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六十三章 牺牲
“没想到你们这么沉不住气！”
尘土飞扬之中，一个如同野兽咆哮的声音从坑底传来。
见血公子硬抗了众人联手一击，声音之中不见丝毫虚弱，虽有人都如临大敌，防备的看向坑底。
尘烟散尽，众人也终于看清了坑底的情况。
只见坑底之人衣袍破碎，一张脸狰狞无比，甚至比四周的蛮族还要恐怖，全然没有当年血公子的模样，倒是更接近在天灵山下吸收万人精血后变成的巨大怪物。
他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缓缓升空，说道：
“本来还打算先放你们一马，等本座吸了这些蛮族的血肉再将你们一网打尽，你们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话音落下，只见浓郁的血光从他身上散出，眨眼间便笼罩了整个营地。
在血光完全笼罩营地之时，无数惨叫突然从四周传来，仿佛其中的蛮人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阻止他！”
众人来不及惊讶血公子的变化，只听项云温喝到：
“结紫霄神雷大阵！”
项云温话音刚落，紫雷峰众人已经按照紫霄神雷大阵的方位当空而立，手中的刀剑指向天空。
一时间天空之上黑云滚滚，眨眼间便有一道白中带紫巨大雷光冲天而降，直直地劈向血公子。
其他人也在同一时间打出了从血公子升空时便开始蓄力的一击。
随着众人的攻击再次落下，血光好似都顿了一下，减弱了几分。
就连四周蛮族的惨叫也弱了几分。
也就在这时，蛮族的声音从血光之中传来：
“啊罗哄哒！”
初时只是几个人的声音响起，不是很清晰。
“啊罗哄哒！”
“啊罗哄哒！”
“啊罗哄哒！”
……
但仅仅几息时间，越来越多的蛮族开始呼喊，声音渐渐连成一片，响彻云霄。
步小天立刻明白，这是他们在向自己的神明祈祷，他曾在御灵族的小部落见到过相似的情景。
随着蛮族祈祷的声音一遍遍响起，冥冥中似乎真的有个意志回应了他们。
一道道仿佛自远古而来的苍莽气息从虚无中降临，落在了被笼罩在血光之中的数万蛮族身上。
血色光芒再度减弱了不少。
一声带着愤怒的吼声在雷光中心响起，竟盖过了轰鸣的雷声：
“你这个叛徒！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
吼声回荡在天地之间，仿佛为了印证这吼声，血光再次爆发，就算得到了那股神秘力量的加持，四周蛮族的惨叫声在这血光的爆发中接二连三的响起。
就在这时，无声怒吼几乎是同时响起。
“吼！”
突然从血光之中冲出五道身影，赫然是五大族之中最强大的大祭司，也正是之前如傀儡般跪在血公子面前的五人。
此刻他们像是被神明的力量唤回了神智，在见到族人的惨状后愤怒地向着罪魁祸首发起了进攻。
力灵族大祭司全身肌肉鼓胀，原本就魁梧的身形变得更加高大！
瘟灵族大祭司周身环绕着阵阵灰色气息，带着不祥的意味！
鬼灵族大祭司身后浮现出一道数十丈高的黑影，竟是一只相当于神虚境的鬼王！
风雷之力环绕在巫灵族大祭司周身，仿佛这一刻自然的力量成为了他最强大的武器！
嗷呜！
一道狼嚎声远远传来，眨眼间便有一匹巨狼冲到了近前出现在御灵族大祭司脚下，同样展现出不弱于神虚境的力量！
面对五位大祭司的全力攻击，血公子却浑然不惧，甚至冷笑一声：
“不自量力！”
只见血光化作五道锁链，锁住了力灵族大祭司手中的巨斧、击穿了瘟灵族大祭司身上的灰气、打散了鬼灵族大祭司身后的鬼王、斩断了巫灵族大祭司手里召唤风雷的权杖、困住了御灵族大祭司脚下的巨狼！
五大祭司最强的力量竟在与血公子的交战中一败涂地！
在五大祭司发起攻击的时候，步小天等人也没闲着。
短时间没办法再次结阵，便各自施展手段，打向那五道锁链。
两道剑光一闪而逝，缠绕力灵族和御灵族大祭司的锁链被直接斩断！
这是步小天和剑修天逸的剑意！
一道雷霆落在缠住巫灵族大祭司的锁链上，加上他自己的爆发，锁链被震断！
这是项云温引下的天雷！
洪柒手中的竹棒打在瘟灵族大祭司身前的锁链上，锁链直接化作粉碎！
袁英口中吐出一口白雾，鬼灵族大祭司身后被打散的鬼王瞬间重聚了身形，一把拽住鬼灵族大祭司身上的锁链，奋力一扯，锁链“砰”的一声应声而断！
至于其他人，不到神虚境，根本参与不到这样的大战之中，只能在血光中尽量多保住一些蛮族的性命。
脱离困境的五大祭司意识到自己不是血公子的对手，没有再贸然进攻，立刻闪身退到了步小天等人的身边。
他们已经认出了步小天等人是人族，但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所有人都默契的暂时将两族的仇恨放下。
这一次交锋后，没有人在轻举妄动。
通过刚刚的大战，所有人都意识到，血公子虽然的确没有恢复全盛时的实力，但就算是他们联手恐怕也奈何不了他。
眼看随着四周不断有蛮族被吸干精血而亡，血公子刚刚在战斗中下降的气息再次攀升，众人内心都有些焦急。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凌云子的传音：
“各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他手里，除非我们现在离开，不管这数万蛮族。
但是如果我等就此离开，且不说这数万人的性命必定会死于血公子手里，等他吸收了数万人的精血，恐怕实力就算恢复不到巅峰也不会差多少了。
到时候他在作乱世间，吃了上次大战的亏，恐怕不会再给我们围剿他的机会，这世间必将生灵涂炭！”
说完这些，见没人反驳他的说法，又接着说道：
“贫道有一秘法，可以集合所有人的力量于一身，或许有机会将血公子斩杀于此！”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凌云子顿了顿，又说道：
“现在大家按我说的做……”
随着凌云子的指挥，众人身形缓缓移动，排出了一个特别的阵势，凌云子恰好在阵中心。
五位蛮族大祭司因为传承也能听懂凌云子的话，这时也都十分配合。
对面的血公子自然看到了他们的动作，但他现在正全力催动血光吸收四周蛮人的精血。
因为神秘力量和那些修为不到神虚境的人阻碍，导致他吸取精血的速度并不快。
他要争取一切时间全力恢复自己的实力，就算知道对面之人的行动对他不利，也没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他们成阵。
阵法布好的一刻，只听凌云子大喝一声：
“就是现在！”
顿时所有人齐齐爆发全身修为，一道道光芒像蛛网一般将所有人串联到了一起。
凌云子的气息在这一刻节节攀升，甚至引动了天地异象，似乎连天地也容不得这样强大的力量存在！
血公子感觉到了前所未有地危机，再也顾不上吸收精血，所有的血光瞬间回缩，回到了他的体内，在他面色狰狞的全力爆发下，身上的气息竟不比集合了众人修为的凌云子弱多少。
到了这个地步，两人都施展出了最强的力量！
转眼间，两蛊强大的力量便碰撞在一起。
一时间，天地色变！
巨大的反震将方圆百丈的人全部抛飞！
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血公子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赢了吗？”
步小天仰面躺在地上喃喃自语。
突然，一声惊呼从另一边传来：
“师父！”
步小天听到声音挣扎着起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年轻道人将凌云子抱在怀里，脸上满是悲伤之色。
其他人也都被这声音惊动，纷纷起身围到了凌云子身边。
此时的凌云子七窍流血，经脉尽断，已经是奄奄一息。
显然，以一人身躯强行容纳这么多人不同的法力，获得能与血公子匹敌的力量，并非没有代价。
步小天来到凌云子身边，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取出一枚护心丹想给凌云子服下，却被凌云子摇头拒绝了：
“贫道已经油尽灯枯，不要在浪费丹药了。”
“师父！”
抱着凌云子的年轻道人已是满脸泪痕，悲伤无比。
凌云子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子，缓缓说道：
“清风，不必难过，为师活了将近四百年，本就寿元无多，这世上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能为天下苍生而死，这一生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今后你要好好修行，记住为师教你的，我等修行之人，当以护持天下苍生为己任，行走世间当除魔卫道，切莫因一己之私为祸苍生，堕入魔道！
你记住了吗？”
清风点头，哽咽道：
“是，师父，徒儿记住了！”
凌云子欣慰地看了清风一眼，又转向项云温等人，说道：
“那血公子虽然身躯被贫道击溃，但神魂尚在，短时间应该成不了气候了。
不过贫道方才冥冥中感应到一丝天机，乱世将至，妖魔频出，大劫将至啊……”
凌云子话未说完，已然没了气息。
清风感觉到师父逝去，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伤，嚎啕大哭起来。
当年他快要饿死在路边，是凌云子将他捡到，给他饭吃，教他修行，对待他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在他的心中，凌云子甚至比亲生父母还要重要，如今凌云子逝去，他心里的悲伤难以言喻。
其他人默默退到一边，没有打扰清风，这个时候让他将心里的悲伤发泄出来总比一直憋着好。
周围传来阵阵蛮族的呻吟号哭之声，虽然从他们出手到现在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但蛮族有大半人都死在了血公子手里。
看着四周炼狱一般的景象，明明赢了，众人的心里却连一丝高兴的情绪都生不起来。
卷三 第六十四章 起源
就连一贯性格开朗乐观的紫悦脸上也带着浓浓的悲伤，她一时半会儿还是接受不了之前送自己礼物，会被自己讲的笑话逗得哈哈大笑，在这几天里像亲人一样照顾她的老爷爷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尸体。
死人她不是没见过，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她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小时候家里遇到饥荒，不少人被饿死，她曾经眼睁睁看着她的母亲饿死在自己面前。
而她的父亲因为身体残疾，实在是无法养活她，而那个时候大家都找不到一口吃的，更没有人会帮助一个带着六岁女娃娃的残废。
为了让她能够吃上一口饱饭，她的父亲含泪将她卖进了青楼。
在青楼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总算没有让她饿死。
直到她被步小天救下，传了她修行的心法，后来的日子里她几乎没有再受过委屈，无论是在城主府还是后来到了紫雷峰，大家都对她十分宠爱。
看着凌云子逐渐变得冰冷的身躯，紫悦好像回想起了当初母亲死在自己眼前的那种感觉。
但那个时候她太小了，根本不懂亲人离世的悲伤，只知道以后自己就没有娘亲了。
现在她已经二十岁，终于再次更清晰的体会到了那种亲人离世的悲伤。
许久之后，清风终于平静了一些，沉默着将凌云子的尸身整理干净，放在一块干净的兽皮上，念起了超度经文。
师父走了，他要送他最后一程。
五大祭司在凌云子死了之后就已经回到各自的部族处理大战的善后事宜，安抚自己的族人去了。
剩下的人都默默陪着清风为凌云子做完了一场简单的超度法事，看着凌云子的尸身在熊熊火光中化为灰烬，看着清风将凌云子的骨灰装进一个小坛子里。
一切结束，天已经黑了。
有蛮族把他们带着他们去了几个修整出来的帐篷里，为他们送来了食物和水。
虽然蛮族跟人族有大仇，但今天这些人族救了他们却是事实，他们不至于恩将仇报。
再说了，这些人族展现出来的强大力量，他们也不可能将他们怎么样。
冰原的风跨过茫茫草原吹到了这里，带着凛冽的寒气，为这片刚刚经历过大战的营地更添一丝肃杀。
半夜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营地中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音。
等到第二天步小天他们走出帐篷的时候，营地已经被茫茫白雪覆盖。
大战的痕迹早已被大雪掩埋，但失去族人的悲伤依旧萦绕在整个营地之中，就算有人在外行走，也大都沉默着。
很快，其他人也都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经过一夜的休整，大家的状态都恢复了不少，就连清风也好像已经从凌云子失去的悲伤中走了出来。
只是相较于往日的少年意气，年轻道人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
“小师弟。”
项云温也从帐篷里出来，看向步小天说道：
“我们去几位大祭司那里看看吧，他们世代生活在草原上，或许有更多关于神树的消息。”
步小天闻言点了点头，紫雷峰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其实他们要找的神树本就是蛮族的信仰之一，只是之前众人因为蛮族与人族的世仇并没有什么交流。
如果不是昨天发生的事，他们这样一行人出现在蛮族的王庭，很有可能迎来的是蛮族的敌意。
蛮族很有可能不会去详细了解他们来这里的原因，只会拿起武器与他们大战一场。
虽然他们不一定会输，但这种毫无意义的战斗却也不是他们想要的。
就在紫雷峰众人商量着去找几族大祭司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清风突然开口了：
“各位道友，贫道修为低微，只怕是帮不上你们的忙了，这就告辞送师父回去了。”
众人看着清风手中的骨灰坛，都表示理解。
项云温开口说道：
“清风道友，对于凌云前辈的事我们也非常难过，还希望你节哀。”
清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抱着骨灰坛转身向着营地外走去。
就在清风离开的时候，洪柒也开口说道：
“云温小友，老朽和几位老友昨日也都受了些伤，而且之前因为血公子的事其实也没有打探到多少神树的消息，之前也都告诉你们了，后面恐怕也帮不上忙了，我们也便告辞了，正好与清风小道长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项云温见洪柒几人面色都有些苍白，也没有勉强他们，点了点头说道：
“那各位前辈，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众人同时抱拳：
“后会有期！”
没有过多的寒暄，大部分人都选择离开，到最后帐篷前只剩下了紫雷峰一众人。
他们目送其他人全都离开了营地，这才在项云温的带领下向着营地中心走去。
一路上的蛮族看着他们的眼神没有多少防备，更多的是感激和敬畏。
营地中心，昨日大战形成的大坑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但还是能看见凹陷的轮廓。
在大坑周围已经重新立起了五座大帐，作为五族大祭司的住所。
五位大祭司早就提前得到了消息，在大帐外等着他们到来。
在众人走近的时候，看上去较为温和的御灵族大祭司笑着开口说道：
“各位人族的朋友，请到帐篷里说话吧。”
项云温同样笑着点头回道：
“那就打扰几位大祭司了！”
他们早就知道祭司在传承的过程中能学会人族的语言，倒也没有对与灵族大祭司能说一口流利的人族话感到惊讶。
一行人说着便进了离得最近的一座大帐。
虽说是帐篷，但着实不小，就算是他们一行人加上五位大祭司一共十多个人，在帐篷里也不显得拥挤狭小。
等到大家都在兽皮垫子上坐下之后，项云温开门见山地说道：
“实不相瞒，我等前来草原其实是为了不久之前出现的一株神树。”
“神树？”
听到项云温的话，五位大祭司面色微微一变，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御灵族大祭司开口问道：
“你们可知道神树对于我族的意义？”
项云温点头回答道：
“我们只是略有耳闻，只知道神树与各位的族群有关，大祭司可否告知更多？”
御灵族大祭司也没有隐瞒：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传说神树是我族神明亲手种下的一株灵树，神明就是用神树的一部分创造了最初的荒族。
粗壮的树枝变成了力灵族，充满生机的叶片变成了瘟灵族，树下的阴影变成了鬼灵族，盘旋在树梢间的风变成了巫灵族，树上结出的果实变成了我们御灵族。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来，神树便是我们荒族的起源。
不管你们寻找神树是为了什么，恐怕都要让你们失望了。”
众人听完御灵族大祭司的话，心下都是微微一沉。
如果真如他所说，神树对于蛮族意义非同一般，恐怕他们是不会将神树的消息说出来了。
步小天不想就这样放弃，忍不住开口努力道：
“大祭司，神树的消息对我们很重要，只要你们能够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付出代价来交换！”
御灵族大祭司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我有意隐瞒，你们帮我族破除了这灭族的危机，我们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只是就算告诉你们也没用。”
说罢，见众人仍然不死心，又接着说道：
“你们应该知道，神树是会移动的，一旦它藏起来没有任何人能找到它，而且它每次出现时间都很短暂，要等它再次自己出现，至少要过百年时间甚至更久。”
蛮族是这世上最了解神树的，他们都这样说了，那就应该就是真的。
除非这位御灵族的大祭司是在说谎，但到了步小天和项云温这个境界，如果御灵族大祭司是在骗他们，他们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很可惜，在他们眼里，根本看不出大祭司说假话的一丝迹象。
眼看着找到地根的希望破灭，众人心底都很失落。
云影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却不想力灵族大祭司在这时瓮声瓮气的开口说道：
“其实原本还有一个办法，只不过现在做不到了。”
“什么办法？”
听到力灵族大祭司的话，众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力灵族大祭司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
“传说我们五族是神树的一部分，我们跟神树是有一份感应的，当我们五族族人一同祈祷的话，是有可能唤出神树的。”
眼看众人眼中又升起了希望，鬼灵族大祭司阴仄仄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不过这个方法现在已经行不通了，我们五族传承到现在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万年，血脉早就已经稀薄至极，除非聚齐十万人一同祈祷，否则是感应不到神树的。”
鬼灵族大祭司的话仿佛给众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再次破灭。
