静静坐在牛车上的宋明轩,凑到杨氏跟前小声道:“不是我说,宋家这小子我看着不赖,这回你家彩凤没准因祸得福了呢!”

    赵彩凤就不明白了,一穷二白的烂秀才一个,有那么吃香的吗?更何况家里还带着一个不是亲生的拖油瓶……这条件还能算得上不赖?

    杨氏笑得腼腆,但是当着赵彩凤的面儿也不好明说,只压低了声音道:“大妹子,你是不知道,为了他两的事儿,我和许嫂子可没少操心,如今瞧着两个孩子心里也有些意思,也就放心了。”

    李全媳妇便笑着道:“这就叫好事多磨啊,也是缘分,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合,彩凤那男人好好的就死了,才没几个月,二狗的表妹也没了呢!”

    杨氏细细想来,还真和李全媳妇说的一样,心下就越发高兴了。赵彩凤也是佩服这李泉媳妇的巧嘴了,就两个这么倒霉这事儿,被她说的好像是多幸运一样,感情不经历这些,赵彩凤和宋明轩还走到一起去呢!

    不对!这会儿也还没走到一起呢!反正赵彩凤有言在先,宋明轩没考上举人,休想提娶媳妇的事情,等宋明轩真的考上了举人,按照古时候男人的尿性,做陈世美的人也是不少的,顶多到时候他自己没脸提出来退亲,赵彩凤自己提就是了,只要那时候赵家的日子能过好了,有没有一个两条腿的男人,又有什么打紧的。

    “你说的是呢,细想来还真是这里。”杨氏一向细腻,即便高兴也就是淡淡的笑一笑,那李全媳妇又道:“过两天就是初一了,我去朝山庙上香,你要不是也去一趟?再叫上许大姐,你们俩给二狗好好的上一柱状元香,保佑他今年好高中啊!”

    “啊哟,要不是你说,我差点儿忘了这事情,很是很是,我喊了彩凤跟我一起去,人多力量大些。”杨氏只连连点头道。

    赵彩凤听见这句人多力量大,只差点儿憋的背过气去,强忍着那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这佛祖要也能懂得人多力量大的道理,那就奇怪了。

    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虽然牛车走的不快,但也不觉得无聊。前头赶车的李全也和宋明轩说起了话来。

    “二狗,进京赶考的银子都备好了吗?有什么不凑手的,只管跟叔开口,别苦了自己。”

    “银子正备着呢,到那个时候只怕也差不多了,要是差在问李叔您借一些,就是什么时候能还上,我自己也说不准。”宋明轩其实对这一科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但是他不能当着别人的面也这么说。

    今年事情太多,如月又病得厉害,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开春,这好几个月其实都是荒废的。读书这东西讲究循序渐进,熟能生巧,况且宋明轩没有银子上县学,很多资料也是残缺的,就这比起一般的考生,他就差了好一截了。

    虽说县学里头束脩有朝廷供给,但是自己吃用的银子也是少不了的,且里面不免有很多豪门富户的公子哥,不好好念书,竟是去混玩的,搞得学堂乌烟瘴气的,所以宋明轩去过一年之后,就不想再去了,也能剩下一笔银子。

    “你进京打算住哪儿?这时候也该找个落脚的地方了,上回我去京城的时候,那客栈的老板说,如今外地的考生都已经到了,这大小的客栈都快满员了,连私家宅院都已经少之又少了,你这会子不先找个住的地方,去了京城可不是要露宿街头了?”李全平常在乡里收一些瓜果蔬菜,隔三差五去一趟京城卖给酒楼,所以消息也灵通些许。

    这一点宋明轩其实还真的没料到,从赵家村到京城,做马车至少要三四个时辰的样子,说起来是不远,但是考试三场又分了好几天,也不可能来回跑,少不得要在京城住上个小半个月,要真是露宿街头,那也不可能。

    “这我到还真的没想到,只想着到时候去了,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哪怕简陋些也无所谓。”

    李全闻言,只笑着道:“你也别着急了,这样吧,我跟哪家买我们村菜的酒楼老板说一声,他们酒楼后面有几间柴房停干净的,我平常去晚了来不及回来,都在那边讲究一晚上,我瞧着还能住人,反正八月里也不太冷,你带上铺盖,凑合个十天半月吧。”

    宋明轩闻言,一时都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就坐在车上给李全作起揖来,一个劲儿道:“李叔,这让我如何谢你才好呢!”

