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坐着牛车过去（2更）
顾雅箬点头。
马氏闭了闭眼睛，十多年前，她去镇上卖绣活，那时的明月绣坊刚开张，所有的人都说那里的掌柜的给的价格公道，一样的绣活在那里能多得一些铜板，她听了心动了，交完了自己手里的绣活后，便随着众人过去了，可刚进门，便听到伙计打听：“你们有没有人会南绣的？”
清水镇地处北方，所有人的绣工都一样，都是北绣，怎么会有人跑到这个地方来收南绣。当时她心里一动，想着是不是有人借着此事来找自己，便又悄悄的退了出来，此后以眼睛不好为借口，再也没有做过绣活。
可那日，柳娘来了以后，对她的态度，让她心里产生了疑惑，这几日正有些心神不宁了，没想到果真是他找来了。
“大伯母，我已经见过他了，他也与我说了当年之事，迫切的想要见你，我没有应允，说回来征求您的意见。”
“我不见！”
马氏站直身体，说的斩钉截铁，当年她既然选择离开，如今便不会再见他。
顾雅箬默了默：“大伯母，他既然找到了这里，不见到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马氏沉默了下去。
她并非什么也不懂的妇人，曾经她家里也是富渥一方的大家。她知道有钱人手里有怎样的权利，她了解程明，二十年过去了，他依然还没有放下，那说明他对于当年的情事还铭记于心，既然如此，就像箬儿说的，不见到她，他定然不会罢休。
想通了这一点，马氏的身体忽然感觉无力，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倚在墙壁上，低喃：“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顾雅箬抿唇不语，静静的等着，如果马氏说见，她便带了她去，如果下定了决心不见，她便会阻挡回去，哪怕断了和绣坊的所有生意，她也会圆了她的心意。
一刻钟，两刻钟……
马氏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脸上的神色也坚定起来，慢慢站直了身体，“箬儿，我去！但我不坐着马车去，我回家去找你大伯，让他赶着牛车送我过去。”
无论程明今日为何而来，她都已是人妇，顾东是她一心一意，想要过一生的男人，自然要让他瞧瞧。至于她的家境，也没有什么可瞒得，就算她不说，程明也会让人调查清楚，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让他看到，彻底断了所有的心思。
“好，我和您一起坐着牛车过去。”
两人出了工人房，顾雅箬吩咐伙计独自赶着马车回去：“告诉你们掌柜的，我们随后赶着牛车过去。”
伙计感到诧异，放着马车不坐，却要坐牛车过去，但来时柳娘吩咐了，一切听这个小姑娘的，当下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赶着马车回去了。
顾雅箬和柳娘早上走后，张氏心里担忧，越发在家里坐不住，索性来了工人房，裁剪香囊。顾雅箬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两人出去的时候，她透出窗户看到了，急忙随着追了出来，喊：“箬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雅箬脚步停住，转身回到张氏身边，拦住她追赶的脚步，不让她看到马氏此刻的神色：“娘，我回来喊大伯母，绣坊的东家来了，想跟我们说一下内衣的事情，我不太懂，便回来喊大伯母去给我做个主。”
看她神色如常，张氏并没有多想，反而十分高兴，对她挥手：“快去，你们快去，这是好事，耽搁不得。”
随即抬眼看到远去的马车，心里闪过疑惑：“箬儿，那马车不是绣坊的吗？”
他们不是要去绣坊吗？怎么绣坊的马车走了？
“哦，大伯母说我们坐着牛车过去，回来的时候便不让绣坊的马车送了，免得太麻烦了他们。”
顾雅箬面不改色的撒着谎。
张氏了然，点了点头，再次催促：“你们快去吧，路上小心一些。”
见她没有起疑心，顾雅箬暗暗松了口气，回转身快步追上了马氏，一起来到老院。
顾东正好在家，听闻两人要去镇上，二话不说套好了牛车，马氏则去屋内换了一套衣裳。
伙计赶着马车回了绣坊，将顾雅箬的话说给了柳娘，柳娘不敢怠慢，急忙去了楼上禀报。
程明听了，心里疼的如刀割一般。
他这么多年放在心里，万般疼宠的女孩，如今竟然沦落到了坐牛车的地步，这些年来，她到底受了多少苦？重重的一拳砸在桌案上后，赤红着眼盯着柳娘问：“关于表小姐的事，你知道多少？”
“奴才知道的不多，那日奴才见了表小姐，欣喜若狂之下差点失态，又怕被她看出端倪，便匆匆忙忙回来了，派人给您送了信，之后奴才也想派人去打听，可又怕引起表小姐的怀疑，便一直按耐住没动。”
程明又是一拳打在桌案上，身上迸发出的怒火似要将她撕裂了一般，厉声训斥：“废物，都是废物，你们来这清水镇也十多年了，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她！”
柳娘身上冷汗直流，低着头不敢说话，当年他们这些人被派往各处开明月绣坊，目的就是寻找表小姐，主子还亲自画了画像给他们看，让他们牢记住，可这么多年，表小姐没有露面，他们也无从找起，若不是顾雅箬拿着用南绣的香囊过来，恐怕他们这时还找不到人。可这话她不敢说，主子正在盛怒之下，她不敢触这个霉头。
“滚下去，她来了立刻禀报与我！”
这句话无疑是之音，柳娘急忙退了出去，到了门外，才敢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急匆匆的下楼去了。
程明则是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朝着外面观望。
这边，马氏坐在牛车上，顾东舍不得她受颠簸，将牛车赶的很慢，慢慢悠悠的将近两个半时辰才到了镇上，天色也早已过了正午，进了镇门口不远，顾东在一个馄饨摊前停下牛车：“孩子他娘，箬儿，你们饿了吧，下了牛车吃点东西再去绣坊吧。”
第302章 喊我马氏（3更）
其实如果顾雅箬一人在牛车上，顾东进了镇门口以后，买几个包子两人随意的吃一口便行了，可马氏跟着呢，这些年，家里穷，别说来镇上吃一碗馄饨，就是家里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这次好不容易带着马氏一块来了，他自然想要马氏好好的吃一顿。他银子不多，酒楼里是去不起，在这吃一碗混沌也是他的心意。
马氏自然明白，没有推辞，笑着对顾雅箬说：“你大伯难得有这样大方的时候，咱们就吃过后再去绣坊，左右也不差这一会儿的工夫。”
看她面色已然恢复正常，还能谈笑风生，顾雅箬知道，她是从心底将那个人放下了，也是将大伯放在了心里。当下也笑着点头：“好啊，我也跟着沾沾大伯母的光。”
两人说笑着打趣，顾东岂能听不出来，也不恼，反倒摸着脑袋嘿嘿直笑：“你们两人也莫要打趣我，等着，等我有了银子后，请你们去镇上最好的酒楼吃一顿。”
“我可不敢。”
顾雅箬急忙摆手：“那里一顿饭可是要吃掉一头牛的，大伯到时还不心疼死。”
顾雅箬拿着腔调，学着顾东曾经说过的话。
顾东瞪眼：“臭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在你大伯母面前揭我的短不是？我告诉你，那是以前，咱家没钱，大伯不敢去，以后可不一样了，等咱们还完那十万两银子，那一千多亩田地可都是咱们的了，到时候，我也是地主老爷，还在乎那点银子？”
“哟，地主老爷，您能不能先给我要了馄饨，我们都快要饿瘪了。”
马氏跟着笑着打趣。
她的话落，顾东立刻扯着嗓子喊：“老板，来三碗馄饨，再来三个甜烧饼。”
“好嘞，几位请坐！”
摊主高兴的应着，手脚麻利的去煮馄饨。
绣坊内，程明焦急的等着，连午饭也没吃，眼看着两个时辰过去了，人还没有到，已经有些着急了，又强忍了半个多点时辰，还没等到人，立刻吩咐：“派人去迎一下看看怎么还没到？”
柳娘急忙派了伙计朝着镇门口迎过去。她这心里也着急的很，往日里两个时辰准能到了，怎么今日多了个半个多时辰还没到？千万不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否则主子非疯了不可。
伙计飞快的跑着去了镇门门口，这边几人吃饱饭，坐着牛车慢慢的过来了。
柳娘和掌柜的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呢，远远地看着顾东赶着马车过来，同时都抽了一口凉气，惊骇的不知说什么好了，就连牛车到了眼前，两人也忘了打招呼。
“掌柜的、夫人，让您二位久等了！”
顾雅箬笑着说，从牛车上下来。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要搀扶马氏：“表……”
“夫人喊我马氏或者马大嫂便好。”
马氏不动声色的堵回她要称呼的话。
柳娘张着嘴愣住。
马氏仿若没有看到她的表情，笑着对顾东说：“我和箬儿进去，你在外面照看好牛车。”
顾东应着声，赶着牛车去了一边，以免影响了绣坊的生意。
程明站在窗口，马氏一下马车，他便看到了，记忆中清秀明丽的小丫头已经成了人妇，曾经艳丽的容颜也平添了几分岁月的沧桑。
程明心跳如雷，咚咚咚，沉重而剧烈。
二十年了，心心念念二十年的人儿马上就能见到了，他激动的几乎不能自已，大步走到门边，拉开门就要走出去。却在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后，又收了回来。绣坊里人多，万一他一时失控，做出不能控制的事，也许会给她惹来麻烦。
把脚收回去，轻轻的关上了门，站在门口听着动静。
两人随着柳娘和掌柜的进去绣坊内，柳娘在前面带路，马氏和顾雅箬跟着。走到楼梯口，掌柜的伸手拦下顾雅箬：“箬儿姑娘，我们主子想要单独见表……”说到这里，想起刚才马氏的话，小姐两个字咽了回去，但觉得称呼马氏又不合适，索性改了口：“麻烦箬儿姑娘在楼下等一会儿吧。”
顾雅箬看向马氏，用眼神询问她。
马氏轻轻点头：“箬儿，你在楼下等着，如果有事，我会喊你。”
顾雅箬留在了楼下。
马氏随着柳娘上了楼。
程明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急忙转身去了桌案后。
在门口站定，柳娘轻轻敲了敲门，禀报：“主子，人到了！”
“进来！”
程明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听起来无静无波，任何波澜没有。
柳娘推开门，侧开身体，让马氏进去。
马氏抬头，看了程明一眼。
程明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双手不自觉的紧紧的握成拳。
柳娘低垂着头，只看得到马氏的脚，见她一动未动，心也跟着提起来。她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拦在楼梯口，以免马氏反悔还没进门便要走下去。
马氏抬起了一只脚，柳娘的心落了回去，程明也再也抑制不住，腾下站起来，激动惊呼：“月儿！”
随着话声，人也从桌案后出来，大步朝着马氏走来。
马氏已经走进了门内，柳娘急忙关上了门，将里面的一切隔绝起来，自己匆匆的下了楼。
“见过表哥！”
看着程明大步朝着自己走来，马氏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礼，声音如常的喊人，就好像这么多年他门从来没有分离过，这次见面只是一次寻常的见面而已。
程明急切的脚步猛然顿住，瞪大了眼，不相信的看着马氏。
得知了她的消息，他马不停蹄的赶来，恨不得立刻便能见到她，与她诉说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他以为，她也会和自己一样，一见面，便会扑到他的怀里，向他诉说这些年的不易；质问他，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她，让她在农家受尽了苦楚。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是这样得的平静，平静到他都怀疑这些年他们没有分离过，二十年的相思种种，是他的错觉而已。
“月儿，你……”
“表哥喊我马氏吧！”
马氏得体地笑着说。
程明愣住。
第303章 他怎么能接受（4更）
“多年不见，表哥一切可好？”
马氏问。
程明还是不说话。
马氏微微皱眉：“表哥？”
看她如小时候一般地皱眉动作，程明终于回神，激动得伸手一把抓住了她：“月儿，我……”
