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1 反制(1更)
已是夜深,厉王府大门紧闭,两个硕大的灯笼映照得门前如白昼一般。
林仲出了武侯府,一路施展轻功来到厉王府门前,颈边和胳膊上的鲜血滴落了一路。
到了门前,脚落地,手落在沉重的铜环上,用力的扣打。
铜环撞击木门,发出急促而有沉重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
看门人正在昏昏欲睡,听到这声音一个激灵,困意立刻没有了,从门房里走出来喝问:“谁?”
“武侯府林仲,快去禀报世子和箬儿姑娘,出事了!”
看门人微微一愣。武侯府出事,不是应该禀报林侧妃和大公子吗?怎么会禀报世子和箬儿姑娘?
但听他语气着急,不敢怠慢,嚷了一句:“你等着,我这就禀报!”,
转身飞快的跑去厉飞院外。
今夜是福喜值班,听到咚咚的脚步声朝着清幽院而来,蹙眉,迎去了院外,“何事?”
看门人气喘吁吁的禀报:“门外有个叫林仲的,说是武侯府出事了,让禀报世子和箬儿姑娘。”
福喜第一反应,也是林仲找错人了,转念又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转身急匆匆的回了院内,来到房门口,压低了声音喊:“世子……”
厉飞睁开眼:“何事?”
“武侯府的大公子来叫门,说武侯府出事了。”
顾雅箬也睁开眼,带着几分睡意的眼神和厉飞对上。
厉飞沉吟了一下,坐起身:“带他去大厅!”
福喜应是,去了门口处。
厉飞和顾雅箬同时起身,穿好衣袍,来到大厅。
林仲很快被带进来,见厅内坐着一男一女,猜测他们便是厉飞和顾雅箬。
林仲当即跪下,语气急促,“世子,箬儿姑娘,救救我的家人吧!
看他头发凌乱,衣衫上都是土,颈边还有一个割痕,此时正在往外滴落鲜血,厉飞皱眉,“侯府这是遭劫了?”
“不是!”
林仲急促否认,
“是我爹,我爹发了疯,不仅圈禁了我们,还给我外祖父下了药,如今外祖父几乎丢了半条命。”
厉飞腾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林仲一个头磕在地上:“还请世子帮忙相救,林仲以后定当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林鹏好大胆!”
即使当今皇上,见了秋蔺也要礼让三分,林鹏竟敢如此做,是不想活了吗?
顾雅箬也站了起来,眉目发沉,“走吧,去武侯府。”
两人朝外走,林仲也站起来跟在后面,脚步有了踉跄。
听他脚步声沉重,知道他是有些撑不住了,顾雅箬头也不回的吩咐:“福喜,给林公子金创药!”
福喜从怀中掏出金创药递了过去。
林仲接过,“多谢!”,然后拔开瓶塞,站定,仰头,一股脑的倒在了自己伤口上。
福喜一阵心疼,那可是上好的金创药,千金一瓶的,他那一小道伤口,一点足够了。
林仲心里着急,那里还顾得上这些,倒好金创药以后,又急急的跟上了厉飞两人的脚步。
月曦和福来几人听到动静,早就起来待命,也跟着往外走。
府门外只有一辆马车,厉飞和顾雅箬上去以后,马车正要启动,厉飞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林公子,你也上来吧?”
林仲哪里敢,“世子,林仲跟随着就行。”
马车里默了默:“如果林公子不愿进马车里,坐去前面也可。”
林仲是箬儿的亲大哥,更何况又受了伤,看他刚才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林仲想要拒绝,可他眼前已经发黑,走路也有些踉跄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到了极限,无法继续支撑。恭声道谢后,去了马车厢前面坐好。
一行人很快到了武侯府,马车停下,侯府里静悄悄的,看来是没人发现林仲逃出侯府,去搬了救兵。
林仲跳下马车,跌跌撞撞的来到门前,就要拍打门环。
厉飞也从马车上下来,看到他的动作,出声阻止:“林公子且慢!”
林仲的手已经碰到了门环,闻言顿住,回头看,不经意的看到顾雅箬的脸,顿时吸了一口气,眼眸瞪大:“你、你、你……”
他听秋清灵说过顾雅箬很像她,但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像。
知道他惊讶什么,顾雅箬抿唇不语。
厉飞挥手,周远带着暗卫悄无声息跃过墙头,进入武侯府内,一炷香以后,周远返回来,恭声禀报:“世子,好了!”
“林公子,可以了!”
林仲还在惊讶顾雅箬和秋清灵长得如此像。听了厉飞的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头拍打门环,“开门,我是大少爷。”
看门人急急慌慌的爬起来,只披了衣服来开门,“大少爷,您……”
后面的话在看到走过来的厉飞和顾雅箬时顿住。
众人鱼贯而入,林仲带着众人直奔书房去找林鹏。
书房里还亮着灯,林鹏焦灼不安、来回走动的身影映再窗纸上。按理说,府里的人都被他控制住,他只要安心等到皇上下圣旨,封林仲为小侯爷便好,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突然不安了起来。
越想越不安,对着外面喊:“来人!”
无人应答,更是没有半丝动静。
林鹏心里的不安扩大,又提高了声音:“来人!”
还是无人应,就连一直跟了他许多年的随从也没有回应。
林鹏警觉起来,抽出悬挂在墙壁上的宝剑,悄悄的把门打开一条缝。
院子里静悄悄的,半丝人影也无。
林鹏把门打开,握着宝剑从里面出来:“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厉飞现身,“林侯爷!”
林鹏眼皮一阵猛跳,手中宝剑做好了进攻的准备:“世子好雅兴,竟然半夜来我府中。”
厉飞嘴角微勾,很是嘲弄:“林侯爷高抬我了,我没有这样的兴致,是有人请我来的。”
“谁?”
厉飞慢悠悠让开身体,露出了后面的林仲。
林鹏眼眸一阵猛缩:“仲儿,怎么会是你?”
林仲眼中冰凉一片,没有半丝温情:“爹,你束手就擒吧!”
“你个逆子!”
林鹏气的几欲吐血,手中宝剑朝着林仲刺来。
林仲站着没动,闭上了眼睛,他今日所作之事,确实大逆不道,既然自己的爹想要他这条命,还给他就是了。
顾雅箬身形刚要移动,厉飞快她一步出了手,掌风凌厉,朝着林鹏打过去。
林鹏早有防备,半路转身,手中宝剑直直对着厉飞而来,眼中杀意流露。是厉飞先带人闯他武侯府,即使自己伤了他,到了皇上面前也有话说。
厉飞不屑地看着林鹏,纹丝未动,福来,福喜,福禄,福寿同时对着林鹏出手。
林鹏是武侯爷,武功自是不弱,可他碰到的是福来四人。他们四人不但心有灵犀,合力更是恐怖,只一个回合,便被打飞了出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林仲睁开眼,正好看到林鹏飞出去的身影,重重的落在地上,手中宝剑也飞了出去。
一声“爹”冲到了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转身往林邝院子里跑,邝儿被打成重伤,又被罚跪,不知怎样了?
林邝依旧跪在地上,头垂着,身体摇晃,两名下人一左一右的钳制住他,迫使他跪着。
“二弟!”
林仲跑上去,一人一脚,踹开了两名下人。
林邝身体朝地面扑去,林仲一把拉住了他,“二弟!”
林邝身体软绵绵的,低着头没回应。
林仲慌忙抱起他,朝着屋内跑,“去请府医!”
两名下人被踹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暗中跃出一条人影,提着其中一人往外走。
下人这才反应过来,吓得就要大叫,
“闭嘴,带我去请府医!”
声音阴冷,下人听的心里发颤,老实的被他拎着去喊府医。
林仲把人放好,手触上林邝的额头,烫的吓人。急忙起身,打湿了毛巾,折叠好了放他额头上,焦急的唤:“邝儿,邝儿!”
……
林鹏被打飞了出去,眼角余光看到林仲转身往外跑,气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厉飞面色淡然,吩咐:“看好了!”
遂不在理会他,转身往外走。
“厉飞,你插手我武侯府的事,你不怕我到皇上面前告状吗?”
林鹏在他身后恨声大嚷。
厉飞脚步顿下,转身,拉起顾雅箬的手,音色淡淡,“你武侯府的事我管不着,但我家世子妃的娘和亲人我是要管的。”
唯独排除了他,林鹏更加的气恨,喘着粗气,“你别忘了,她身体里也流着我林鹏的血!”
“那又怎样?”
厉飞淡淡反问:“你有资格认回她吗?”
林鹏气的眼前发黑,身体摇晃。
厉飞不再理会他,拉着顾雅箬的手去了主院。
主院里还有灯光,窗纸上晃动着秋清灵不安的身影。
厉飞在院外停下脚步,摸了摸顾雅箬的头:“我去看看秋老先生,你进去安慰一下夫人。”
顾雅箬点了点头,抽出手,轻步走了进去。
看着她进了门,厉飞转身去了秋蔺院中。
一整夜,武侯府发生了无数变故。
天色发白,惴惴不安的武侯府内的下人们,越发的不安了,原因无它,一向温和敦厚,知书有礼的夫人发了火,手中持着一把宝剑非要杀了侯爷,若不是大公子和篱儿小姐跪地苦苦哀求,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的夫人,绝对会杀了侯爷。
秋清灵不止是想杀了林鹏,更想着把他剁碎了去喂狗,只是短短的几个时辰未见,自己的爹苍老的似八九十岁的老翁,一想到昨夜那响彻武侯府的凄厉的叫声,秋清是真的想要剁了林鹏。
“爹!”
秋清灵眼眶通红的跪在秋蔺床边:“爹,是女儿不孝,女儿害您受苦了!”
秋蔺精神很差,说话有些有气无力,“傻丫头,这事怪不的你,是爹思虑不周,你快起来,邝儿怎么样了?”
提起林邝,秋清灵活劈了林鹏的心思都有了,林邝从昨夜开始发热,连吃了两副药还没退下去,怕秋蔺担心,没敢说实话:“高热退下去了,府医说,休息两日便好了。”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秋蔺道:“扶我起来!”
秋汝过来扶他,秋清灵也站起来扶住他另一边,“爹,你要做什么去?”
“进宫面圣!”
秋汝扶着他的手一顿,很是担心:“爹,您的身体撑得住吗?”
秋蔺摆手,深喘了几口大气:“无碍。”
秋清灵去了外面等候,秋汝帮秋蔺穿戴好,搀扶着他往外走。秋清灵听到动静,也走进来搀扶他,刚走出屋门,一名下人慌张的跑进来,脸色有些发白,“夫人,侯爷有话要对您说。”
秋清灵语气很冷:“我与他没什么可说的。”
下人说的小心翼翼,额头上的冷汗一直往外冒,“侯爷说是关于吃了药丸的事,侯爷说,如果没有他手里的解药,以后每日子时老先生都会发作,直到活活疼死。”
秋清灵知道秋蔺被喂了毒药一事,闻言不再犹豫,抬脚往外走。
“站住!”
秋蔺挺直腰杆,恢复了儒雅淡然的模样:“不许去!”
“爹!”
秋清灵眼里有了泪光,她知道林鹏会给她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可她不能不答应,只一次,秋蔺的身体便到了垂老边缘,她不敢想象如果夜夜子时如此,秋蔺会是如何的痛苦。
秋蔺示意秋汝松开自己,倒背着手一步一步缓慢走到秋清灵面前:“爹已是垂暮之人,早就看开了生死,多活一日都是上天的厚待,你不必为此向那个畜生妥协。”
“爹……”
秋清灵哀求。
“爹活于世间,上能顶天,下能立地,若是被这样一个畜生拿捏着,我还有何脸面?我说不能去,便不能去!”
秋清灵求救的看向秋汝。
秋汝沉重的摇了摇头,秋蔺的脾气他了解,决定的事不可更改。更何况林鹏肯定是以小妹不许和离为条件,父亲既然知道了小妹的境况,又怎么可能让小妹留下。
秋清灵的眼泪落下来,瞬间打湿了衣襟。
秋蔺神色很是淡然:“哭什么,你爹我身体强健的很,足够撑到料理好自己的后事!”
话语转向下人,“你回去告诉林鹏,让他死了这条心!”