就算是在之前，或许王庭的五大族加上周围的一些小部落，应该能凑齐十万人。
但蛮族刚刚遭遇了大变，草原上的小部落在血公子的控制下被屠戮殆尽，王廷也损失惨重，想要聚齐十万人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大帐之中一度陷入了沉默，紫雷峰众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许久之后，项云温才叹了一口气，起身拱手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打扰了，稍后我们就会离开。”
其他人也起身说了差不多的话。
御灵族大祭司没有挽留他们：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留各位了，我们族中刚刚遭逢大难，有些混乱，没能好好招待各位，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了！”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大帐的时候，步小天看着坐在边缘阴影中的鬼灵族大祭司说道：
“在下有件事想请鬼灵族大祭司帮忙，不知可否一叙？”
卷三 第六十五章 失望
步小天此话一出，紫雷峰众人看了他一眼便心照不宣的退出了帐篷。
他们对步小天和莫璃的事都多少有些了解，知道他想问什么，虽然关心他，却也知道步小天的性子，便没有强行留下。
等紫雷峰众人离开以后，步小天才看着其他几位大祭司说道：
“在下有些事情想单独请教一下鬼灵族大祭司，不知几位可否回避一下？”
五位大祭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
随后也离开了帐篷。
等其他人都离开了，帐篷里就只剩下了步小天和鬼灵族大祭司，原本还算热闹的帐篷突然安静下来。
或许是常年与亡魂打交道的缘故，鬼灵族大祭司的周身萦绕着丝丝阴冷之气，再加上他身穿黑袍，看上去整个人都有些阴仄仄的。
就连他帐篷里的光线都好像有些畏惧他的存在，他身边显得比其他地方要阴暗一些。
安静的大帐里，步小天与鬼灵族大祭司对视片刻，却是鬼灵族大祭司先开口了：
“我能感觉到，在你身上有另一个人的残魂，你要问的事应该与它有关吧？”
他的语气显得有些阴森，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帐篷里仿佛吹起了一阵阴风，令人有些不适。
步小天修为高深，自然不受影响，听到鬼灵族大祭司的话，心里微微一惊，随后又释然了。
鬼灵族本就常年与鬼魂打交道，自然对于魂魄的存在更为敏感，更何况对方是鬼灵族的大祭司。
定了定心神，步小天如实说道：
“大祭司说得不错，我的一位…朋友，当年为了救我燃烧了自己的魂魄，只留下了几缕残魂，不知道大祭司有没有办法救回她？”
鬼灵族大祭司听了步小天的话，沉思片刻，才开口说道：
“能够燃烧魂魄救你性命，想来在她心里，你一定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这样的人应该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吧？”
听到这话，步小天回想起莫璃当初的决绝，忍不住心底微微抽搐，声音低沉地说道：
“没错，在我的心里，她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我这些年走遍了中原，只为了能找到救她的法子，但是没有一个方法能够治好她，只要能够治好她，我可以拿我的一切来换！”
似乎感觉到了步小天话语里的决心，鬼灵族大祭司多看了他一眼，说道：
“让我看看那个残魂吧。”
步小天小心翼翼地取出挂在胸口从不离身的玉佩，像是害怕它突然碎裂开来一般，动作无比轻柔的送到了鬼灵族大祭司身前。
鬼灵族大祭司也知道这玉佩对于步小天来说十分重要，同样郑重的接过玉佩，仔细观看片刻，又闭上了眼睛，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风从他手中生出，围绕着玉佩缓缓流动。
许久之后，在步小天紧张的注视下，鬼灵族大祭司将玉佩还给了他，并面带遗憾地摇了摇头。
纵然已经失望了无数次，但在看到鬼灵族大祭司摇头的时候，步小天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
鬼灵族大祭司看着步小天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实话实说道：
“这块玉佩是一件宝物，能够温养魂魄，就算是残魂，只要寄养在它里面也能慢慢复原。但是里面的残魂破碎的太厉害了，如果不是被人用大法力强行将剩下的三魂聚在里面，可能早就彻底消散了，就算轮回转世也不可能。而要想借助这玉佩的力量温养完全，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百年、千年，甚至更久，就算你不是现在这幅样子，只怕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步小天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鬼灵族大祭司摇摇头，说道：
“至少我这里是没有办法了，从这残魂的残破程度来看，她的七魄早就已经完全燃尽，就算你能找到方法复原她的三魂，到时候要么送她轮回，要么将她强行炼成灵鬼，或者你能找到一具三魂散去七魄尚在的躯体，或许能让她借尸还魂。
但是后面两种方法的代价是非常巨大的，因为你扰乱了轮回的秩序，如果你这样做了，那么她的魂魄将为天地所不容，再也没办法进入轮回，在她再次死亡的一刻，她的魂魄将彻底消散，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鬼灵族大祭司说着召唤出了自己的鬼王，又接着道：
“就像我这只灵鬼，就是上一代大祭司死亡之后自愿奉献三魂炼制出来的，因为违逆了天地的意志，他不光失去了转世的机会，就连神志也没能保留，成为了一具没有思想的武器。”
随着鬼灵族大祭司话音落下，步小天眸子里的光渐渐暗淡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许久之后，步小天才向着鬼灵族大祭司抱拳，声音干涩地说道：
“多谢大祭司，我明白了。”
鬼灵族大祭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步小天脚步僵硬的一步步向帐篷之外走去。
直到步小天离开了很久，帐篷里隐约传来一声遗憾的叹息之声。
紫雷峰众人先前虽然离开了帐篷，但并没有离开太远，当他们看到步小天出来时失魂落魄的模样，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果。
楚云恭当年是亲眼见着莫璃挡在步小天身前的，最能体会他此时的心情，但就连向来能言善辩的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等到步小天走到众人身前，他们没有去问什么，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一起向着居住的帐篷走去。
一路上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到了地方之后，步小天没有跟他们说什么，独自进了帐篷。
其他人虽然都很担心他的状态，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静静，便没有跟着进去。
看着步小天进了帐篷，楚云恭才看向项云温，开口说道：
“大师兄，我们……”
项云温摇了摇头，道：
“给小师弟一些时间吧，我们帮不了他什么。”
于是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步小天在帐篷里一待就没了动静。
众人知道他想自己待一段时间，只能希望他能够早些自己走出来。
云影看着一直没有动静的帐篷，再也等不下去，担心步小天会想不开，想要闯进去，但在接近帐篷的时候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
帐篷竟在不知不觉被人布下了结界。
见云影被弹开，众人都是一惊。
要知道云影的修为早就达到了《道玄经》第五层，元神圆满，甚至隐隐触及到了“神虚”的门槛，普通的结界根本就拦不住她。
项云温上前，仔细查探片刻，脸上的神色微微放松。
这是步小天自己布下的结界，结界存在，至少说明步小天没有生命危险。
若是他全力出手，倒也能够打破这结界，但步小天既然用结界把自己关在了帐篷里，明显是不想让人打扰，他便熄了这个想法。
直到几天以后，整个蛮族王庭已经被重新修整，从外面已经看不出之前大战的太多痕迹了。
这一天，就在云影习惯性地坐在自己帐篷前面看着步小天的帐篷的时候，那个许久没有动静的帐篷帘子突然被掀开，步小天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天哥哥！”
看到步小天的身影，云影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但在看到步小天苍白的脸色的时候，脸上刚刚浮现的惊喜神色立刻被担忧所替代。
步小天看着云影俏丽的面容，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缓缓的向她走来。
看着步小天虚浮的脚步云影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其实吃不吃饭也没有什么区别，就算是几天水米未进也绝对不该是这幅样子。
云影看着步小天一副随时都会摔倒的模样，赶忙上前搀扶。
刚刚扶住步小天的手臂，云影便忍不住惊叫一声：
“小天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此时其他人也都听到了云影的声音，从各自的帐篷里走了出来。
当他们看到步小天竟然要靠着云影的搀扶才能站稳的时候，全都面色大变。
武阳和紫悦连忙跑到步小天身边帮着云影扶着步小天。
项云温面色凝重地看着步小天，皱眉开口问道：
“小师弟，你的神魂？”
步小天摇了摇头，阻止了项云温继续说下去：
“我没事，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听到步小天这么说，项云温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元神已经有了散乱的征兆，怎么可能是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的？
但他看着步小天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也没有过多追问。
双手按在步小天太阳穴上，利用自己的修为帮助他稳住元神。
片刻之后，项云温收回了手。
经过项云温的帮助，步小天的状态好了许多，虽然面色还是十分苍白，但好歹不用别人扶着才能站稳了。
“多谢大师兄。”
步小天感谢道。
项云温摇了摇头，道：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步小天没有在说什么，看着周围一脸担忧地众人，脸上带着歉意说道：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楚云恭摇了摇头，说道：
“小师弟你先别说话了，还是先回去好好修养吧。这里有几颗清神丹，对你现在的情况有些作用。”
步小天接过楚云恭手中的瓷瓶，点了点头，在两个徒弟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片刻之后，帐篷里。
步小天盘坐在垫子上，紫悦和武阳站在他身前。
步小天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说道：
“我虽然收了你们为徒，但对你们的教导其实不多，实在是有些愧对你们的一声声师父。”
或许是太过虚弱，步小天说话有些慢，一句话说完缓了一会儿。
他用眼神制止了两人想要开口的动作，接着说道：
“乱世将至，我这里有一篇心法，名为《天经》，对你们修行有些帮助，我现在将它传给你们，你们且记好了……”
卷三 第六十六章 决定
《天经》虽是一部极为高深的心法，虽然玄奥却并不晦涩难懂，否则以当年步小天初入玉虚门的见识和水平，根本不可能顺利修行到现在。
就连当年步小天那样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都能看懂，更不用说现在的武阳和紫悦了。
当初步小天在传授武阳和紫悦《阴阳九转真经》的时候，搬来就融入了一些关于《天经》的感悟，只是碍于一些顾虑，没有将《天经》直接传授给他们。
有了这样的基础，两人在接受步小天传授《天经》的时候，几乎是一点就通，完全没有任何阻碍。
一篇经文洋洋洒洒也不过千字，在步小天的口述下，两人很快便全部记了下来。
但步小天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接着讲起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正是当年元洲断山之内，步小天和扮成乐天的莫璃被紫炎打下地下洞窟，在那处壁画上感悟的与《天经》相辅相成的内容。
转眼便是半日过去，武阳和紫悦知道天色昏黄才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后面数日，步小天总算没有再把自己关在帐篷里，每日都会出来活动一段时间，其他时间则在调息恢复。
虽然算得上是深居简出，但至少在表面看来，他已经恢复了过来。
这样的的表现也让其他人放心了不少。
这一天清晨，步小天走进了项云温和几位师兄的帐篷。
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步小天第一次主动进入他们的帐篷，几人都有些意外。
步小天一进帐篷就对上了几双略显惊讶的眼神，见此，他微微一笑，说道：
“大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早上好啊！”
此时步小天无论是脸色还是精神状态似乎都与往常一般无二，看上去已经完全没事了。
楚云恭略带惊讶的看着步小天，问道：
“小师弟，你的神魂已经恢复了？”
“嗯。”
步小天点了点头，说道：
“我曾经得到过一篇主修神魂的心法，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步小天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想到了什么，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有些事，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了，但只要不捅破最后那一层窗户纸，他们就可以装作不知道，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小师弟，你来得正好，这边神树已经没什么指望了，我们正商量着什么时候回去呢，你有什么意见？”
楚云恭转移了话题。
“我也正有此意，没有人比蛮族更了解神树，他们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早些回去，看看师尊那边有没有其他消息。”
步小天点头赞同道。
“好，那就这样吧。”项云温作了定论，“等小师弟完全恢复，咱们就启程回去。”
却不想步小天在项云温刚刚说完便开口了：
“我们今天就走吧。”
“嗯？”
几人听步小天这么一说，都诧异的看着他，却只能看到步小天平静如水的神色，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项云温深深看了步小天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
“好，大家回去收拾东西，咱么一会儿就离开。”
众人虽然有些奇怪步小天的决定，但没有追问什么，陆续离开收拾东西去了。
云影带着两个小的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众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得知立刻就要回去，云影三人都有些惊讶，但云影只是确定了步小天赶路没问题之后就没有多问。
两个小的更是没有什么意见，全凭各位长辈做主。
一行人告别了蛮族几位大祭司，便化作虹光向着南方而去。
虽然在这里待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但这里除了雪就是雪，他们因为语言不通，跟普通蛮族也没有什么交流，倒没有什么留恋之意。
注视着众人化作的虹光消失在天边，几位大祭司才回到了御灵族大祭司的帐篷。
帐篷里，五大祭司各自坐在垫子上，力灵族大祭司看向巫灵族大祭司，问道：
“巫云，你把我们几个叫过来干什么？”
没有外人，力灵族大祭司说的自然是蛮族的语言。
巫云，也就是巫灵族大祭司没有卖关子，同样用蛮族语说道：
“我感受到了荒神的意志。”
“什么？”
听到巫云的话，其余四位大祭司都是神色一变。
荒神，正是他们共同信仰的神明，他们相信是荒神创造了他们，也因此他们自称荒族。
传说他们的力量也是荒神赐予，但却很少有族人会真的感受到荒神的意志。
此刻听到巫云感受到了荒神的意志，他们脸上没有任何喜意，更多的则是凝重。
因为在古老的传说中，荒神早已化作了天地的一部分，每当荒神的意志降临的时候，都是灾难的预兆，是荒神对他们降下的警示。
巫云扫视了一遍众人凝重的神色，脸上同样带着凝重，继续说道：
“那天我们跟那个血色的恶魔战斗的最后时刻，我从他身上感觉到了跟神明相似的气息，但远比神明邪恶。”
听到这话，几人又是一惊。
巫灵族天生跟自然亲近，这也是他们操纵天象的基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巫灵族其实是跟荒神联系最紧密的。
如果巫云说的是真的，那么就意味着那个血色的恶魔跟神明是同样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呢？明明所有的神明都化作了天地的一部分。”
力灵族大祭司有些不敢相信。
巫云因为被质疑，有些不悦的看向力灵族大祭司。
但还不等巫云说什么，御灵族大祭司便开口了：
“力刚，你记不记得神明们为什么会化作天地的一部分。”
御灵族大祭司的话似乎让他们想起了什么，纷纷露出惊异的神色。
“你是说那个传说？”
传说远古的时候，天地间存在着许多强大的存在，有善良的，被称为神明，也有邪恶的，被称为邪魔。
后来神明与邪魔之间爆发了一场大战，连天地都为之破碎，最终神明虽然胜利了，将一些难以杀死的邪魔镇压在了天地各处。
但那时的天地破碎得非常严重，甚至到了崩溃的边缘，为了修复残破的天地，剩下的神明便把自己融入了天地，化作了天地的一部分，这才阻止了天地崩溃。
“没错，”御灵族大祭司说道，“我怀疑那个血色的恶魔就是远古时被镇压的邪魔，也只有那样的存在才能让我们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
巫云也说道：