马氏微微挣扯一下，没有挣脱开，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下去：“表哥自重，男女授受不亲，我已是顾家妇，如与你拉拉扯扯，恐有损我相公的名声。”
她这一番话，犹如一盆凉水寒冬腊月从程明头上浇下，浇得他冰冷彻骨，身体晃了一晃，松开了抓住她的手。
马氏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了一些，正要开口说话。
程明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声音沙哑，蕴含着无尽的痛苦：“月儿，你可是怨我当年没有及时赶过去找你？”
马氏抬眼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表哥说的哪里话，趋吉避凶，人之常情，我不会怨恨任何人。”
程明却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赤红着眼睛，自顾自的说：“当年，我一听闻你家中出事，便和父亲，母亲匆忙赶了过去。可我们到了以后，看到的只是一片废墟，一草一木都没有留下，我疯了一般的抓住人就打听，从他们口中知道你平安无事，我激动如狂，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跪地磕头，感谢老天让你还活着……”
马氏平静的眼里有了一丝动容，但也仅仅是有一瞬，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程明没看见，依然自顾自的说着：“我来不及去祭拜姨父姨母，便四处去打听着找你。我怕你身无分文，吃不上饭，没有地方栖身，可我几乎将南宁城的每一寸都找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你的任何痕迹，我以为你去了京城找我，我便又马不停蹄的回了京城，我期盼着、祈求着，你能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可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没有盼到你。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说到此处，程明的情绪又忽然激动起来，猛然抓住马氏的胳膊，声声质问。
马氏拧眉：“表哥，你抓疼我了。”
程明这次没有放手，摇晃着她的身体，几乎在呐喊，仿佛失去理智一般重复着质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十多年青梅竹马，二十年的相思，全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看着他几乎陷入癫狂，马氏沉静开口，“表哥可还记得你们是何时得到了消息，又是何时去的南宁城？”
程明的动作顿住，愣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表哥可记得？”
马氏看着他的眼睛问，从里面能清楚看到到她平静无波的表情。
“六月十五日，我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再过十天便是你的生辰之日，我满心欢喜的为你挑选好了礼物，想着再过两日便启程回南宁城去为你过生辰。”
程明沙哑着声音说。
“那表哥可知我家是何时被大火烧为灰烬，片甲未剩？”
“我当时处于极大的恐慌之中，又急着寻找你，没有打听清楚。”
不知为什么，程明的心里隐隐升起来不安，但还是如实说道。
“五月二十八日。”
马氏平静的告诉他，眼里闪过痛苦。
程明愣住。
马氏不愿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低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许是从工人房回家的路上走得太急，鞋尖上沾了不少的泥土。二十年前，父母还在人世，家里生活优渥，她也是南宁城里有名的大家闺秀，那时的她别说脚尖上有泥土，就是尘土也不会有的。可自从那场火灾以后，她不但知道了人情冷暖，也知道了世态炎凉，哪怕是曾经以为很亲很亲的人也是一样。
苦笑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依旧在发愣的程明：“表哥，往事已过去，你又何必……”
“你这话什么意思？”
程明似乎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直愣愣的问。
马氏没有回答，长叹了一口气，侧身绕过他，做去了一边的椅子上，岔开话题：“表哥，我一路走来口渴了，让你的人给我上杯茶吧？”
“我问你，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程明突然暴怒，声音猛然提高。
楼下的顾雅箬听到了，抬脚就要往楼上走。
掌柜的和柳娘同时伸出手拦住她。
顾雅箬凌厉的眼神看向两人。
两人心里同时一紧。
柳娘急忙说道：“箬儿姑娘，请相信我，主子是不会伤害表小姐的。”
他苦苦寻找了二十年，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伤害她？当然这话柳娘实在心里说的，没敢对着顾雅箬说出来。
顾雅箬眯起了眼睛。
两人垂下头，不敢再看她。
楼上，程明喊完，顿觉后悔，急忙慌乱的道歉：“月儿，我……”
“表哥命人给我倒杯茶吧。”
马氏重复说了一句。
“哦，好！”
程明愣愣的应着，愣愣的打开门，吩咐：“送茶上来！”
然后又将门关上。
愣愣的去了马氏身边的在椅子上坐下。
柳娘亲自端着茶上来，一人面前放了一杯，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马氏端起茶盏，微微侧翻着盖子，轻轻的拨弄开上面漂浮的茶叶，端到嘴边，小心的啜饮了两口，盖好盖子，放下：“上好的碧螺春，表哥的口味还是没有变，一如二十年前一样。”
程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马氏却又接着说道：“可我已经变了，不喜欢喝这满口生香的茶水，反倒偏爱那白开水。”
“月儿，我……”
程明眼里闪过痛苦，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当年那个嗜茶如命，即使生病了吃药，也要用茶水漱口的丫头，现在却说不喜欢她钟情了十几年的上好茶水，而是偏爱白开水。这话里意喻着什么，他明白。
可他不心甘，这二十年来，他从未有一日不想她。下雨了，想着她在哪儿，会不会挨淋；下雪了，想着她是不是会挨冻；天热了，担心她受不住潮热；天寒了，担心她受不住寒冷。
如今人就在眼前，却告诉他，她舍弃了几乎是印在骨子里的东西。
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第304章，他若死，我便死（5更）
马氏看向窗外，神情有瞬间的飘忽，很快又拉了回来，轻轻叹了一口气：“表哥，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你又何必执着于当初如何，这么多年，我恨过，怨过，怒过，如今却是放下了，你也放下吧，就当你从来没有来过这一趟，而我也不会再记起你，依旧是那个父母双亡，孤身一人的顾马氏。”
“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程明怒急，一把手将桌上的茶盏挥到地上。
啪！
茶盏摔得粉碎，茶水砰溅出来，溅到马氏的衣裙上。
马氏低头，看着茶水慢慢的在衣裙上润开，很快的打湿了一大片，却丝毫没有擦拭的意思。
“月儿，对不起！”
程明慌张站起来道歉，同时捏起衣袖，蹲下身准备给她擦拭茶渍。
“表哥，不用了，我已经习惯了。”
马氏躲开。
程明的动作顿住，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里是满满的痛楚。
马氏的手无意识的抓紧了椅子，好一会儿，才慢慢的伸出双手，弯下腰身，扶住程明。
程明反手抓住她，眼里瞬间迸出狂喜：“月儿……！”
“表哥，起来吧，你不是想知道当年之事吗，我告诉你。”
说完，挣脱程明的手，坐回了椅子上。
手里的余温还在，却已不是他一心向往的炙热了，程明愣愣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跌坐回椅子上。
马氏的声音在屋中随之响起。“当年，家中突遭大火，爹娘都在那场大火中丧生，而我因为去城外的寺庙给爹娘祈福而幸免于难，等我听闻消息，回到家以后，看到的只是爹娘和家里下人烧焦的尸体，我差点也随他们而去。
幸亏我的贴身丫鬟茯苓阻止了我，她告诉我，我还有亲人，还有姨母，还有你，如果我随着爹娘去了，你必定会伤心至极，而老天爷之所以没有让我遭受这灾难，便是让我好好的活着和你相依一生。
而我，信了，派人给你们传信，一日，两日，三日，我迟迟的没有给我爹娘下葬，就是为了等你们来送他们最后一程，可五日过去了，没有你们的消息，十日过去了，依旧没有你们的消息，而爹娘的尸身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变卖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将他们安葬好，便带着茯苓去找你们，我想要质问你，为何没来？”
说到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又接着说道：“我们两个从来没有离开南宁城的弱女子，几乎是一路讨饭着去了京城，按照记忆里你给的地址好不容易才找了过去，可、可、可……”
说到这里，马氏似乎是说不下去了，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程明心疼，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帮她擦眼泪，手伸到一半，想起她说的话，又缩了回去。眼眶发红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马氏才缓和了情绪，道：“我们那时已身无分文，走投无路之下，茯苓背着我自卖自身，去了一户人家当丫鬟，给我留下了五两银子。我拿着这五两银子，浑浑噩噩的出了京城，随着大路任意走，直到五两银子用尽，我饿昏在路边，被顾东救起，我感于他得到恩情嫁给了他。”
她的话落，屋里一片沉寂。
“当年你们去了京城，到底出了何事？”
程明沙哑着声音问。
马氏似不愿再提起，摇头：“无论发生了何事，都已经过去了，表哥也不要再介怀，耿耿于以前的往事，我今日来见你，是想告诉你，我过得很好，有儿有女，当家的也很疼我，从来没有让我受过半分委屈，我很知足，对于以前的往事，也不想再提起。希望表哥回去以后，也不要再提起我，只当我也再那场大火中随我爹娘去了吧。”
“可你明明还活着，我、我又怎么可能当你不在，我念了你二十年，想了你二十年，寻了你二十年啊……！”
“那又如何，你我已非当年的我们，我有夫有子，你也有自己该承担的责任，我们已回不去了。所以，表哥，放下吧，自当你没有来过，也没有见过我，不要打扰我现在平静的生活，而我，也不想再给你有任何的瓜葛。”
“月儿……”
程明痛苦低喃。
马氏已经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下牵着牛车一脸满足的顾东，脸上也涌起笑意。
程明也跟着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
“他便是我相守一辈子的人，表哥觉得如何？”
程明不语，看着顾东，手紧紧的握起。
“他若生，我便生，他若死，我便死。”
马氏轻声着说。
程明的身体僵住。
楼下，顾雅箬一直站在楼梯口，静静的等着。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顾雅箬抬头看去，马氏从屋内走出来，神色平静的下了楼：“箬儿，他们东家让你上去。”
顾雅箬看她。
马氏微微点了点头。
顾雅箬抿了抿嘴唇，走了上去，进门后，瞥了一眼地上摔得粉碎的茶盏，才抬眼看向坐在桌案后，看不出情绪的程明。
“五千个香囊，五百套内衣，还有，你那香皂，我给你五十两银子一块，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程明直说道。