下人又慌忙转身往外跑,刚跑出院子没多远,被林仲拦下。
下人不安的咽着口水:“少、少爷。”
“你先退下,我去给我爹说。”
下人巴不得呢,慌忙的点头。
林仲朝着秋蔺院中看过来,刚才在院外,他将几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昨夜秋蔺痛不欲生的喊声在他耳边回荡。他知道,如果没有解药,秋蔺恐怕连个三五日都挨不过。
死死的抿着嘴唇,望着院中好一会儿,才转身去了书房。
处理好侯府之事,厉飞和顾雅箬回了王府,留下暗卫看守林鹏,不许他再妄动。
林鹏让下人去传话,暗卫并没有阻拦。
林鹏闭着眼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等着,林仲推门而进,林鹏睁开眼。
林仲走过去,笔直的跪在他面前。
林鹏冷眼看他。
“爹,我知道你想让我继承侯府,孩儿应下,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只要您应了我,以后您说什么便是什么,仲儿绝无半点反抗。”
林鹏吐出一个字,“说!”
“第一个,您答应和我娘和离,让她带着二弟和小妹回燕州去。”
“第二,你把解药拿出来!”
林鹏目光沉沉,嘴角微勾:“我若是不答应呢?”
“我将不会再认你这个父亲,您这侯府再也无人继承。”
林鹏一脚把他踹了个跟头:“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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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2 留下来看戏吧(2更)
秋蔺昨晚几乎耗尽了精神,即使秋汝和秋清灵两人搀扶着,也是一步三喘,走的很慢。
刚走到大门口,三人的脚还没迈出去,林仲从后面匆匆跑来,手中拿着一个盒子:“外祖父,等等!”
三人停下脚步,秋蔺喘了几口大气,才有力气回头看他。
林仲跑到三人面前,气喘吁吁,脸上带着笑,把手中的盒子打开:“外祖父,解药。”
秋蔺的脸色大变,“你答应了他什么?”
“没有什么,只是答应了他继承侯府而已。”
“你糊涂!……咳咳咳咳……”
秋蔺气的咳嗽起来。
林仲脸上的笑意退去,“外祖父,您先别生气,我们回去慢慢说!”
秋蔺好一会儿才止住咳嗽,脸色涨红:“把解药送回去!”
林仲跪在了他面前,眼圈红起来,仰着头,“外祖父,我知道您是要去面圣,我也知道只要你和皇上说了,皇上定会下旨严惩他。昨夜我们已经见识到了他的狠辣无情,我们毁了他的侯府,毁了他所在意的一切,他定然会疯狂,也定然会毁了这药丸,到时您怎么办?难道您要我们眼睁睁的看着您……”
林仲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秋清灵也跟着红了眼眶,扶着秋蔺的手开始颤抖。
秋蔺很是看的开:“怕什么?大不了我……”
“那样的话,我娘这一辈子会活在痛苦自责之中,我大舅也会深受打击,消沉下去,家里再也没有了欢声笑语,仲儿也不能再听您讲学问,聆听你的教导。仲儿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仲儿本是侯府长子,自小得了您的教导,要扛起这侯府得责任,如今,只不过是听从了您的话而已。”
林仲说完,勉强挤出一抹笑:“外祖父,除此之外,我还给他要了和离书,让他放了娘和二弟、小妹离开,这交易,我们不亏!”
林仲的所作所为和这一番话,很快传到厉飞和顾雅箬的耳朵里。
厉飞帮顾雅箬把一个花盆搬到她面前,“这林仲倒是个重情义的人。”
顾雅箬忙着把一株芦荟移栽到花盆里,闻言只“嗯”了一声。
厉飞皱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雅箬把芦荟移栽好,拍了拍手:“当然不对劲,和离书上没有我。”
……
秋蔺自然没有去成宫中,是林仲背着他回去了。
趴在林仲宽阔的肩膀上,秋蔺才察觉,林仲是真的长大了,不在是那个躲在家人羽翼下的小孩子了。
“仲儿,以后外祖父一家和这侯府也算断绝关系了,你一人留在京城,要多照顾自己。”
林仲一步一步走的很稳,“知道了,外祖父。您放心,以后我每年都会去燕州看您的。”
秋蔺长叹了一口气,以林鹏记仇的个性,是不会允许仲儿再和自己一家有联系的。
秋清灵拿着装着药丸的盒子跟在后面,每走一步都觉得有千斤重,昨晚之前,她还曾劝慰林仲留下来,不为别的,单为了林仲的前程也该留下。而经过了昨夜,林仲确定留下,而她心里却刀割一般的疼。只此一别,恐怕今生今世她们母子也难再见面了。
回了院中,林仲把秋蔺放回床上,把秋清灵手中的盒子接过来,打开,拿出药丸,递到秋蔺面前:“外祖父,仲儿喂您吃下。”
秋蔺张开嘴,林仲把药丸放入他口中,秋蔺咽了下去,林仲又去倒了水过来,等秋蔺喝完,半蹲在床边,“外祖父,仲儿能不能请求您留到皇上下了旨意再回去?”
秋蔺老眼有些模糊,“傻孩子!”
风平浪静的过了两日,林邝好了一些,秋蔺也没有再发作,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终于都落了回去。
而林鹏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府中下人个个小心翼翼,唯恐触怒了他。
府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致。
而凤凰苑里的连紫漪却是坐不住了,虽然她不能出这个院子,府里的事情还是能打听个一二,早就知道了程骕认祖归宗的的日子,可这眼看着就要过了,府中半丝准备的动静也没有。
“玲珑,你老实告诉我,府里到底出了何事?”
已经在凤凰苑呆了许多天了,秋清灵不但没有让她们回去的意思,反而还新买了丫鬟,玲珑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精神恹恹的。
听连紫漪问,懒懒的抬了下眼皮:“姨娘,府中发生了什么,岂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知道的?”
“你………”
连紫漪气得想吐血,却又无可奈何。她当时被侯府的人带来,身上连个银票也没有,想要贿赂这两个丫鬟也没钱。加之又被隔离,只有她和梧桐两人伺候,要想知道外面的消息比登天还难,除非玲珑心情好了,还会给她说个一二,至于梧桐,一整日都不吭声。
玲珑懒得再看她,又垂下了眼皮。
气乎乎的坐在椅子上半晌,连紫漪脑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眼珠转了几圈后,露出一抹算计的笑意:“玲珑,我知道夫人派你来,你心有不甘,不过,你若是听我的话,好好的伺候我,等骕儿认祖归宗了,我可以让他纳你为姨娘!”
玲珑和梧桐同时抬头看她,梧桐眼里的光亮一闪而过,很快又低下了头。玲珑则是满眼的亮光,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热切起来:“姨娘,您说的可是真的?”
程骕只要认祖归宗后,就是侯府的大少爷,虽不及将来的小侯爷有权势,但他有钱啊,美颜馆可是日进斗金了,要是做了他的姨娘……,玲珑眼里的光更亮。
连紫漪看在眼里,知道目的达成,端正了坐姿,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钗,“那是自然,骕儿是我的儿子,自小最听我的话,别说是姨娘了,就是正室夫人,我要说让他娶,他也不敢有异议。”
“我去打听!”
玲珑一溜烟跑了出去。
那夜的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玲珑很快打听出来,跑回来禀报。
连紫漪听完,眼里发出幽光。
而此时连紫漪口中的程骕,在府里也是坐立难安,时不时的朝着门外张望,盼着顾雅箬能给他带来好消息,他便不用去侯府认祖归宗了。
“哈哈哈哈哈,我真的给她治好了,五万两银子到手了!”
茯苓院子里传来大笑声。
闫时都要乐疯了,这几日他饭吃不好,觉睡不好,一有空就来程府给老妇人治疗,短短的几日,苍老了好几日,头上的白发也更多了。苍天不负有心人,老妇人竟然被他治好了。
“我是谁?”
茯苓颤着声音,小心翼翼的问老妇人。
老妇人笑着回答,“茯苓。”
“她呢?”
茯苓指向马氏。
“顾夫人。”
“还有他?”
“顾老爷。”
这是茯苓刚刚给她说的,老妇人全记住了,一个也没说错。
“太好了,太好了!”
茯苓喜极而泣,马氏也有些动容。
闫时迫不及待:“还不赶快给世子和箬儿姑娘送信。”
程骕正好走进院子,闻言道:“我去吧!”
正好他也问问武侯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闫时摆手:“去去去,快去,快去!”
五万两银子在对着他招手呢,别让它们飞了。
“老人家,您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马氏轻声问。
老妇人变了脸色。
程骕很快到了厉王府,厉飞和顾雅箬两人一听,立刻坐着马车过来,动作快的,都没工夫再听程骕说其他的。
进了院门,老妇人正在对马氏和茯苓说着什么,一抬眼,看到顾雅箬,眼眸猛然瞪大,“夫、夫人!”
……
武侯府。
一名下人气喘吁吁的跑到书房前:“侯、侯爷,宫里来人传旨了!”
林鹏腾下站起来,抬脚往外走:“快去喊府里人,过来接旨!”
秋清灵、林仲、林邝和篱儿,还有秋蔺和秋汝等在院中,林鹏去了府门外迎接。
管事太监领着两名小太监缓步走到他面前,话未说,脸上先带了笑:“林侯爷,恭喜了!”
林鹏也是喜笑颜开,不着痕迹的把两张银票塞进他手里:“多谢公公。”
管事太监满意了,“准备接旨吧!”
“公公里面请!”
管事太监来到院子里,等众人都跪下后,伸了伸手,身后的小太监端着托盘上前,管事太监拿起圣旨:“林鹏听旨!”
“臣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现恩准侯府嫡长子林仲为承袭武侯府,……”
宣读完后,管事太监合起圣旨,“林小侯爷,上前接旨吧?”
林仲跪着上前,双手举过头顶,“谢主隆恩!”
管事太监尖着声音:“小侯爷,这可是皇上对您的器重,以后你可要好好为朝廷效力,别辜负了皇上的赏识。”
“多谢公公提醒,林仲会铭记。”
管事太监满意点头:“如此,洒家便回去复命了。”
众人起身,“恭送公公!”
管事太监转身,脚步还没迈出,一人走了进来。
管事太监看清是谁,立刻变了态度,很是恭敬:“世子。”
厉飞面上带怒,眉目阴沉,扫了林仲手里的圣旨一眼,开口:“李公公!”
“奴才在!”
“留下看出好戏吧!”
林鹏眼皮一跳,抬眼看来。
厉飞让开身体,一名老妇人走了进来,看清她的面容,林鹏脱口而问:“你怎么还活着?”
633 大白真相(1更)
老妇人屈身给林鹏行礼:“小侯爷。”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十多年前,即使知道了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还是改不了刻入骨子里的称呼。
林鹏脸色渐渐发白,冷汗涔涔的冒出来。
老妇人又给秋清灵行礼:“少夫人!”
秋清灵眼里有着热切:“林嬷嬷。”
“难得少夫人还记得奴婢,奴婢有罪,本是无颜再见您,可老天爷让我苟且活到今日,就是为了告诉少夫人当年的真相,弥补我所当年所犯下的罪恶。”
说完,再次转向林鹏:“小侯爷,媚夫人还好吗?”
林鹏脑中轰的一声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似威胁,似命令:“你不要胡说八道!”
老妇人无畏无惧,很是淡然:“当年,小侯爷以我全家老小性命要挟,让我做下那良心不安之事,今日我已是孑然一身,无惧生死,小侯爷还有什么可以威胁我的吗?”
林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去,最后只剩下了苍白。
老妇人环视了院内众人一圈,目光落在了拿着圣旨的林仲身上:“这位是大少爷吧?”
林仲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少夫人对您好吗?”
“嬷嬷这话何意?”
自己的娘当然对自己好了。
“大少爷只管回答我,少夫人对您好吗?”
林仲看向厉飞和顾雅箬,看两人并不反对,抿了抿了抿嘴唇:“当然好。”。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无以伦比的好。”
林嬷嬷看着他的面容,一字一句道:“可是少夫人并不是您的亲娘,您的亲娘是被小侯爷养在外面的……”
一道身影快速移动,转瞬到了林嬷嬷面前,手朝着她脖颈伸出,“你给我闭嘴!”
一道身影从斜方出来,挡下了林鹏的动作,而后快速的把他逼退回了原地。
“厉飞,你当真要与我武侯府为敌!”
林鹏怒声大吼。
厉飞没有理会他,淡淡吩咐:“继续!”
林嬷嬷也丝毫没受到影响,继续说出来,“大少爷,您的亲娘就是小侯爷养在外面的外室媚夫人!”
“啪嗒!”
林仲手里的圣旨掉在地上。
管事太监的眼皮一跳,眼眸紧跟着眯起来。
众人都愣住了,就连秋清灵也是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嬷嬷,您说什么?”