“不用猜了，这次荒神降下的意志很清晰，那家伙就是远古邪魔。时间过去了太久，当年神明们设下的封印已经松动，邪魔便借机挣脱了封印。”
“那该如何是好？”
力刚的神色有些慌乱。
自古以来，虽然力灵族不是跟荒神联系最紧密的，但却是五族之中力量最强大的一族。
他们不像巫灵族能操纵天象、鬼灵族能召唤灵鬼、御灵族能驭使妖兽、瘟灵族能散布瘟疫，他们的力量来源于自身，哪怕是普通族人，也有堪比妖兽的强大体魄。
所以力灵族从来都是非常自信的。
但这次由不得他不慌，因为敌人是曾经与神明相同的存在，就算在神明的镇压下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也不是他们能够匹敌的。
巫云看着力灵族慌乱的神色，并没有嘲笑他，毕竟面对这样的存在，没有人能够完全保持镇定。
就算是其他三位大祭司也一样有些慌神。
好一会儿，力刚才压下心底的惊慌，问道：
“如果真是邪魔出世，我们该怎么办？荒神就算能够庇佑我们，但是祂毕竟已经是天地的一部分，不可能现身帮助我们打败邪魔的。”
御灵族大祭司则是开口说道：
“有一个方法，融合我们五个人的力量……”
“住口，御星你疯了吗？自从那件事出了以后，这种事是被历代大祭司严令禁止的，你想成为荒族的叛徒吗？”
御灵族大祭司还没说完便被阴暗角落里的鬼灵族大祭司打断了。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荒族还很强大，连人族都是他们圈养的牲畜。
后来荒族一位大祭司杀死了其他几位大祭司，夺取了他们的力量，成为了荒族唯一的王。
也是在那时，人族崛起，推翻了荒族的统治，杀死了荒王，将荒族赶到了草原里。
从那以后，五大荒族共同下了禁令，凡是想要夺取其他几族力量的人都将被荒族视为叛徒，被五族共同追杀！
御灵族大祭司御星并没有因为鬼灵族大祭司的呵斥而感到恼怒，而是反问道：
“除了这个办法，我们还有别的出路吗？当初的封印是诸位神明共同设下，封印的可不止一只邪魔，既然有一只挣脱了封印，其他的邪魔就算还没有挣脱封印恐怕也快了，如果我们不想办法获取更强大的力量，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邪魔屠戮我们的族人，毁灭整个荒族吗？”
御星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帐篷里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御星说的不错，这次荒神降下的意志虽然很清晰，但也十分微弱，神明们留下的力量已经不足以继续镇压邪魔了，或许不久之后所有的邪魔都将会出来，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鬼灵族大祭司的话让众人更加沉默。
眼看没有人表态，御星又说道：
“如果你们害怕承担骂名，就把所有的责任推到我身上好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为了荒族能有一线生机，就算被族人唾骂，我也认了。”
“得了吧，老家伙，就算你愿意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也得我们都同意才行。”
鬼灵族大祭司似乎想通了，没有在反对，而是说道：
“事情是我们五个一起做的，没道理要你一个人担这罪名。”
“没错，御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愿意为了荒族牺牲！”
“就是，到时候就算荒神降下惩罚，我们也不会逃避！”
“好了，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做吧……”
……
这一天，荒族五大祭司同时决定，将大祭司的位置传给族内除了他们之外实力最强的祭司，而五大祭司则一同消失在了草原深处。
卷三 第六十七章 桎梏
数日后，紫雷峰上，震雷殿中。
萧天雄坐在主位，听着项云温禀告草原之行的结果。
在得知众人并没有找到神树踪影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一片平静，似乎并没有对这个结果感到失望。
在听到关于血公子的消息之后，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等到众人离开，大殿之后才传来古青林的声音：
“你似乎对他们没有找到地根的线索并不意外？”
萧天雄没有否认：
“如果地根那么好找的话，药王谷这么多年炼出的补天丹也不至于如此稀少，本来就只是想让他们去试试，找到了自然是好事，没找到也不至于太过失望。”
古青林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已经无限接近于天道，很少有事情能够在他们的内心掀起太大的波澜。
“倒是那血公子，没想到它竟逃到了草原，还吸食了数万蛮族的精血，要不是他们这次以外撞破了血公子的计划，若真让血公子吸收了蛮族灵韵，只怕大劫之中我们的牺牲会更加惨重。
之前劫气散去了几分，想必血公子就算没死，至少在大劫到来之前也难以恢复，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听了古青林的话，萧天雄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任何轻松之色，而是缓缓说道：
“只怕未必。”
萧天雄的这一句话，让古青林有些疑惑，只见他从大殿之后走了出来，看着萧天雄问道：
“嗯？难道你察觉到了什么？”
萧天雄点了点头道：
“我最近在修行的时候感觉到天地的桎梏没那么牢不可破了。”
“什么？”
古青林闻言一惊，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外面查探各处的情况，几乎没有静下心来修行过，倒是没有感觉到天地间的一些细微变化。
萧天雄接着说道：
“天地桎梏减弱，对上古魔神的镇压已经松懈，之前已经有几处封印已经被破开，除去我在龙洲斩杀的那只，其他的也只有血公子这一个露出了踪迹。
其他逃出封印的家伙全部隐藏起来，应该是打算在天地桎梏削弱到一定程度联手释放其他魔神，借助众魔神之力重回巅峰。”
古青林的惊讶只持续了一瞬，作为当世巅峰的那一撮人，即使是魔神重新出世，也不会令他们太过震撼。
他皱眉看着萧天雄，说道：
“可是就算天地桎梏削弱，所有魔神全部出世，但大道在神圣们的加持下早就已经彻底稳固，他们得不到天地的滋养，想要恢复全部实力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吧？”
“你不要忘了远古大战的起因。”
萧天雄这短短的一句话似乎提醒了古青林，让她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吞噬？”
萧天雄点头：
“没错，魔神被镇压的封印消磨，不能汲取天地之力恢复自身，会越来越虚弱，但祂们自身的本源却还没有被彻底磨灭，先出来的魔神则已经能够借助一些方法恢复自身实力。
其他魔神被释放的一刻，便是祂们被彻底吞噬的时候，祂们的本源正是先出来的这几只魔神最好的补品，哪怕只有一只魔神恢复实力，在这个神圣消失的天地间，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这……难道天地大劫真的没办法阻止吗？”
古青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行了，魔神被封印的地方被神圣们借助天地大道隐藏，除非祂们突破封印，否则没有人能找到，多想也是无用。
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便是努力修行，等天地桎梏彻底破开的时候强行冲击‘合道’之境融合远古神圣残存的一丝真灵，到时候借助大道之力，或许还能与之一战。”
古青林点了点头。
远古神圣为了补全天地，以身合大道，但也并非完全消失，最强大的几位仍有真灵残存，蛮族信奉的荒神便是如此。
如果真能融合一丝远古神圣真灵，即便他们还是不如那些存在强大，但也能获得远超现世的力量。
只是要融合神圣真灵，必须要无限接近于‘合道’境界，而且融合了神圣们的真灵，就不可避免地要接受祂们的执念，而祂们最强烈的执念，便是融合天地，修补大道。
所以，这就意味着，在他们融合远古神圣真灵之后，他们的意识同样会化作天地大道的一部分，只留下一句没有任何感情的躯壳。
只是与原先桎梏存在的时候不同，他们不会在融合的时候就化道，他们有一段很短的时间利用用获得的强大力量去击杀尚未恢复巅峰的魔神。
对此，萧天雄心里很清楚，古青林心里同样清楚。
但他们不会选择苟活，眼睁睁看着苍生被魔神屠戮。
玉虚门规第一条——除魔卫道，前途莫问！
守护苍生，是每个正道修行之人的信念！
古青林离开了震雷殿，回到了后山的茅屋。
从这一刻起，茅屋被结界笼罩，直到魔神现世。
萧天雄同样封闭了震雷殿，留在其中，只为等待大劫之中昙花一现的机会。
项云温等人刚刚回到小院，便听见了萧天雄的传音：
“大劫将起，我将闭关，你等亦当勤勉修行，不可懈怠。
地根之事，能寻则寻，若是寻不到，也是云良命该如此，不必执着。”
萧天雄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
接下来的日子，众人全都沉浸在了修行之中，只是每月一人轮流下山打探地根的消息。
就连性子最为跳脱的云影，也难得静下心来闭关修炼。
紫雷峰难得安静了下来，安静之中带着一丝凝重的气息。
至于步小天，同样收到了萧天雄的传音。
他却没有选择留在紫雷峰，而是回到了建在司徒山庄遗址上的之中。
他没有根司徒雪说大劫的事情，司徒雪现在只是炼神境，感觉不到天地大势的变化，就算告诉她，也只是徒增烦忧罢了。
密室中，步小天依偎在冰棺之侧，手里捧着玉佩，声音轻柔的缓缓述说着草原之行，说到最后，步小天又说起了大劫，声音逐渐变得低沉：
“不过，璃儿，大劫就要到了，我能感觉到，这次的大劫恐怕非常艰难，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然度过。”
许久之后，步小天站起身来，看向冰棺之中如同睡着一般的莫璃，决然道：
“璃儿，我还是不能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如果我能活过这次大劫，就算是搜遍九天十地，我也会找到救回你的方法！”
说完后，步小天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莫璃，便转身离开了密室。
……
斗转星移，昼夜变迁，匆匆又是一年。
这一年里，九洲大地没有任何大事发生。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妙玉宗和黑炎殿两大势力，魔道选择了蛰伏，外面几乎看不见魔道妖人的踪迹。
而魔神作乱的事也再未发生过。
至于妖族，似乎也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潜藏在十万大山之中，鲜少出现妖魔害人的传闻。
正道各派同样像是约定好了一般，纷纷召回了在外的弟子门人，于山门内苦修。
凡俗间因此难得的平静下来。
但修行之人却能隐隐感觉到，在这表面的平静之下，似乎酝酿着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
步小天这一年来外出的时间变得更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小院中修行，好像已经认命，放弃了寻找救治莫璃的方法。
可是作为步小天的母亲，司徒雪隐隐能感受到步小天心里压抑着很多事情，她也尝试过跟步小天聊聊，帮他分担一些压力。
但步小天却不想把压力带给好不容易能够过上平静生活的司徒雪，每次说起这些，步小天总是避而不谈，岔开话题。
久而久之，司徒雪也不再勉强步小天袒露心事，只是默默祈求上天保佑自己的儿子。
这一天，人迹罕至的山谷却传来一声突兀的吟诗：
“平生算尽天下事，前途过往无不知，若问阴阳寻天命，红尘但有天机子！”
声音听着并不洪亮，却奇异的响彻了整个山谷。
正坐在院中摘菜的司徒雪听到这声音，目中露出诧异，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是不等她看出究竟，“吱呀”一声，在房中静修的步小天拉开房门走了出来，化作一道流光径直落向了山谷某处。
山谷中通往小院的小径上，一道身穿玄青道袍的身影正一步三晃地走着。
这老道士白须白发，看着仙风道骨，只是手中持着一杆上书“看相算卦，捉鬼驱邪，九两银子一位”的布帆，平添了几分江湖骗子的感觉。
突然，一道青色的流光落在老道士面前，显露出步小天的身影。
步小天站在老道士面前，行礼道：
“见过天机子前辈。”
天机子看着满头白发的步小天，眼神里不见丝毫惊讶，微笑道：
“一别数年，想不到小友还记得贫道。”
步小天同样笑着说道：
“当年若非前辈相助，只怕晚辈根本不是那玄阴鬼母的对手，晚辈怎敢忘记？前面便是寒舍，前辈如若不弃，可否前往喝杯热茶，吃顿便饭？”
天机子点头道：
“贫道走了半日，腹中确实有些饥渴，小友既然相请，贫道便却之不恭了！”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小院之外。
等在门口的司徒雪见到天机子的第一眼，脸上忍不住露出惊异之色。
天机子也看到了农妇打扮的司徒雪，眼中露出笑意：
“小姑娘，可还记得老夫？”
司徒雪压下心里的惊讶，做了个道揖，道：
“天机子前辈。”
步小天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也认识天机子，忍不住问道：
“娘，您也认识天机子前辈？”
司徒雪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一丝追忆，说道：
“嗯，为娘还是年轻时见过前辈，前辈曾为我算过一卦，只是那时年纪小不懂事，没有将前辈的话当真，等到醒悟时已经晚了。”
天机子却并不在意，缓缓道：
“一切皆是缘法，看你如今的模样，不是也没有后悔吗？”
两人的话听得步小天一头雾水，但他又不好打听，只能看着两人在那打哑谜。
卷三 第六十八章 指点
司徒雪眼中闪过追忆与一丝悲伤，却没有后悔之色，笑着说道：
“前辈说得不错，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天机子手抚长须，感叹道：
“贫道虽有卜算之能，可以为他人指出最好的路，但有时所谓最好的选择，对于其本人来说却并非一定就是最正确的，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人的命运错综复杂，又岂是一纸卦言能够轻易改变的。”
步小天听得老道士一句话，觉得颇有道理，忍不住开口问道：
“前辈，命运真的不能改变吗？”
天机子跟随两人坐在院中树下的石凳上，微微摇头，道：
“小友，如果你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首先要明白什么是命运。”
“什么是命运？”步小天不由得陷入了思考，但沉思半晌却还是想不到该怎么解释命运二字，便诚恳的请教：
“还请前辈指点。”
天机子没有卖关子，看着面带疑惑的步小天和司徒雪，说道：
“依贫道看来，命运二字当分开来解。
人活于世，如同江河之中的鱼儿，这运便是滔滔而下的江河之水，是外因，是天下大势，日夜不休地奔流而下，鱼儿能够搅动水流、溅起水花，却不能改变江河的流向。
就算是修行之人，在天下大势面前，也不过是更大一些的鱼儿，能搅动更多的水流，掀起更大的浪花罢了，但天下大势不会因一人之力而改变。
而命，则是我们自身的性格、思想、意志，是内因，是在面对外部环境的时候我们做出选择的根本原因。
当天下大事与我们自身选择作用到一起的时候，便是命运。
就像水中鱼儿，可以选择逆流而上，也可以选择随波而下。
当它选择随波而下的时候，便如同人被天下大势推着走，改变命运的机会便会越来越小，直到江水汇入大海，那时再大的鱼与整个大海比起来也是十分渺小的。
而如果它选择逆流而上，如果它的性格足够勇敢，思想足够清晰，意志足够坚定，那么当它游到江河源头的时候，就能鱼跃龙门，化身为龙，从水中超脱，那时再大的水流也无法影响到它，那个时候它的命运便真的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天机子说完，便静静地看着再次陷入沉思的步小天，目光中蕴含深意。
司徒雪听完却是微微一笑，没说什么，转身从房中端出茶水放在石桌之上，又再次转身进了厨房，准备饭菜去了。
小院中，步小天和天机子相对而坐，一老一少皆是白发如雪，看着竟透出几分飘然出尘的意境。
许久之后，不知何时闭上眼睛的步小天周身突然泛起阵阵玄奥之意，整个人都似乎融入了天地自然，竟是陷入了顿悟之中。
天机子看着这一切，眼中却没有半分惊讶之意，只蕴含着几分赞赏的笑意。
这样的景象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天机子喝下了最后一杯茶水，步小天周身的气息才缓缓平复下来，睁开了眼睛。
“多谢前辈指点！”
步小天站起身对着老道士行了一礼，感谢道。
天机子也没有避让，坦然受了一礼。
此时的步小天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但周身的气息却更为内敛，显然因为这次顿悟境界提升了不少，甚至有了几分返璞归真的意思。
这时司徒雪也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出来招呼两人进屋用饭。
对于步小天的变化，司徒雪也有所感觉，只是她现在修为已经不如步小天，并不能清晰地分辨步小天提升了多少，但只要能够确定这对步小天来说不是坏事，这就已经足够了。
三人一同进屋吃饭，天机子对司徒雪的手艺大加赞赏，手上夹菜的动作几乎就没停过。
知道所有饭菜都下了肚，天机子才放下筷子，等司徒雪收拾碗筷离开之后，才看着步小天说道：
“可还记得当年辽州城外初遇之时，贫道曾说过要送你一卦？”
听到这话，步小天只是回想片刻便记了起来，当年在辽州城外第一次跟天机子相遇的时候，对方确实说过要送他一卦。
只是后来被武福打断，再加上后来发生玄阴鬼母的事情，一直到天机子离开都没有兑现。
此时步小天早就已经知道天机子绝对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立刻起身一拜，道：
“晚辈先谢过前辈，晚辈确实有一事想请前辈指点，只是……”
步小天还没说完，天机子就摆了摆手，说道：
“小友想问的事贫道已经知道了，只是此事涉及轮回，贫道也不好多说，唯有一个地方可以告知于你，南疆，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妖族的地盘？”
步小天有些疑惑。
但天机子却不愿再多说，只是道：
“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可以在哪里找到答案，好了，天色不早，贫道也该上路了。”
说完不顾步小天想要挽留的动作，自顾自地拿起一旁的布帆，优哉游哉地向院外走去。
老道士的动作看似很慢，却令步小天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转眼便到了小院之外。
等步小天追出去的时候，老道士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步小天却又丝毫看不出他有施展任何道法的痕迹。