    李全看了宋明轩一眼,叹息:“当年我小的时候,你爹就这样罩着我,如今我自然也要照顾你的,不过你小子将来要是有出息了,可别忘了我,咱们赵家村这些年是没落了,连个像样的举人也没出过,原先赵地主家祖上还请私塾,让整个村的孩子都上学去,如今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李全说完,忽然就顿了一下,开口道:“你说我家二虎是不是读书的料子?眼瞅着这也十来岁了,在家里厌得慌,皮的我脑门子冒烟!”

    宋明轩只笑着道:“皮的孩子脑子活络,没准还是读书的料,念书也是可以改心性的,我娘说我小时候就跟猴子头一样,后来念了私塾,先生严厉,才好了些。”

    “照你这么说,那我也得给我家二虎备一份束脩了。”

    宋明轩便道:“赵大婶想把小武送去镇上的私塾,这几天我正叫他念三字经,不然明儿你让二虎一起来学吧,小孩子有个玩伴学起来还快些。”

    赵彩凤听宋明轩这么说,心里默默的点了点头,还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过其实三字经这种东西,学了真的有用吗?

    说话间已经到了镇上,河桥镇平常也不热闹,只有赶集的时候人才多一些,到了镇口李全夫妇就跟赵彩凤她们分开了,他们是驾着牛车来的,少不得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装上了东西就没地方坐了,所以一会儿回去,他们还得靠十一路。

    赵彩凤跟着杨氏一起,还和以前一样,把鸡蛋先卖给了酒楼,然后买一些细的面粉,赵彩凤瞧见这边的米店也有卖大米的,不过瞧了一眼价格,赵彩凤决定她还是吃小米粥啃馒头的好。没想到杨氏却在这米的跟前停了下来,当然她是停在了糙米的面前,而不是珍珠米的跟前。

    杨氏挣扎了良久,拿着米斗里的竹升挖了小半升,让掌柜的给称了一下,笑着对赵彩凤道:“这糙米虽然看着没珍珠米白,但是回家用舂臼舂一下,外头的壳可以喂鸡,里面的米熬成粥喝,最好不过了,如今宝哥儿和小蝶都大了,是要开始吃些五谷了,你小时候,你爹也经常给你买。”

    赵彩凤听杨氏这口气,这糙米是轮不到自己了,不过她都吃了三十年的白米饭了,少吃几口也没什么,杨氏见赵彩凤不说什么,只跟着点头,便又笑着道:“这东西我们这儿种不起来,只有南方才有,所以精贵了些,不过我们平常是的小米和高粱也和这个差不多的。”

    赵彩凤这下也无语了,难道她脸上羡慕的表情这么明显吗?让杨氏不经又解释了这么多句?

第30章

        宋明轩并没有和赵彩凤母女分开走,虽然他在这镇上也算很熟悉,但是一会儿大家伙一起走回去,好歹也有个伴,所以宋明轩一路就跟着赵彩凤她们。见杨氏买了一些糙米,摸了摸荷包里的银子,想了想,也弯腰拿起了那个打米的竹升。

    赵彩凤如今对宋家的经济状况很是了解,瞧他这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并没有多余的钱买糙米,但是杨氏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不给宝哥儿买上一些。赵彩凤见了,便伸手夺了他手里的竹升,笑着道:“我娘买那么多,是跟宝哥儿一起吃的,小孩子能吃多少一点点,每天熬那么一口,还浪费我家柴火呢,你还是留着银子,买你的笔墨吧。”

    宋明轩瞧着赵彩凤这样子,也就乖乖的听话了,只又看了一眼那糙米和那上头标的银子,默默的想,若是一会儿他买完了笔墨还有的多,就过来也给宝哥儿买上一些。

    去完了杂货铺,放在以前杨氏就带着赵彩凤去杨老头的面摊上吃面了,但是今儿坐的牛车过来,总比走路快了许多,所以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两人便跟着宋明轩一起去了卖文房四宝的店里头。

    一来,赵武马上就要上私塾了,杨氏也要过来瞧一瞧价格,二来,赵彩凤也对这个挺有兴趣的,想知道在这年头读书,算不上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那掌柜的看见宋明轩过来,果然脸上并没有心花怒放的表情,只是稍微挤出了一丝笑道:“宋秀才,好久不见了,家里的东西都用完了?”