“多谢程东家，香囊好说，内衣我们也可以加紧制出来，可香皂，恕我无能无力，不是我不想做，而是我没有原料。”
“需要什么？”
“鲜花，各式各样的鲜花，哪怕是山上的野花也行。只不过我们清水村附近的鲜花已经被我用来做香囊了，暂时没有那么多。”
“需要多少？”
这似乎不是难题，程明直接开口问。
“越多越好，当然了，花香越浓，制出的香皂香味越浓郁。”
“交给我，过几日便有人给你送来，你先制作出一百块回来。”
“好。”
顾雅箬应着，送上门的生意不要白不要。
“我想见见她的两个儿女。”
程明突然要求。
顾雅箬皱眉：“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只是想见见而已，你不要多想，还有，告诉你大伯，要好好待她，如果他敢待她不好，我不会饶了他。”
第305章（1更）
马氏从楼上下来，对着掌柜的和柳娘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掌柜两人同时微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马氏却朝着绣坊外走去。
两人愕然，迅速对看了一眼，脚步有意识的移动，随着马氏走了出去。
马氏来到牛车边。
顾东正一手牵着牛儿，另一只手轻轻的给牛儿顺毛，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是马氏，手中的动作停下，满脸的笑意：“谈完了？”
马氏点头。
“累了吧，赶快去牛车上坐好。”
马氏听话的坐了上去，
“他爹！”
“嗯！”
顾东应。
“难得来镇上一趟，一会儿去趟布店吧，买点布料，我给你做身衣服，给你绣个好看的图案，多年不做绣工了，也不知道我的手生疏了没有。”
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顾东，眼前浮现二十年前，他背着昏迷的自己，一口气走了十多里路的情景。
“你的眼睛不舒服，绣图案干啥，有那功夫，好好的歇一歇。”
……
掌柜的和柳娘站在绣坊门口，将两人的言行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心里知道，他们主子这么多年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顾雅箬从楼上下来，两人听到脚步声，转身回了绣坊内。
“箬儿，我……”
柳娘想要说些什么。
“夫人，家里缝制香囊的布料没有了，麻烦您让伙计搬一些放到我的牛车上去。”
顾雅箬笑着说。
“哦，好……”
柳娘应声，急忙吩咐伙计去后院搬了几匹上好的布料出来。
顾雅箬也回了牛车边。
看伙计把布料放到上面以后，坐了上去。
“大伯，走，回家！”
“好嘞，你们坐好喽！”
顾东应着，用手拍打了一下牛儿，牵着它，慢慢的朝着前面走去。
楼上，程明站在窗口，看着牛车一步步的远去，而马氏连头也没回一下，一拳重重的砸在墙上，眼色阴鸷。当年姨父、姨母出事，月儿说一早就给自己传了信，可为什么，自己一家等到了十多天以后才收到，而月儿在京城又遇到了什么，让她舍弃了自己？
眼见这么多的布料都搬到了牛车上，知道又要做不少的香囊了，顾东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后去了，等到了人少的地方，迫不及待的压低了声音问：“箬儿，这绣坊的东家是不是又订了一大批香囊。”
“嗯，一千个，还有五百套内衣。”
“什么？”
顾东瞪直了眼睛。
马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顾东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了，摸着脑袋嘿嘿笑起来，小声的陪着不是：“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吗？这下，我们家能一下还清一半银子了，这绣坊的东家可真是雪中送炭。”
马氏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下去，程明为什么这样做，她心里明白，可她没法拒绝，家里的人好不容易才过上点富足的日子，她不能因为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而让家里人再回到以前的那种境地。
顾东只顾着赶牛车了，并没有看到。
顾雅箬却注意到了，岔开话题，
“大伯母，这批内衣要的急，光凭作坊里的那些人做不出来，我们回去后，要多招一些人过来。”
“还要招人？”
顾东忍不住问了一声。
“好好赶你的牛车，这是我和箬儿的事，你不要参与。”
马氏只是失落了一瞬，便又重新提起了精神，笑着说顾东。
顾东也不恼，挠了挠头皮，果真不再说话，老老实实的去专心赶牛车了。
“村里人阵线活好的，都已经全部招过来了，要是再招的话，恐怕要矬子里面挑将军了。”
想到村里人其它女人的针线活计，马氏拧眉。
顾雅箬摇头：“这可不行，我们不能自己毁了自己的生意。”
“那怎么办？”
“我想好了，今日回去后，我们举行一个招聘，附近几个村里针线活好的人都可以过来试试。好的呢，我们当场留下，不好的，无论是本村的，还是外村的，我们一律不要。”
“招聘？”
马氏不解。
“就是招工，不过是活计好的入选。”
马氏明白了，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既让人们心服口服，又不得罪人。”
牛车一路回了村里，直接来到工人房，看到又拉回来这么多的布料，众人看在眼里，又是一阵欣喜，这下又可以挣很多工钱了。
张氏笑着迎上来，笑眯了眼：“大嫂，箬儿，这次多少个？”
顾雅箬伸出双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张氏瞪直了眼。
马氏笑着摇头：“弟妹，有件事我要给你商议一下。”
“什么事？”
张氏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发愣的问。
“招人的事。”
马氏拉着张氏去了一旁说话。
看着两人的背影，顾雅箬呼出一口气，程明要见顾耀哥和顾香姐，这件事她到底要不要给大伯母说。
顾灼背着一背篓干花过来。
“大哥，村长家还有人卖干花吗？”
顾雅箬问。
顾灼将背篓放下，又重新拿起了一个空背篓，背在身上：“还有几十人，现在天热，花儿晾晒的快，这几日卖干花的人也多了。”
“我和你一起过去，正好我有事找村长爷爷说。”
果然如顾灼所说，卖干花的人还有很多，村长家门前排的队更长了，村长几乎是一天从早忙到晚，一刻不得闲，但依旧笑呵呵的，这些可都是钱啊，一天下来，他能挣好上百个，这可比他过去挣得多很多。
看到顾雅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箬儿丫头，你找我什么事？”
这丫头，现在可忙的很，没事是不会过来的。
“是这样，绣坊今日又给了我们一个大订单，人手有些不够了，我们想再招一些人。”
“又要招人，好啊，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会儿便去村里喊一声。”
村长的语气比刚才还高兴。
“不着急，这次要多招一些，我想着让附近几个村里的针线活好的人都来试试。”
村长脸上的笑意退下去，皱眉：“让别的村里的人也来？”
言语中满是不赞同，有好事当然得先让自己村里的人去，怎么还有外村人的份？
村长媳妇看他面色不虞，偷偷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提醒他，别得罪了顾雅箬，他们现在一日有不少的铜板入账，那可全是依仗顾雅箬了，若是惹了她不高兴，不让他们收干花了，他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第306章 偷赶牛车（2更）
村长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可他毕竟是一村之长，有好事当然要先考虑自己村里的人。
顾雅箬也看出了他的不虞，神色未变，笑着说：“村长爷爷，并非是我不想帮助村里人，家里盖房子，我大伯不是几乎把村里人都喊去了吗？可这香囊的生意不同，如果缝制的不好，砸了买卖，不说我们家，就是附近几个村里的人也没有了收入。所以，我们必须从附近几个村里再招人，但您放心，要是村里人的针线活计差不多，我会优先录用她们的。”
村长的脸色缓和了些。
前来卖干花的人却纷纷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着两人的对话。
“那你打算如何做？”
村长声音稍沉，还是有一丝不悦。
顾雅箬也不在意：“我和我大伯母商议过了，明日里公开招人，让各村针线活好的人全部过来，让她们现场缝制东西，谁的好，便当场录用谁。”
众人的耳朵伸的更长了，恨不得伸到两人的嘴边，将他们的话仔细仔细听个清楚。
“我今日过来，是想让村长爷爷帮个忙，麻烦您去给各村的村长通个信，让他们喊村里的针线活好的人明日上午都来，过期不候。”
这也算给了自己面子了，足够那些老家伙羡慕一番的了，村长又露出来笑意，应下：“好，我这就去派人给他们传信，你放心，明日上午必定让她们全来。”
“多谢村长爷爷了。”
村长摆手：“跟我还客气什么。”
第二日一早，村长便领着几位村长笑呵呵来到顾家。
“箬儿丫头，这几个老家伙都来了。”
这几人顾雅箬都见过，一一点了点头示意。
有一名村长搓了搓手，看了其它几人一眼，“箬儿姑娘，不知你这考核有什么标准？”
昨日他得到信，便急匆匆的过来了，听了村长的话后，激动的回去的路上都是小跑着的。因为顾家，清水村里的人日子有了改善，他早就眼红了，可有什么办法，他这村长没本事，连带着村里人也跟着受苦，这下好了，顾家要从他们村里招人了，如果被录用，就会有收入，村里人的日子也会好过了。
“没什么标准，只要针线活好就行，但我说好了，现在只是这一批活计，做完了便没有了。”
只有一批啊，几位村长有些失望。
“只要她们表现的好，以后再有这样大的活计，我还会再招她们过来的。”
顾雅箬许诺。
几位村长眼光亮了起来。
村里的妇人和会针线活的女孩陆陆续续都过来了，个个眼睛晶亮，摩拳擦掌。千盼万盼，终于又盼到顾家招人了，她们在家里苦练了这些日子的针线活总算没有白费。
村长捋着胡子乐呵呵的看着，其余的几位村长却是很着急，踮高了脚跟，伸长了脖子朝着远处看，看看自己村里的人怎么还没到，他们昨晚回去后，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今早一定要早点到，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看到人影。
马氏和顾耀、顾香一起过来。
顾雅箬给几人介绍：“这是我大伯母，今日的事情由她负责。”
马氏朝着几人微微点了点头。
“大伯母，您随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对您说。”
顾雅箬考虑了一晚上，决定把程明要见顾耀顾香的事告诉马氏。
马氏听完，倒也没有拒绝。
“其实我昨日便想着带他们两人去的，既然他开了口，索性你今日带着他们过去吧。”
“大伯母不担心吗？”
马氏摇头：“表哥秉性如何，我心里一清二楚，昨日在那番激动之下，他也未做出丝毫损害我的事情，可见这么多年他的脾性未改。既然如此，我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他无非就是想亲眼看看，我的一双儿女如何。”
顾耀和顾香听闻只有他们两人跟着去镇上，还很纳闷：“箬儿，我们去镇上做什么？”
家里有了大订单，正是忙的时候，这去镇上一来一去大半天，耽误做多少香囊。
“我们不但接了香囊和内衣的生意，香皂也卖出去了一百块，可我昨日忘记给柳娘说，让她帮我找人再打制做香皂的东西，今日我们只好再去一趟了。至于香儿姐，我想着让你陪我买一些女孩用的东西。我大姐因为退亲的事，这些时日她不愿意出门。”
两人不再多问。
“顾耀哥，今日你赶着牛车去吧。”
顾雅箬说。
顾耀身子一下绷直了，瞪大了眼睛，眼里露出狂喜之色：“箬儿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己的爹可是对牛儿宝贝的很，买来很多的时日了，也没有让自己碰过，他就算心里再痒痒，也不敢说自己赶牛车的。
“嗯，练练手，等农忙的时候我准备再买几辆牛车。”
二百亩地，只有一辆牛车，无论如何是不够的。
“那你给我爹说了吗？”
以自己爹对待牛儿那个劲头，箬儿要是没对他说，回来后，他绝对会挨一顿胖揍。