以步小天如今的修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片刻之后，司徒雪也来到小院门口，望着空空如也的小路，问道：
“前辈离开了？”
“嗯。”
步小天点了点头，看上去似乎因为没有留下天机子有些懊悔。
司徒雪看着步小天的神色，安慰道：
“前辈既然要离开，你是没办法阻止的，不要纠结了。”
步小天看向司徒雪，终于再也压不住心里的疑惑，问道：
“娘，前辈到底是什么人？”
司徒雪摇了摇头：
“娘也不知道，当年我也是偶然见过前辈一次。
那是正是正魔两道大战刚刚掀起的时候，我们查探到一伙魔教妖人的消息，就在我们打算追上去的时候，就遇到了前辈，还告诉我一句话，‘你若此时回头，今后必会万事顺遂，如果你再向前，只怕今后命途坎坷’。
当时我们和你师父师叔等人刚刚修行小成，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我们好不容易查到那一伙魔教妖人的踪迹，又怎么会因为偶然遇到的一个江湖术士放弃行动？
于是我没有听从前辈的劝告，选择追杀那伙魔教妖人。
也就是那一次，我们认识了你爹，将他从魔教妖人的围攻里救了出来，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司徒雪没有说后来的事情，但步小天已经从萧天雄的口中知道后来发生了生么。
从那次相遇以后，司徒雪和步云霄相识、相知，互生情愫。
后来步云霄修为突飞猛进，在正道中闯出了偌大的名声，被无数正道弟子所敬仰。
直到步云霄暴露了身怀魔教至高心法《圣天诀》，被正魔两道追杀，司徒雪不耻正道忘恩负义的行径，出手帮助步云霄，与他一同被追杀，到最后，步云霄为了保护他们母子，选择只身拦截魔教妖人，从那以后无论正魔两道都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步小天看着司徒雪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苦神色，问道：
“娘，你后悔跟我爹认识吗？”
步小天想过，如果司徒雪没有认识步云霄，或许就不会离开正道，以她的资质，如果没有被追杀百年，又被黑炎殿关押，而是在司徒山庄潜心修行的话，说不定修为不会比萧天雄低，司徒山庄也不会被轻易灭门。
司徒雪听了步小天的话，摇了摇头，道：
“娘从来不后悔认识你爹，虽然因为遇到了你爹，才经历了很多磨难，但就像我之前说的，就算是给我再选一次的机会，我还是会出做一样的选择！”
司徒雪说完之后，步小天也陷入了沉默，不再说话。
他没有跟司徒雪说天机子告诉他的事情，修为再次突破之后，步小天对天地大道的感悟更上一层楼，对于天地间的变化有了更清晰的感知，也更加明白即将到来的大劫是何等恐怖，就算是他也没有把握安然度过。
他想再跟司徒雪多生活一段时间，弥补这些年未尽的孝心。
绿叶泛黄，枯叶飘零。
直到冬日的第一场大雪到来。
雪很大，在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
步小天看着院中的积雪，脑海里浮现出当年在沙柳镇里，也是这样的大雪，两人一起在雪里漫步，在小院里一起堆雪人的情景。
司徒雪看着步小天出神的模样，眼里浮现出一丝心疼。
自从天机子走后，步小天时常会看着外面发呆，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小天。”
司徒雪轻轻唤了一声。
步小天立刻回过神来，看向司徒雪。
司徒雪注视着步小天的眼睛，说道：
“这些年能跟你一起生活，为娘已经很满足了，但是小天，你还有要做的事，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娘虽然帮不上你什么，但是也不想成为你的牵绊，时间已经不多了，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步小天看着司徒雪满是慈爱的面容，沉默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嗯。”
晚上，司徒雪做了一桌非常丰盛的饭菜。
母子二人坐在堂中吃饭的时候，司徒雪不停地给步小天夹菜，步小天只是低头吃着碗里的饭菜，一言不发。
饭菜再丰盛，终有吃完的时候。
直到将饭菜全部吃完，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离别的气氛萦绕在饭桌上、屋子里、小院里、甚至整个山谷之中。
第二天一早，步小天便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他将两枚玉剑放在了司徒雪的房门之外。
一枚是用来通信的玉剑，另一枚则是一枚剑符，蕴含了步小天如今最强的一道剑气，能够在司徒雪遇到性命之危的时候激发。
以步小天如今的修为，当今世上能接下这一道剑意的人寥寥无几。
直到步小天御剑消失在天边，司徒雪的房门才打开。
她拿起地上的两枚玉剑，放在手中轻轻摩挲，眼睛却定定的望着步小天离开的方向，仿佛跨过了重重山峦，看到了早就已经远离的步小天。
卷四 第一章 滇城
在九洲之南，毗邻海州、蜀州、林州之地，有山峦重重，号称十万大山，又因其与人族大地南方边界相邻，也被叫做南疆。
十万大山之中终年瘴气萦绕，更有无数妖族盘踞，其中不乏强大的妖王。
又因上古妖族强盛之时曾统治九洲，常以人族为食，而人族崛起后一度将妖族赶尽杀绝，仅存的妖族逃入十万大山，两族结下世仇，所以自古这里便是人族之禁地。
除了一些修为高深的修行之辈，普通人根本不敢靠近十万大山一步。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本该只有妖族存在的十万大山之内却生活着一支人族部落——蛊族。
相传蛊族是在妖族强盛之时逃到十万大山内躲避的，说起来比妖族进入十万大山的时间还早上许多。
原以妖族和人族之间的仇恨，十万大山之中的蛊族与妖族是不可能共存的，但蛊族在十万大山之中长期挣扎求生，竟意外掌握了操控蛊虫的本领——蛊术。
依靠蛊术，蛊族虽然人数不多，却能在妖族环伺的情况下延续至今而没有被妖族灭亡。
在十万大山边界之外，有一座大城，名为滇城。
在人族与妖族接壤的地方，有数十座大城建立在险要的关口，连成了一道屏障，最初建成之时便是为了阻挡十万大山的妖族跑出来到人族作乱。
无数年过去，如今城里虽然也有普通人生活，但更多的还是修行之人。
而随着时间流逝，人族越来越强大，除了千年前那一次妖祸，已经很少有妖族再闯出十万大山了，反倒是十万大山之内的无数天材地宝引得人族无数修行之人前往历练寻找。
如今这些城池更多是作为各门各派历练的停留交易之所。
滇城，便是建在一处通往十万大山的峡谷之外，牢牢地堵住了峡谷的出口。
除了实力强大的妖王，普通小妖根本越不过这道天堑。
就算是妖王出现，城中也有高手阻拦，所以在人族之地除了偶然觉醒灵智学会了修行之法的零星妖族，几乎没有大妖出没。
这日，一道流光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城门之前，露出了青衣白发的步小天。
若是换做其他地方，这样的出现方式必然会引起人们的围观甚至跪拜，但在南疆边城，就算是普通人也早就见惯了类似的场景，所以步小天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最多是步小天的一头白发会让人多看两眼罢了。
或许是因为大劫将至，城门处进出的人并不多，而且大多是行色匆匆，几乎不与旁人搭话。
步小天看了一眼城门上镌刻的“滇城”两个古字，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没有人直接从城门上空飞过去。
这两个大字看上去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但步小天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股强大的道韵，这表面普通的大字竟是被人以大法力刻上去的。
字里蕴含的道韵压制了一切飞行的手段，如果想要飞过去，除非修为高过刻字的主人。
而在步小天感受着一笔一划间蕴含的强大道韵，心中对刻字之人不由得升起敬佩之意。
就算是以他现在的修为，虽然也能留下这般道韵，但却不能保证无数年不散。
步小天的感叹并没有持续多久，他还有正事要做。
在守门的两位修士的注视下，步小天一步步走进了城门。
在跨过城门口的瞬间，一股查探之意从他身上扫过，这股道意的源头同样是城门上的两个大字，在确定了他是人族之后，并没有出现其他反应。
但他能感觉到，如果进去的不是人族，城门之上会降下恐怖的攻击，就算是炼神境的修士也无法抵挡。
进了城内，步小天便发现这里的人很多，且九成都是身怀修为之人，这让他对这座城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步小天在街道上走了一段，见到了许多修士像普通商贩一般摆着地摊，面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物什，有罕见的草药，也有稀有的矿石，更有许多看不出作用的东西。
看样子都是地摊的主人从十万大山之中得来，但对他们自己没什么用，所以摆出来想交换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
步小天只是匆匆扫过一眼便不再多看，有些东西虽然很珍贵，但对他来说却没什么用。
只是在走过一个摊子前的时候，步小天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地摊上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片，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
可步小天却从其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剑意，跟当年他和项云温在南海之下寻找火精时遇到的那块残片里蕴含的剑意非常相似。
小摊的主人是一个修为还不到炼神境的男子，男子看上去中年模样，衣着并不光鲜，神色中隐隐含着一丝焦急。
见到步小天驻足，男子眼神一亮，赶紧开口说道：
“道友可是看上什么东西了？”
步小天点了点头，蹲下身拿起那块破旧的铁片，问道：
“这个需要拿什么东西来换？”
男子见步小天竟然只是看上了他摊子上最不起眼的破铁片，眼神中隐隐流露出失望的情绪，但还是介绍道：
“这块铁片是在下从十万大山中的一片遗迹里捡到的，那片遗迹之前已经被很多人搜寻过，只剩下这块铁片没有被拿走，或许正是因为它看上去不是什么宝贝。
唯一的奇异之处便是这铁片上的锈迹，在下尝试过很多方法，都没办法祛除。
道友想要的话，随便拿点疗伤的丹药或者药草给在下就行。”
“疗伤的丹药？”
步小天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发现他并没受伤，但他也不是多事的人，便从包袱里掏出一瓶丹药递了过去。
中年男子原本不抱什么希望，毕竟步小天看上去不像傻子，不会用太珍贵的丹药来换这一块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破铁片。
但当他打开瓷瓶的时候，眼里却露出震惊和狂喜的神色：
“这是护心丹！”
护心丹，是出自药王谷的珍贵丹药，只要还剩一口气，无论是多重的伤，都能吊住受伤之人的一口气，让其更有可能撑到找到疗伤之法的时间。
步小天倒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认识护心丹，有些意外，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道：
“用这个换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
中年男子此刻神色激动，恨不得立刻揣上护心丹离开这里，但还是有些忐忑地问道：
“道友真的要用这么珍贵的丹药来换这枚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破铁片吗？”
“嗯。”
步小天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脸上的喜色再也掩饰不住，但还是很快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起身向着步小天一拜，道：
“仓灵代内子感谢道友救命之恩！”
他知道跟护心丹比起来，破铁片根本不值一提，步小天能拿护心丹换破铁片，显然是看出了他急需疗伤丹药，有意帮她。
听到仓灵的话，步小天并不是很意外。
他之前就从仓灵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熟悉的神色，正是对关心之人深切的担忧，这才想着帮他一把。
得到仓灵的感谢，步小天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说道：
“如此我们便两清了。”
说完便缓步离开了摊位。
仓灵站在原地感激地看着步小天离去的身影，几次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这样的大恩，再多感谢的话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他选择将这份感激放在心底铭记。
而已经离开的步小天对这些其实并不在意，到了他这个境界，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遗憾，仓灵的遭遇让他有些感同身受，既然是在能力范围之内，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如果因为这一枚护心丹能让这世上少一对生死相隔的有情人，他觉得这是值得的。
目送步小天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后，仓灵立刻收起了摊位上的东西，快步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客栈。
一间客房内，一名面色苍白的女子在床上静静地昏睡着，气息十分微弱。
某一刻，房门被轻轻推开，仓灵面色激动地走了进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再次关上。
虽然开门的动静很轻微，床上的女子还是被惊醒了。
等她看清进来的是仓灵的时候，眼里忍不住露出心疼之色，轻声劝说道：
“灵哥，不要再为我奔波了……”
只是还不等她继续说下去，仓灵便满脸喜色的说道：
“若芸，你有救了！你看，我换到了一枚护心丹！”
说着仓灵便打开了手里的瓷瓶递到了若芸面前。
只是听着仓灵的话，若芸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接着便被失望取代：
“灵哥，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该去骗人啊！”
若芸虽然因为受伤一直待在客栈里，但仓灵身上有什么东西她却是一清二楚的，护心丹作为药王谷炼出的珍贵丹药，就算是他身上所有东西加起来都不比不上一枚护心丹的价值。
若芸想着仓灵为了救她竟然去欺骗别人，心底有些伤心，他们虽然只是散修，但终究是正道，而弄虚作假历来都是被正道不齿的行径。
而且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等到对方反应过来被骗，只怕不会轻饶他的。
他们这些散修，没有大门派做靠山，所有的资源都要靠自己去争取，出身作为玉虚门的弟子，步小天随手就能拿出的丹药，对于他们来说有时候真的就只是奢望。
仓灵看着若芸脸上难过的神色，心底一慌，立刻解释道：
“不是的，若芸你听我解释，我没骗人。那位少侠是知道我那东西不值钱的，他纯粹是想帮我。”
听到仓灵的解释，若芸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忍不住问了一句：
“真的？”
仓灵立刻重重的点头，道：
“是真的，能拿出护心丹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如果我真的骗了别人，到时候人家来找麻烦，肯定会连累你，我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吗？”
卷四 第二章 茶楼
听完仓灵的话，若芸这才放下心来，看着面前的丹药，说道：
“这么说来，那位少侠真是个好心人，这样的大恩我们一定不能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呃…”
若芸的话问得仓灵神色一窒，片刻后才满脸尴尬的回答道：
“我…我刚刚太激动了，忘记问了……”
“你！”
若芸听见仓灵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来。
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到最后竟然连对方的名字都没问，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这么笨？
仓灵见若芸情绪有些激动，立刻认错：
“芸儿，我错了，我这就去找恩公！”
说着便起身想要出去寻找步小天。
若芸看着眼前这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子，明白他是因为太过在意自己才会在激动之下忘了询问恩人的姓名，心里的那一点气不知不觉便消了下去。
“算了，你既不知道恩公的来历，又不知道他要去哪，这城里这么大，估计是找不到了。
你还记不记得恩公的样貌，跟我说说，免得以后遇见了恩公认不出来。”
仓灵现在一点也不敢再惹若芸生气，老实的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五一十的将遇见步小天的经过说了出来，并着重描述了步小天的样貌。
若芸静静地听着，直到仓灵说完了，才若有所思的问道：
“你是说恩公满头白发，但面相很年轻，穿着一件青色的外衣，背后背着一柄青铜长剑？”
仓灵听到若芸的问题，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记错，这才点了点头：
“没错。”
看着若芸的神色，像是想到了什么，便问道：
“若芸你是不是认识恩公？”
若芸轻轻摇了摇头，道：
“不认识，不过你说的这些让我想到了一个人。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在玄州游历的时候，在一些村镇里面流传着一位白发剑仙？”
被若芸这么一提醒，仓灵也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面上带着一丝惊讶地问道：
“你是说恩公就是那位白发剑仙？”
若芸再次摇了摇头：
“我不确定，不过恩公跟那些人口中所说的白发剑仙确实是很像，而且你说恩公的修为极高，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那位神秘的白发剑仙能对的上。”
末了，若芸眼中露出一丝释然，说道：
“算了，我们再怎么猜也没用，等以后我们去玄州寻一寻那位白发剑仙，如果真的是恩公，我们定要好生报答今日的恩情！”
“嗯！”