“少夫人……”
林嬷嬷原地跪下:“其实奴婢是媚夫人的贴身嬷嬷,之所以被侯爷派到您身边,是为了调换您的孩子。”
秋清灵身体摇晃了几下,几欲摔倒。
“娘……”
篱儿扶住她。
秋清灵声音发抖,“林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少夫人还没有进门,小侯爷和妓馆头牌媚娘一见钟情,想了法子赎她出来。当年媚娘的风头很盛,京城里的公子哥没有不认识她的,小侯爷自然不可能接她入府,于是安置在府外做外室,又买了丫鬟伺候。媚娘自小学了不少魅惑人的手段,小侯爷被她迷惑住,夜夜宿在外宅,但他已到了成亲的年纪,老侯爷和老夫人那时在世,自然不可能任由他这样下去,便想着为他寻觅亲事。但京城里的贵女后面都有一个强大的娘家,若真的娶了,恐日后会被发现与媚娘的事,闹得不可开交,所以……”
“所以,她选中了我?”
林嬷嬷点头,“这些都是小侯爷和媚娘说话的时候,奴婢偷听的。”
秋清灵眼前一阵阵发黑,原来……
难道自己一开始便是他利用的棋子吗?
林嬷嬷的声音又想起,飘飘忽忽的,宛如从天边飘来的一样,飘进秋清灵的耳朵里:“媚娘是小侯爷的心头好,自知他娶了您,对不起媚娘,小侯爷便给她许诺,如果她第一胎生个儿子,而少夫人若是生个女儿的话,他便将孩子抱过来,养在您身边,作为嫡长子,将来继承侯府。”
“所以,媚娘和夫人几乎同时有孕,而在您有身子几个月后,您身边的嬷嬷和贴身丫鬟相继被侯爷设法除掉,而换了奴婢我来贴身伺候您,为的就是在您生产以后好做手脚。”
林嬷嬷说到这里停下。
院子里静寂无声,只有林鹏不甘而又粗重的喘息声想起。
林嬷嬷的声音又想起,一字一句砸在众人心上,“后来,您生产了,按照侯爷的吩咐,在您生产前,奴婢在您喝的参汤里搀了药,您喝完以后,还没生产完,便昏了过去,产婆们用尽各种手法才把孩子帮您催下来,是一个女孩。侯爷当即让奴婢把孩子抱走,换了媚娘的孩子进来,也就是现在的大少爷。”
“噗通!”
林仲跌坐在地上,嘴唇张张合合,似想要说些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嬷嬷眼里闪过不忍,林邝和篱儿惊的嘴巴大大的。
秋蔺气血上涌,身体站立不稳,脸上布满红色。
秋汝搀着他的手在发抖,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林鹏竟然调换了孩子。
院内再次陷入寂静。
管事太监只有抽凉气的份了。
这林鹏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做下如此瞒天过海的大事。同时又懊悔的想扇自己的巴掌。你说,他怎么就拣了这么个时辰来宣旨?这下好了,武侯府的秘辛他都知道了,他是该禀报皇上还是不禀报?禀报吧,以后林鹏肯定会记恨他,不禀报吧,皇上若是以后知道了,还不治他个欺君之罪?
管事太监头上冒出了汗。
林嬷嬷的声音再次继续:“小侯爷本意是调换孩子,让媚娘抚养箬儿小姐。可媚娘心思太毒了,奴婢抱着大小姐回去,她竟然要当场摔死她。奴婢我伺候了少夫人几月有余,感念于少夫人对奴婢的好,不愿意少夫人的第一个血脉就这样被摔死了,劝媚娘不要冲动,告诉她若是无缘无故的摔死了孩子,小侯爷必定会和她离了心,而且没有了孩子的牵绊,随着她年纪越大,小侯爷不会再像以往那么宠她。”
“她把我的话听了进去,却想出了另一条毒计,命我的丫鬟们想法去买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想要李代桃僵。至于箬儿小姐,媚娘从来没想让她活下来。两日后,我和一名丫鬟一起出门买菜,拣到了一个婴儿,那个婴儿被人遗弃在路边,身上有一块玉佩,那名丫鬟邀功心切,把婴儿抱了回去,媚娘大喜过望,留下了那个婴儿。她把箬儿小姐和那块玉佩交给我,让我找个地方扔了,扔的越远越好。”
“奴婢我本是清水镇人,想着好歹是一条小生命,送给自己的亲戚养吧,奈何家里的亲戚都是穷人,自己家的孩子都养不活,哪里还肯多养一个孩子。眼看三天过去,奴婢要急着回去交差,只得把箬儿小姐遗弃在了路边,身边放了那块玉佩,还有一个布条,布条上是箬儿小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是少夫人怀着身子时,满怀欣喜的和小侯爷给还未出生的女儿起的名字。”
“而奴婢则是亲眼看到箬儿小姐被一名男人抱走,才坐着马车回了京城,想着先回自己家看看,没想到家中空无一人,屋里院外到处喷溅的血迹,奴婢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最终小侯爷还是杀了我的全家,奴婢急火攻心,昏了过去,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多年。”
院子里再次陷入沉寂,炙热的阳光照在众人心上,众人还是感到一阵阵发凉。
林鹏则是完全瘫在了地上,不再做任何的挣扎,他苦心筹谋了这么多年,在今日毁了!
“箬儿……”
秋清灵轻轻唤,随着这一声唤出,大颗的泪珠滴落下来,差一点,差一点,她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自己的女儿。
管事太监惊愕,这才抬头看向顾雅箬,看清她的面容,大吃一惊,这也太像了,难道是……
顾雅箬脸上带笑,一声‘娘‘在嘴边滚动了无数遍,才轻轻喊出口:“娘”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院子里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秋清灵身体一震,似是不敢相信,然后眼中迸出狂喜,一步步朝她走来,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箬儿,箬儿,我的箬儿……”
顾雅箬迎了上去。
秋清灵一把搂紧了怀里,搂的很用力,似乎怕她再次不见了一样。
顾雅箬被搂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但脸上依然带着笑,眼眶有些微红。
林仲傻了,抬头看着秋清灵搂着顾雅箬的模样,眼光愣怔,含着绝望。原来自己只是一个外室子,自己竟然是鸠占鹊巢,他这些年享受的都是别人该享受的。
秋蔺和秋汝也是满眼泪花。
看到这一幕,管事太监忽然感觉自己的老眼也有些酸涩,左右瞄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自己,悄悄揉了揉眼。
篱儿睁大了眼睛,也来到顾雅箬面前,声音清脆,带着欢喜:“原来你真的是我姐姐。”
林邝还处于震惊中,看看林仲,再看看秋清灵怀里的顾雅箬,有些回不过神来。
“李公公。”
厉飞清淡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李公公躬身:“世子。”
“知道回去以后该如何给皇伯父禀报吗?”
“老奴知道。”
厉飞微微点头:“既然如此,麻烦李公公了。”
“世子言重了,老奴这就回宫复命!”
“嗯!”
李公公后退了两步,直起腰,领着两名小太监而去。
厉飞淡淡瞥了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瘫在地上的林鹏一眼,“林侯爷,您当年为什么要如此做?”
林鹏仿若没有听到他的话,低垂着头没有反应。
厉飞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林鹏,你此番所作所为,必定不是宠爱外室那么简单,说吧,到底为了什么?”
林鹏动了,慢慢抬起头,仰望着他的脸,看他毁了自己多年的筹谋,还如此的云淡风轻,忽然怒了,身上仿佛有了莫大的力气,一跃而起,怒声而问:“我为什么如此做,你不明白吗?我这爵位,是当年祖上用一身军功换来的,可以世袭,可到了我这里,一直到了我十六岁才封侯,为什么?是因为现在天下太平,文人横行朝野,武将没有了用武之地,皇上不需要了,自然不会再痛痛快快的赐封,甚至于随时可能出了旨意,收回武侯府的爵位。”
“我不甘心,凭什么我祖上战死沙场,换来的这一切却比不上文人的唾沫。不是文人当道吗?好,我娶文人之首的女儿,我倒要看看当今皇上如何收回我的爵位。至于,这个死丫头……”
林鹏说着,看向顾雅箬,恨不得用眼神将她凌迟处死:“都怪她生的不是时候,如果她是儿子,我必然会留下她,让她继承侯府,把侯府发扬光大。偏偏她是个不中用的死丫头!我还是心慈了些,我若是早知道有今日,在她出生的那一刻我就应该摔死她,彻底不留后患!”
厉飞出手,快如闪电,扼住了他的喉咙,一字一句的道:“林鹏,箬儿是我的世子妃,以后若是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我毁了你这武侯府。”
“毁啊,你毁啊!”
林鹏丝毫不惧,涨红着脸叫嚣:“有本事你毁啊,你若是说算不算话,我咒你这辈子都娶不到她!”
厉飞手上收紧,林鹏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脸已经变成了紫色。
众人愣怔住,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顾雅箬离开了秋清灵的怀抱,缓步走到了他们面前。
“厉飞,松开!”
厉飞看向她,看她神色认真,眉头一蹙。
“松开!”
顾雅箬又重复了一遍,夹带了一丝丝火气。
厉飞听出来了,微微一愣,缓缓松开手。
林鹏后退了两步,大口的喘气。
顾雅箬走到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站定,“爹!”
林鹏猛然瞪大眼。
众人都惊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厉飞嘴角勾起。
福来则是往后退了几步。
顾雅箬面带微笑,眉眼也弯着。
“你,你叫我什么?”
林鹏不敢置信。
顾雅箬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您刚才不是听到了吗?喊您‘爹‘啊!”
林鹏激动的身体都开始哆嗦,“你,你、你认下我了?”
顾雅箬笑着摇头,笑容异常灿烂,“我喊您一声‘爹‘是报答您给我血脉,至于……”
林鹏屏住了呼吸。
顾雅箬一个利落的转身,一脚将林鹏踢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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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4 一败涂地(2更)
林鹏重重的落在地上。
众人愣怔了住,眼前一花,顾雅箬已经到了林鹏面前,没头没脑,毫无章法的打了下去,
“你这个混蛋,竟然喊我“死丫头”!”
“你还想摔死我?”
“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那拳打脚踢的,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笑颜如花的模样。
众人傻了眼。
原本伤心至极的林仲,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还下意识的往一边挪了挪身体,唯恐自己遭了池鱼之殃。
秋蔺花白的胡子翘了起来。
秋汝嘴角浮上了笑意。
秋清灵眼里的泪花退去,也浮上了隐隐的笑意。
林邝和篱儿瞪大眼,满脸的崇拜。
林鹏左躲右闪,仍然是挨了许多下,每一下都打在他的痛处,惨叫出声。
院子里回荡着林鹏的惨叫声,声声落在府中下人的心里,下人们一个个全部绷紧了身体。
看她打得差不多了,厉飞才慢悠悠的出声阻止:“好了,箬儿,别累坏了自己!”
顾雅箬停下动作,林鹏维持蜷曲着抱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顾雅箬又踢了他两脚,才回到秋清灵身边。
秋清灵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箬儿……”
顾雅箬眉眼也弯起,把脸凑到她面前:“娘,累了!”
秋清灵掏出丝帕,轻柔的给她擦拭脸上的薄汗。
等她擦拭完,顾雅箬挽住她的胳膊,看向秋蔺和秋汝:“娘,外祖父,大舅,我给你们安排好了住处,你们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过去。”
听他喊自己,秋汝心里一阵阵激动,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
秋蔺也是被喊得心花怒放,捋着自己的胡须说:“我没什么可收拾的,咱们随时可以走。”
“那不行!”
顾雅箬一手挽着秋清灵的胳膊,一手拉着篱儿到了秋蔺面前:“我娘为侯府操劳了这么多年,该我们的东西必须全部拿走,凭什么给他留下?”
秋蔺胡子抖动了几下,“对,箬儿说的对,该归咱们的东西一样不能少。”
“那,咱去归置归置?”
秋蔺止不住的笑了几声:“好!”
转身往回走,秋汝急忙上前搀扶。
顾雅箬挽着秋清灵的胳膊跟在后面。
林邝愣了一下,很快追了上去。
厉飞的脸色有些黑。但想到若是认回了秋家,自己也可以早点和箬儿成亲,遂跟在了后面。
一行人往里走,独留林鹏和林仲坐在原地。
林鹏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蜷着身体抱着头,林仲看着众人一步步远去,眼里的光亮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直至最后变成一片黑暗,低垂下头,浑身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一只脚到了他面前,林仲还没来得及抬头,顾雅箬已经踢了他一脚:“装什么死,起来!”
林仲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里的光亮一簇簇的燃烧起来。
顾雅箬又踢了他一脚:“听见没有,赶快起来!”
林仲麻溜的爬起来,眼角有莹光在闪动:“我、我、我……”
“你什么你,我已经派人去了外宅那边,你若是想过去,我派人送你。”
林仲眼里的火焰一点点的熄灭,嘴角也跟着抿了抿,苦笑了一下。
看来是他想多了,自己的身份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接受?