    掌柜的说这句好久不见可真是一点儿不假,他这边的几个熟客,哪一个不是十天半个月就会来买一次东西的,唯独这宋明轩,买一次东西能隔上半年才来第二次,偏生他买的还很少,不过就是店里头最廉价的那几样纸笔。

    就连赵彩凤都听出了掌柜的言语中的不敬之处来,但是宋明轩却依旧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全然没在意掌柜的对他的态度,只开口道:“嗯,家里的东西用光了,想再来添两样东西,给我两支羊毫小楷,再来一百张毛边纸,墨的话,就用最便宜的哪一种好了。”

    这三样东西加起来大概二百文钱,但是对于宋明轩来说,却也是不少的银子了,他得存着银两上京赶考,可京城的笔墨纸砚肯定比河桥镇上的更贵。

    赵彩凤瞧见那掌柜的转身在里头的货架上找了片刻,趁着宋明轩还在看别的的时候,他把一叠毛边纸给收了起来,放到了柜台的下面,却转身对宋明轩道:“宋秀才,实在不好意思,毛边纸卖光了,最近进京赶考的秀才颇多,我原先的库存也不够用了,不然你还是别的买吧。”

    毛边纸是边角料,价格是正常宣纸的一半,但是书写效果其实差不多,对于宋明轩这样的穷书生来说,是再实惠不过的东西了。掌柜的这么做,分明就是想让他买更贵的那一种。

    赵彩凤看在眼里,如何不明白掌柜的意思。赵彩凤和杨氏进来的时候,虽然和宋明轩走在一起,可却互相没有招呼,因此那掌柜的并不知道他们是一伙的。赵彩凤这会儿也打算按兵不动,但看掌柜的如何说服宋明轩。

    宋明轩虽然很想要买纸,可是价格一下子翻了一倍,他如何承受的起,正蹙眉郁闷的时候,瞧见赵彩凤朝他稍稍的摇了摇头。宋明轩虽然不解,可他一向听话,再加上最近赵彩凤就跟改了性子一样,越发厉害了,他也不敢忤逆她,生怕她生气,于是便回了掌柜的道:“那我还是不要了,就买墨和笔吧!”

    掌柜的没预料宋明轩竟然真的如此一毛不拔,脸上越发不好看了,只收了银子,嘴里冷笑道:“我倒头一次听说不用纸的秀才,宋秀才只怕锦绣文章都在腹中呢!”

    赵彩凤使了眼色让宋明轩出去,杨氏才要去喊宋明轩,被赵彩凤拉住了道:“娘,你看看这笔怎么样?眼看着小三就要上私塾了,我们得给他准备些笔墨才好。”

    杨氏被赵彩凤一打岔,也便忘记了宋明轩,只低头看着柜台里的那支笔道:“瞧着倒是挺好的,贵不贵?”

    赵彩凤便向掌柜的打探了起来,今日她穿了一身新衣服,且容貌秀丽,瞧着就跟大户人家的俏丫鬟一样,掌柜见了,只笑着问道:“姑娘要什么?”

    赵彩凤便挺着胸膛,低着头在柜台上看了片刻,最后才满脸堆笑道:“掌柜的好,我弟弟这就要上私塾了,您也知道小孩子不会写字,上好的宣纸给他用也浪费了,你这儿有什么纸合适小孩子涂鸦用的,我买些回去。”

    掌柜的见赵彩凤谈吐不凡的样子,越发就来劲了,只笑着迎上去,把方才藏了起来的毛边纸拿了出来道:“这毛边纸小孩子涂鸦最好,既便宜又实惠。”

    赵彩凤瞧着那一叠大概有百来张的样子,便阔气道:“既然这样,那这一整叠就都给我吧。”

    赵彩凤买完了毛边纸,那掌柜的才想起她没买笔和墨,只问道:“姑娘不买笔墨吗?”

    赵彩凤只笑着道:“才想起来,笔墨家里头还有呢,等过几日需要了,再来问掌柜的买吧。”

    瞧着赵彩凤笑容可掬的样子,掌柜的也只跟着陪笑道是。

    杨氏跟着赵彩凤出了文房店,杨氏才恍然大悟道:“彩凤,咱家哪里来的笔和墨啊?少不得买点回去。”

    赵彩凤一手抱着毛边纸,一手拉着杨氏道:“娘你着急什么,小三还没进私塾呢,等他真上了学,再买也不迟的。”

    这时候宋明轩见她们两人出来,只忙就迎了上去,才走到跟前,赵彩凤就把怀里的毛边纸迎面塞给了宋明轩道:“也真不知道你是笨还是老实,没瞧见那掌柜的使坏呢,怎么没半点脾气!”