现在的仓灵完全是若芸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敢反驳，而且这么大的恩情怎么又不报答的道理，便点了点头。
“芸儿，你先服下护心丹，护住心脉，我再帮你把体内的煞气逼出来，等你痊愈了，我们就去找恩公报恩！”
若芸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在仓灵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将护心丹服下。
这边两人开始疗伤不提。
另一边，步小天在滇城里逛了许久，心底有些茫然。
天机子只说让他来南疆就能解开心里的疑惑，但又没说具体该去哪，干什么。
这让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想了想，步小天走进了一间茶楼。
茶楼人来人往，或许能打听到一些对他有用的消息。
进了茶楼，在店小二的引导下，步小天在二楼一处靠窗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茶楼里人很多，有聊天吹牛的，有喝茶听书的，显得十分热闹，声音很杂乱。
但步小天修为高深，就算是听着这么多人一同说话，也能清楚的分辨出每个人都说了什么。
听了许久，步小天都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就在步小天有些失望打算离开的时候，楼下一处交谈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人问道：
“邱兄，你也不是第一次进十万大山了，怎的这回竟如此狼狈？”
另一人有些懊恼的回答道：
“唉，蔡兄你有所不知，之前我们去的都是灵鹿王的地盘。
灵鹿王生性温和，连带着他麾下的小妖也是如此，对人族的仇恨没有那么深，虽然对人族还是不友好，但是只要我们不主动招惹，就很少会跟那些妖族发生冲突。
但是其他四大妖王手底下的那些小妖就不同了，所以除非那些自恃修为高深的人，一般很少有人进入其他四大妖王的地盘。
几年前不知道为什么，五大妖王同时离开了自己的地盘进了十万大山深处，开始还好，灵鹿王的余威尚在，其他妖王手底下的那些小妖不敢造次。
但这么长时间不见几大妖王的踪迹，那些小妖失去了管束，在几大妖将的带领下，仗着灵鹿王地盘上的小妖性子温和，打起了灵鹿王地盘的主意。
尤其是灵鹿王地盘上还有一支蛊族部落，他们便借口灵鹿王背叛了妖族，忘记了人族与妖族之间的仇恨，不断侵占灵鹿王的地盘，就连蛊族的日子也过得愈发艰难。
这两年灵鹿王的地盘越来越乱，我和几位道友这次就是遇见了其他几大妖王手下的妖将，勉强逃了出来。”
说着两人又猜测起了妖族五大妖王消失的原因。
步小天对妖族的内乱没有兴趣，他在意的是两人交谈中提起的蛊族。
夷族，为上古妖族强盛时期逃入十万大山的一支人族部落的后人，因其擅长蛊术，又被称作蛊族。
蛊族依靠饲养的蛊虫获得强大的力量，方能在妖族环伺的情况下延续至今。
蛊族的蛊虫千奇百怪，有些蛊虫具有非常奇特的能力，同生蛊便是其中之一。
同生蛊，同生而不共死。
此蛊两只为一对，一子一母。
同生蛊炼成之日，两只蛊虫便会陷入沉眠，状若死去，只有将其分别种入两个活人身躯之后才会醒来。
母蛊死，子蛊及其宿主亦亡，子蛊死，母蛊则会自行破体而出，化茧成蝶，而其宿主却不会受到影响。
身中母蛊者若性命垂危，可借两只蛊虫之间的联系汲取子蛊宿主元气而活。
而身中子蛊者若遇生死危机，子蛊便会在瞬息之间吸取宿主全身精气藏于体内，三日之内不接触母蛊宿主的话便会自行死去。
倘若三日内母蛊宿主接触到子蛊寄生之人的身体，子蛊便会在瞬息间钻进母蛊宿主的身体，两蛊相会，子蛊所吞食的宿主精气便会全部释出，成为母蛊宿主自身的元气。
其后子母二蛊便会破出宿主体外，化为蛊蝶。
当年莫璃便是给步小天种下了同生蛊。
在莫璃施展禁术燃烧自身魂魄为步小天挡下八荒火龙的一击之后，子蛊将莫璃体内的元气全部转到了步小天体内。
这也是步小天在本源损失严重的情况下能活到现在的原因，而莫璃的元气也只能为步小天多续命十年而已。
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步小天虽然修为一直在提升，但流失的本源却是补不回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寿元已经不多，他不想带着心里的谜团就这么死去，这才决然离开了司徒雪，只身来到南疆。
如今再次听到蛊族的消息，步小天忍不住心底一颤。
或许天机子所说的能解开他心底疑惑的地方就在这神秘的蛊族！
当下步小天心里就有了决定，也是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头绪，只能去蛊族试一试了。
步小天将茶钱放在桌上，起身向着楼下走去，径直去往那两个提到蛊族消息的男子所坐的座位。
两人都有不俗的修为，步小天刚一靠近，两人察觉到了，停下了交谈，转头看向步小天。
步小天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请问两位道友，可否告知在下一些关于蛊族的消息？”
听到步小天的问题，两人却并没有说话，反而有些防备地打量着步小天。
虽然他们之前交谈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但能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听请他们交谈的内容，留意到只是被他们简单带过的蛊族，说明眼前这人很可能一开始就在注意着他们。
步小天看到了两人眼底隐隐的防备，拿出一枚玉剑，说道：
“在下玉虚门弟子步云天，有要事前往蛊族，还请两位道友帮个忙。”
见到玉虚门特有的玉剑，两人眼底的防备消散了不少，玉虚门作为正道巨擘，在他们这些散修眼里确实是有着特殊的地位。
其中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大汉开口说道：
“原来是玉虚门的道友，失敬，道友想去蛊族？”
步小天点了点头：
“没错。”
大汉上下打量了步小天一眼，看出他虽然满头白发但年纪不大，忍不住劝说道：
“道友，如今十万大山可不太平静，虽然你是玉虚门的弟子，但如此年纪想必修为也不会太高，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冒险了。”
步小天微微颔首，道：
“多谢这位大哥，但我去蛊族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大汉看步小天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也不再劝说，本就是萍水相逢，也就是看在同为正道才好意劝说几句，对方不听他也没必要再多说，于是将自己在十万大山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自四大妖尊消失后，十万大山之中的妖族失去了头领，剩下的妖族谁也不服谁，混乱了数百年，直到百年前出现了五只大妖，将一盘散沙的妖族重新聚拢，被称为五大妖王，分别是鬼蝠、天蝎、蝰蛇、黑虎。
五大妖王实力虽有强弱，但差距并不大，谁也没办法压制其余四位妖王，于是五大妖王画地而治，互相制衡，也算是终结了妖族持续数百年的乱象。
其中灵鹿王是实力最强的，却也是性子最为温和的，对人族并没有太过仇视，他手下的小妖也差不多都是些野牛、野象、野羊之类的食草兽类修炼成精，不像猛兽修成的妖怪那般好斗嗜血。
蛊族便生活在灵鹿王领地的边缘，因为掌握蛊术足以自保，也算是与那些妖族相安无事。
然而数年之前，五大妖王不知何故竟一同消失了。
一开始还好，五大妖王虽然不在了，但余威犹在，手下的小妖也都不敢造次，可是时间一长，五大妖王再也没有现身过，有些性子野的妖族就不再遵守五大妖王之间的默契，开始互相攻伐。
灵鹿王手下的妖族因为种族的原因，更是被其他妖族共同针对，蛊族也是受了牵连，再加上妖族与人族之间的仇恨，这段时间也损失不小，要不是族中有几位强大的蛊师，恐怕早就被灭族了。
所以我还是要劝你一句，除非你修为强到不惧十万大山内无数妖族的围攻，否则就不要去送死了。”
卷四 第三章 援手
步小天听着大汉的话，对他最后的劝诫不为所动，而是问道：
“还请大哥告诉我蛊族所在的地方。”
大汉见步小天油盐不进，终于彻底放弃了劝说，面无表情地说道：
“既然你非去不可，那我就告诉你，你出了城门，一直往东南方，会看到一座高山，山顶有一颗巨树，蛊族就在那座山偏南三百里处的一座很大的山谷里，蛊族十分排外，就算是同为人族，你也要防着他们的蛊虫。”
步小天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不再多说，只是抱拳谢道：
“多谢大哥告知，我这里有一枚疗伤的丹药，权当是对大哥告诉我这些消息的谢礼了！”
说完将一个小瓷瓶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了茶楼，向着靠近十万大山的城墙走去。
茶楼里，大汉看着步小天离去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了桌上的玉瓶。
他说的这些其实不算什么秘密，只要有心，在城里很容易就能打听到，所以他不认为对方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而给出什么珍贵的东西，当然他本来也不图这些。
但当他打开瓷瓶，将里面的丹药倒在手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住了。
这竟是一颗上好的疗伤丹药，就算比不得护心丹那样珍贵，但对于他们这些散修来说也是千金难求的。
有了这样一枚丹药，三天之内他便能伤势痊愈！
大汉对面一直没说话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瘦子同样看到了这枚丹药，顿时眼睛都瞪圆了。
早知道有这样的好事，只是告知一些消息就能有这样丰厚的报酬，他怎么会因为步小天偷听了他们的对话就不搭理对方了？
这一刻的瘦子简直是追悔莫及。
大汉瞥见了瘦子的表情，立刻将丹药装回了瓷瓶里，揣进了怀里，似乎生怕瘦子伸手抢走。
“那个，蔡兄，我先回去疗伤了，咱们下次再聚吧！”
瘦子见大汉那防贼似的动作，嫌弃的撇了撇嘴：
“瞅瞅你那小气的样子，我还不至于为了区区一枚丹药就不顾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赶紧滚，看见你就心烦！”
大汉尴尬一笑：
“啊，这个，我先走了哈！”
“滚滚滚！”
半个时辰后，步小天终于来到了滇城南边的城墙下面。
只是在这里他并没有看见城门，只是每隔一段有一道阶梯通往城墙顶上，不时有人顺着台阶走上去。
见状步小天也从最近的阶梯走了上去。
到了城墙顶上，步小天发现城墙上站着一个人，在那人身前还有盼着一捆绳索。
那人同样身怀不俗的修为，似乎是城墙上的守卫。
步小天走上前，问道：
“这位道友，请问这城墙上为何没有城门？”
那人听到步小天的询问，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小兄弟是第一次来南疆吧？”
步小天点了点头：
“正是。”
那人又说道：
“那你不知道这些就不奇怪了，南疆三十六城全都是这样。这三十六座城本就是为了抵御妖族而修建的，有上古大能留下的禁制，无论是人还是妖都不能飞行，妖族要闯进中原只有从城里通过，城门这种东西自然是不存在的。”
那人说着指了指身前的绳索，接着道：
“看到这条绳子了没？想要出城或者进城只能顺着绳子上下。”
步小天这才恍然大悟，谢道：
“多谢兄台告知。”
男子摆了摆手，说道：
“不用客气，许多第一次来南疆的人都会问这些，你是要出城吗？最近十万大山里可不太平啊！”
步小天则是说道：
“多谢大哥提醒，在下心中有数。”
男子见步小天的模样，没再说什么，将绳子一头抓在手了，剩下的部分扔了下去，道：
“下去吧！”
步小天再次道了一声谢后，便抓住绳索滑了下去。
落地之后，绳子便又被男子收了回去。
步小天向前走了几步，便觉得身上一松，没有了限制飞行的禁制。
步小天辨认了一下方向，御剑而起，向着东南方飞去。
一天之后，步小天的身后早已看不见任何城池的踪影，前后左右全是重重山峦和茫茫林海。
在步小天的前方隐隐能看见一座比其他山峰更高的高山，在更靠近一些的时候，便能看到山巅之上生长着一颗十分茂盛的巨树，像是伞盖一般将整个山巅笼罩着。
看清那棵巨树的时候，步小天知道自己快到地方了。
很快，步小天便靠近了那座高山，但他没有飞上山巅。
他能感觉到，在那山巅之上有一道极为隐晦的强大力量，修为不到神虚境根本察觉不到。
步小天来此是为了寻找蛊族，不想节外生枝，便在中途转了方向，绕过了高山，向着南方继续前进。
很快，步小天便隐隐听到阵阵喊杀声。
等到再靠近一些，喊杀声变得更加清晰，其中夹杂着妖兽吼叫的声音。
听到这些声音，步小天心下一紧，立刻向着厮杀声传来的方向飞去。
这里是一片巨大的山谷，四面高山环绕，山谷中修建着大量的木屋，足够数千人生活。
只是原本该是片世外桃源的地方，如今却是一片惨烈。
靠近山谷边缘的木屋倒塌了不少，在废墟之中还能看到许多残破的尸体，其中既有人族的，也有妖族的。
此时还能看到不少妖兽趴伏在尸体上撕咬着血肉，宛如炼狱。
山谷中间，数千穿着粗布麻衣的人聚在一起，被数不清的妖族包围着。
有的妖族已经初具人形，更多的是修为不足以化形、只是体型比寻常野兽大上数倍的妖兽。
在人群外围，数百名气息强大的人族正在与妖族厮杀。
与中原的修行之人不同，这些人的手段各不相同，却没有施展术法时光怪陆离的景象，看上去有些诡异。
有人怒吼一声，身形暴涨到将近两丈，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将妖兽直接砸飞。
有人挥挥手，身前的妖兽便像是中毒一般无声无息地倒下大片。
有人口中唱着诡异的歌谣，附近的妖兽竟如同被蛊惑，转身向着同伴撕咬而去。
……
虽然这些人的手段诡异而强大，但架不住四周妖族太多，甚至连其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几个妖将都还没出手，只是看着那些小妖和妖兽不断消耗眼前这些人的力量，等着最终以逸待劳。
人群中渐渐弥漫出一股绝望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突然从天而降，向着某个方向的妖族横扫而过。
只见剑光所过之处，所有的妖族都没有反应过来，全部被一分为二，只有其中最为强大的妖将反应迅速，勉强逃得性命，但身上也被斩出一道几乎贯穿整个身躯的恐怖伤口。
突然出现的变故使得山谷当中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是一惊。
一时间所有人都仿佛忘记了厮杀，呆呆地看向剑光出现的方向。
只见天空上一道青衣白发手持长剑的身影凭空而立，宛如天神下凡。
来人自然是刚刚赶到的步小天。
几名妖将看着步小天飘然落下的身影，眼中满是凝重。
妖族对危险的感知无比敏锐，而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在他们的感知中散发着极致危险的感觉。
而那些被围攻的人族，看着步小天的背影，脸上却没有援军到来的喜悦，反而满是戒备。
步小天落在地上，手中长剑指向群妖之中那个看上去与人族一般无二，但身材异常高大的妖将。
那妖将原身是一头黑虎，乃是这群妖族中实力最强的存在，但在步小天剑尖遥指的那一瞬间，一股生死危机的感觉竟瞬间涌上心头，令它浑身上下汗毛倒竖。
它此刻很想拔腿就逃，但它能感觉到步小天的气机已经锁定了它，只要它敢逃就绝对难逃一死。
而当它看向另外几个方向的妖将，却发现它们同样察觉到来人的强大，早就偷偷隐藏了自身。
意识到它们不可能会出手帮自己，而它几乎不可能从步小天手中逃掉，黑虎妖将怒吼一声化为原形，竟主动向着步小天冲了上去。
虎族本就是妖族中极为强大的一族，黑虎妖将更是如今虎族中的最强者，早就觉醒了天赋神通，此刻全力扑来，周身风刃环绕，气势极为强悍。
但面对黑虎妖将的全力一击，步小天却是丝毫不慌，手中长剑一挥，一道青光闪过，携带着无匹气势的巨大黑虎甚至还没有冲到步小天身前，便被剑气斩成两半。
步小天的实力再次震撼了所有人和妖。
片刻的寂静之后，慌乱恐惧的吼叫声从妖族中爆发，所有的妖族都开始慌乱的逃窜。
就算是那些灵智初开的妖兽，也不敢靠近步小天半步。
剩下的几个妖将更是不敢暴露丝毫，混在逃跑的群妖中想要趁机溜走。
但步小天早就留意着它们，怎么会就这样放任它们逃走？
泛着玄青色灵光的长剑一分为七，各自奔着那七个自以为隐藏的极好的妖将而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便将其斩杀，包括在步小天第一道剑气下重伤的那个妖将。
自此，围攻山谷的所有妖将全部身死。
妖族失去了头领，更加慌乱，几乎只是片刻时间便全部逃出了山谷，钻入莽莽山林。
斩杀了所有妖将之后，步小天没有选择将那些普通妖族赶尽杀绝，而是收回了长剑转身看向身后的人群。
没了灭族的威胁，人群中渐渐传来骚动之声，所有人都看着步小天，不时交头接耳叽里咕噜的用步小天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什么。
步小天看着这些人并没有因为他的援手表现出热情，反而仍旧对他保持着戒备，不禁想起了之前在滇城茶馆里那大汉告诉他蛊族十分排外的话。
卷四 第四章 旧事
没错，这里就是蛊族所在之地。
为了不引起蛊族的敌视，步小天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他相信，同为人族，就算蛊族排外，也不会对刚刚帮他们渡过危机的自己出手，尤其是在他展现出强大的修为之后。
没有让步小天等太久，面前的人群缓缓向两边退去，一名年迈的蛊族人在另一个蛊族少女的搀扶下，从人群中让出的通路中走了出来，直到距步小天一丈之外才停住了脚步。
没等步小天想好该怎么开口，年迈的蛊族老人先开口了，用的是中原人族的语言：
“外来人，感谢你帮了我们，我是蛊族的族长，你可以叫我尔莫扎拉，这是我的孙女，阿加古依。”
他的或许是因为年龄实在是太大，尔莫扎拉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些许古怪的口音。
搀扶着尔莫扎拉的阿加古依一直好奇的偷偷打量着步小天，她也能听中原人族的语言，闻言对着步小天腼腆一笑，用有些生涩的中原话跟步小天打招呼：
“你好！”
步小天也没有因为自己出手救了他们而倨傲，客气地说道：
“老前辈不必道谢，同为人族，晚辈出手也是应该的。”
说完又忍不住瞟了一眼那些依然戒备着他的蛊族人。
尔莫扎拉虽然年迈，但眼神依旧敏锐，虽然步小天的动作很隐晦，但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只听他说道：
“请原谅我这些族人的态度，实在是之前他们被中原蜀州的一些人害苦了。”
“哦？这又是怎么回事？”
步小天闻言有些好奇。
步小天也是在莫璃为他挡下火龙，同生蛊发作之后才知道莫璃来过南疆，在那之前莫璃从来没跟他说起过蛊族的事，所以他对蛊族的事知之甚少。
尔莫扎拉没有回答步小天的问题，而是小声地对着阿加古依说了些什么，阿加古依听完后又偷偷看了一眼步小天，便小跑着向着寨子中心去了。
等阿加古依离开了，尔莫扎拉才对步小天说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还请你跟我到家里休息，我们边走边说把。”