看他神情,顾雅箬哪能不知他想的什么,一个爆栗敲在他脑袋上:“想什么呢?你若是不想去便不去,若是再敢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惹了娘伤心,我饶不了你!”
气势汹汹的说完,转身又堆起笑脸,朝着秋清灵跑去。
秋清灵的目光越过顾雅箬,柔柔的落在林仲身上,一如以往一样,柔声喊他:“仲儿!”
林仲眼前有些模糊,想要回答,喉咙如同被塞了东西,发不出声音来,好一会儿,才哽咽着喊了一声,“娘!”
秋清灵招手,林仲几乎是跑了过去,跑到秋清灵面前,站定。
秋清灵抬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仲儿,你是我的长子,永远都是。”
林仲眼泪喷涌出来。
林鹏抱着头,从双臂缝隙中看到这一切,眼里迸出强烈的恨意。
……
此时,外宅,
媚娘和敏儿被关在柴房里,依照林鹏的吩咐,一人一天只给一个馒头。几日过去了,两人饿的几乎脱了形,尤其是敏儿,平日里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如今一天一个馒头连塞牙缝都不够,饿的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砰!
柴房的门被踹开。
媚娘身体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敏儿却是眼睛一亮,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骨碌一下爬起来,看着来人问:“你是来给我们送吃的吗?”
月曦颤着手抚摸上了她的脸颊,眼泪模糊了双眼,轻喃,“纾儿,纾儿……”
纾儿这张脸和娘很像,她早该看出来的,她早该看出来的。
看她哭了,敏儿抬起衣袖给她擦眼泪,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没事,你不给我们送吃的,也没事,我不饿,真的不饿。”
话刚说完,肚子发出一阵咕咕叫,敏儿赶紧收回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嘿嘿对着月曦笑:“我不饿,我一点儿不饿。”
月曦声音发颤,“我带你吃好吃的可好?”
“好好好!”
敏儿忙不迭的点头,转身去找媚娘:“娘,起来,这个大姐姐要带我们去吃好吃的。”
媚娘躺着没敢动,眼光与月曦的对上,看她眼中流露出杀意,赶忙将敏儿拽去了自己身前挡着,恐惧得身子发抖:“你,你要做什么?”
月曦拿着宝剑的手动了动,顾雅箬的嘱咐在耳边响起,
“月曦,敏儿就是纾儿,是你的亲妹妹,你去带她过来,但不要冲动,不要伤了媚娘,此事我自会与你作主。”
月曦眼中的杀意退去,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朝着敏儿招手:“纾儿,来,姐姐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敏儿见媚娘不动,去扶她,“娘,您起来呀。”
媚娘不敢动,哄敏儿:“娘身体不舒服,不想去,你跟她去吧,娘等你回来。”
敏儿信以为真,停下动作,“好,我一会儿给娘带好吃的回来。”
月曦对她招手,敏儿走到她面前,月曦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出了柴房。
院子里的丫鬟,下人一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拦她。
陆猛赶着马车等在院门外,等两人出来,上了马车,直接赶着去了程府。
……
武侯府内。
林仲、林邝和篱儿回自己院子收拾东西,顾雅箬挽着秋清灵的胳膊,直接去了秋蔺屋中,灵动的大眼闪呀闪的,闪着算计。
“外祖父,我想和您商量一件事。“
进了屋里以后,众人刚坐下,顾雅箬笑着开口。
“你说。”
顾雅箬掰手指头数:“我娘的嫁妆自然是要抬回去的,可我娘这些年操持着武侯府,既有功劳也又苦劳,所以,这武侯府的财产我娘是不是应该分一半走?”
秋蔺笑的脸上的皱纹更深了,附和的点头:“嗯,你说的不错,确实该分一半。”
以他们秋家现在的地位和身份,自然不缺少东西。可还有这几个孩子……多要一些!也好给孩子们傍身。
顾雅箬开始掰手指头,“这侯府的财产呢,去了五成,剩下的五成是不是该给我们兄妹几个一些,大哥一成,我一成,二弟一成,篱儿一成。”
她每说一个,便掰一个手指头,等说完,十根手指头只剩下一根竖着了。
秋蔺胡子上下乱翘,要不是厉飞还坐在一边,他早就笑出声来。
他不敢应声,怕自己一张嘴,笑出来,所以只能是不住地点头。
“既然如此……?”
顾雅箬站起来,走近他:“外祖父是不是应该去宫中一趟?”
秋蔺一愣,随即明了了她的意思,当即站起来,中气十足的说:“好,我马上进宫!”
顾雅箬好看的眉头皱起:“外祖父,你身体不好,走个路都一步三喘的,不是吗?”
秋蔺又是一愣,随即没忍住大笑起来,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你个鬼灵精!”
秋蔺和秋汝坐着马车去了皇宫外,马车停下,秋汝先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回身搀扶虚弱不堪的秋蔺,来到宫门口,报上身份:“燕州秋蔺求见皇上。”
秋蔺大名如雷贯耳,皇上不久前才召见了他,守宫门的太监不敢怠慢,急急忙忙跑进去通传。
李公公早把武侯府的事如实的禀报给了皇上,皇上听完,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沉思不语。
听闻秋蔺求见,眼眸眯了眯,“宣他进来!”
秋蔺一步三喘的来到御书房外,脸色发白,满头是汗,示意秋汝等在外面,自己进去,可没走两步,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李公公急忙上前搀扶他进了御书房。
半个时辰后,秋蔺依旧是被李公公搀扶出来的,秋汝急忙上去搀扶,“多谢李公公!”
“老先生客气了,您是天下文人之首,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秋汝也跟着道谢,搀着秋蔺慢慢往外走。
看着两人慢慢走动的身影,李公公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叹那武侯林鹏,聪明反被聪明误!耍小聪明吃大亏啊!最是不值!
如果不出换子之事,有这秋家做联姻,当是文才加武略,朝堂之上谁不敬畏?他武侯府再长兴几代不是难事,可现在……
“李盛!”
李公公慌忙回了御书房,“奴才在。”
“你去传旨……”
李公公再一次去了武侯府传旨,无视林鹏那张青紫的脸,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朕应允秋氏之女,秋清灵和武侯林鹏和离,除小武侯林仲以外,其余三个子女归秋清灵带走,侯府财产八成归秋清灵。”
635 一场空(1更)
秋清灵掌管侯府多年,对府里的账目一清二楚,秋蔺去宫中的这半个多时辰,顾雅箬早帮着把财产分出了九成,一听说是八成,又退回了一成。
看她退回去的那一成,秋清灵眼神闪了闪,抿着唇笑。
顾雅箬眨巴眨巴眼,去了厉飞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厉飞听完笑着摇头:“你呀……”
然后又喊:“福来!”
福来应声进来,“世子!”
“你去喊李公公进来!”
李公公传完圣旨还没走,立在院外等着财产分配好,才好回去复命。听厉飞喊他,抵着头,躬着身走进来,“世子。”
厉飞语气很是客气:“李公公,林鹏在外面养了多年的外室,花费不少,而夫人并不知情,可见林鹏应该还有私银,您说,这私银是不是也应该分出来?”
一个“您”字,林公公激动的差点老泪纵横。想都没想,当即回答:“世子说的没错,当然是应该分。”
厉飞满意的点头:“既然如此,劳烦李公公和我的人,去林鹏的院落和书房搜一搜,做个见证。”
李公公再次躬身:“老奴遵命!”
福来,福喜,福禄,福寿四人和李公公一起去搜。
先去了林鹏院子里,什么也没搜着,然后去了林鹏书房。
林鹏此刻正坐在书房里,一扫刚才的灰败,青紫的脸上都是得意的笑意。损失些财产算什么,只要仲儿的侯爷之位保的住,就算是将这侯府的财物她们全拿走又如何?有爵位在,这些财物迟早还会再有的。更何况,比起连紫漪给他的那几百万两,不过是九牛一毛。
正这样想着,书房外响起脚步声,李公公恭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林侯爷!”
林鹏脸上的笑意退去,又恢复了灰败的模样,惊慌中带着有气无力:“李公公,请进!”
门被推开,李公公首先进来,林鹏嘴角动了动,刚要说话,看到后面的福来四人,愣怔住。
李公公半弯腰,恭敬中带着不容拒绝,“林侯爷,府中的所有财物都清点清楚了,唯独这书房,还没有清点,小的怕底下的人手重,给您把书房里的东西弄坏了,特意给世子借了几个人过来。”
林鹏眼眸微眯了一下,眼光在福来四人身上扫过,脸上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住:“李公公,这书房是我处理公务之用,你看看,除了一些书籍,还有笔墨纸砚,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李公公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李公公再次躬了躬身:“林侯爷,老奴是奉了旨意而来,搜您这书房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您这样不干脆,莫不是书房里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林鹏眉心一跳,他倒是忘了,这些阉人在宫中呆的久了,心思深沉的很,自己要是再阻拦下去,引起他的疑心,更加不好了。
暗暗松了一口气,爽快的应下:“既然如此,你们搜吧,不过要小心一些,别弄坏了书籍。”
“林侯爷放心,他们几个会小心仔细的。”
说罢,让开身体,让福来四人进去。
林鹏坐在椅子上不动,任凭他们将书房翻了一个遍,看他们一无所获,在心里冷笑。
见没搜出什么,李公公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神色讪讪的,“侯爷……”
福来已走到林鹏面前,“还请侯爷让一让。”
李公公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林鹏变了脸色,他脸上青紫交加。李公公没看出来,福来离的近,看得清清楚楚,很是肯定他所坐的地方绝对有东西。
林鹏极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神色有些发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里只有一张椅子,一个桌案,一目了然,有什么可看的?!”
福来语气很是恭敬:“我们既然是受人所托,自然忠人之事,当然是要将着书房彻底的搜个遍了。”
“你……”
李公公也察觉到了林鹏的不对劲,上前来:“林侯爷,既然没有什么,劳烦您起身,让他们搜一搜,我们也好回去交差。”
“哼!”
林鹏站起来,去了一边。
福喜把椅子检查了一个遍。
福禄和福寿两人检查桌面,福喜则弯腰查看桌案下面,一览无余,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福来不死心,手一寸寸的摸了过去,刚摸到桌案下面,只听“啪嗒”一声。
林鹏变了脸色,当即冲了上来:“你们!”
福禄、福寿听到声音的那一霎那站起身,见林鹏冲了过来,同时伸手拦住他。
桌案下弹出一个盒子,福来拿出来,放在桌案上,打开。
李公公倒抽了一口凉气,满满一盒子的银票,足足有好几百万两。
林鹏情急之下大嚷,“你们放下,那不是侯府的,那是连姨娘寄存在这里的!”
李公公直起腰身,老眼迸出精光:“林侯爷有何为证!”
“我只是一个侯爷,每年的俸禄也不过是几万两,即使家里有田产,铺子,庄子,每年的收益也不过是几十万两,全部都在府中的账目上,哪里会有这么多的收入!”
说完,唯恐众人不信,又道:“你们若是不相信,可以喊连姨娘过来问问,她住在凤凰苑。”
“来呀……”
李公公朝着外面吩咐:“去凤凰苑请连姨娘过来!”
有了连紫漪的许诺,府里发生了什么,玲珑都会告诉她。
听闻皇上准许秋清灵和林鹏和离,连紫漪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连老天爷都站在她这边,秋清灵滚了,以后这侯府就是她当家了。
“姨娘,侯爷派人过来请您过去!”
梧桐从院外匆匆进来禀报。
连紫漪愣了下,随即大喜过望,急忙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又扶了扶头上的金钗,询问玲珑,“我这穿戴可有不妥之处?”
玲珑比她还要高兴,嘴上如同抹了蜜,“姨娘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连紫漪心里更美,一步三摇,聘聘婷婷的来到书房外,拿着腔调娇滴滴的喊:“侯爷!”
“进来!”
连紫漪身弱如柳的让玲珑和梧桐扶了进去,看清书房内情形后,愣住了。
林鹏刚要开口,李公公挡身在了他面前,询问:“连姨娘,你可曾寄存到侯爷这里有东西?”
连紫漪被问的有些懵,看向林鹏,想要他给点暗示,奈何林鹏被李公公挡的死死的,她只能看到他的衣袖。
“这……”
连紫漪不知该如何回答,眼光一扫,正好看到桌案的盒子,那盒子她熟悉,是自己给林鹏银票时用的盒子,脑中灵光一闪,道:“是,我在侯爷这里寄存了东西。”
“是什么?”
李公公紧逼着问。
“是银票。”
“多少?”
“几百万两?”