“还没呢，不过你别担心，我这就过去找他。”
听说顾耀赶着牛车去镇上，顾东朝着几人瞪眼，“不行，他从来没有赶过牛，我不放心，我送你们去。”
顾雅箬把话搬出来又说了一遍：“农忙的时候我想再多买几辆牛车，我今日是想让顾耀哥练练手。”
顾东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行，说什么也不行，要想练手，等买了新的牛车再说。”
他买的这头牛可是整个清水镇上最好的，怎么能让顾耀赶去练手。
顾雅箬眼珠转了几圈，笑着说：“既然如此，大伯您便送我们去镇上吧，不过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大伯母好像找您有事，您过去看看。”
“你们等着，我很快回来！”
顾东信以为真，大步去找马氏。
等他走出院门，顾雅箬随后跟了过去，扒着头朝外看，见顾东拐个弯，看不见身影了，赶紧对着顾耀招手：“顾耀哥，快点把牛车赶出来，我们赶紧走！”
顾耀，“……”
这样也行？确定他回来后不会被他爹打死？
第307章 要饭的！（3更）
尽管心里害怕，顾耀还是顺应了本意，慌手慌脚的套好了牛车，一口气赶出村子，回头了无数次，看到顾东没有追上来，才敢颤着声音问出自己的心里话：“箬儿妹妹，我回来后不会被我爹打死吧？”
顾雅箬坐在牛车上，摸着下巴，一本正经的想了一会儿，点头：“有可能！”
顾耀手里的缰绳一抖，差点将牛车赶到沟里去。
顾香吓出了一声冷汗：“大哥，你慢点！”
顾雅箬却是笑出声：“放心吧，顾耀哥，你是亲生的，大伯绝对不会下那样的死手。”
顾耀，“……”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不会下死手，难道是要打个半死不活？
不过赶着心往已久的牛儿，顾耀不一会儿便将这些抛去了脑后，慢悠悠的小心翼翼的赶着牛车来到明月绣坊门口。
昨日马氏走后，程明将自己关在房内，喝了个酩酊大醉，直到现在还没有睡醒。
掌柜的和柳娘并不知道他让顾雅箬带着顾耀和顾香两人过来之事，看到三人过来，心里很是纳闷。
“箬儿姑娘，你这是……？”
掌柜的试探问。
“哦，昨日你们东家让我制作一百块香皂，我手中的工具不够，想让夫人再帮我打造几套上次那工具……”
说到这里，指着顾耀介绍：“这是我顾耀哥，我大伯今日没空，我让他赶着牛车过来。”，
又介绍顾香：“这是我顾香姐，我想让她一会儿帮我去买一些女孩家用的东西，所以我们今日便一块儿过来了。”
听着两人的名字，看到两人和马氏有些相似的面容，掌柜的和柳娘还有什么不明白，对看了一眼后，柳娘留下招呼几人，掌柜的则匆匆去了后院，程明的门前，抬手，轻轻敲了几下门：“主子，您醒了吗？”
没人应声。
掌柜的又敲了几下，微微抬高了声音：“主子，你醒了吗？”
屋里传来了程明酒醉带着戾气的声音：“何事？”
“箬儿姑娘将表小姐的一双儿女带来了。”
门猛然被打开，程明那张宿醉刚醒的脸出现在掌柜的面前：“在哪儿？”
“就在前面。”
程明大步走出来，朝着前堂走去，刚走了两步，便顿住了脚步。
紧跟在后的掌柜的，因为收势不及，撞到了他，急忙惶恐的喊：“主子！”
“你且等着，我去换件衣服。”
昨夜大醉，随意在床上躺了一夜，衣服上如今全是皱褶，还有满身的酒气，如果这样去见那两个孩子，还不给吓到了。
掌柜的立刻吩咐人端了洗脸水过来。
程明回了屋内，清洗干净自己，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又重新出来，脚步匆匆的来到前面。
顾雅箬和柳娘说着话，眼光不断的朝着门帘处看，心里疑惑，程明不是很期待看到大伯母的一双儿女吗，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出来，正想着呢，掌柜的掀开门帘进来，而在他身后，程明也跟着过来。
一进门，目光便落到了顾香的身上，看到她和马氏有些相似的容颜，神情似乎恍惚了一下，随即眼光又看向顾灼，见他身材高大，眉目清秀，虽皮肤有些黝黑，但那双眼睛像极了马氏，明亮的很。
程明瞬间有了思量。
顾雅箬上前一步，正要给她打招呼，程明却仿若不认识她一样，直接越过他们，去了楼上。
顾雅箬，“……”
他这是唱的哪出？
虽弄不懂他到底在做什么，但人已经给他带来了，他也看过了，那她答应的事情也算做到了，告辞了掌柜的和柳娘后，和两人一起从绣坊内出来。
指着另一条街道：“走吧，去那边买些水粉，我大姐和香儿姐也该打扮打扮了。”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顾英和顾香也不例外，只不过以前家里穷，连饭都吃不上，哪有哪多余的钱来买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如今不同了，家里银钱富裕，这水粉一类的东西也该买一些了。
顾灼从伙计手里接过缰绳，顺着顾雅箬指引的方向过去。
程明却又匆匆的从楼上下来，吩咐柳娘：“快，派人跟着他们，看他们去哪儿？”
然后又吩咐掌柜的：“你去给我找一件破衣服来！”
掌柜的站着没动，一脸懵。
“快去呀！”
程明催促他。
“主子，要什么样的破衣服？”
掌柜的小心翼翼的问。
“越破越好！”
掌柜的，“……”
绣坊里哪有破衣服，但是还是去了后院，翻出了几年前自己的旧衣服，匆匆的拿着回来。
程明看到，发怒：“不是让你拿破衣服吗，这怎么好好的？”
掌柜的心里委屈，这已经是自己最破的衣服了好不好。
一眼撇到柜台上放着的剪刀，程明二话不说，拿起，咔嚓，咔擦，在衣服上不同的地方剪了几个窟窿，然后拿着去了后院。
掌柜的连忙跟了过去。
程明将手里衣服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又弯下腰身，在地上来回拖拽了几下，再拿起来，衣服已经完全变了样。
掌柜的看的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主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鞋！”
程明喊了一声。
掌柜的没有反应过来。
“愣着做什么，将你的鞋脱下来！”
程明略带着怒意的吩咐，十几年没在自己身边，这人怎么傻了呢，连自己的吩咐都听不明白。
掌柜的慌忙脱下自己的鞋，双手递到程明面前。
程明接过，一把扔到了地上，对着它们又踩又跺。
掌柜的吓得后退一步，穿着足衣的脚硌在一个石子上，疼的他冷汗一下流了出来。
一双好好的鞋子，没了模样，程明才满意的停下动作，弯腰拿起鞋子，回了自己屋内。
掌柜的更懵了。
主子这是傻了吗？
没等他想明白，程明又从屋里出来。
看清他的模样，掌柜的目瞪口呆。
“像吗？”
程明问。
掌柜的没有反应。
程明皱眉，又问了一遍：“像吗？”
掌柜的咽了下口水，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一步，才小心翼翼的问：“像、像什么？”
“要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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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这职业招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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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章 这是疯了吗？（4更）
顺着顾雅箬的指引，顾耀赶着牛车来到一间胭脂水粉店前停下马车。顾雅箬两人从牛车上下来，走了进去，顾耀留下来看守牛车。
店里的伙计看到有人进来，赶紧上来招呼，“两位……”
话没说完，看清是顾雅箬，猛然睁大了眼睛。他可认识这小姑娘，进的店来把各种水粉问了一遍，却什么也不买。脸上的热情立刻消退了一些，微微弯着的腰背也挺直了，没有了对待其他客人的热情劲，但还是秉着不得罪顾客的原则，问：“你们要买什么？”
顾香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心里难免有怯意，看伙计骤然变了态度，以为他是嫌弃自己两人的穿着不好，看不起自己，下意下意识的抓住了顾雅箬的胳膊。
“买些水粉。”
顾雅箬仿佛没有看到伙计难看的脸色，如常的回答，伸手握住顾香的手，领着她到了柜台前。
伙计微愣了下，也跟着过来，没什么好气的问：“你们想买什么水粉？”
顾香偷偷拽了下顾雅箬的衣袖，小声说：“箬儿妹妹，我们还是走吧。”
“为何？是嫌这里的水粉不好吗？”
顾雅箬偏头问。
顾香慌忙摇头，还没说话，伙计却已是不愿意了，“小姑娘，你说话可要讲良心，我们这水粉，别说这一条街上，即便是整个清水镇也是做好的，你要是买不起，便说买不起，我们也不笑话你，你何必贬低我们的东西？”
顾雅箬皱眉，看他一眼。
伙计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寒意，脊背顿时一凉，惊立在原地。
顾雅箬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香儿姐姐，这伙计说的是实话，他们店里的水粉不错，我陪你挑一些。”
指着上次她看中的两盒水粉，道：“把这两盒拿出来我看看。”
伙计回神，摇了摇头，感觉刚才是自己的错觉，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寒冽的眼神，但也不敢再多言，去了柜台后将水粉拿出来，小心的放在柜台上。
于此同时，偷偷跟着牛车的绣坊的伙计，看到他们停在了水粉店门口，赶紧跑回去禀报。
程明完全成了要饭的模样，破衣破裤破鞋，还有一张抹了两把锅底的灰，黑的看不出模样的脸。
柳娘听了伙计的禀报，去后院找人，却看到一名叫花子站在院子里，愣了愣，问站在一旁，同个石雕一样的掌柜的：“主子呢？”
掌柜的颤颤微微的伸出手指着眼前的叫花子。
柳娘蹙眉：“我问你主子呢，你指他干什么，还有啊，你怎么让叫花子进来了，小心主子看到罚你，赶快将他赶出去！”
“何事？”
叫花子开了口。
柳娘身子一僵，慢慢的转动脖子，看向眼前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主、主子？”
“可看到他们去哪儿了？”
柳娘愣愣的点头，抬起手，指着水粉店的方向：“她们去那边的店铺里去买水粉了。”
她的话落，程明已经大步的朝着外面走去，撂下一句：“不要跟着我！”，便没有了身影。
柳娘也成了雕像。
好一会儿，柳娘才看向掌柜的，连咽了几下口水，小声的问：“主子……这是疯了吗？”
在伙计惊诧的目光中，顾雅箬掏出银子，付了两盒水粉的钱，和顾香一起从店铺里出来。
顾香激动的脸都红了，把两盒水粉紧紧的抓在手里，一刻也不放手。
“顾耀哥，去集市上，买些肉回家。”
两人上了牛车后，顾雅箬吩咐。
顾耀应着声，调转了牛头，赶着牛儿朝着集市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和两人说着话。
远处一名乞丐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走到牛车边，忽然身体一歪，撞到了车辕上，随即身体被带的踉跄了几下，跌爬在地上。
“大哥，你撞到人了！”
顾香惊呼。
顾耀白了脸色，急忙停下了牛车，跳下来，把缰绳一扔，去扶那名乞丐。
路过的人看到，纷纷好事的围上来。
“您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顾耀不顾乞丐满身的脏污，将他抱在怀里，焦急的问。
乞丐慢慢的睁开眼睛，眼中有一道光快速闪过，很快消失不见，漆黑的脸庞上隐隐浮现上了痛苦：“我、我好像是被撞到腰了。”
围观的众人同情的看着他，原本就是一名乞丐，再被撞坏了腰，若是连走路都费劲了，还乞讨，还不被活活饿死。
“我送你去医馆！”
顾耀慌忙说，费力的就要抱起他。
“等等！等等！”
乞丐神色似乎更加痛苦了。
顾耀不敢动了。
“我有些饿了，你先帮我买些饭吃吧。”
乞丐有气无力的开口要求。
“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馆吧，等看过大夫以后，我在去给你买饭。”
顾耀担心他的伤势，急切的说。
乞丐缓缓摆了摆手：“我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快要饿死了，这腰痛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人，你还是先去给我买饭吧。”