步小天没有意见，见尔莫扎拉已经转身步履蹒跚地向着阿加古依离开的方向走去，也紧赶两步扶住了他，跟他一起前行，一边听着他讲述蛊族的过去。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尔莫扎拉见周围的族人还围在这里，用蛊族话喊了几句，周围的人这才散开，但还是有几个中年面貌的蛊族一直跟在两人身后没有离开。
尔莫扎拉也不在意，只是一边走一边继续缓缓讲述着蛊族的历史。
老人讲述内容跟步小天在滇城了解的差不多，只是多了许多步小天不知道的细节。
比如当年妖族被赶进十万大山之后，蛊族其实也想着离开这里重新回归人族，但当时的人族对妖族的仇恨非常浓烈，认为他们能在十万大山中存续下来，必定是背叛了人族，不愿意接纳他们。
又比如其实无数年来曾有不少人族来过蛊族，有些人是寻找宝物的探险者，有些人则是觊觎他们的蛊术，前者虽然念在同族之情不曾伤害他们，但也没有表现出亲近的态度，而后者则大多数都采用了欺骗、胁迫的方式想要让他们交出蛊术的秘密。
而蛊族能在十万大山中延续至今，自然也有自保的手段，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大都成为了蛊虫的养料。
但十余年前，西蜀唐家三公子唐文豹潜入十万大山，假意与蛊族少族长交好，许诺帮助蛊族回归中原想要骗取蛊术修炼方法。
尔莫扎拉看出了唐文豹心思不纯，并未同意，警告他离开蛊族。
却不想唐文豹并不死心，诱骗不成，竟设计绑架了少族长，逼着尔莫扎拉交出蛊术。
然而蛊术是蛊族在这十万大山的立身之本，若是外传落到了敌人手里恐怕会给鼓足带来灭顶之灾。
为了族群，尔莫扎拉没有就范。
没想到唐文豹恼羞成怒，竟然当着他的面残杀了少族长！
尔莫扎拉眼见自己的儿子惨死在自己的面前，悲愤交加，当即跟唐文豹交上了手。
这一动手他才发现原来唐文豹之前一直在隐藏实力，本身居然是炼神境的高手，实力与尔莫扎拉不相上下。
不得已之下，尔莫扎拉动用了族内唯一的王蛊，终于将唐文豹杀死。
但王蛊也因此陷入了沉睡。
也正是因为没有了王蛊的震慑，他们才会被妖族逼到几近灭族。
听完尔莫扎拉的话，步小天这才明白那些蛊族人为什么会对他这么防备。
等到尔莫扎拉说完一切，他们已经来到了寨子中心的一座木屋前。
这里就是尔莫扎拉的住所。
让步小天有些惊讶的是，这座木屋看上去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完全不像是一族之长居住的地方。
屋里，阿加古依已经准备好了茶水，正在门口等着他们。
看到两人，阿加古依眼睛一亮，赶紧跑过来搀扶尔莫扎拉，将他们引进了屋子。
后面跟着的几人并没有进屋，而是守在屋外，看上去只要屋内有动静就立刻会冲进去。
阿加古依先给步小天和尔莫扎拉倒了两杯茶，又给屋外守着的人送上了茶水。
她似乎很得族人的喜欢，在她送茶水的时候，那些人都微笑着跟她说了些什么，逗得她满脸羞涩，匆匆跑回了屋内。
尔莫扎拉看着躲起来的阿加古依，脸上满是慈爱，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阿加古依是个苦命的孩子，阿娘在她出生后就没了，阿爹也在她很小的时候死了，族里人知道她阿爹是怎么死的，所以对她都很宠爱。
她一直很向往外面的世界，但我不敢让她离开夷族，前些年从外面来了个小姑娘，跟她成了好朋友，跟她说了很多外面的事。
那小姑娘是为了求一对同生蛊，但是族里有规矩，外人想要得到蛊虫就必须闯过万蛊窟。
而万蛊窟当中有无数蛊虫，不是我们的族人一旦进去就会遭到无数蛊虫噬咬。
当阿加古依知道这些的时候，还哀求了我好一阵，想让我破例。
但是没想到那小姑娘竟然真的去了万蛊窟，虽然遍体鳞伤，还中了很深的蛊毒，她但终究是活着出来了。
后来我为她祛除了蛊毒，她也如愿得到了同生蛊，在那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阿加古依为此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说着这些，尔莫扎拉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步小天身上，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意：
“那个小姑娘，名字叫莫璃。”
步小天在听到同生蛊的时候就知道尔莫扎拉口中的小姑娘是莫璃，当他得知莫璃为了得到同生蛊竟然受了这么大得罪，心里像是针扎一般的疼痛。
在听到尔莫扎拉说到莫璃名字的时候，他甚至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
难怪当初在黑炎殿外再次见到莫璃的时候，步小天总是隐隐感觉到她有些虚弱，此时想来分明就是因为在蛊族受的伤没有痊愈！
就在步小天沉浸在自己的心事当中的时候，尔莫扎拉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上有同生蛊的气息，这也是我不像其他族人那样防备你的原因，值得那样一个小姑娘拼了命去救的，想来也一定是值得信任的。”
尔莫扎拉说完这些之后便没再继续说话，只是用他那双饱经沧桑、似乎已经看看遍了世间冷暖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面露怀念以及痛苦之色的步小天。
许久之后，步小天才双目泛红的看向尔莫扎拉，用他那有些干涩的声音问道：
“前辈，同生蛊…可以逆转么？”
尔莫扎拉听到步小天的问题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回答道：
“若是子母蛊虫都还活着，说明两人都没有遭遇生死危机，虽然子蛊同样会通过与母蛊之间的联系将宿主的元气转移到母蛊宿主的身体里，但只要用一些特殊的方法把两只蛊虫引出来，这蛊自然就解了。
但若是子蛊宿主或者母蛊宿主身死，子蛊都会在最短时间内吞噬掉宿主体内的元气，如果子蛊和母蛊的宿主接触到，子蛊会立刻钻进母蛊宿主体内，释放出它吞噬的元气，一旦生效便再无逆转之法。”
虽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但步小天并不气馁。
这些年来他拜访过无数奇人异士，经历过太多次类似的情景，要是会轻易放弃的话他早就放弃了。
在蛮族王庭，鬼灵族大祭司的话虽然对他打击很大，但同样给了他启发，在逆转从《魂典》中领悟的噬魂大法，利用自己的元神将莫璃的三魂修补完整之后，他相信，只要他能再找到方法重新凝聚起莫璃的七魄，必定能够唤醒她！
虽然在尔莫扎拉口中，同生蛊不可逆转，不能将自己体内属于莫璃的元气还给她，从而唤醒她身体的生机，但步小天相信这世上一定有其他方法可以做到，只是蛊族一直在十万大山里生活，不知道这样的方法而已。
尔莫扎拉毕竟是活了近百年的人，对人心看得很透，一看步小天眼里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的，尔莫扎拉看上去垂垂老矣，实际上只有九十多岁。
换成中原的修行之人，就算是只有御物境，也能拥有相当于常人两三倍的寿元。
但蛊族之人不一样，他们靠蛊术操控蛊虫，能够轻易获得强大的力量，他们的强弱不在自身，而是取决于蛊虫的强弱。
尔莫扎拉能够杀死炼神境的唐文豹，依靠的正是上一辈传下来的饲养了几十年的王蛊，若是失去了蛊虫，他也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罢了。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的力量得来的太过容易，他们也要付出一些代价，蛊虫赋予了他们强大的力量，却不能延长他们的寿命。
卷四 第五章 王蛊
而且蛊族因为长时间生活在十万大山之中，体质逐渐变得与中原人不同，无法修行任何心法。
这也导致了他们无法通过修行来获得悠久的寿命。
这似乎是天地的规则，不可能轻易被打破。
但还是那句话，凡事总有例外。
也不是所有蛊族人都是如此，在漫长的时间里，蛊族偶尔会出现一两个与众不同的人，他们不但可以操控蛊虫，还能修行心法。
同时修行蛊术和心法，使他们不但拥有悠久的生命，还能使用蛊虫的力量。
每当这样的人出现，便立刻会被蛊族奉为圣子圣女。
圣子圣女一旦成长起来，就算是妖族也不敢轻易招惹，如果不是蛊族人口不多，只怕能够扫平十万大山当中的妖族。
说回尔莫扎拉的木屋。
步小天在得知同生蛊不可逆转之后，便没有了继续呆在这里的心思。
如今围攻蛊族的七位妖将头领已死，短时间内妖族应该不敢再来了，至于以后，还是要靠蛊族自己。
步小天毕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没办法永远保护他们。
在步小天表明离意之后，尔莫扎拉却请求道：
“云天真人，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
步小天没有拒绝，如果不是同生蛊，或许他早就已经因为本源耗尽而死了，他正色道：
“前辈请说！”
“老朽体内的王蛊因为当年的一战元气大伤，沉睡只是好听点的说法，老朽能感觉到它在慢慢死去。
原本每一代王蛊在死前都会产下一只继承自己力量的幼蛊，只要等幼蛊自然成长，在万蛊窟内吞食足够多的蛊虫，一年之内就会成为新的王蛊。
但是这只王蛊已经没有能力产下幼蛊了，而且王蛊不可能同时存在两只，只有等旧的王蛊死去，才会有新的王蛊诞生。
没有继承旧王蛊的力量，想要重新培养一只王蛊，最少要五十年，十万大山现在已经开始变得混乱，没有王蛊，恐怕我们很难撑过这几十年。
所以老朽有个不情之请，真人能不能给老朽一滴精血，强大的修行者精血对蛊虫来说是大补之物，而且你体内有同生蛊残留的力量，只要你的一滴精血或许就能激发王蛊的潜力，让它能产下幼蛊。”
听完尔莫扎拉的话，步小天犹豫了。
对于修行之人来说，精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精血融合了他们的一丝精气神，有些邪道秘法就是通过他人的精血来掌控别人的生死。
但步小天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一来他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同生蛊，蛊族也算间接对他有活命之恩，二来反正他也没多久好活了，现在他对生死已经看得很淡，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有找到救治莫璃的方法。
而且对于修行了《魂典》的步小天来说，通过神魂的波动能够轻易分辨一个人是不是再说换，到了他如今这个境界几乎没有人能骗过他，他感觉到尔莫扎拉说的是真话，也相信尔莫扎拉不会害他。
于是片刻之后，步小天从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装在一个空瓷瓶里交给了尔莫扎拉。
做完一切，步小天没有再多留，直接御剑离开了蛊族所在的山谷。
步小天离开之后，守在屋外的几个蛊族人见老族长平安无事，也都放心的离开了。
木屋中，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尔莫扎拉从怀里掏出一柄锋利的刀子，脱下上衣，狠狠地将刀子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一直躲在后面偷看的阿加古依见状惊叫一声，飞快地跑到了尔莫扎拉身边想要阻止他，但看着尔莫扎拉满是鲜血的干瘦胸膛，又变得手足无措。
尔莫扎拉面色苍白无比，但眼神却异常的明亮。
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孙女，微笑着用蛊族语言温柔地说着什么，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伤口传来的疼痛。
一边说着，一边将扎进胸口的刀子拔出，把手指伸进伤口里似乎在摸索着什么，等他取出满是鲜血的手指，只见两根手指捏着一只米粒大小的虫子。
尔莫扎拉用另一只手拿起装着步小天精血的瓷瓶，将虫子扔了进去。
在接触到瓶底精血的瞬间，原本如同死物一般一动不动虫子竟立刻活了过来，主动沉入了血液之中。
不过片刻，瓶中的血液便被活过来的王蛊全部吸食，而王蛊的身体也因此涨大了数倍。
吸食完所有的血液之后，王蛊的身体便开始如同呼吸一般有规律的膨胀收缩，并散发出阵阵白光。
很快，王蛊身上的白光便暗淡下来，像是耗尽了全部力量，再次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尔莫扎拉说话的声音终于停下，明亮的眼神也在一瞬间暗淡下来。
阿加古依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震惊到了，甚至已经忘记了哭泣，等他发现自己的祖父很久没说话，看向尔莫扎拉的时候，才发现尔莫扎拉早就已经彻底死去。
阿加古依带着哭腔的尖叫声吸引了附近几座木屋的族人，他们一进门就看见尔莫扎拉浑身是血，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气息。
有几个性子冲动的蛊族人愤怒的吼了几句什么，似乎是认为步小天杀死了尔莫扎拉，转身就要去追步小天，其他人也都是满脸愤怒。
直到阿加古依解释了刚才的一切，他们才平静下来，脸上的愤怒被悲伤取代。
后来，在族人的帮助下，阿加古依将尔莫扎拉葬下。
等到丧事结束，阿加古依带着那只装着王蛊的瓷瓶，拒绝了族人的护送，独自走进了存在于蛊族山谷深处无数年的万蛊窟。
当然这都是后话，不再多说。
且说步小天这边，离开了蛊族所在的山谷，步小天感到一阵茫然。
当他在滇城听到蛊族的消息的时候，他本来以为天机子所说的能够解开他所有疑惑的地方就是蛊族。
但现在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至少他的猜测不全对，虽然他在蛊族知道了不少事情，知道了同生蛊的由来，但他还是有很多疑惑并没有找到答案。
就在这时，步小天隐隐察觉到天地间出现了一丝异动，而异动的源头似乎就在西南方很远的地方。
步小天心中一动，立刻御剑向着西南方飞去。
三天之后，步小天已经进入了十万大山最深处。
在这里千丈的高山比比皆是，这里的树木也格外高大，甚至还有不少百丈高的巨树。
让步小天有些奇怪的是，一路上步小天并没有遇到多少妖族，越是靠近这里妖族就越少，似乎这里有什么东西让妖族不敢靠近。
此时步小天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异动的源头就在前方，而在这方圆千里之内步小天没有发现任何妖族的踪迹。
在靠近了一定范围后，似乎跨过了某个界限，步小天感受到原本十分微弱的天地的异动突然变得无比剧烈狂暴，眼前的景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无形无质的天地元气竟像是有了实质，山石树木被搅得粉碎，大地也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前方的大山甚至只剩下了半截。
而在异变的最中心就在一座断山的后面，在那里存在着五道冲天的妖气以及一道掺杂着佛力、道法以及妖气的气息。
这一刻，步小天突然有所明悟，这里似乎存在了一个巨大的天然阵法，几乎将这里与外界完全隔绝。
那五道不弱于神虚境的妖气，很有可能就是消失已久的五大妖王。
如果不是天地异动过于强烈，甚至扰动了天地大道，加上步小天已经隐隐触摸到了天道的门槛，恐怕根本发现不了这里。
任谁也想不到，消失数年的五大妖王竟会齐聚在此。
至于那道混杂了佛、道、妖的复杂气息，在步小天的感知中竟然有种不可匹敌的感觉！
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自从在天机子的指点下有所顿悟后，步小天的境界已经愈发逼近天地规则的极限，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存在于天地间那种无形的桎梏。
这样强大的存在几乎不可能存在于世间才对！
但紧接着步小天便想起了一个例外。
血公子。
祂的本质乃是上古魔神，诞生于天地之初，即便被天地桎梏所影响，依然能够爆发出远超世间极限的力量，这也是当初在天灵山下祂能以一己之力抗衡三大门派镇山大阵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主要原因。
在意识到那道气息的主人很有可能是跟血公子同样的存在之后，步小天不由得小心谨慎起来。
他没有贸然从天上直接飞过去，而是在远处落下，借助青云袍隐匿了身形和气息，悄悄靠近。
狂暴的天地异变的掩盖之下，步小天的靠近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他看清了异动源头之处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心头一跳，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在山脚下的地面上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五道身影站在地洞的五个方位，看他们的外形虽然与人族相近，但都保留了一些明显的妖族特征。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脖子上却长着一颗硕大的黑色虎头。
一个气质阴仄的男子双手与腰背间生着一对蝠翼。
一个身下眸生竖瞳的男子身下并非双腿，取而代之的一条灰色的蛇尾。
一个面相绝美妖娆的女子，身后却生着一条褐色的蝎子尾巴，尾尖的毒钩泛着森冷的寒光。
最后一个是个面容俊朗的男子，头上生着一对犹如玉质的鹿角。
看到他们的时候，步小天之前的猜测便得到了证实。
他们正是如今妖族之中最为强大的五大妖王，黑虎王、鬼蝠王、蝰蛇王、天蝎王以及灵鹿王。
就算是在这里真的见到了五大妖王也不能让步小天如此震惊，真正惊到他的是那道盘坐在地洞正上方的身影。
赫然正是他曾经在天灵山玉佛寺见过一面的灵明妖尊！
而他之前远远感受到的那道混杂了佛、道、妖的气息正是源自灵明妖尊！
卷四 第六章 断剑
当初在玉佛寺，灵明妖尊化作一位扫地的老僧，看上去平平无奇，还是在见到乐天手中的玉桃后才显露真身。
当时步小天修为境界远不如现在，只是感觉到灵明妖尊实力强大，但并没有太明确的认知。
如今步小天修为已至神虚，在整个世间也算得上有数的高手了，但灵明妖尊给他的感觉却像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此时灵明妖尊如同在天灵山现身时一般，身着宝甲，看上去威风凛凛。
五大妖王将自身的妖力不断注入灵明妖尊的体内，也是他身上妖气的来源。
至于另外两股佛、道的气息，则是源自灵明妖尊自身。
一根通体乌黑、镌刻着一条盘龙的棍子竖在灵明妖尊身下，在灵明妖尊及五大妖王的加持下，棍子上下两端分别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卍”字以及一张黑白二色的太极八卦图，棍身也泛着阵阵乌光。
看上去他们是在镇压着地洞中的什么东西。
能让一位妖尊和五大妖王全力镇压，恐怕地洞中的存在也并不简单。
事实也正是如此，哪怕在灵明妖尊和五大妖王的合力镇压下，地洞中的存在反抗的依旧十分激烈。
也正是这样的对抗，才导致这一片地方的天地之力一片混乱，甚至透过大阵而被步小天感知到。
在步小天的感知下，灵明妖尊和五大妖王似乎是因为长时间维持镇压的力量，他们的力量虽依旧强大，但却在以一种几乎不可察觉的速度缓慢减弱。