“具体一些。”
“大概是五百多万两,具体的我记不清楚了。”
刚才命人去喊连紫漪,福来四人已经清点过了,确实是五百多万两。
李公公听数目对的上,有些不知怎办了。
福来却开口询问:“不知道连姨娘是什么时候把这银票交给侯爷的?”
连紫漪开口想回答是进了连府以后,转瞬便想到自己那一日进侯府福来他们是看到的,糊弄不过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她进了侯府以后,本侯允许她回家时拿来的。”
林鹏忍不住回答。
福来又问:“不知连姨娘从哪里来这么多的银票?”
“是我和离时,从程府带过来的,我进了侯府以后,便带了过来,觉得留在身边不安全,便交给了侯爷保管。”
“是吗?”
福来语气讥诮。
连紫漪心里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是!”
“既然如此,连姨娘跟我去见夫人吧,你身为侯府的姨娘,出府自然是要征得夫人的允许,如果真像你所说,是嫁进侯府以后才带过来的,这些银票自然是归你,若是不然……”
连紫漪拔高了声音,“若是不然怎样?”
“充公!”
“你们休想!”
连紫漪叫着扑上去抢盒子,她的那几百万两早就让黑心的连鸿两口子给吞了,若是这些再没有了,她在林鹏这里可真的没有利用价值了。
福来把盒子拿在手里,连紫漪扑了个空。
李公公皱眉,声音不阴不阳:“林侯爷,您这府里的人也该管教管教,一个姨娘竟然如此粗鄙无礼。”
林鹏恨的咬牙,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轻斥了连紫漪一声:“不得无礼!”
连紫漪瞪圆了眼睛,“侯爷!”
“走吧,连姨娘,跟我去见秋夫人!”
连紫漪拒绝:“我不去,那个贱人已经何侯爷和离了,什么都不是,凭什么还要我去见她。”
说到这,挺了挺自己的腰杆:“要见,也是她来见我。”
李公公摇头,言语轻蔑:“你配吗?”
“你……”
连紫漪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走!”
李公公不再理会她,头先走出去,福来四人跟在身后。
连紫漪眼睁睁看着他们把银票拿走,气的跺脚:“侯爷……”
林鹏看着她,眼神阴历,声音发冷:“你跟上去,咬死了银票是你过府之后给我的,办不成,你也不用来见我了!”
连紫漪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慌忙应下:“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几人回了主院,福来走进去,把盒子放在顾雅箬面前,打开,让她看:“这是连紫漪给林鹏的。”
顾雅箬瞬间明白了,这是程家的银子,点了点头。
连紫漪闯了进来,一眼看到了盒子放在了顾雅箬面前,上手就要抢:“这是我的!”
顾雅箬抬起一只脚,稳稳的挡在了她面前,似笑非笑的警告她,只要她敢再往前一点,自己会一脚将她踢飞出去。
想到她以往狠厉的模样,连紫漪不敢再往前,悻悻的退远了一些,眼神不甘的落在盒子上。
顾雅箬叫放下,漫不经心拿起盒子,晃了晃:“你的?”
连紫漪双眼圆睁,怒目而视:“当然!”
“从程家带来的?”
连紫漪瞪着她不回答。
“我说你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掌控了程府,把程家的家产洗劫一空,原来是有林鹏在后面撑腰。”
说到这里,顾雅箬点了点头,“很好,不知道要是李公公将此事禀报给皇上,林鹏会落一个什么罪名,这侯爷的爵位还保得住吗?”
连紫漪气急反问,“死丫头,你想要做什么!”
“掌嘴!”
她话音未落,厉飞沉声吩咐。
连紫漪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到了她面前,左右开工,“啪啪!”两下,然后迅速退下。
连紫漪的嘴瞬间肿了起来,眼前开始冒金星,反应慢了半拍,才“嗷”了一声,“死……”
眼前人影一闪,又是“啪啪”两下。
连紫漪被打的嘴角出了血,身体摇晃了几下。
“舒服了吗?”
顾雅箬带着笑意问。
连紫漪哪里还敢再说话。
顾雅箬把盒子递给秋清灵:“娘,这是大哥的,您帮着收一下。”
秋清灵笑着接过。
连紫漪眼睛里冒出火,身体动了动,到底是没敢再扑上去。
“滚下去!”
厉飞出声。
连紫漪身体颤了颤,颤着双腿退了下去。
顾雅箬站起来:“外公,娘,走吧。”
侯府外停了不少的马车,侯府的东西一箱箱往外搬,有不少的人站在远处观看,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等搬的差不多了,众人从侯府出来,一一上了各自的马车。
林仲也跟着出来,却并没有跟着上马车,而是驻足在马车前,看着众人一一上去。
林邝何篱儿对他招手:“大哥,上来啊!”
林仲脸上带着笑,摇头,“你们照顾好娘。”
“仲儿……”
秋清灵喊他,朝他伸出手,“跟娘走!”
林仲摇头,泪眼模糊,“娘,我会去看您的。”
皇上既然没有收回他小侯爷的爵位,他便是武侯府的小侯爷,他不能跟着众人走。
秋清灵也模糊了双眼:“娘等着你。”
林仲笑着点头,目送着马车远去,在门口站立了许久,才吩咐:“备马车,我去看看她!”
……
媚娘躺在柴房里,又饿又冷,感觉自己要死了,昏昏沉沉中感觉有人靠近,努力的睁开眼,看清林仲的面容,泪如雨下,“仲儿,你终于来看娘了!”
636 成全你们的愿望(2更)
林仲蹲坐于她面前,静静看着她。
这张脸他看到过,就是那日在登雀楼,撞了他的那名妇人。
“仲儿!”
媚娘抬起手,想要抚摸他的面颊。
林仲偏头躲过,声音清冷:“你就是我娘?”
媚娘手僵了一下,而后缓缓的垂落了下去,眼泪顺着面颊滴落在地上:“仲儿,你是恨娘吗?”
林仲毫不迟疑的点头:“恨!”
媚娘眼泪流的更凶了,“娘也是迫不得已,要是可能,娘宁愿将你留在身边,哪怕苦点,累点,娘也愿意。”
“当初娘为什么想要杀死她?”
林仲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媚娘愣怔了一下:“谁?”
“那个被你们调换过来的孩子,箬儿。”
“娘……”
媚娘忽然哽咽,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林仲眼睛幽深,再次静静的看着她。良久,伸出手,把媚娘扶起来,搀扶着她回了屋内,躺在床上,给她盖上薄被,自己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才又慢悠悠的开口,“你如愿了?”
“什、什么?”
“我被封为了小侯爷。”
媚娘忽然来了力气,猛然坐了起来,拉住林仲的手,眼中放出异彩:“仲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仲果真又重复了一遍:“我被封为了小侯爷。”
媚娘嘴唇不住的哆嗦:“这,这怎么可能?”
秋清灵既然知道了真相,必然不可能再让仲儿继承侯府,怎么会,怎么会……?
林仲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是啊,这怎么可能?”
看他如此神色,媚娘慌了神,急声安慰:“仲儿,不管怎样,能继承侯府是好事。”
林仲轻笑了一下,附和,“是啊,好事。”
媚娘越发心慌,声音更加的急切:“仲儿,你听娘说,你现在是小侯爷了,即使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也拿捏不住你,你只管放心做你的小侯爷。”
林仲看着他,黯淡无光的眼睛里平静无波:“拿捏?你还不知道吧,我娘她、和离了!”
媚娘再次愣住,随即是不可置信:“仲儿,秋清灵和离了?她离开侯府了?”
“是,离开侯府了。”
“那,那,那娘是不是……”
媚娘完全处在兴奋中,完全顾不上林仲的不对劲。
林仲嘴角扯出一抹笑,直接问,“你想做武侯夫人?”
“当然想!”
媚娘毫不犹豫的回答,“娘这么多年日盼夜盼,盼的就是今日,如今机会来了,不用我费吹灰之力,娘自然是想。”
林仲盯视着她,冷冷淡淡的问:“这是你多年的愿望?”
媚娘再次点头:“对,仲儿,你说的没错,这是娘的愿望。”
林仲点头:“好,我答应你,我帮你坐上去。”
媚娘欣喜若狂,眼中迸出亮光,“真的吗?仲儿,你真的帮娘坐上去。“
林仲已然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你养好了精神吧,顶多五日,林鹏自然会风光的娶你进门。”
……
武侯府书房。
咣当!
林鹏一脚踢在连紫漪身上,连紫漪收势不住,撞在了椅子上,椅子撞翻,发出巨大的一声响。
“你个废物!”
林鹏破口大骂。
原本想着连紫漪过去,会把银票要回来,没想到半两也没拿回来。
“要你何用!”
林鹏气急,又踹了她两脚。
秋清灵那个贱人,把侯府的财产拿走了八成,剩下的两成还不够养活府里的这些人的,他如何能不急、如何能不气?偏偏连紫漪又是个没用的,一两银子也没要回来。
越想越气,林鹏又抬起了脚……,
连紫漪已经口吐鲜血了,再挨两脚,命要没了,急忙大声喊:“侯爷,我还有银子,还有银子!”
林鹏的脚顿住。他差点忘了,当初连紫漪从程家弄出来的银子,只给了他一半,另一半连紫漪则是留在了她自己身边。
“银子在哪儿?”
“在……”
连紫漪眼神直闪,林鹏的脚又抬了起来。
“在我二哥连鸿手里。”
连紫漪急忙大声喊了出来。
林鹏收回脚,一把将她了起来,提着往外走:“去,要回来!”
“侯爷,侯爷,我,我、我要不回来……”
林鹏动作一顿,眼里厉色又现:“你再说一遍。”
“侯爷,您听我说,不是我不想去要,而是当初我把银票给了连鸿,让他保管,他却给昧下了,说什么也不给我,我只身一人去,根本要不回来。”
林鹏声色沉沉,“你说的可是真的?”
连紫漪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我不敢欺瞒侯爷,我早就想要回那些银子了。”
林鹏一把将她扔在了地上,
“来人!”
随从上前,“侯爷。”
“你带着人去给连鸿讨银子。”
“侯爷没用的,那个遭天谴的,早就带着全家搬出了连府了,不知去哪儿了。”
林鹏气急败坏,“给我去查!”
随从应声,慌忙带着人去查。
林仲不慌不忙的走进院子里,看林鹏周身散发着怒气,无视一般走上前去,“爹,孩儿想要给您商量一件事。”
林鹏又给了连紫漪一脚:“还不滚下去!”
连紫漪艰难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出书房,从林仲身边走过。
“进来吧!”
林鹏走进书房内,把翻到的椅子扶起来,放好,坐了上去:“什么事?”
“娘已……”
“咚!”
林鹏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她不是你娘,是个贱人,贱人!”
林仲抿直了嘴唇,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她走了,侯府里不能没有女主人,否则会成为京城的笑柄,儿子请求您,把外面的那位风光地接回来吧。”
林鹏又是一拳砸在桌案上:“不接!”
当年,要不是媚娘瞒着他调换了孩子,他如今也不会落到这么落魄的地步。
“她总归是孩儿的生母,孩儿现在已被封为了侯爷,你如果不娶她进门,恐以后孩儿会被人笑话。”
林鹏冷静了下来,皱眉。
林中站于他面前,静默不语。
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林鹏的声音才慢慢响起:“好吧,既然如此,爹一会儿便派人接你娘过来。”
林仲摇头,“不出半日,侯府内发生的事情,京城里会众人皆知,这样的情形下,您悄无声息的接她进门,于孩儿的名声不利,以后孩儿入了朝,肯定回成为同僚的笑话。”
“你说该如何?”
“风光大娶!”
……
厉王府内,
“啪!”
一身脆响,林侧妃手里的茶盏掉落在地上,不可置信的问贴身丫鬟鸳鸯,
“你说什么?”
“奴婢也是刚听来的消息,说是大公子不是秋清灵的亲生儿子,秋清灵一气之下和侯爷和离了,不但带走了二少爷和篱儿小姐,还带走侯府的八成家产。”
刘侧妃腾下站起来:“这怎么可能?”
秋清灵和林鹏有多恩爱,她每每看到都觉得碍眼,林仲怎么可能不是林鹏的孩子?
“备马车,回武侯府!”
同一时候,尚书府大公子院内。
大夫人惊诧万分,比林侧妃还不敢置信,连连说,“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京城众人传遍了,说是皇上下的旨意,准许他们和离,还允许秋清灵带走了八成的家产。”
“备马车,回武侯府!”
两辆马车前后脚来到武侯府。
林侧妃先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尚书府的马车急忙迎了上去,“大姐!”
大夫人边下马车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刚得到信,我便匆匆忙忙过来了。”
“走,进府!”