只这几句话，顾雅箬便听出来是程明的声音，眼睛眯起来，蹲下身，仔仔细细看了他几眼。
程明被看的心虚，假装难受的咳嗽了几声。
“哎呀，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心肠很，这人眼看着就要饿死了，还吝啬那几个铜板，不肯给他买口吃的。”
围观的人有些看不下去了，指责几人。
“是啊，看着你们几个人的年纪也不大，怎么心肠这么狠呢，一个烧饼也不过是一文钱的事，却可以救他一命。”
旁边有人跟着附和。
顾耀急得脸上冒出了汗，慌忙解释：“我不是不想给他买吃的，我是想先给他去看病，万一他被我撞坏了怎么办？”
“哎呀，这人都快饿死了，还看什么病，你有那钱，还不如多给他买点吃的，最起码做个饱死鬼。”
……
“大哥，你去买几个烧饼。”
顾雅箬吩咐。
顾耀赶忙放下程明，左右看了看，飞快的朝着远处的一个烧饼摊跑去。
顾香吓得六神无主，眼眶都有些红了，“箬儿妹妹，这可怎么办？”
顾雅箬看向躺倒在地上的程明。
程明慌乱的撇过头去。
顾耀一口气买了五个热气腾腾腾腾的烧饼回来，递到程明嘴边：“给，快吃吧！”
“咳咳咳，”
程明又咳嗽了急声，喘息着说：“太干了，我吃不下，你去给我买些稀的来！”
－－－－－－题外话－－－－－－
今日更新完毕。
309章 傻小子(1更)
顾耀又跑着去买了汤面回来，因为是热的，无法拿在手里，只得端了小摊上的碗过来，摊主怕他不给还回去，还扣了他一文钱。
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把碗端到了程明的嘴边：“吃吧，慢一些！”
程明一只手撑地慢慢坐起来，可能是腰太疼了，坐到一半，支撑不住，身子又跌回了地上，倒地的瞬间另一只手不小心的碰到了顾耀手中的汤面，碗中的汤急速晃动着，眼看就要洒出来。
“小心！”
顾耀将汤碗拿离开一些，可汤已经洒出来了，洒在他的手上，疼的他“嘶”的一声，差点把汤碗扔出去。
顾香瞬间红了眼眶，急忙抬起自己的衣袖给他擦拭手上的汤渍。
看着两人的动作，程明恍惚间看到二十多年前，为了讨表妹欢心，亲自爬上树将挂在树枝上的风筝拿下来，手上不小心碰破了皮，表妹也是心疼的红了眼眶。
程明心里一阵疼，全身没了一点力气，一下躺在了地上。
“你怎么样？”
顾耀慌忙将汤碗递给顾香，自己伸出手去扶他。
程明摇了摇头，散乱的头发遮盖住了他眼角的湿润。
“来，吃点东西！”
顾耀再次扶起他。
程明缓缓摇了摇头，慢慢的坐起来，深深喘息了几口，将手里的五个烧饼抓紧，再慢慢的站起来，咳嗽了几声，虚弱的说：“我家里人好几日也没有吃饭了，我将这些拿回去给他们吃。”
“可你的腰……”
程明摆了摆手：“无碍，你给我一些银子我自己去看。”
这明显就是骗钱的，众人刚才看他可怜的眼神瞬间变成了鄙视，刚才说话的几人又开了口：“小伙子，别给他，我当真以为你们将他的腰碰坏了，看来不是，原来是借机骗钱的。”
“对，别给他，这样的乞丐良心都没有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骗钱。”
……
“你先等着。”
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话，顾耀说完，快步的跑去了一边的烧饼摊旁，一口气买了十个烧饼，让摊主给包好了，双手捧着回来，递到程明的手里，又将自己的袖带翻过来，将自己仅有的一角碎银子也放在他手里：“我只有这么多了，全给你吧。”
众人，“……”
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病，都给他说了这人是趁机骗钱的，还给他银子，家里钱多的没地扔了吗？
“谢谢，谢谢……”
程明一连串的道谢，回身端过顾香手里的碗，一瘸一拐的朝着来时的方向慢慢走去。
“大哥，碗。”
顾香忍不住喊，这碗一定是大哥给了人家的钱的，这乞丐怎么还给端走了。
“算了，钱已经给过摊主了，让他端走吧。”
顾耀说着，赶紧弯腰捡起他慌忙之下扔在地上的缰绳：“香儿，箬儿，你们两人上来吧。”
程明端着碗，拿着烧饼，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绣坊门口，抬脚就要往里进。
“哎，你这要饭的……”
门口招呼客人的伙计刚喊了一句，立刻被掌柜的呵斥住：“住嘴！”
伙计的愣在原地。
程明进了绣坊，掌柜的和柳娘迎上来，看他这一会儿便拿了这么多的吃食回来，有些目瞪口呆。
“准备一下，我马上回京！”
程明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放入两人的手中，吩咐着朝后面走去。
留下掌柜的和柳娘面面相觑。
“顾耀哥，那是你身上这个月的零用钱吧？”
去了集市上买了新鲜的猪肉后，几人坐着牛车往回走，出了镇门口，顾雅箬出声问。
家里挣钱了以后，马氏便每个月给顾耀和顾香半两碎银子，随他们去买喜欢的东西。
她不提还好，一提，顾耀感觉全身的肉都在疼，从小到大，他都没有零用钱，这好不容易娘给了他半两，他一直都舍不得花，宝贝的什么似的，连睡觉都塞在自己的被窝里恨不得搂着它睡觉，这下好了，一口气全给人了。
“箬儿，你说我是不是太大方了？”
顾耀一脸肉疼的问。他有些后悔，刚才买烧饼的时候应该让那摊主给找开的，给那乞丐一半，自己留一半就好了。
他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顾雅箬看的清楚，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确实是大方了一些，这要是搁在以前，我们全家人一两个月也攒不下这么多。”
顾耀更加的心疼了，埋怨：“你们怎么也不拦着我一些？”
“我倒是想呢，可你那动作迅速的，我连阻止都来不及。”
顾雅箬调侃他。
顾耀又是一阵心疼，默默的赶了一会儿牛车以后，才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算了，给了就给了，看他那样子也真是可怜。”
“是你比较可怜。”
顾雅箬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程明什么身份，明月绣坊遍布天下，日进斗金。顾家这一家子人，也是间接地依靠他生存。他若是可怜，全天下便没有可怜的人了。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便撞到了人，顾耀心有余悸，这一路上的牛车赶的更慢了，晃晃悠悠的两个多时辰才到了村口。
顾香眼尖，一眼便看到村口站着一个人，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爹，此刻正拿着一根棍子，杀气腾腾的站在村口。
“大、大哥……”
顾香的声音都结巴了。
“怎么了？”
顾耀还没有看到，听她声音不对劲，朝着她看过去。
顾香用手指了指村口。
顾耀转头看过去，吓得魂差点没丢了。慌忙一把勒住缰绳，声音比顾香的还要结巴：“箬、箬、箬儿妹妹！”
身体却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看自己爹那气势，今日不打死他也得打他个半死不活。
“顾耀哥，没事的，你将牛车赶快一些，直接从我大伯身边跑过去不就完了吗？”
顾雅箬出着馊主意。
顾耀咽了下口水：“这，这能行？”
顾雅箬一拍胸脯：“听我的，准没错！”
顾耀咬了咬牙，双手抓紧了缰绳，嘱咐：“你们坐好了！”
话落，猛然抖动了下缰绳，牛儿吃痛。撒开蹄子朝着村口急奔而去。
310章 （2更）
顾东杀气腾腾的站在村口，想了一百种打死几人的办法。小兔崽子，长大了，竟然敢不听老子的话了，偷摸着赶着牛车出去了。
看几人从赶着牛车走来，掂了掂手里的棍子，黑沉着脸朝着牛车走去。
不料牛车突然停下了。
顾东心里满意了几分，看来几人是知道害怕了，那他一会儿下手的时候轻一些。
只不过他着想法还没有落地，顾耀突然用力的抖动了缰绳，牛儿发疯一般，直直的朝着他冲来。
顾东愣在了原地。
“爹，快闪开！”
顾耀扯着嗓子惊呼。
顾东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躲去一边，牛车从他面前飞奔而过，朝着村里直奔而去。
好半天，顾东才回神，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这要是闪的慢一些，非被牛蹄子在身上踩出几个窟窿来不可。
牛车一溜烟的跑进村里。
顾耀刚松了一口气。
顾东冲破天际的怒吼从村外传来：“小兔崽子，我要扒了你的皮！”
顾耀更慌了，声音被牛车颠簸的都破掉了：“箬、箬儿、妹妹、怎、怎么、办？”
“去找大伯母！”
牛车冲到了工人房门口才堪堪停下，顾耀双手双脚发软的从牛车上跳下去，扔掉缰绳，拼了命的朝着工人房内跑，一口气跑到了缝制内衣的地方，“砰！”的一下推开门，神情慌张的跑了进去。
众人惊了一下，齐齐抬头看来。
看清是顾耀，马氏皱眉，刚要责备他两句，顾雅箬和顾香也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两人看到她，眼睛发亮，手拉手躲去了他的身后。
“你们这是怎么了？”
将几人反常的动作看在眼里，马氏纳闷的问。
自己的一双儿女如何，她心里清楚的很，平日里都是沉稳的人，今日这么慌慌张张的，必定是出了大事。还有箬儿，这丫头一脸贼兮兮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几人喘着粗气，谁也不回答。
马氏正欲在问，外面传来顾东震天的吼声：“小兔崽子，你给我出来，看我今天不扒了你一层皮！”
马氏愣了下，成亲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顾东生过这么大的气。
工人房里都是女人，顾东自然不会像顾耀一样直接闯进来，只能气得站在院子里吼。
马氏推门出去。
看到她，顾东的大嗓门立刻没有了。
“出了什么事？”
马氏嗓音轻细的问。
顾东一时还是没有压制住脾气：“这个小兔……”
话说到这里，想到马氏从来不让他说粗话，骂孩子，后面的话赶紧咽了回去：“他们几个，竟然哄骗我来找你，然后偷偷赶着牛车去了镇上！”
“牛车可有损伤？”
马氏问。
顾东愣了愣，摇头：“没有！”
马氏走到他身边，将他手里的棍子拿过来，拿去墙边放好，又回到顾东身边，当着众人探头探脑的目光，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既然牛车没事，你又何必生这么大气，耀儿已经是个大人了，做事有分寸的。”
顾东立刻没了脾气，嘿嘿笑了两声，挠着脑袋：“我这不是着急吗？那牛可是我的命根子。”
马氏嗔怪了他一眼。
顾东马上改口：“不、不、不，你才是我的命根子。”
“噗嗤！”
将身子藏在门里面，只露出一个脑袋来观看的顾雅箬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东一个眼神瞪过去。
顾雅箬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装模做样的喊：“哎呀，我的耳朵突然聋了，什么也没听到！”
“皮痒了不是？”
顾东又瞪了他一眼，黝黑的脸上却浮现了一丝红晕。
“牛车呢？”
马氏问。
她一提醒，顾东才想起来，牛车停在工人房外没人管，急忙转身朝着外面跑去，边跑边喊：“哎呀，我的牛车！”
看着他着急的背影，马氏柔柔一笑，转身，看到顾耀几人站在身后，用手指了指几人：“你们几个呀……”
说到这，突然笑了出来，这么多年，耀儿和香儿在她的教导下，完完全全是个沉稳的性子，少了一点儿活泼，今日可算有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看她笑了，顾耀几个也胆大了，从屋内出来，讨好的问：“娘，你不生气吧？”
马氏笑着摇头：“娘不生气，不过以后你们几个别这样做了，真惹急了你爹，娘也拦不住他。”
“不会，这是最后一次。”
顾耀急忙保证，顾东刚才在村口那恨不得打死他的模样，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下次即使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偷赶牛车了。
“累了吧，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和箬儿说几句话。”
不知顾东气消了没有，顾耀哪里敢回去：“娘，我不累，我这就去村长家背干花。”