就在步小天不想惊动他们打算悄悄远离的时候，灵明妖尊突然看向他所在的方向，说道：
“小朋友，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隐藏在暗处的步小天听到这话心里一惊。
以他的修为和青云袍这件异宝的神奇，再加上此地天地之力一片混乱，灵明妖尊居然还能在全力镇压地洞中的存在时察觉到他的靠近，这让他对灵明妖尊的恐怖实力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既然被发现了，步小天也不再隐藏自身，撤去了自身的隐匿，缓缓从藏身之地走了出来。
在灵明妖尊开口的时候，五大妖王心里同样十分震惊，居然有人在他们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靠得这么近，来人的修为至少也是跟他们同一层次甚至更高。
灵明妖尊看着现出身形的步小天，恍然道：
“原来是你啊，不过数年不见，没想到你竟修到了这般境界！”
步小天没想到当初只是匆匆一瞥，甚至没有任何交流，灵明妖尊竟还记得自己，做了个道揖，带着一丝恭敬道：
“晚辈见过妖尊，想不到妖尊还记得晚辈！”
灵明妖尊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
“你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息，本座在天灵山就感觉到了，只是当时没来得及仔细查探，但也不至于只过了短短数年就忘了。”
说着，灵明妖尊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此处乃是上古妖神封印之地，数年前封印减弱，正好被本座感知到，这才召来他们五个合力想要加强封印的力量。
只是这封印似乎是上古神圣所设，哪怕我们六个全力出手也只能延缓封印消散，不能将其复原。
如今我等消耗了数年，更是力有不逮，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还请小朋友助我等一臂之力。”
步小天并没有立刻答应帮忙，而是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里封印的既是上古妖神，同属妖族，你们应该帮祂脱困才是，怎么又要继续封印祂？”
灵明妖尊似乎早就知道步小天会这么问，脸上并无其他神色，解释道：
“上古妖神诞生于天地最初，是妖族始祖，但祂当初欲要吞噬炼化众生，以此增强实力来炼化这片天地，所以才会被神圣封印在此。
一旦祂脱困，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吞噬十万大山之中的所有生灵来恢复自身实力，到时候十万大山将迎来浩劫。
所以祂虽然是妖族始祖，却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而且等他恢复实力，必然是要继续当年的计划，就算是中原人族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听完这些，步小天心下已然有了决断。
这些年他经历了很多事，也知晓了不少上古秘辛，知道灵明妖尊所言非虚，更何况已经发生了血公子的事，所以他对灵明妖尊的话并没有多少怀疑。
于是步小天正色道：
“还请前辈告诉晚辈该怎么做！”
灵明妖尊对步小天的决定非常满意，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妖神被封印了无数年，实力已经衰弱了九成，此时更是一心突破封印。
若是你能在出其不意之下使祂受创，就能为我们争取到片刻时间，到时本座会全力施展神通暂时稳固封印，至少还能将祂封住一段时日，虽然不能彻底解决妖神，但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步小天点头道：
“好！”
说着便拔出身后长剑开始蓄力，准备动手。
但灵明妖尊却阻止了他：
“现在还不是时候，本座能感觉到你体内有一道十分强大的剑意，但你的领悟还是有所欠缺，接下来你要先将剑意领悟到以万物为剑的极致，再将天地之力融入其中，到时候本座会放开一个缺口，你要斩出融合天地之力的至强一剑。”
步小天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灵明妖尊说得不错，他的剑道修为虽然在南海就已经达到了以万物为剑的境界，但这些年进步不大，一是因为长期奔波寻找救治莫璃的方法，二来也是因为剑道修行极为艰难，到了他这个境界，除非再次遇到南海之中那样的机缘，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有太大的提升。
就在步小天思索着该怎么提升对剑意的领悟之时，灵明妖尊突然抛出一物飞向了他这边。
步小天下意识伸手接住，紧接着便感到一股熟悉的感觉，等他看清了手里的东西，发现那竟是一个被像是铁锈一般的东西层层包裹住的东西，而那股熟悉的感觉正是跟当初在海底残片中同源的剑意。
他立刻在随身的包袱里翻出了两块看不出模样的残片，一块是在南海领悟剑意时捡到的，另一块则是之前在滇城从仓灵那里换来的。
灵明妖尊也看到了步小天的动作，也看到了他拿出的两块残片，忍不住道：
“你果然是有大机缘在身，现在你将自身的剑意注入这三块碎片里，对了，你先往后退一些再开始。”
步小天也察觉到了在三块残片聚在一起时，体内剑意变得有些躁动，立刻向后退了数十丈，将剑意注入三块残片之中。
随着步小天剑意的注入，三块残片顿时有了反应。
只见残片上的包裹的东西缓缓脱落，片刻之后便露出了原本的模样，竟是两截断裂的剑身以及一个剑身断裂的剑柄。
随后两截剑身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断口缓缓靠拢，并且其中一端连在了剑柄的茬口之上。
不多时，步小天身前出现了一柄断剑，看其长度应该只差一段剑尖就能彻底恢复原状。
在断剑出现的一刻，一股冲天的剑意从断剑之内爆发出来，甚至在步小天周围十丈之内形成了一方剑域，甚至连四周混乱的天地之力都被剑域隔绝。
这方剑域的面积虽然远不如当初步小天在海底遇到的那片区域广阔，但是其中的剑意却比之精纯了数十倍！
这断剑损坏之前绝对是一剑惊天动地的宝物！
而步小天则是因为早就领悟出了同源的剑意，所以周围的剑意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此时不用任何人提醒，步小天立刻盘膝坐下，开始领悟断剑之中的剑意。
从步小天现身到现在，除了灵明妖尊之外，五大妖王都没有开口，似乎维持封印已经耗尽了他们全部的精神，根本不像灵明妖尊一般还能开口说话。
只有长着一颗黑色虎头的黑虎妖王看向步小天的眼神不时露出愤怒以及一丝隐晦的杀意，或许是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封印和步小天身上，没有注意到黑虎妖尊那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
步小天开始沉下心来领悟剑意之后，这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妖神的力量和灵明妖尊等人合力封印的力量对抗的波动一直在扰乱着周围的天地之力。
渐渐地，步小天身上的剑意越来越凝练、越来越精纯，甚至连周围剑域中的剑意都在被缓慢地同化。
灵明妖尊虽然在全力维持封印，却也一直暗自关注着步小天的变化，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心底也不禁为步小天的悟性感到惊讶。
按照他的设想，步小天要彻底完成剑意的领悟至少也要数十天，但就目前看来，他大大低估了步小天的悟性。
七日之后，步小天周围的剑意已经彻底被他自身的剑意所同化，在最后一丝剑意被同化的同时，步小天倏然睁开了双眼。
此时，步小天的眼中似乎同样蕴含了可以斩断一切的强大剑意。
就是在这一刻，灵明妖尊大喝一声：
“就是现在！”
步小天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拔出身后的长剑，没有任何犹豫，一剑刺向灵明妖尊在封印之上放开的那一道小小的缺口。
步小天的这一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惊天动地，看上去似乎平平无奇，甚至连一丝多余的剑气都没有。
但灵明妖尊却感受到了不同，步小天长剑刺出的一刻，分明引动了天地之力！
五大妖王境界不及灵明妖尊，感知到的不如他具体，但却从步小天这一剑上感受到了极致的危险。
他们能感觉到，若是这一剑刺向的是他们，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步小天这一剑看上去不快，但只是一瞬便跨过了数十丈的距离，刺中了灵明妖尊放出的缺口。
这一刻，步小天长剑上内敛的剑意终于爆发，携带着天地之力一股脑得冲进了封印之中。
“吼——”
地洞里传来了一声夹杂着愤怒和痛苦的吼叫声，随后抵抗封印的力量骤然减弱了数成。
卷四 第七章 冲突
虽然只是片刻，但灵明妖尊早就等着这一刻。
他抓住机会，手中法诀变换，转眼间便掐出数十道法诀，体内佛、道、妖三股极致强悍的力量爆发。
只见原本附在盘龙混铁棍两头“卍”字符印和太极八卦图在妖力的牵引下迅速融合，并散发出刺目的金光，眨眼间“卍”字符印和所有的妖力全部消失不见，在灵明妖尊的身下只剩下了一张覆盖整个地洞口的太极八卦阵图。
若是仔细去看，便能发现在太极图阴阳双鱼的鱼眼之内赫然各有一个金色的“卍”字符印缓缓旋转，而那消失不见的妖力则蕴藏在八卦图的每一道卦象之中。
“封！”
随着灵明妖尊大喝一声，太极八卦阵图便牢牢地封在了洞口之上，并缓缓旋转起来。
封印乍成，地洞内上古妖神的气息便被全部封禁在内，任凭反应过来的妖神如何撞击，封印都没有丝毫被撼动的迹象。
就在大家都因为封印住了妖神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道黑光携带着无比强大的妖力狠狠砸向步小天。
正是黑虎妖王的全力一击！
黑虎妖王这一招偷袭来得毫无预兆，步小天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当即便被狠狠打飞出去。
“黑虎，你干什么？！”
灵鹿王见状立刻拦住了还要对步小天出手的黑虎妖王，厉声质问道。
这一刻，一直温润如玉的灵鹿王看向黑虎妖王的眼神竟带着几分前所未有的冰冷之色。
其他妖王也很是不解地看着黑虎妖王。
虽然人族与妖族是死敌，但步小天刚刚才出手帮助他们封印了上古妖神，现在出手对付步小天显然有些恩将仇报。
金光一闪，灵明妖尊便将被打飞的步小天带了回来，用自己的法力帮他稳住伤势，同时看向黑虎妖王：
“黑虎，你为何要偷袭他？”
黑虎妖王此刻却是丝毫不惧，看着步小天的眼神满是恨意：
“他身上有我弟弟的伥魂气息，我弟弟一定是死在他手上了！”
步小天的伤势已经被灵明妖尊稳住，看着黑虎妖尊道：
“你弟弟是个黑虎妖将？”
“没错！”
听到黑虎妖王确认，步小天点了点头，承认道：
“没错，我之前在蛊族的确杀了几个妖将，其中便有一头黑虎。不过我也并非无端杀了他，当时七名妖将率众妖围攻蛊族，所以我便杀了他们，你若想要报仇只管来便是！”
说完步小天站起身，长剑指向黑虎妖王。
虽然步小天此时因为黑虎妖王的偷袭身受重伤，但在他长剑抬起的那一刻，无尽的剑意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就连四周的一草一木仿佛都变成了一柄柄利剑，指向黑虎妖王。
锐利的气势甚至逼得黑虎妖王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黑虎妖王能感觉到步小天的强大，但在血仇面前他不想退缩，正要冲上去跟步小天决一死战，灵鹿王却再次拦在了他的身前：
“蛊族并不在你黑虎的地盘，你弟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黑虎再次被灵鹿王拦下，看上去虽然十分恼怒，但却停下了前冲的动作：
“我怎么知道？这几年我们一块儿在这寸步未离，难道我还能偷偷传信出去不成？”
灵鹿王自然知道这些，环顾了四大妖王一圈，见他们在听到步小天的话之后都蠢蠢欲动，便沉声道：
“蛊族一直生活在我的地盘，刚刚这位小友却说有七个妖将带着妖族围攻蛊族，我需要你们一个解释！”
身姿妖娆的天蝎王闻言，妖媚的脸上却露出一抹冷笑，讥讽道：
“灵鹿，你跟你手下的妖族放任人族在你的地盘上生活，可还记得当初我们妖族是怎么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的？
你以为你护住了身后的那个人族，就能感动那个人族女子，跟她在一起吗？
你别忘了，你是妖，就算你再怎么向着人族，在他们的眼里你永远都是妖！
我们手下的妖族只是替你做了你本该做的事情而已，你居然还想跟我们要个什么狗屁解释！
可笑之极！”
灵鹿王听着天蝎王的话，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我等当初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做下约定，不准在此期间互相攻伐，如今你等分明是违背了约定，若你们执意要要动手，今日咱们便手底下见真章！百年之前的账也该算一算了！”
说着便抬手召出一柄玄铁折扇，运起妖力，只要四大妖王动手他便会毫不客气的还击。
就在场中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的时候，灵明妖尊的声音突然响起：
“够了，当年本座归来之时便告诉过你们大劫将至，让你们各自约束部众减少内耗，在大劫之前保存实力，你们也都答应了，如今这般是不把本座放在眼里了吗？”
随着灵明妖尊开口，一股如大山一般沉重的威压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众妖王顿时面色一变，拼尽全力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压得跪下，这一刻他们再次意识到了自己跟千年前四大妖尊之一的灵明妖尊之间的差距。
虽然顶着灵明妖尊的威压，几大妖王都无力开口，但除了灵鹿王之外的四大妖王并不服气。
千年之前他们还都是小妖，也曾跟着四大妖尊冲出十万大山，但在他们即将占领中原的时候，四大妖尊齐齐消失不见，导致人族局势逆转，妖族损失惨重，他们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回十万大山。
所以此时虽然碍于灵明妖尊实力强大不敢反抗，但要他们就此心服却是不可能的。
至于之前虽然听从灵明妖尊来此维持封印也只是为了妖族，此时封印已成，自然便有了各自的心思。
灵明妖尊看出了几个妖王的想法，他自觉对不起妖族，所以之前并没有自持妖尊的身份强行对他们下令。
但他在步小天身上看出了很多不寻常的东西，知道不能让他们在此跟步小天起冲突，只好压住了五大妖王，见五大妖王没了动手的意思，灵明妖尊这才散去了威压，说道：
“这次的封印虽然集合了我们全部的力量，也只能多持续两年而已，两年之后封印消散，便是灾劫到来之时，还是把力气留着，等妖神出世之时多为妖族出一份力吧！”
随后又看向步小天，说道：
“小朋友，今日你帮我们封印了妖神，我便保你一命，但你毕竟杀了七个妖将，他们几个若是日后寻仇，还望你能放过他们一条生路。”
步小天没有全盘答应，只是说到：
“若他们不做出危害人族之事，我自不会滥杀无辜。”
灵明妖尊点了点头，挥手在周围布下结界隔绝了声音，道：
“好，小朋友，你既如此说了，本座也送你个人情，你本源受损，虽然以某些手段方式延寿了十余年，但如今寿元也快到了尽头，想必你这些年也尝试过很多方式去弥补损失的本源了。”
步小天闻言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灵明妖尊见步小天这幅看淡生死的模样，心底微微赞叹，又接着说道：
“但其实真正方法早就已经存在于你的体内了，难道你就没有奇怪过，明明你已经本源受损，但这些年修行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吗？”
灵明妖尊这么一说，倒是令步小天有些疑惑了。
他之前以为自己在本源受损的情况下还能正产修行，是因为道家修行更注重感悟天地大道，修行《魂典》如此顺利则是因为他本来境界就不低，而且有《天经》与《魂典》相辅相成，但听灵明妖尊这么一说，似乎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在步小天面露沉思之色的时候，灵明妖尊再次开口了：
“你丹田里那个东西你应该没有仔细研究过吧？虽然现在看似你和它已经融为一体，但这只是表象，等到你什么时候真的将它炼化，你现在面临的困境便算不得什么了。”
听完灵明妖尊的话，步小天心中一动，他的丹田里确实是有个东西，那便是司徒雪在他年幼时便炼化进他体内的苍龙珠！
如果不是苍龙珠，恐怕他早就死在那一伙匪徒的箭下，也正是有苍龙珠的帮助，他才能打通三焦玄关，修行到如今的境界。
现在灵明妖尊突然说起这个，只怕他这些年在本源受损的情况下还能在修行一途没有任何阻碍，恐怕也跟苍龙珠的存在脱不了干系。
只是这些年苍龙珠一直静静地待在它的体内，存在感极低，导致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灵明妖尊却能一眼看穿这些，只能说不愧是活了超过千年的老怪物，见识果然不是他能比拟的。
想到这里，步小天心里一动，看向灵明妖尊，问道：
“妖尊，不知可曾听过地根、或者息壤的线索？”
灵明妖尊听到步小天提起息壤，有些诧异：
“你要找息壤？”
步小天点了点头，向着灵明妖尊行了一礼道：
“晚辈要寻的地根便是生长在息壤之中的灵根，前辈若是有相关线索还请告诉晚辈，晚辈感激不尽！”
灵明妖尊道：
“息壤乃是土之精华，且遇水便会膨胀，灵性流失，可遇不可求，但本座还真的知道有个地方有息壤存在。”
步小天闻言心中一喜，赶忙道：
“还请前辈告知！”
灵明妖尊也没有故意卖关子，目光悠远地说道：
“那个地方，就是昆仑！在昆仑之巅有一天池，天池之上有一洞府，乃是一位上古神圣休憩之所，而息壤便是祂洞府中用来栽种灵树的土壤。”
步小天听到灵明妖尊的话，不由得想到那个传说。
传说上古因神魔大战，致使大地灾祸连连，洪水不断，有一大神因见不得洪水肆虐，便从昆仑神圣洞府盗得息壤，治理水患。
卷四 第八章 灵明
如果灵明妖尊说的是真的，那便说明这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但随后他心里又犯起了难，昆仑山乃是上古神山，根本不是想进就能进去的，就算知道昆仑山里有息壤存在，进不去也是枉然。
更何况前几年昆仑山短暂出现后便消失无踪，根本没人知道昆仑山下次出现是什么时候，又在什么地方。
心里这么想了，步小天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可是昆仑山踪迹缥缈，就算知道那里有息壤，我也根本进不去。”
灵明妖尊笑了笑，道：
“这对于别人来说几乎是无解之事，但对于本座而言却只是稍微费些力气而已。”
步小天听到灵明妖尊这么说，顿时有些惊讶。
灵明妖尊看着步小天惊讶的样子，脸上的神色并无什么变化，自顾自地问道：
“世人只知道本座是突然出现在十万大山之中，出世之时便因实力强悍被妖族尊为四大妖尊之一，但你应该已经发现，本座身上并无妖气，你可知这是为何？”