两人进了府,问了下人后,直接来到书房:“鹏弟,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鹏眉目阴沉,一拳砸在了桌案上:“都是那个该死的丫头。”
大夫人和林侧妃对看了一眼,林侧妃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鹏缓缓把事情说了出来。
林侧妃还没听完,猛然站起来,瞪圆了双眼,惊呼:“你说什么,那个死丫头是你和秋清灵的女儿?”
林鹏声音发沉:“若是可以,我宁愿没有生过她。”
那个丫头,就是个来讨债的!自从她出现在秋清灵面前以后,他这侯府一步步堕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林侧妃在屋中来回走了几步:“那个死丫头可不是好对付的。”
大夫人不解,“你认识那个丫头?”
“他就是给王府里那该死的病秧子选出来的人,自从她来了以后,那个病秧子一天天好起来了。”
大夫人更加的不解,“这不是好事吗?她是鹏弟的女儿,我们可以……”
林侧妃打断她:“那个死丫头就是一个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主,当初她刚来王府的时候……”
大夫听她说完,倒抽了一口凉气,“她这样狠?”
林鹏又是一个重拳砸在桌子上:“她就是我的克星,专门生下来克我的!”
林侧妃还要火上浇油的说什么,大夫人阻止了她,“好了,鹏弟,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林鹏压下了怒气:“大姐,二姐,你们来的正好,我有事要和你们商量。”
林鹏把林仲提议之事说出来。
林侧妃当即反对:“不行,她只是一个妓子,怎么能做我们侯府的当家主母。”
大夫人倒是赞同:“仲儿说的对,他既然是小侯爷,挂着庶子的名头不好,娶了媚娘进门,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好的身份。”
林鹏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应允了他,三天以后风光地娶媚娘进门。”
……
三日后,武侯府再次成了京城众人议论的对象,原因无他,只因武侯林鹏和离之后,很快娶了他心仪多年的女子,尽管这个女子是青楼出身,可武侯在外宅养了她多年,到了如今,也依然痴心不改,用前所未有的风光迎娶了她进门。
众人是无比的羡慕,尤其是那些青楼女子,无不盼望着自己也有这样的好命,能得武侯林鹏这样一个深情的男子。
武侯府门前停满了各式各样,富贵的马车,尽管武侯和秋清灵和离,没有了有力的岳丈家支持。可皇上刚封了林仲为小侯爷,说明皇上还是器重武侯府的。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官员们自然过来巴结贺喜了。
武侯娶亲的排场确实大,比当年娶秋清灵的排场还要大,红绸一路从武侯府门口扑到了外宅,鼓乐手就有好几十个。
林鹏骑在高头大马上,强颜欢笑,今日的排场将武侯府掏了个干净,以后要指着今日官员们送的礼过日子了。
而在迎亲的队伍走后,林仲去了祠堂,将供奉在桌案上的圣旨拿下来,装好,出了府,直奔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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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7 林仲出家(1更)
御书房内,李公公轻脚进去禀报:“皇上,小武侯林仲求见!”
皇上批阅奏折的手顿住,然后放下了笔,身体慵懒的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眸眯起,沉吟不语。
李公公弯着腰身不敢说话。
御书房里陷入寂静。
好一会儿,皇上才慵懒的开口:“宣他进来!”
“宣林仲觐见!”
李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御书房外响起。
林仲怀抱着圣旨目不斜视的进了御书房,跪下,行礼。
“小武侯见朕何事?”
皇上的声音带着天生的威严。
林仲把圣旨高高举过头顶:“臣能力甚浅,不足以担起武侯府的大位,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混账!”
皇上威严的声音中夹带了怒气:“谁不知武侯府大公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继承武侯府绰绰有余,你让朕收回圣旨,是想让朕遭受天下人的议论吗?”
林仲举着圣旨一个头磕在地上,“臣不敢!”
皇上冷哼,“不敢,我看你是敢的很,都拿着圣旨来宫中了,还敢说什么不敢?!”
林仲保持着磕头的姿势,头抵着地,发出的声音有些发闷:“皇上,想当年我家祖上跟着皇太祖打天下,靠的是真本事,获得一身战功,皇太祖爷感念我祖上的功劳,才封了这世袭的爵位,一代代的传承下来,可正因为如此,历代武侯都没有好好约束自己,到了臣这里更是如此。在这以前,臣还沾沾自喜,有了祖上的荫庇,臣这一生富贵无忧,可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臣忽然觉得它有千斤重,它不仅仅是皇上您下的一道圣旨,更是臣身上肩负的责任,臣这几日,思来想去,深觉自己担不起这个重任,还请皇上收回圣旨。”
皇上眼里的幽光一闪而过,语气缓和了一些,“这么说,你真的不想继承这侯府的爵位?”
林仲回答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是!”
皇上似乎有些为难:“朕身为九五之尊,圣旨已下,哪有收回的道理?”
林仲双手把圣旨举得更高:“皇上,不是您要收回圣旨,是臣求您收回的,天下人知道了,只会赞您英明睿智,体恤朝臣。”
“当真如此?”
“臣不敢说谎。”
皇上又沉吟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勉为其难道:“好,朕依了你,收回这圣旨。不过,这圣旨朕不会销毁,而是给你保存着,等你哪日觉得自己能担起武侯府的重任了,朕自会再给了你。”
“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等皇上示意,李公公上前把圣旨接过来。
林仲低垂着头,慢慢站起来,“臣告退!”
“嗯,听闻今日是武侯林鹏大喜的日子,多年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也该回去帮着张罗一下。”
“多谢皇上提醒,臣马上回府。”
“下去吧!”
林仲退了出去。
皇上的眼光落在李公公手里的圣旨上,语气带着几分幽幽之色:“这林仲倒是个识趣的。”
李公公低着头没说话。
皇上早就有了收回武侯府爵位的心思,只不过一直碍于秋家和天下众人的悠悠之口,才迟迟没下手。武侯林鹏作死,竟然和秋清灵和离了。
皇上有朝一日也会想法收回的,林仲如此做也好,省的皇上再费心思了。
“烧了吧!”
皇上吩咐了一句,拿起笔,继续批阅奏折。
李公公走出去,吩咐小太监:“抬个火盆来!”
火盆抬来,李公公把圣旨扔到里面,亲自看着它烧成了灰烬,挥挥手,示意小太监抬着火盆下去,自己进去禀报:“皇上,烧毁了。”
皇上头也未抬。
林仲出了皇宫,骑马回了武侯府。
武侯府一片喜庆,到处张灯结彩,挂满红绸。
林鹏已把媚娘迎娶了回来,正在拜天地,喜娘的唱和声院院传来,
“一拜天地,二拜……”
林仲朝着喜堂的方向看了一眼,抬脚去了自己屋中,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直坐了几个时辰,等到贺喜的宾客散去,府中静了下来,才抬眼看了下外面的天色,站起来,朝着凤凰苑走去。
连紫漪被赶去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住着,凤凰苑重新被收拾一新。
媚娘此刻顶着盖头,端坐在喜床上,忐忑而又激动。多年的美梦成真,自己成了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儿子也成了小侯爷,以后她再也不是那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而是风风光光的贵夫人了。
有脚步声传来。
媚娘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到了跟前停下,媚娘入眼处是一双黑色的靴子,正自纳闷,林仲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今天高兴吗?”
他的声音低沉,不见丝毫欢喜之气,可媚娘今日处于兴奋和激动之中,并没有听出来,点了点头,盖头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绚丽而又破碎。
“仲儿,娘今日太高兴了,多亏了你,娘才有今日。”
“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媚娘愣了下,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有些发慌,伸出手想要拉他,“仲儿……”
林仲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碰触。
媚娘一把没抓住,心里更加慌了,猛然掀开了自己的盖头,看向林仲,“仲儿,你……”
林仲的眼睛异常的明亮,也异常的决绝:“你生了我,但没有养我,我帮你坐上侯府夫人之位,也算是全了你的那点骨血,自此以后,我们两清了,我不再欠你什么。”
媚娘从心底窜出一丝凉意,“仲儿,你要做什么?”
林仲没有回答,毫不留恋的转身。
“仲儿!”
媚娘一把拉住了他后面的衣服,大红的盖头因她的动作掉落在地上,声音带着颤意:“仲儿,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仲回头,目光落在她死死抓住的自己的衣服上,头也未抬,一道掌风过,媚娘身体踉跄了一下,手中只剩下了一小片衣角,而林仲已回头大步走了出去。
媚娘愣怔了一下,跌跌撞撞的追出去,“仲儿……”
她这一声非常的凄厉,在喧闹过后,无比寂静的侯府回荡。
下人们听到,齐齐吓得心里一个哆嗦。
而微微有些醉意,正朝着喜房这边来的林鹏则是吓得酒意立刻没有了,脚步顿了下,而后立刻加快了脚步。
林仲与他走了个对面,目光落在他有几分苍白的脸色上,衣袍未撩,直挺挺的跪在了他面前。
林鹏心里猛然一跳,“仲儿,你这是……”
“砰!砰!砰!”
林仲一言不发,连着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林鹏心里的不安迅速扩大,眼眸眯了起来。
林仲磕完,笔直跪起:“我今日去了宫中,呈请皇上把圣旨收了回去!”
砰!
媚娘跑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脚下一软,跌趴在地上。
林鹏睚眦俱裂:“逆子,你说什么?”
林仲声音提高,“我今日去了宫中,请求皇上把圣旨收了回去!”
林鹏一脚踢了过去,“你个逆子!”
林仲被踢得朝后仰去,一口鲜血喷溅出来。
林鹏眼睛赤红,走上前去,对着林仲拳打脚踢,如同暴怒的野兽,恨不得将他撕扯成碎片,他筹谋了十几年,为的就是侯府后继有人,武侯府的风光能传承下去,这个逆子,竟然、竟然将到手的爵位让了出去。
“你个逆子!你个逆子……!”
林仲毫不反抗,任由他拳头雨点般的落在自己身上。
“侯爷,侯爷!”
媚娘急忙爬起来过来阻拦,砰砰砰给林鹏磕头:“侯爷,您饶了仲儿,饶了仲儿!”
林鹏盛怒之下,哪里听的进去,一直打得气喘吁吁,打不动了,才停下,喘着粗气无力的叫骂:“你个逆子,你个逆子……”
“你打完了吗?”
林仲冷冷的问。
“你个逆子!”
林鹏又是一脚重重的踹了下去。
林仲嘴角的鲜血涌了出来。
“仲儿,仲儿……”
媚娘叫着爬过来,掏出帕子,想要给他擦拭。
林仲伸出手挡开,随意的抹了一把,看向林鹏,“还打吗?”
看清他眼中的冷漠,林鹏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踉跄了几步,坐在了地上。
林仲爬起身,摇摇晃晃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仲儿,你去哪儿?”
媚娘在身后大嚷。
林鹏暴怒大吼:“让他去死!”
林仲踉踉跄跄的走着,嘴角扯出了一抹笑。
府中的下人看到,吓得纷纷躲避。
林仲出了府,一步一步的朝着程府走,一个时辰后,才来到程府门口。
已是夜深,程府大门紧闭,林仲站在府门外,痴痴的望着府里面。疼爱他的外祖父,宠爱他的大舅,溺爱他的娘,还有喜欢黏着他的二弟,小妹都在里面,他多想进去和他们在一起,可他没有资格,他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一直站到天光将亮,跪下,磕了三个头,站起,留恋的最后看了府内一眼,拖着僵硬的双腿朝着城门走去。
而这一切,都被奉命留在这里的周远看在眼里。
他走后,周远思忖了一下,跟了上去。
林仲一直走到城门口,天光大亮,城门大开,出出进进的人很多。
林仲身体打晃,头发凌乱,衣服上都是尘土,嘴角边还残留着血迹,众人看到,纷纷躲让。
守城的兵士多看了他几眼,见他失魂落魄,以为是遭劫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也没有多问,放他出了城。
林仲一直不停的走着,他不知该往何处去,天下之大,似乎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
远处有钟声传来,沉重而悠长。
林仲身体一震,停下脚步,望着寒远寺的方向,也许,也许,那才是他的归宿。
……
“世子、顾姑娘,林仲去了寒远寺。”
周远随着林仲来到山脚下,看他一步一步艰难着朝着山上的寒远寺走去,急忙返回厉王府禀报。
顾雅箬端着杯盏的手一顿,皱眉:“去做什么?”
周远把昨晚林仲去了程府门前站了几个时辰的事说出来:“依属下的猜测,他可能是要出家当僧人。”
砰!
顾雅箬把杯盏重重的墩在桌子上,杯盏里面的白水洒出来,“他休想!”
说完,站起身,脚步飞快的往外走,“备马车!”