说完，大步去了放置空背篓的地方，拿了一个背篓背在身上，朝着门外走去。
“我也不累，我去缝香囊。”
顾香也赶紧拿着两盒水粉去了屋内。
院中只剩下马氏和顾雅箬两人。
马氏看向顾雅箬。
顾雅箬轻轻点了点头。
马氏心里明白，便没有在多问。
“大伯母，今日的招聘如何？”
顾雅箬问。
今日的招聘会还算顺利，马氏从中挑选了十个人出来，一个本村的人也没有，村长虽然感到不快，可没办法，这过程他可是亲眼看到了，就连他这不懂针线活的男人也看出来，这些人确实是最好的，没有被选上的人也没有话说。
招聘会后，马氏便将这些人留下，直接领了过来，听顾雅箬问起，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她们就在屋中，你随我过来看看！”
马氏说着，推门进去，顾雅箬跟在后面。
被选来的十人，手还不太熟练，看到顾雅箬进来，知道她是真正的东家，心里紧张，手竟然都有些微微发抖了。
“我大伯母既然说你们针线活好，便是不差，你们也别紧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一日不熟便两日，只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你们要记住，无论谁问你们也不要说出去，就算是家里人也不可以，若是谁要违背了，别说是你们自己，就是你们的家里人以后我也不会招他们来做工。”
看出他们的紧张，顾雅箬开口安慰他们，并顺势给她们警告。
眼看就要到农忙了，各个村里的人可都瞪起了眼睛，准备来顾家做短工呢，要是这时候出了岔子，家里人还不埋怨死自己，妇人们慌不迭的应下，纷纷保证自己一个字也不说出去。
311章（3更）
大概五日以后，柳娘坐着马车上门来，马车上放着三套上次顾雅箬让她打造的工具，马车的后面还跟着两辆装着货物的马车。
“箬儿姑娘，这是主子派人给你们送来的东西。”
自从发生了程明来的事情以后，柳娘摸不准顾雅箬的态度，便又恢复了以前的称呼。
顾雅箬听出来了，笑问：“夫人，您这是要跟我生疏了吗？”
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柳娘心里欢喜，神情也自然了一些：“箬儿，我们主子临走时吩咐了，如果这些鲜花不够，你尽管给我说，我会马上禀报主子。”
“多谢夫人，这些足够了。”
顾雅箬笑应后，又道：“麻烦您吩咐一声，让他们随我去新宅院，家里的地方太小了，放不下这么多。”
“这个好说。”
柳娘当即吩咐了伙计，几辆马车随着她来到新宅院。
福来无精打采的站在院子里，有一下无一下的清扫着院子，心中念叨：也不知箬儿姑娘这几天在干什么，忙的都没有空闲来找少爷的麻烦。
想法还没有落地，便听到了顾雅箬的喊声：“福来！”
福来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将手里的扫帚扔了，慌忙抬头看去，见真的是顾雅箬，高兴的一把手将扫帚扔去了墙角，乐颠颠的迎上来：“箬儿姑娘，您找我？”
“外面有两大车的鲜花，你卸下来，放到阴凉处，这几日我们要大干一场。”
福来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二话不说跑去了院外，一手提着一大筐鲜花几乎是小跑着回来。刚才他可是听清楚了，箬儿姑娘说的是我们，也就是说不仅她和少爷，自己也能跟着参与，说心里话这几天他闲得都要发霉了。
赶车来的伙计都很有眼力见，看他只有一人，将马车拴在门前的大树上，也帮忙搬了一些进来。
李斐听到动静，从屋中出来，刚走到院门口，便看着门口许多人，想了想，又退了回去，顾雅箬上次便叫他不要随便出去，这次虽然没嘱咐，他还是自觉一些吧，免得惹了那个丫头不高兴，好几天不过来。
对，李斐就是这样认为的，顾雅箬已经好几天没来新宅院，一定是生气了，但自己到底哪里惹到她了，他也不清楚的很。
卸完鲜花，又让他们去了工人房那边拉走了这几日做好的香囊，看着柳娘坐着马车走远，顾雅箬才回身走进院内。
“箬儿姑娘，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福来殷勤的凑过来，迫不及待的问，边问还边捋起袖子。
“香皂！”
福来的动作顿了顿，“这么好的鲜花要做成香皂？”
他可是知道，这些可都是上好的玫瑰花，做成香皂了岂不是可惜。
“当然，这样的香皂做出来，香味要比野花做的浓郁很多。”
“那，我和少爷做什么？”
以往箬儿姑娘做这些，可都不用他们帮忙的，就连清洗鲜花也是自己下手。
“挑水，清洗鲜花，你选哪一样？”
“挑水！”
福来立刻做了选择，这新宅院里有井，挑水自然不再话下。
“李少爷！”
顾雅箬扬高了声音喊。
李费装作不慌不忙的从屋中走出来，“何事？”
“清洗鲜花和制作香皂你选哪一个？”
顾雅箬“好心”的问他。
慢悠悠的走到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李斐居高临下的问：“有别的选择吗？”
“有！”
顾雅箬回答的很痛快。
“是什么？”
“你给我五千两银子，不但我们不用制作香皂了，我还带你们去镇上痛痛快快的玩一天怎么样？”
福来捂嘴偷笑。
李斐摸了摸鼻子，吩咐：“福来，去打水！”
福来立刻拎着水桶去了井边，很快打了两桶水上来。
顾雅箬已经放好了一个大木盆，福来把水倒进了里面。
李斐乖觉的拎了一筐鲜花过来。
“轻一点儿倒！”
顾雅箬说着，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李斐轻轻的倒了一些鲜花出来。
顾雅箬两手泡入水中，顺着一个方向搅拌，使所有的鲜花都均匀的浸入水中，一边给李斐讲解：“这样做的时候，速度不要太快，也不要用力。”
李费将衣角撩起，掖在腰间，又挽起袖子蹲下：“我试一下。”
顾雅箬停住动作。
李斐立刻将手放在她刚才的位置，按照她教的方法搅拌。
“哎呀，你太用力了！”
看到有些花瓣顺着盆沿晃出来，顾雅箬低声喊，并伸出手抓住李斐的手，让他的动作慢下来，手把手的教他：“要像这样慢慢的用力，既能清洗干净花瓣，又不至于弄散了它们。”
柔软无骨的触觉传来，李斐身体僵硬住，大脑轰轰作响。
福来正好也挑了一担水回来，看到这样的情景，一惊，水桶从手里脱落出去，掉落在地上，溅了顾雅箬和李斐一身一脸。
“福来！”
顾雅箬惊呼。
福来回神，慌手慌脚的就要给她去擦：“箬儿姑娘，对不起，我手滑了……”。
话没说完，感到一道冷寒的目光射过来，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急忙缩回了自己的手，“箬儿姑娘，您等着，我去给您拿毛巾。”
说完，一溜烟的跑去了主院，拿了李斐的毛巾跑回来，递到顾雅箬面前。
顾雅箬刚伸手，李斐已经接了过去，声音似乎有些不稳：“我帮你吧。”
“不用！”
顾雅箬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毛巾，擦拭自己的身上，夏日的衣服薄，水溅上来便已经湿透了，又是棉布的衣服，这一会儿已经吸收了不少，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十分的难受。
看衣服紧紧的贴在她身上，少女有致的曲线微微显露出来，李斐脸色一红，急忙移开了视线：“福来，取我的衣服过来。”
“少爷，您还是去屋里换吧，这天气虽热，可您也不能……”
福来想岔了，即使这样，后面的话也没敢说出来。
李斐皱眉，原以为福来是个聪明的，才让他跟在自己身边的，怎么这时候脑子反而不够用了呢？
312章 值吗？（4更）
看他面色不悦，福来不敢再说什么，赶紧去了主院，将他的衣服拿来，抖开，挡在顾雅箬面前，少爷就算要换，也不能让箬儿姑娘瞧了身体去。
李斐眉头皱的愈发深了，伸出手，“给我！”
福来犹豫了一下，还是交给了他。
李斐将衣服披在顾雅箬身上，立刻将她小小的身子全部包裹住。
福来这才明白，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自己怎么这么傻呢，想不到衣服是给箬儿姑娘拿的。
“先去我屋中吧，让福来去给你拿衣服。”
顾雅箬转身往主屋走，宽大的衣服拖拽在地上。
福来看的一阵心疼，别看那衣服用料不是那么好，可是请的最好的绣娘做的，光工钱就好几百两。
李斐温凉的目光看向他。
福来跐溜一下，蹿的比兔子还快，立刻没了人影。
李斐收回视线，跟在顾雅箬后面回了屋内，走到桌边，给顾雅箬倒了一碗热水，吹了几口后，感觉有些凉了，端到她面前：“喝点水，免得着凉！”
顾雅箬的手从衣服内伸出来，轻轻抿了一口，感觉不烫，一仰脖，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
她这豪放的动作入眼，李斐的眼神闪了闪，等她喝完，又默默的帮她倒了一碗，放在了她面前。
“你先去换衣服吧。”
看他浑身也湿漉漉的，顾雅箬催促他。
李斐的脸色微微红了一下，默不吭声的站起，拿了自己的一件干衣服，朝着外面走去。
“你去哪儿？”
顾雅箬纳闷的问。
李斐的脚步顿了顿，回答：“去隔壁！”
说完，走了出去。
顾雅箬皱眉，端起桌上的水又喝了个干净。
福来去了顾家，家里只有顾南一人在，想了想，没有告诉他要顾雅箬衣服的事，径直去了工人房找张氏：“顾伯母，箬儿姑娘的衣服在清洗鲜花时，不小心弄脏了，它让我过来帮她拿一套。”
张氏立刻放下手里的裁了一半的香囊，回了家，去了顾雅箬屋中，拿出一套她的衣服。
福来伸手想接过，被张氏躲开，
“我给她送过去吧。”
箬儿虽然年岁还小，但也不能让福来给她送衣服，这要让有心之人看到了，宣扬出去，对箬儿的名声有损。
福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跟着张氏回了新宅院。
“娘，你怎么来了？”
顾雅箬纳闷的问。
看清她穿的是李斐的衣服，张氏眼神闪了闪，嘴上埋怨着，“你说你，干活也不知道小心一些。”，人已经倒了顾雅箬面前，不好意思的对着已经换好了衣服，回来坐在椅子上的李斐笑了笑：“李少爷，您能不能回避一下。”
李斐默不吭声的站起来，去了外面。
张氏回身立刻把门关上，把衣服递给顾雅箬：“快去，赶快换下来！”
顾雅箬拿着衣服去了屏风后，换好了干爽的衣服出来。
张氏坐在椅子上对她招手：“箬儿，来，娘有话对你说。”
顾雅箬过来坐在椅子上，边擦拭自己的头发，边问：“娘什么事？”
“箬儿啊……”
张氏开口，颇有些语重心长。
顾雅箬擦拭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才接着擦。
张氏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接着说：“你今年也十二了，也算是大姑娘了，这男女书授不亲的道理你应该明白的。”
她这话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人听见，再怎么说当初也是用李斐主仆两人的银子治好了顾南的腿，她不能做出那忘恩负义的事情来，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不好，可箬儿丫头还小，不懂这些，你李少爷高门大户里长大的，你可是懂吧，你让箬儿穿着你的衣服，坐在你的屋子里算是怎么回事。
“娘！”
顾雅箬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呢？”
她这话自然是没有压低声音，院子内的李斐听到，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嘘！”
张氏示意她小声一些。
顾雅箬站起来，放下手里的毛巾，扶起张氏，朝着门口走，“娘，绣坊里还等着要那五千个香囊呢，您呀，赶紧回去做吧，超过了日期，人家可是不会再要的。”
“把你的衣服拿来，我回去给你洗洗。”
张氏急忙说。
“不用了，我一会儿自己洗洗就行了。”
话落，人也已经到了门前，顺手打开门，扶着张氏出去。
李斐和福来转身看过来。
张氏心里发虚，不好意思的对着两人笑了笑，快步走出院子。
顾雅箬则回了屋内，将自己换下的衣服还有披在身上的李斐的那一套，全部拿出来。
“福来，再去打水，我把衣服洗出来。”
福来急忙去了。
看她还拿着自己的衣服，李斐眼神闪了闪，朝她伸出手：“我自己洗吧。”
“你的在屋里，这是我穿过的，自然是我洗。”
有了这前车之鉴，到了第二日，顾雅箬喊了顾灼过来。
顾灼在家中经常帮着她清洗鲜花，手上的动作自然熟练，不大会儿的功夫便清洗不少出来。
顾雅箬很快做好了一块玫瑰香皂出来。
“你们闻闻，香不香？”
顾雅箬将香皂托在手心里。