步小天茫然地摇了摇头，之前他确实发现灵明妖尊身上虽然凝聚着佛、道、妖三股强大的力量，但除了佛、道两种力量是他本身具有的，第三股妖力却是五大妖王合力传入他体内，而他本身更是没有半分妖气。
虽然他早就感到有些奇怪，但与上古妖神封印之事相比，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再加上可能涉及灵明妖尊自身的隐秘，便没有过于关心。
但此时灵明妖尊主动提起，不由地让步小天联想到之前所说的话，这让他心底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莫非灵明妖尊与昆仑山有关？
这样的猜测令步小天感到心底一震，似乎自己接触到了了不得的大秘密。
昆仑乃是上古神山，传说中更是许多上古神圣的居所，凡是与昆仑扯上关系的，都可以算作惊天大秘密。
况且灵明妖尊本就属于能够引动天下风云的存在，如果他真的与昆仑山有关，在这个上古魔神不断出世的时候，此事一旦外传恐怕会引得天下震动！
灵明妖尊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步小天的脸色逐渐从茫然变得震惊，等步小天好不容易压下心底的猜测，他又抛出一句如炸雷般在步小天心地掀起惊涛骇浪的话：
“本座便是出自昆仑，乃昆仑灵韵蕴养而成，自出世起便身具浑厚灵力，偶然得到一处传承之后，只用了短短半年时间便具备了足以屹立在天地之巅的修为。
也因本座本就是天生地养，虽有妖尊之名，实际上根本就不是妖类，修行的又是道家正统法门，所以身上根本就没有妖气。”
步小天此时已经被灵明妖尊的话震得七荤八素，甚至到了后边都听不见灵明妖尊还说了些什么。
灵明妖尊说完这些，一直等步小天消化了刚刚的消息，找回了神志，这才继续说道：
“所以，对于其他人来说，进入昆仑山千难万难，是极大的机缘，但对于本座来说，不过是回家罢了，虽然也不容易，但到底比其他人容易了许多。”
步小天终于完全接受了灵明妖尊道出的身世，他知道灵明妖尊没有必要骗他，于是俯身一拜，道：
“请前辈带我进昆仑！”
灵明妖尊点了点头，道：
“本座可以带你进入昆仑，但本座此次进入昆仑也有要事，进了昆仑便没有多余的精力照拂与你，昆仑之中虽有机遇，但同样危险重重，能否找到息壤，甚至能否活着出来，全看你自身机缘，你可要想好了。”
步小天神色坚定：
“晚辈心意已决！”
灵明妖尊见步小天如此，不置可否，只是说道：
“那好，不过本座还有些事要办，你这几日便跟我一起吧。”
步小天自然应允。
灵明妖尊挥手散了结界，看向一直在旁边等候的五大妖王，说道：
“本座知道当年之事确实是有愧于妖族，此番事了，本座不会再回妖族，也不会干涉你等行事，但本座还是要劝你们一句，此次大劫上古被镇压的魔神将会全部脱困，你们必须团结一致方能有一线生机，希望你等能放下成见保存实力，至少先度过眼下的大劫。”
五大妖王没想到灵明妖尊会这么说，一时间都有些诧异，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沉默片刻之后，灵鹿王才开口劝说道：
“妖尊，若大劫真的那般可怕，以我妖族如今的实力恐怕很难度过，还请妖尊坐镇妖族，护佑我妖族！”
其他四大妖王听闻灵鹿王这么说，也都惊觉，妖神虽然没有突破封印，但他们这几年来早就感受到了妖神的强大。
虽然他们对千年前四大妖尊突然消失导致妖族溃败之事心怀不满，但如今灵明妖尊作为唯一出现的妖尊，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妖族渡过大劫的机会便能提高不少。
与这相比，心里的那点芥蒂根本算不得什么，至于他们在妖族的地位可能会因为灵明妖尊的回归而下降，更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
毕竟若是度不过即将到来的大劫，任何权力和地位都将随着妖族一起灰飞烟灭。
于是其他四大妖王也紧跟着灵鹿王躬身下拜，齐声道：
“请妖尊回归妖族，庇护我等！”
灵明妖尊一眼便看出了他们的想法，摇了摇头道：
“你们放心，你们尊称本座一声妖尊，本座也不会坐视妖族覆灭，大劫到来之时，本座自会出手，到时啸月也会出现，但本座与啸月之力能不能胜过魔神尚未可知，所以你等也得早做准备。”
听到啸月这个名字，五大妖王及步小天均是心神一震，啸月妖尊，与灵明妖尊一样，同为千年前四大妖尊之一，实力自是毋庸置疑，如果灵明妖尊说的是真的，那么妖族度过大劫的把握就更高了！
既然啸月妖尊还在世，那么天翼、十尾两位妖尊会不会也还活着？
五大妖王心里忍不住这么想。
虽然心里有此疑问，但迫于灵明妖尊之前的威势，没人敢问出来。
灵明妖尊看着五大妖王不一的神色，也不多解释，道：
“本座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
说着便带着步小天化作一道金光转瞬间便消失在天边，正是步小天曾在天灵寺见过一次的神通——纵地金光！
不过片刻，灵明妖尊便带着步小天跨过了数千里，来到了一处临海的山崖之上。
这里是十万大山最南边，远离世俗人烟。
海浪撞击着山崖下方的礁石，撞出片片雪白的浪花，发出连绵不绝的哗啦之声，山崖之上则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微风扫过，林间树叶沙沙作响，与下方远远传来的海浪声交叠在一起，让人的内心感觉莫名的安宁。
而在山林之中隐约能看见一座木屋，似乎有人在这里避世而居。
而灵明妖尊的目的地正是那座林间木屋。
两人直接落在木屋之前，屋内有人察觉到了动静，戒备地走出。
看到步小天和灵明妖尊，屋内之人十分诧异。
而步小天在看到屋里走出来的人的时候，同样非常惊讶，因为那人正是与步小天数年未见的乐天！
“小天！”
“乐天！”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异口同声的默契，像极了当初两人在玉阳城内客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两人也都想到了这一点，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似乎是在确定了屋外不是来捣乱的妖族，屋内又走出两人。
一人看上去是个三十来岁的美貌妇人，虽衣着清雅并不华贵，但其身上却带着一股雍容的气质，令人侧目。
另一人看上去二十来岁，眉目清秀，一袭靛色长裙，带着几分飘然出尘的气质，仿若仙女临凡。
两人看上去虽然与常人无异，但步小天是何等修为？一眼便看出了她们并非人族。
看到这两人的时候，步小天便想起了乐天那听上去有些儿戏甚至荒唐的婚约，对两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爹！”
那年轻女子看到灵明妖尊眼睛一亮，但见有外人在场，便克制着喊了一声。
灵明妖尊此时也化作了一位俊朗的中年男子，看着女子的眼神满是慈爱，点了点头：
“莲儿，爹回来了！”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灵明妖尊啊！”
妇女相见的温情顿时被这一声阴阳怪气的话打破。
年轻女子不由得转头看向身旁的中年妇人，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
实力通天的灵明妖尊在看向中年妇人的时候，脸上也唯有苦笑。
“雅儿…”
灵明妖尊刚要开口便被中年妇人打断了：
“别这么叫我，我们很熟吗？灵明妖尊高高在上，一声不吭就离开，我这小小的狐妖和高攀不起！”
灵明妖尊被这么一噎，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步小天几乎瞪大了双眼，他实在是没想到堂堂灵明妖尊，修为顶天的存在竟然也会有这么窘迫的时候。
倒是乐天似乎并不是很惊讶，眼看气氛有些尴尬，急忙出声缓解尴尬：
“小天，这是雅姑，这是清莲，我以前跟你说过的。
雅姑，清莲，这是步小天，我的好兄弟！”
雅姑在看向步小天的时候脸上的阴阳怪气顿时消融，语气也非常温和：
“原来是小天啊，乐天倒是跟我们说起过你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呢，小伙子长得真俊俏，比某个满身是毛的猴子好看多了！”
听到这话，步小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赔笑道：
“见过雅姑和清莲姑娘，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清莲也柔声道：
“步兄弟客气了！”
“就是就是，咱们是好兄弟，在这里就当自己家一样！”
乐天搂着步小天亲热地说道。
卷四 第九章 交心
随着几人逐渐认识，聊着聊着气氛便热络起来。
期间步小天跟他们讲了自己很多的见闻，有极北的冰天雪地、草原的广阔无垠、海底的幽深神秘，引起了自出生起便一直待在玉阳城的清莲的极大兴趣，就连雅姑也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不时插话。
步小天也从他们几人的口中听到了许多奇闻趣事，也知道了他们与灵明妖尊之间的关系。
屋内一时间其乐融融。
除了灵明妖尊。
只要他一开口，雅姑几句话便能让他哑口无言，一点面子都不给，弄得他十分郁闷。
半晌之后，三个小辈识趣地离开了木屋，只留下了灵明妖尊和雅姑待在木屋中。
山崖之上，步小天和乐天并肩而坐，面前是苍茫的大海，清莲则坐在稍远的地方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静静出神。
回忆起当年的南海之行，乐天有些唏嘘：
“小天，一晃多年，你的修为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若是再遇到当时的黑蛟恐怕轻而易举便能镇压了吧？”
步小天闻言笑了笑，道：
“你不也一样？”
听到步小天的话，乐天神色微敛：
“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修的是魔道心法，我也是几年前在昆仑山出现的时候才知道，我师尊竟然是魔教四大圣使之首的混沌圣使，我……”
乐天话没说完，步小天就打断了他：
“那不是你的错，再怎么样，你师父也对你有养育之恩，而且你虽然修行了魔道心法，但我看你身上没有煞气，应该没有干那些吸取他人元气修行的恶事，只要心正，修炼什么功法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着步小天便当着乐天的面运转起《魂典》，顿时属于魂典分神境的气息散发出来。
这顿时让乐天惊讶不已，他吃惊地看着步小天：
“小天，你……”
步小天摇了摇头，道：
“当年我被困圣魂山，没想到无意间学会了《魂典》，后来为了活命迫不得已修行了这魔道秘典，其实我师父和师兄们也能察觉到这些，但他们没有因此把我打为魔道，依旧待我如故。
而且乐天你知道吗？我爹就是当年的步云霄，所以修行的是什么功法对我来说其实不重要，只要你不像魔道妖人那样为了修行而去害人，那么在我眼里你就还是你，是我的好兄弟乐天，这就足够了！”
看着步小天把自己的秘密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乐天心中感动。
他知道当年步云霄之事，更清楚修行魔道心法对于正道人士来说意味着什么，根本不像步小天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若真是如此，当年步云霄也不至于因为身怀魔道心法《圣天诀》而被正魔两道追杀，直到最后下落不明。
也正是因为知道众多正道人士对修行魔道之人的看法，在从昆仑山出来之后，很多以前的朋友知道了他是混沌圣使的弟子，跟他断绝了联系。
他害怕步小天也因此将他当做魔道，害怕失去这个曾经跟他一起经历了许多的好兄弟。
同时他也替步小天的幸运而感到高兴，高兴步小天能有如此开明、爱护他的师父和师兄弟。
一直压在心里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消失，乐天顿时感觉浑身轻松，不由得畅快的大笑起来：
“好兄弟！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哈哈哈哈……”
清莲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从乐天的笑声里她听出了久违的轻松，脸上也不由得露出温柔的笑意。
许久之后，大笑的乐天突然闭上了眼睛，周身气机涌动，竟是在陡然放松之后境界有了突破。
步小天看着陷入修行的乐天，没有出声，静静地为他护法。
清莲同样感觉到了乐天突破的动静，也安静地守护在另一边。
乐天的突破没有持续太久，不过半个时辰，他周身外放的气势便缓缓收了回去，睁开了眼睛。
清莲在灵明妖尊为她重塑身躯之后才开始修行，如今不过堪堪妖将境界，对乐天突破后的变化感知并不明显。
而在步小天的感觉里，乐天睁眼之时，周遭的天地之力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俨然已经摸到了魔道修行的最高境界——炼道境的门槛，可以短暂掌控周身天地之力为己所用。
步小天心里微微惊讶，魔道心法修行与正道最大的不同便是吸纳天地元气蕴养自身金丹，丹成九转，便能借助体内金丹炼化天地大道，到最后成就天地主宰。
若不使用吸纳炼化他人元气的法子，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就算是天资卓绝之辈，单靠自身修行，至少也要数百年。
而乐天身上并无邪煞之气，显然没有强行炼化过其他人的元气，这也是步小天在得知乐天修行魔教心法之后没有将他视为魔道妖人的原因。
如此看来，乐天曾经在昆仑山里获得的机缘并不简单。
不过步小天也没有羡慕或者嫉妒的心思，他虽没有进过昆仑，但他自身的机缘也不小，否则也不可能短短十余年便修到神虚境，单论修为比突破之后的乐天还要强上不少。
乐天睁开眼便看见了盘坐在他身前的步小天和清莲。
他对步小天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道谢的话，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不需要多余的道谢。
接着乐天看向清莲，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温柔。
看着两人这般深情的模样，步小天忍不住想起了莫璃，心中一阵抽痛。
“我先回去了。”
步小天说了一句，便向着木屋走去，孤单的身影在乐天和清莲眼里显得十分落寞。
乐天知道步小天和莫璃之间的事，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或许对于现在的步小天来说，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吧。
步小天在木屋外便看到了依偎在一起的灵明妖尊和雅姑，也不知道灵明妖尊是怎么哄的，雅姑此时对她的态度明显大变，没有了半分嗔怪，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显得十分温馨。
步小天只是像他们微微点头便进了屋子。
屋外，雅姑看着步小天低落的背影，忍不住问道：
“这孩子怎么了？”
灵明妖尊轻轻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我虽然有看穿运势之能，但这孩子身上迷雾太多，就算是我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身上的运势极为复杂，且与即将到来的大劫之间有极为紧密的联系，更多的却是看不清了。”
雅姑却是沉思片刻，带着一丝回忆轻声说道：
“是情伤，当年你突然消失，我也曾像他这般失魂，若不是莲儿，恐怕我早就已经……”
没等雅姑说完，灵明妖尊便打断了她：
“好了，都过去了，你现在好好的，莲儿也好好的，这就够了，以后不要有那样的念头了，就算我真的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活着！”
雅姑却从灵明妖尊宽慰的话里听出了他不小心透露一些的东西，立刻追问道：
“你怎么会这样说？你还要抛下我们母女吗？难道是这次的大劫？”
灵明妖尊却不愿多说，只是敷衍道：
“你不要激动，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在了……”
雅姑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太了解灵明妖尊了，他既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绝对是有原因的。
于是她从灵明妖尊怀里挣脱出来，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你说过的，你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千年之前是这样，现在你又这样，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今天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你现在就滚，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永远也别指望我会原谅你！”
灵明妖尊看着雅姑一副不告诉她实情决不罢休的模样，正如雅姑了解他一样，他也同样了解雅姑的性子，心知没办法蒙混过去，只好叹了一口气，挥手在周围布下隔音的结界，这才开口：
“你知道，我是天地间灵韵所化，只是偶然间生出灵智化为了生灵。
我一开始也以为这是偶然，但直到最近我窥见了天地大道的本源，才知道这并非偶然，一切都是上古神圣的计划。
上古神圣早就料到这次的大劫将会颠覆整个天地，而我就是上古神圣为这次天地大劫留下的后手。
我之所以出世就拥有世间最强的实力，便是因为我是以自身补全天地的神圣残留的灵韵所化，与这片天地的联系比世间任何生灵都紧密，生来的意义就是守护这片天地，在天地再次崩坏时以自身引动上古神圣蕴藏在天地大道之间的神性，重新补全这片天地。
若是我退缩了，天地崩碎，这世间的一切都将会毁灭，包括你们，所以哪怕是为了你和莲儿能够活下去，我也不能退缩！”
听到这里，雅姑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既然已经说出来了，灵明妖尊索性不在有任何隐瞒，等雅姑的情绪稍微平静一些，又接着说道：
“我能感觉到天地对于残存的上古魔神的桎梏在逐渐消失，大劫已经不远，过几天我就会重新进入昆仑，吸收上古神圣残留的更多灵韵，才能拥有能够对抗魔神的实力。”
……
数日后，木屋外，灵明妖尊带着步小天化作一道金光直奔西方。
雅姑、清莲和乐天目送着二人离去。
灵明妖尊和雅姑没有告诉其他人真相，清莲还不知道灵明妖尊这一去便再也不会回来，只以为他只是暂时离开。
半日后，在西南的一处山谷，灵明妖尊和步小天的身影从金光中浮现出来。
这里正是当年昆仑山入口所在之地。
只是这里没有了当初昆仑山出现的时候笼罩整个山谷的白雾，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灵明妖尊没有浪费时间，随着他体内一股极为特殊的力量爆发出来，两人的身前缓缓出现一道蒙蒙旋涡，其中透出一股古老而苍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