“去盯着!”
厉飞紧跟着站起来吩咐。
周远应声,又施展轻功朝着寒山寺的而去。
顾雅箬和厉飞坐着马车,直接来到程府。
厉飞坐在马车上没动,顾雅箬则是没等马车停稳边从上面跳下来,急匆匆的进了府内,去了秋清灵的院子里。
秋清灵刚吃过早饭不久,看到顾雅箬过来,很是高兴:“箬儿,你来了!”
“娘,您跟我出府一趟。”
看她神情有些严肃,秋清灵脸上笑意消失:“箬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仲去了寒山寺。”
秋清灵一时没明白过来,刚要问,顾雅箬又补充了一句:“要出家!”
秋清灵豁然站起来:“你说什么?”
顾雅箬上前来挽住她的胳膊:“我们边走边说。”
府外备好了马车,顾雅箬陪着秋清灵上去,把周远的话告诉了秋清灵。
秋清灵顿时红了双眼:“仲儿怎么会如此糊涂!”
……
寒山寺内,林仲跪在院子里,请求方丈给他剃度,“弟子无牵无挂,一心向佛,还请方丈应允。”
“阿弥陀佛!”
方丈双手合十,眼光在他身上打量,见他虽满身尘土,衣服却是上乘的料子,脸上有着青紫,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想必又是那个大家族里的公子厌倦了争权夺利、心灰意冷,遂点了点头:“施主,你可要想好,入了佛门,你再也不能贪恋红尘中的一切。”
林仲一个头磕在地上,“弟子明白!”
“拿剃刀来!”
638 一家团聚(2更)
小和尚端着剃刀过来,方丈拿起剃刀,准备给他剃度。
秋清灵和顾雅箬走进山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秋清灵眼前一阵发黑,慌忙大呼:“方丈,且慢!”
林仲身体僵硬住,方丈感觉到了,收回剃刀,放入托盘中,挥手,示意小和尚端下去。
秋清灵快步到了林仲面前,眼睛通红,“仲儿,你怎么这么傻?”
林仲错愕,“娘,您怎么来了?”
秋清灵没有回答,一把拉住他:“走,跟娘回家。”
林仲没动,眼中含泪,神色痛苦:“娘,孩儿不能跟您回去。”
他昨日所做之事,一经传开,武侯府的境况会越来越糟糕。
林鹏和媚娘说不定还会将他当作为换取利益的筹码,他若是跟在秋清灵身边,只会给她和秋家带去麻烦。
秋清灵眼泪落下来,伤心至极:“仲儿,我从小将你养大,你就是我亲生的孩子,你若是执意出家,你就是在剜娘的心头肉啊,你这是要心疼死娘吗?”
“娘……”
林仲也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孩儿……”
话没说完,衣领被人薅住,被拖拽着往外走:“娘,跟他这么多废话干嘛,直接拉回去,他要是再敢来,打断他的腿!”
这一变故,猝不及防,林仲都忘了反应。
众人也都愣住。
方丈花白的胡子翘了又翘,嘴角隐隐有了一丝笑意,又很快的隐去。
秋清灵瞠目结舌的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中的泪水迅速退了下去,脸色涨红,回神给方丈道歉,“方丈,对不起,仲儿给您添麻烦了。”
“阿弥陀佛。”
方丈双手合十,“女施主切莫这样说,贫僧差点做下了错事。”
若是她们晚来一步,自己给林仲剃度了,这一切便不可挽回了。
秋清灵从袖袋里拿出银票,躬身举到方丈面前,“这是我捐的香油钱,还请方丈收下。”
这个自然是不能拒绝,方丈乐呵呵的收下:“多谢女施主!”
“方丈客气了。”
秋清灵又福了福身,转身急匆匆的出了寺院。
林仲被顾雅箬拖拽着往山下走,已经有了一段距离。
“箬儿,箬儿……”
秋清灵追了上去。
听到她的喊声,林仲才反应过来,脸色腾的下红了,“箬儿,你、你、你先放开我!”
顾雅箬故意找碴,“你叫我什么?”
“箬、箬儿……
顾雅箬故意猛然一用力,林仲的脚后跟磕碰到了山石上,疼的“咝”了一声。
“还知道疼,你怎么不知道娘得知了你要出家的消息后,心是怎样的疼。”
林仲刚要说话,顾雅箬又拖拽了他一把,林仲疼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作为长子,自小受娘和外祖父的教导,竟然想要逃避责任,不赡养老娘,不教导弟、妹,你还有脸说疼?”
说完,又拖拽了一把。
林仲这下疼的脸都扭曲了,话说的断断续续:“箬儿,我、我、我、我错了。”
顾雅箬手里的动作顿了下,然后继续:“你错哪儿了?”
林仲一口气刚松了一半,察觉到她的动作,一口气又提了起来,“我,我哪里都错了。”
顾雅箬哼了一声,“哪里都有错,那就是哪里都没错,既然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就继续想,想到你认识到了为止。”
顾雅箬拖拽的毫不留情,每走一下,林仲的脚都磕碰到山石上,秋清灵看的心疼,开口求情,“箬儿,仲儿他……”
顾雅箬直接堵了回去,“娘,您还想这样的事发生吗?”
秋清灵立刻闭了嘴,虽然还是心疼,却不在开口求情。
“箬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箬儿妹妹,我以后不敢了,打死也不敢了。”
“好妹妹,以后我赡养娘,我教导你们。”
……
等在山下的众人,远远的听到这不断的求饶声,全部目瞪口呆的看过来。
尤其是厉飞,看到掀开车帘,看到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忍不住。下了马车,迎了上去,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你喊一声,我很快就能上去,这种累人的事怎么让你来做?”
林仲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厉飞拎着他的衣服,将他扔给了周远,面不改色的吩咐:“照箬儿刚才的动作做十遍。”
林仲吓的冷汗都出来了,“世子、世子,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一遍够他脱层皮的了,十遍?他还不交待在这。
厉飞冲他阴阴一笑:“不敢了?”
林仲慌不迭的点头:“不敢了,不敢了!”
“不敢什么?”
林仲条件反射的回答,“不敢有出家的念头,不敢不赡养娘,不敢不教导弟弟妹妹。”
厉飞看向顾雅箬,眼神温柔,“满意吗?”
顾雅箬忍住笑,故意瞥了林仲一眼,蹙眉:“他说话会算话吗?”
“算话,算话。”
林仲头唯恐他们不信,头点成了小鸡啄米一样。
顾雅箬问秋清灵,“娘,你相信吗?”
秋清灵还从没看过林仲这般“没骨气”的模样,既心疼又好笑,嘴唇微抿,“娘信!”
顾雅箬示意,周远放开了林仲。
林仲松了一口气,一瘸一拐的走到秋清灵面前,“娘,孩儿让您担心了。孩儿给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秋清灵牵起他的手,点头,“娘信你。”
林仲脸上的笑意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的灿烂。
回去的路上,厉飞和顾雅箬一辆马车,林仲陪秋清灵坐在另一辆马车里。
马车内,厉飞轻柔的给顾雅箬揉着手指,“疼吗?”
顾雅箬嘿嘿直笑,她抓的林仲的衣服比较紧,这一路拖拽下来,手指头确实有些疼。
“以后这样的事交给我来做!”
“不行啊,厉大世子……”
顾雅箬换了一个姿势依偎在他怀里,“你还没有把我娶到手,他们可是娘家人,以后会为难你的。”
厉飞眼里幽光闪过。
几人回了程府。
府中之人并不知道林仲要去出家,看他衣衫不整,脸上有青紫,走路一瘸一拐的,秋蔺的眉头死死皱着:“仲儿,他们是对你下手了?”
林仲如实回答,“外祖父,我昨日把圣旨送回了宫中。”
秋蔺还有什么不明白,长长叹了一口气,“仲儿,你做的对,这样也好,免得以后你接替侯府这一个烂摊子。”
林中还是一身狼狈,秋清灵命人烧了洗澡水,让他去洗澡,然后又派人去给林仲先买两身衣服。
林仲呲牙咧嘴的洗完澡,换好了新衣服出来,众人都在大厅等着了。
当初林嬷嬷清醒以后,说了顾雅箬的身世,顾雅箬便决定把秋清灵一行人接来程府。
偌大的程府太冷请了,程明求之不得,更何况秋清灵还是箬儿的生母。
这一下众人聚齐了,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最高兴的莫过于林邝和篱儿,直到现在两人还不相信顾雅箬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篱儿眼光发亮,早蹭去了顾雅箬身边坐着。
林邝眼光奕奕,虽没向篱儿那么明显,但也坐在了离她不远的位置。
顾东和马氏也在,两人做梦也想不到顾雅箬竟然是侯爷的女儿,已经吃惊了好几天了,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程骕默默的坐在一边。
秋清灵笑吟吟的开口:“箬儿,我和你外祖父商议过了,我们明日启程回燕州,你随我们回去吗?”
顾雅箬看了厉飞一眼,摇头:“我恐怕去不了。”
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了,秋清灵也没有失望,毕竟顾雅箬的处境摆在那,她不可能轻易离开王府。
“大姐。”
篱儿摇晃着她的手,撒娇祈求:“你就跟我们去燕州吧。”
她刚有了姐姐,她不想这么快跟她分开。
顾雅箬弯曲了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现在还不行,等世子的身体好一些了,我们会一起过去。”
篱儿嘟了嘟嘴,看向厉飞,眼神中都是不满。
“娘,外祖父,你们的财物多,容易引人注目,明日让厉飞派些人护送你们回去。”
秋清灵笑着点头,“好,多谢世子了。”
“箬儿,我们也要回去了。”
顾东也开口,他要赶快回去,把箬儿的事说给家里人听。
“程伯父一起吗?”
“那是当然,我呀,以后就在清水镇养老了。”
程明乐呵呵的说。
“什么时候动身?”
“也是明日吧,林嬷嬷跟我们一起走。”
顾雅箬点头,“我让陆猛护送你们回去。”
顾东摆手,“不用,我们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说到这,想到顾雅箬给程明的那一盒子银票,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改了口,“也好。”
程明却是当着众人的面把那个盒子又拿了出来,推到了程骕面前:“骕儿,这些给你。”
程骕愣怔了下,“爹,我不要,你留着傍身吧。”
“爹一大把年纪了,要这么多银票有什么用,你留下,留着以后扩大生意用。”
“我用不着,美颜馆每日……”
程明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以后爹可能不回来了,留你一人在京城,这些银子就当是爹给留的娶媳妇的钱。”
程骕抿紧了嘴唇。
月曦从外面进来,“姑娘,我也想带着纾儿回清水镇去。”
639 我们是不是该成亲了?(1更)
当初自己允诺了姑娘,要留在她身边一辈子保护她。
可如今自己认回了纾儿,纾儿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神智不好,不能带去厉王府,自己又不能抛弃她不顾,只有带着纾儿回乡下了。
顾雅箬挑了挑眉。
福来守在门外,听到月曦的话,面露着急,想要进来又不敢。
顾雅箬看了福来一眼,笑着对月曦说道,“你的事,我们回府再说。”
月曦有些疑惑,但还是恭声应下,退了下去。
福来伸进来的一只脚又收了回去,暗暗松了一口气。
众人明日就要回去,顾雅箬和厉飞自然是一整日都待在了程府,直至天黑才回去。
福来四人跟随,月曦留在了程府照顾纾儿。
到了府门口,刚下了马车,厉王妃的贴身丫鬟墨香迎上来:“世子,顾姑娘,您们可算回来了,王爷和王妃让你们过去一趟。”
厉飞眉头微皱,“可是出了什么事?”
墨香压低了声音,“林侧妃和大公子也在呢。”
两人对看了一眼,心中了然。
厉飞在前,顾雅箬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来到主院的大厅。
厉王爷脸色有些不好看,两人一进门,他目光便落在了顾雅箬身上。
厉王妃则是嘴角合不拢,眼光也在顾雅箬身上看了又看。
“父王,母妃。”
厉飞见礼。
顾雅箬福身,“见过王爷、王妃。”
厉王妃刚张开嘴,厉王爷不悦的声音已经响起:“一整日不在府内,做什么去了?”
顾雅箬没说话,厉飞回答:“回父王,孩儿去了程府。”
砰!
厉王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堂堂一个世子,整日里与一个商贾之家来往亲密成何体统?简直丢尽了厉王府的脸面!”
厉王妃不愿意了,眼光斜过一边的林侧妃和厉珏,“王爷,您这样说可不对了,那程公子可是箬儿大哥,他们过去走亲戚,怎么会丢了厉王府的脸面?”
厉王爷哼她一声,“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而已,又没有认祖归宗,算是哪门子的亲戚?”