    宋明轩接了赵彩凤认过来的毛边纸看了一眼,脸早已红了一大半,只开口道:“他若不肯卖我,我又如何强买强卖。”

    赵彩凤叹了一口气,觉得宋明轩说的也有道理,再瞧了一眼他那面白胳膊细的样子,只怕和那掌柜的理论,也理论不出什么来,不过就是受气罢了。

    三人买齐了东西,便打算往杨老头的面摊那边去了,才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就瞧见有人一边跑一边喊道:“出人命了出人命了,杨家老头要杀儿媳妇了。”

    杨老头在这河桥镇上生活了一辈子,左邻右里的人都喊他一声杨老头,所以杨氏一听,便知道说的是自己的老爹,只哎呀喊了一声,忙不迭就撒开了丫子飞跑起来道:“彩凤,快去看看,你姥爷家出事了。”

    赵彩凤总共就来过这一次河桥镇,也不认识路,听杨氏这么说,便急忙就跟着杨氏飞奔了起来,两人跑到一处开阔地的时候,才瞧见一堆人正围着看热闹。

    杨氏只忙挤了进去,便瞧见杨老头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正要朝着跌倒的一个年轻媳妇砍过去,另一边杨老太只跪在地上酷酷求着杨老头,声嘶力竭道:“老爷子,儿子已经没了,你再杀了这个扫把星也没用啊!”

    杨氏一看正是自己的父母,只推开了人群,挤进去问道:“爹娘,这是怎么了?振兴怎么没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

    这时候看人闹的人越发多了,杨老头这时候已经忍无可忍,只狠狠的握住了手里的菜刀,往前推了一下道:“你别着急,等我杀了这扫把星给振兴报仇了,我再告诉你不迟!”

    杨老太见状,哪里肯松手,只越发哭的厉害道:“老爷子,没了儿子我们还有闺女呢,杀了这扫把星你还要替她偿命呢!”

    杨氏闻言,也只跪下来抱着杨老头的腰道:“爹,有话好好说,你可别气着自己了。”

    这时候杨老头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原先一股怒意积出来的力气也散的差不多了,忽然就一松手,菜刀堪堪要落下来,被眼疾手快的宋明轩给接住了,几个人见杨老头的身子倒了下来,只忙不迭喊道:“老爷子,你这是怎么了您!”

    那年轻媳妇见状,只哭了几声,悄悄的就挤出人群跑了。赵彩凤只对着那背影看了一眼,跟着杨氏和杨老头一起,去看杨老头去了。赵彩凤前世虽然不是医生,却也懂得一些急救手法,这一看就是杨老头被那扫把星给气急了,心脏病突发的迹象。

    赵彩凤只连忙让杨氏和杨老太将杨老头给平放了下来,解开杨老头胸口的衣服,伸手在杨老头的胸口做起了心脏复苏。

    幸好杨老头的症状并不是非常严重,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样子,杨老头微微睁开了眼睛。赵彩凤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宋明轩正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

    赵彩凤连忙就干笑了两声,看着宋明轩,厚着脸皮大声道:“宋大哥教的救人办法可真有效啊,哈哈哈。”

    宋明轩看着赵彩凤,脸上的表情僵硬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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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三个寡妇就是戏中戏,现代学霸赵凤穿越成了村花赵彩凤,还没出嫁就守了望门寡,眼瞅着就要嫁不出去了,被隔壁的穷秀才一家惦记上了。瞧着小鲜肉一副上进的样子,赵彩凤养着养着竟也养出了感情,只不过……你这一副大男人要护着小媳妇的模样究竟要闹那样呢?姐可是御姐!少来这一套!直到有一天,小鲜肉告诉她:娘子,你当状元夫人了……本文又名:《家有考生》、《赚钱养夫两不误》、《如何当上状元夫人》……家长里短种田文,没有什么真正的极品,乡野村妇,不过就是小奸小恶,俗话说,贱人自有天收拾,看文图个心情愉快,好心情,最重要~本文于11月15日,周日开始入V,届时十更,小天使们支持,谢谢!苏苏的同系列完结种田文:苏苏的已肥古言:苏苏正在存稿的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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