三人早已经闻到了香味，此刻见做成了，便迫不及待的围过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
福来称赞。
“确实香！”
顾耀点头。
李斐没说话，眼神却看向顾雅箬。
“五十两银子一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看懂他眼神里的意思，顾雅箬毫不客气的说。
“我们没有银子。”
福来低声嘟囔，觉的他们当初编的那个被家里人赶出来的借口烂透了，以至于现在他们有银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花。
“可以先赊账，一天一两银子的利息。”
顾雅箬“大方”的说。
福来差点仰倒，一天一两银子的利息，她比放印子钱的人还黑。
李斐却已经伸出手，将香皂拿了过去：“成交！”
这一刻，福来觉得他家少爷是被美色冲昏了头了，一天一两银子啊，一个月下来便是三十两，一年便是三百多两，为了这么一块破香皂，值吗，值吗？
313章 寻找包装(1更)
有了四套工具，制作的快了很多，没过几日，一百块香皂便做成了，看看鲜花还剩有一些，顾雅箬干脆全做成了香皂，除了自己家人用的，想着给柳娘和镇长夫人每人也送两块。
只是这香皂虽好，却没有合适的东西盛着，显得一点儿也不高雅，顾雅箬想了想后，决定去镇上一趟。
“咱们明日去镇上一趟。”
临出新宅院时，顾雅箬撂下了这么一句。
李斐心喜，嘴角露出笑意，只是这笑意还没有完全扯开，顾雅箬又说：“咱们自己赶着牛车去。”
李斐嘴角的笑意僵住。
将他得表情看在眼里，顾雅箬在心里偷笑了两声，心情高兴地出了门。
不过在见到顾东以后，这好心情立刻没有了。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听她说只有他们几人去镇上，顾东大着嗓门拒绝。
“不是说过吗，以后再去镇上我送你们去！”
自打那日顾耀偷赶着牛车出去了以后，顾东将牛儿看的更紧了，恨不得时时刻刻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
“大伯，福来会赶牛车，家里的事情多，你还是留在家里吧。”
顾东瞪她一眼：“家里哪儿事情多了？香囊是我能缝制啊，还是我会做内衣啊？我告诉你，你别忽悠我，要么，我跟你们一起去镇上，要么你们自己走着去。”
顾雅箬哭笑不得，大伯这是喜爱牛到了什么程度，一刻也不离开自己的眼前。只得耐心的解释：“大伯，我不是不想让您跟着去镇上，可您看，这马上农忙了咱们家是不是也该招人了？别的不说，这麦场总得打出来吧，要不然这二百亩地的麦子去什么地方打出来？”
往年家里地少，每到这个时候，便只是在院子里弄出一块地方，一家人将麦粒摔打出来，晾晒干了即可，这今天这么多的地，再是那样可不行了。
顾东愣了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
“这样吧，大伯留在家里，去找村长，看看在哪里做麦场合适。让我爹赶着牛车送我们去镇上，左右他的腿还不太好，不能长走路，帮不上什么忙。”
自己的弟弟什么脾性他还是了解的，一定会好好的对待牛的，顾东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顾南便去了老宅赶了牛车过来，只是这刚一出村，缰绳便被福来接了过去。
“爹，让福来赶吧，你坐到牛车上来休息一下。”
顾雅箬看到了顾南脸上的欣喜，可看着牛车行得歪歪扭扭的，还时不时要朝着沟里去，她便给福来使了一个眼色，这才刚出村，离镇上还远的很，她实在是不愿意这么一路提着心过去。
顾南也明白她的意思，倒也没着急，侧身坐去了另一边的前辕上，给福来腾出地方。
牛车晃晃悠悠的到了镇上，先来到绣坊门口。
“夫人，一百块香皂做好了，我先给你拿了两块过来。”
顾雅箬走进绣坊内，看到柳娘在，把手里的香皂给她。
即使隔着油布，柳娘也闻到了丝丝的玫瑰香味，连忙打开，香味更加浓郁了，瞬时飘满了绣坊内。
“箬儿，这，这……”
柳娘眼里冒出了光，说话都有些不稳了。
绣坊的伙计们全部看过来，不约而同的同时吸了吸鼻子。
“这全部使用玫瑰花瓣做成的，当然香了，可如今我比较犯难的是，这么好的东西，也没有个好的东西盛着，只是用油布这么一包裹，显不出它的华贵，我今日来是想问问夫人，这镇上有没有买那种好看的包装纸的，就是和油布差不多，但是上面带有色彩。”
柳娘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
“那夫人知不知道镇上谁家卖编织品，就是小筐子，小篮子一类的？”
柳娘还是摇了摇头，这样的编织品，很难卖出去。一般的人家不会买，富有的人家瞧不上，所以这镇上没有卖的。
不过，随后又说道：“集市上大概有卖的，都是些乡下人闲来无事，编织出来的，来卖几个铜板。”
几人来到集市上。
因为没有特别的事，早上出来的晚，前来集市上卖东西的人已经有的卖完了东西，开始收摊了。集市上买东西的人也是比早上的时候少了一些，吩咐福来将牛车停在集市外，又嘱咐了顾南坐在牛车上等着，顾雅箬和李斐两人走进集市内慢慢的寻摸着。
一路走来，大部分都是卖青菜的，偶尔有个卖鸡蛋的，二三十个鸡蛋放在破旧的蓝子里，吆喝着。
两人快要走到集市尽头了，才看到一个卖竹筐的，大概有个五十多岁，一头花白的头发，不知是不是没有卖出的缘故，脸上布满的愁容，看两人在摊子前站定，急忙招呼：“两位，要买什么？不瞒你说，这些可都是我亲手编的，既结实又耐用。”
说着，还拿起一个竹筐，递到他们面前，示意两人看看。
顾雅箬接过，拿在手里看了看，蹲下身子，又将其它的东西也看了个遍。
老汉眼里露出热切：“小姑娘，看中了哪个，我给你便宜一些。”
一大早摸黑来到集市上，眼看着中午了，一件也没有卖出去，一个人铜板也没有挣到，老汉有些着急了，想着只要顾雅箬相中，哪怕一个铜板他也卖，反正原料不用钱，也只是浪费一些功夫而已。
“你除了这些，还会编别的吗？”
老汉愣了愣，试探的问：“姑娘指的是什么？”
顾雅箬拿起一个篮子，“大概就像这样的，不过比这小很多。”
“姑娘做什么用？”
老汉忍不住问，实在了是他编了这么多年的东西了，头一次听有人要编这么小的篮子的。
“我自有用处，您告诉我，您会不会编？”
“会会会。”
老汉急忙点头。
“我要编成那种四方的，上面还要有盖子。”
顾雅箬说出自己的要求。
老汉愣了下，没敢立刻应，他拿来的东西都编制了几十年了，熟练的很，要说让他编，多大的他都行，可要是四方的，还带着盖子，他还真没有编过。
“你这东西大概卖多少钱一个？”
看出他的犹豫，顾雅箬随意的拿起一件东西问。
314章 冤家路窄(2更)
“五文钱一个。”
老汉回答。
“我说的东西你若是编成了，我给你十文钱一个，并且我最少要一百个。”
老汉惊住了。
好一会儿才哆嗦着嘴唇，不相信的问：“一、一百个？”
顾雅箬点头：“对，一百个，也就是……”
“我编！”
不等她说完，老汉立刻应了下来。
应完了，马上收拾自己摊子上的东西：“您等着，我马上回去编。”
“您在这镇上？”
顾雅箬问。
老汉收拾东西的动作未停：“不是，我家住田村，距离这镇上有二十里路，不过你放心，我这就回家，编好了立刻给您送过来。”
“我也不是这镇上的，一会儿还要回家去。”
顾雅箬话落，老汉停下收拾的动作，慌张的看向她：“那姑娘把住址告诉我，等我编好了，我给你送家里去。”
一个小篮子十个铜板，一百个便是一两银子，他这一年到头也才卖那么多，可千万别失了这个生意。
“这样吧，你今日回去后，将蓝子编好，我家里有牛车，明日我们过去一趟。”
“行，您进了村以后打听会编东西的张老汉，村里人都知道。”
老汉很快收拾好东西，快步如风的担着回家了。
顾雅箬和李斐也回到了牛车旁。
“福来，去镇长家里一趟，我们送完了香皂，再回去。”
顾雅箬吩咐。
“好嘞！”
福来应着声，赶着牛车来到镇长家门口。
顾雅箬从牛车上下来，走向看门的下人，说：“我找一下春香。”
春香是夫人的贴身丫鬟，看他们又是坐着牛车过来的，看门人以为是春香家里有事，过来找她，倒也没难为他们，说了一句：“等着”，便跑进去找人了。
于此同时，一辆马车也停在了门口，两个男人从马车上下来，正是张斌和张严。
看到门口停了一辆牛车，两人随意的撇了一眼后，抬脚就要往里走。
春香随着看门人过来，看到是顾雅箬，笑了迎上来：“箬儿姑娘，您怎么来了，可是找夫人有事？”
“箬儿姑娘”，四字入耳，张严的眼睛眯起来，阴毒的目光再次看向顾雅箬。
“我来给夫人送个好东西！”
顾雅箬将包着的香皂递到春香面前。
春香眼睛一亮：“好香！”
顾雅箬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她一些：“这是我用玫瑰花做成的香皂，特意来给夫人送两块。”
“夫人一定会高兴坏了，箬儿姑娘，你快随我来！”
春香说着，领着顾雅箬进了院内。
顾南三人留在牛车上。
张严的目光停留在李斐的身上，看他确如张鸾说的，风神俊朗，气质清贵，嘴角微扯，露出一股冷寒的笑意。
“两位少爷来了，快里面请！”
看门人殷勤的说，没有了他们两人第一次随着张财主来时，对他们的冷淡态度。
张严随手一抛，一小角碎银子朝着看门人飞去：“拿去买点酒喝！”
“多谢张少爷，多谢张少爷！”
看门人接过，点头哈腰的道谢。
这个张二少爷每次来都这么大方，是以看门人态度转变了好多。
“张少爷”三字入耳，顾南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两人，等看清两人的容貌，脸色唰下白了，立刻又垂下了头。
张斌和张严也走了进去。
“伯父，怎么了？”
李斐发现了顾南的脸色不好看，询问。
顾南的嘴唇有些打颤：“他、他们，他们是张财主的两个儿子。”
李斐拧眉，朝着门内看了一眼，早已没了两人的身影。
顾雅箬随着春香来到主院。
“夫人，箬儿姑娘给您送好东西来了！”
春香一边撩起珠帘示意顾雅箬进去，一边高兴的禀报。
“箬儿过来了，来快来软榻上坐。”
镇长夫人正在盘账，闻言抬起头，满脸笑意的对着顾雅箬招手。
顾雅箬走了过去。
春香也随着过去，把香皂递到镇长夫人面前：“夫人，这是箬儿姑娘用玫瑰花瓣做的香皂，今日特意给您送过来。”
隔着油包，镇长夫人便闻到了香味，顿时眼睛发亮：“快打开，我看看。”
春香手脚麻利的打开，浓郁的香味立刻布满了整间屋子。
“哎呀，太香了！”
春香忍不住惊呼，说完了，才发现自己逾越了，脸色白了一下。
镇长夫人并没有不悦，因为她自己也差点惊呼出来，伸出手，轻轻拿起香皂，看了又看，心里十分欢喜，侧头看向顾雅箬：“箬儿，这也是你琢磨出来的？”
“这个不用琢磨，和上次的香皂制作是一样的，不过用的花瓣不同，香味也不同。”
顾雅箬笑着解释。
“你的意思是什么样的花都能制成香皂？”
顾雅箬点头：“是，只要是花瓣，便可以做出。”
镇长夫人眼中闪过什么，将香皂放入油包后，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示意春香将香皂放好，退出去，才端着笑脸问：“箬儿，你这香皂要卖，想要卖多少银子一块？”
顾雅箬愣了愣，想到镇长夫人不愧是商贾人家出身，挣钱的意识就是比别人强许多。也不隐瞒她，笑着回答：“五十两银子一块，我前今日才和绣坊的东家谈好了一百块，这些玫瑰花瓣就是他们送来的，有了剩余，我才给夫人送来了两块。”
镇长夫人愣了下，随即问：“明月绣坊？”
顾雅箬点头。
“你可知他们卖多少钱？”
顾雅箬摇头：“这个我不知。”
镇长夫人没再追问，似乎在想着什么。
与此同时，张凤的院内。
张鸾前几日便被送去了府城，然后和其他符合条件的女孩一起又送去了京城，张财主也随着回去了。张斌和张严两人不知为何留了下来，去了镇上最好的客栈里去住，一住就是好几天。
“大哥，二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张凤问，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大妹，顾家的那个二丫头叫什么你知道吗？”
没有回答她的话，张严反问。
“顾雅箬，我听鸾儿这么叫她。”
张凤回答，说完又问：“二哥，你打听她的名字做什么？”
315章 血战（4000）
“刚才我们进门的时候看到一个小丫头在门口，你们夫人的贴身丫鬟喊她箬儿，还热情的带了进去。”
张凤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恨声说：“她又来找李清兰那个贱人做什么？”
张严看了她一眼：“我们不知道，你不妨派人去打探一下。”
“巧杏，你去打听一下。”
张凤阴沉着声音吩咐。
巧杏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不一会儿便回来了。
“姨娘、两位少爷，奴婢打听过了，那顾雅箬确实来了，至于来做什么，奴婢没有打听出来。”
“废物！”
张凤一把掀翻了桌上的茶盏。
巧杏吓得“噗通”跪下，苍白着脸色求饶：“姨娘恕罪，实在是主院那边人的嘴太严实了，奴婢是真的打探不出来。”
“好了，你先下去吧！”
张严挥手。
“多谢二少爷！”
巧杏急忙站起来，慌张的退了出去。
“不过是一个乡下的丫头，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张斌抿了一口茶水后，慢悠悠的劝说。
张凤的怒气还没有消失下去，声音也有些尖锐：“大哥，你是不知道，当初为了鸾儿的事，我可是给足了顾家面子，亲自上门去，不料，他们家竟然将我扔了出来。”
张斌皱眉：“还有这等事？”
张凤更加的气愤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那样的气，若是有一天，那个死丫头落入我手里了，我非要好好的折磨她不可。”
张斌和张严对视了一眼，张严笑着说：“大妹，现在正好有个给你出气的机会。”
顾雅箬送了香皂过来，镇长夫人也不能白要了她的东西，想了想，命春香去库房取了一匹细棉布的布料过来，“这是我好几年以前买的，一寸也没用，你也别嫌弃，拿回去给家里人做几身衣服。”
“不用了，夫人，您屡次帮我，这香皂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您若是给我东西，我以后再琢磨出什么好东西可不敢给您送来了。”
镇长夫人笑嗔：“你这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我这匹布扔着也是扔着，说不定最后在库房里放坏了，这不算是我送给你的，只当你帮我清理库房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雅箬自然不能再推辞，眉眼带笑的道谢：“多谢夫人！”
看她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名扛着布匹的伙计，顾南几人惊讶：“箬儿，你这是……”
“夫人赏的。”
顾雅箬乐呵呵的说着，指挥着下人将布匹放在牛车上。
看她一副得了便宜的表情，李斐摇了摇头。
顾雅箬上了牛车，
“福来，走，回家！”
福来赶着牛车朝着镇外走去，不大一会儿，张斌和张严两人也出来了，看了几人走的方向一眼，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爹，你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走出一段距离，顾雅箬才发顾南脸色不对劲，问他。
顾南也没有隐瞒，如实说：“我看到张家的两个少爷了。”
顾雅箬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张家？”
“张财主家的两个少爷，我刚才看到他们了。”
顾南重复了一遍。
顾雅箬恍然，心里又很纳闷：“看到就看到吧，您这脸色都白了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们找您碴了？”
说着这话，眼光看向李斐。
“这倒没有。”
顾南摇头。
顾雅箬更纳闷了：“那您这是……？”
似乎是对两人心有余悸，顾南的脸色更白了：“箬儿，你是不知道，这张家的两个少爷，手段可狠了，当初他们没去府城的时候，村里人可是个个惧怕的很，单不说他们对待家里的下人如何，便是对待那些交不上租来的佃户，也……”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猛然打了一个冷颤。
“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于我们何干？”
“我是怕……”
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顾南的脸色当即更白了：“箬、箬儿，不是他们追来了吧？”
顾雅箬回头眯眼看去，远处尘土滚滚，像有十数人的样子，个个骑马朝着这边狂奔，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福来，让到一边！”
顾雅箬吩咐。
福来赶忙拉了拉缰绳，赶着牛车靠了一边。
十数骑从牛车旁冲过去，连看也没有看几人一眼。
顾南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只不过在转过一个弯后，看着十数骑排成一排，齐刷刷挡住了道路时，顾南知道，自己是真的没有想多。
“张、张少爷……”
顾南哆嗦着声音喊人。
张斌和张严两人理都没有理他，径直看向顾雅箬，阴沉的眼里是满满的杀意。
“爹，你坐上来，将这布匹看好了。”
顾雅箬仿若没有看到眼前的场面，笑着对顾南说。
“箬、箬儿。”
顾南坐在前辕处没动，虽然知道她有身手，但面前这些人，看上去可比那些山匪凶狠多了。那时的他双腿不方便，帮不上忙，如今不一样了，他必须挡在女儿的前头。
“爹，听话，您若是再受伤了，家里人会受不住的。”
顾南身体僵了一下，“可、可是……”
“没有可是，听我的话，您上来吧，顺便保护一下李少爷，他好歹是我们家的恩人，总不能让他受伤了。”
顾南这才坐回牛车厢里，紧紧挨住李斐，好随时保护他。
“福来，走！”
顾雅箬吩咐。
福来赶着牛车不慌不忙的来到十数骑面前。
张严阴阴一笑，狭长的三角眼里露出杀意，阴恻恻道：“小丫头，好胆量！死到临头了，还能如此镇静！”
“承蒙夸奖，不是阁下是哪位？”
顾雅箬似乎很高兴，笑眯眯的问。
福来看她一眼，不知为什么，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李斐的脸色则是阴沉的厉害，当着顾南的面，他不能动手，还要像个废物一样被顾雅箬保护着。
撇了顾南一眼，见他神情戒备，张严阴沉一笑：“你爹没有告诉你？”
顾雅箬依旧笑眯眯的回答：“没有，我爹对那些无名鼠辈从来都不在意。”
张严的脸色沉了下去。
张斌皮笑肉不笑的开了口：“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看来今日你是不打算活了。”
“不、不、不……”
顾雅箬晃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头：“是你们不打算活了，不是我。”
“大哥，给她废什么话，其它几个人杀了，这个小丫头我们带回去，好好的折磨几天再说。”
“等等，等等……”
他的话落，顾雅箬连忙说。
张严的笑容愈发阴森：“怎么，怕了？”
顾雅箬笑嘻嘻的摇头：“不是，我是想问问，你们单挑还是一起上？”
张严挑眉：“一起上如何？单挑又如何？”
“不如何，我就是问问，好有个准备。”
“你……”
张严差点被气死，身体晃了几晃。
张斌则是直接挥手，命令其他人：“上！”
他的话音未落，福来已经一跃而起，朝着他飞身踢来。
“大哥，小心！”
张严惊呼。
张斌骇然，脸色大变，身体迅速后仰，堪堪躲过了福来这一脚。
顾雅箬眯起了眼睛。
一脚没踢中，福来反身落回了牛车上。
“好！”
顾雅箬捧场的鼓掌。
福来身体一个趔趄，差点从牛车上摔下去，这都什么时候了，箬儿姑娘还是这么漫不经心。
“福来！”
顾雅箬无视眼前剑拔弩张的情形，笑眯眯的喊人。
福来紧盯着眼前的十数人不说话，顾南在，少爷不敢出手，那些暗卫自然也不能现身，现在唯一能动手的便是他了，可刚才的那一脚，没踢中张斌，福来知道这些人不好对付，一点儿也不敢分心。
“福来！”
顾雅箬还是喊他，好像他不答应，她便这样一直喊下去。
福来无法，只得快速的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转了回去：“箬儿姑娘，你说。”
“打个商量，我们一人一半如何？”
说到这，用手指着张严：“这个长得难看的归我，他这副丑样，走到哪里都吓人，我帮他换张脸。”
张严气的脸色都青了，飞身朝着顾雅箬扑过来，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张凤一直说福来厉害，丝毫未提及顾雅箬半个字，是以张斌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探出手，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想要抓住顾雅箬。
顾雅箬身子一歪，从牛车上滑了下去，正好躲过了他这一抓。
张斌一看，挥手示意，有几人迅速的朝着福来攻去。
福来也从牛车上跳下去，尽量离牛车远一些，避免伤到顾南。
张严一击不中，迅速回身再次朝着顾雅箬攻来。
顾雅箬身体灵活的左闪右避，引着他也远离了牛车一些。
张严眯起眼睛，这个小丫头竟然一连躲过了他好几招，难不成也会武功？
念头入脑，手中的动作凌厉了几分。
顾雅箬依旧不见慌乱的躲过了。
张斌也注意到了，再次挥手，有几人也朝着顾雅箬攻来，下手狠厉，招招致命。
顾雅箬连番躲避，发丝凌乱，好不狼狈。
李斐看在眼里，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出手。
张严飞身回了马上。
“你们几个，上，速战速决，将这个小丫头拿下。”
剩余的几人朝着顾雅箬攻来。
顾雅箬露出嗜血的笑容，招式一变，一个飞身朝着面前一人扑去，在他闪躲之际，却猛然改变了方向，一脚踢在了左侧一人的腿上。
咔嚓！
左侧之人腿被踢断，发出一声惨叫，震的所有人心里颤了颤，微微愣神之际，顾雅箬一个翻滚，捡起倒地之人的武器，朝着几人挥去。
几人慌忙躲闪，一人来不及，被利器削中手，五个手指头齐刷刷断落。
“啊！”
惨叫声响彻天际，惊得顾南身子抖了抖，更加的靠近李斐，不知是想保护他，还是想让他保护自己。
张斌和张严两人身体也是一颤，不约而同的看向顾雅箬，见她周身充满了戾气，手上的动作狠厉又致命，对看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惧，这个小丫头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怎么会有如此狠辣的招式？
惨叫声一直是顾雅箬这边发出来的，自己一个也没得手，福来有些着急了，趁着几人听了惨叫，微愣的机会，一脚踢飞了一个。
惨叫声传来，福来心里痛快了一些。
这些人身手如何，张斌两人清楚，不大一会儿功夫便损失了三个，两人心里直觉不好，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同时飞跃而起，朝着牛车上的顾南和李斐攻来。
这两人不会武功，抓住他们很容易，只要抓住他们了，顾雅箬和福来必定会乖乖的听话。
他们的算盘打的很如意，只是他们千想万想也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靠近顾南和李斐的时候，李斐却猛然举起了那一匹布，狠狠的朝着两人打过来。
“砰！”
先一步飞身过来的张斌被打中，半空中的身子收势不住，重重的跌落在牛儿身上。
牛儿吃痛又受惊，当即狂奔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张斌的的衣服被牛鞍挂住，也被牛儿拖拽了出去，眼看就要被踏在牛蹄之下。
“大哥！”
张严惊呼。
随即纵身提气，跃回马背上，调转马头追了上来。
看着张斌随着牛儿狂奔而来回颠簸的身体，顾南有些懵了，连牛车得颠簸也感觉不到了。
“二弟，快救我！”
张斌吓得声音都破碎了。
张严很快追了上来，探过身，想要把张斌救过去，可无奈牛儿狂奔的太快了，他始终无法抓住张斌的手。
“二弟，快点！”
张斌脸色已经完全白了，没有了一丝血色。
张严咬牙，弯腰抽出马儿一侧的大刀，朝着牛鞍砍去。
没有砍中。
“二弟，你快点啊！”
张斌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簸出来了，大声的催促。
张严手中的大刀再次举起，只不过这次没有砍向牛鞍，而是直接砍到牛儿身上。
牛儿吃痛，尥着蹶子跑的更快了，接连踩了张斌好几蹄子。
“啊！”
张斌的惨叫连连。
顾南不忍的别过脸。
张严眼珠子都红了，飞催着马儿和牛儿骑平后，纵身跃起，到了牛背上，手中的大刀直直插了进去。
“噗！”
血色砰溅了他一脸，牛儿一声闷叫，轰然倒地。
眼看着牛车也要侧翻了，顾南的惊呼声刚要开口，李斐一个手刀劈在他的脖颈上。
顾南立刻昏了过去。
李斐迅速的抱起他从牛车上轻飘飘的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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