厉王妃丝毫不相让,“王爷,您这样说可不对了,这可不是那孩子的错,要错也是他那爹娘的错,不要脸的贪图一时的欢愉,让孩子落到如今这样尴尬的境地。”
林侧妃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厉王爷气的胡子直翘。
厉王妃只当没看到,话声又起,意有所指,“王爷,飞儿可是你的嫡子,你不要学某些人,做出让天下人耻笑的事来。”
“你胡说什么!”
厉王爷脸面上挂不住了,呵斥。
厉王妃哼了一声。
厉飞眼睑垂下:“父王、母妃,不知你们唤孩儿过来有何事?”
厉王爷又来了火气,“我听闻武侯府的事,你们参与了?”
这件事早在几天前就被传得沸沸扬扬,厉王爷今日才来翻旧账……,顾雅箬的低垂的目光落在林侧妃绞紧的帕子上。
“孩儿不是参与了,而是直接出手解决的这件事。”
“你……”
厉王爷没料到他这样回答,气噎。
“王爷……”
一直立于一旁的林侧妃轻轻柔柔的开了口,“王爷,贱妾告诉您事情真相,并不是想让您责备世子。鹏弟所作之事,确实不对,就算我是他的亲姐姐,我也看不过眼去。世子为了箬儿,那样做,也无可厚非。贱妾今日是想当着王爷和王妃的面,认回箬儿这个亲侄女,毕竟血浓于水,鹏弟有错,落得这个下场不足惜,箬儿不想认他也情有可原,她体内毕竟留着的是林家的血,我们同承一脉,是至亲的人,我这当姑姑的以后会加倍的疼她的,把她以前受的苦全部弥补过来。”
“不用了!”
她的话音未落,顾雅箬断然拒绝,盯着林侧妃乍然苍白了的脸色道,“林家于我,不过是给了我那点血脉而已,在那当日,我饶了林鹏一命后,我便已经还给他了,自此以后,我与武侯府再无半分瓜葛。至于您,也只限于不是陌路人而已,请林侧妃以后再莫说这样的话。”
厉王妃几乎要为顾雅箬叫好了。
林侧妃和厉珏进来,一开口,她便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当下恨不得把手边茶盏里的水泼到林侧妃那张恬不知耻的脸上去。她还有脸过来认亲戚,林鹏做的事连畜生也不如!虎毒尚且知道不食子,可林鹏做了什么,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交给一个妓子出身的外室去养,这是那个嬷嬷没有泯灭人性,否则箬儿现在早就是一捧黄土了,哪里还有她们舔着脸上门认亲的机会。
林侧妃脸色顿时更加苍白了,眼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哽咽,“箬儿,我知道你对鹏弟不满,你可以不认他,姑姑绝不怪你。他当年所做之事,姑姑并不知情,姑姑要是知道,就是拼了命也会阻止他做出那样的事,姑姑……”
“侧妃娘娘……”
顾雅箬打断她的话,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您没听懂我的话吗?我说过,我和姓林的没有半分关系。”
“混账!”
厉王爷一拍桌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林鹏再十恶不赦,也是你亲爹,林侧妃也是你亲姑姑。”
顾雅箬丝毫没害怕,“王爷,您忘了吗,我娘和林鹏已经和离,皇上判决我们跟着我娘,我和武侯府的人确实没有半分关系了。”
厉王爷再逼被噎住。
林侧妃身体摇摇欲坠,“箬儿,你怎么能这样说?”
顾雅箬咄咄相逼,“那你想要我怎么说?这是皇上下的旨意,难道你想让我违抗圣命?”
林侧妃身体晃了几晃。
“箬儿妹妹……”
一直站立一旁的厉珏伸出手扶住林侧妃,“你……”
不等他说话,顾雅箬不软不硬的怼了回去,“大公子请莫这样喊我,我高攀不起!”
厉珏被噎的脸红脖子粗,半晌说不上话来。
厉飞开口,“父王,箬儿把话说清楚了,您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回去休息了。”
“箬儿……”
林侧妃喊了一声,双膝一弯,竟然对着她跪了下去。
顾雅箬身形快速移动,躲去了厉飞身后。
林侧妃直挺挺的跪在了厉飞面前,泪流满面,“箬儿,鹏弟做得不对,我代替他给你赔不是了。”
厉飞冷了脸色,“你这是想要逼死箬儿吗?”
于身份,她是厉王府的侧妃,于情理,她是箬儿的姑姑,竟然当着他们几个人的面给箬儿下跪,这要传出去,以后箬儿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点的。
厉王妃脸色也不好看了,语气发冷:“林侧妃,你这是想要干什么,你现在是我厉王府的侧妃,不是武侯府的人,你这样做,是想让我厉王府落下什么名声?”
林侧妃慌忙摇头,“王妃恕罪,王妃恕罪,贱妾只是太心切了,一时情急,贱妾觉没有抹黑厉王府的意思?”
“那就是想抹黑箬儿?”
林侧妃慌张不已,眼泪如同决了堤一般往外冒:“贱妾绝没有那个意思,箬儿是侯府流浪在外的血脉,这么多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贱妾想要弥补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抹黑她?”
厉王爷也有些黑了脸,不过不是对林侧妃的,而是对顾雅箬的。在他看来,顾雅箬就是不识大体,虽然她是秋清灵的女儿,以后有秋家给她撑腰,和厉王府的门户相对了一些。看她若是认回了林鹏,认下了林侧妃这个姑姑,有武侯府和林侧妃做后盾,她若是想要嫁给飞儿,那将容易的多。
“顾姑娘……”
厉王爷的声音比外面的天色还有阴沉:“林侧妃作为长辈,已经如此低三下四了,难道你还是无动于衷吗?”
顾雅箬从厉飞身后站出来,不卑不亢道:“王爷,我说过了,林鹏与我是有血脉关系,我那日饶他一命,已经还上了。我现在姓的是顾姓,与他们没有丝毫瓜葛,所以,还请王爷和林侧妃不要再相逼。”
“你……”
厉王爷再次气噎。
林侧妃慌忙哭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着急的,我应该再等等的,王爷,您千万不要怪罪箬儿!”
“好了!”
厉王妃皱着眉头训斥:“你这般哭哭啼啼的,我看得心烦,既然箬儿不愿意,你也不要再纠缠了,老老实实的回您的院子里去。”
林侧妃一愣,随即惶恐道:“贱妾知道了,贱妾这就回去。”
说完,起身,许是跪的久了,踉跄了一下。
厉珏搀扶住了她。
厉王爷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去搀扶她。
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厉王妃扯了下嘴角,“王爷,林侧妃没达到目的,想必回去后会伤心欲绝,您还是跟着过去安慰一番吧,免得林侧妃明日伤心的起不了床。”
厉王爷是有这心思,可被厉王妃点破,老脸顿时涨红,佯装生气的站起身,一甩衣袖,先行走了出去。
林侧妃的眼泪还在眼中打转,给厉王妃福了福身:“贱妾告退!”
厉王妃脸色不好的点了点头。
林侧妃退下。
等她后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厉王妃立刻变了脸色,脸上都是笑意,对着顾雅箬招手,“箬儿,快来,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她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厉飞笑着摇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顾雅箬走过去,坐在离厉王妃最近的一张椅子上,感觉有点远,索性站起来,拉着椅子过去,在厉王妃对面坐下,压低了声音绘声绘色的给她讲了起来。
厉王妃听的心情起伏,目瞪口呆,最后忍不住了,还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义愤填膺,怒骂,“这个不是东西的!”
厉飞嘴角弯了起来。
从大厅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了,厉飞将顾雅箬半揽在怀里,不缓不慢的朝着清幽院走。
路上的下人,丫鬟看到,纷纷红了脸,低下头,给两人让路。
“箬儿。”
厉飞轻声喊。
“嗯。”
顾雅箬回应。
“我们是不是该成亲了?”
顾雅箬没回应,只是抱住他腰的手收紧。
福来四人远远的跟在后头,小声的边走边聊,好事的福喜用胳膊撞了撞福来,“大哥,你要是再不出手,我那月曦大嫂可就飞了啊!”
月曦面色虽冷,但心地善良,长相也俏丽,身手也不错,她做大嫂,几人心里还是乐意的。
福来的脸垮了下去,月曦就是一块不解风情的木头。他明示暗示好多次了,她不但半丝反应也没给,如今还要带着她那妹妹回乡下去。这说明心里没他,他能怎么办?
“唉,大哥,我给你说……”
福寿挤开福喜,凑到福来身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还磨蹭什么呢,趁着今日主子高兴,你求着主子给你们两人赐亲不就成了。”
福来瞪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怎么不容易?”
福寿也凑了上来,站在他另一边,“只要主子赐了亲,她不愿意也得愿意。”
福来犹豫,“我,我不想难为她。”
自从在清水镇的时候,他便已经心中有月曦了,但他不想强迫了她。
福喜在三人身后嗤了一声,“那你等着以后打光棍吧。”
回了清幽院,厉飞去洗澡。
福来在院子里转悠了好一会儿,满脸纠结的来到房门前:“箬儿姑娘。”
顾雅箬一直等着他呢,听到喊声嘴角动了一下,“进来。”
福来进门。
顾雅箬明知故问:“有事?”
福来双手紧紧的垂在身侧,有些结巴,“我、我……”
顾雅箬挑眉,打趣,“福总管何时变成结巴了?”
福来咬牙,“箬儿姑娘,我想求娶月曦!”
顾雅箬眼里闪过笑意,“这我可做不了主,你也知道,月曦并未卖身于我,她的亲事我说了不算。”
福来的脸色垮了下去。
“不过……”
顾雅箬故意拉长了声调。
福来眼睛亮起来,期待的看着她。
“你若是能让月曦留下,说不定以后我可以撮合你们。”
福来一声哀嚎,“箬儿姑娘,您这等于没说啊。”
“是吗?”
顾雅箬慢悠悠的问他。
“是……”
福来说出了一个字,脑中猛然有什么闪过,顿时一蹦老高,转身往外走:“多谢箬儿姑娘!”
640 阿良被下了大狱
林侧妃院子内。
厉王爷不知是老脸上挂不住,还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并没有过来。
林侧妃一改刚才梨花带雨,柔弱不堪的模样,绞着手中的帕子,不停的低声咒骂,“贱人,贱人!”
厉珏阴沉着脸色坐在一边,他没想到,顾雅箬竟然软硬不吃,当着父王和王妃的面拒绝了和他们认亲。
“珏儿,我们绝不能就这样认输!”
那个病秧子,眼看着就要断气了,世子的位置就是厉珏的了,没想到竟然被那个死丫头给救了回来。原本得知了顾雅箬的身份后,他们想拉拢她过来的,既然她如此不知好歹,那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厉珏目光阴阴沉沉,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认输,我倒要看看是谁先认输。”
“你想怎么做?”
厉珏压低了声音,“您明日去找大姨母,……”
……
翌日,天刚亮,福来急匆匆的出了厉王府,施展轻功来到程府。
今日众人都要动身,是以所有的人都起来了,程府的大门也早早被打开了,福来径直进去,去了月曦院中。
月曦打了一盆水,正准备给纾儿洗脸,猛然见有人闯进来,吓了一跳,盆子里的水下意识的就要泼过去。
“是我!”
福来微喘着粗气说。
听到熟悉的声音,月曦动作停住,纳闷,“你怎么过来了?是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福来咽了下口水,“姑、姑娘没事,是、是我有话给你说。”
“什么话?”
“你……”
福来欲言又止。
月曦皱眉。
福来看在眼里,心惊了一下,“那个,那个,你能不能先把水盆放下?”
月曦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个样子,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把水盆放去了一旁,然后回身过来,“说吧。”
福来不再吞吞吐吐,压低了声音,把自己昨夜想了一夜的说辞说了出来:“我觉得你带着你妹妹回乡下不妥。”
月曦眉头又皱起,眼里多了一抹厉光,“为什么?”
福来凑近了她一些,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女的幽香,心神荡漾了一下,脸色也有些发红,急忙掩嘴轻轻咳嗽了一下,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想法,“武侯府现在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林鹏说不定哪天狗急跳墙,姑娘定然会是他的目标,我们几个又不能贴身保护,万一到时姑娘出了事……”
后面的话福来没说,月曦已经微微变了脸色。
是她欠考虑了,只想到带着纾儿回乡下去,不给姑娘添麻烦,却没想到姑娘一人孤身在这京城,会有多少的危险。
见她不说话,似乎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福来心里一喜,“你也不用着急,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办法。”
“什么办法?”
“你可以在外租个房子,把你妹妹安排在那里,然后买两个丫鬟照顾。”
月曦沉默不语,纾儿神智不清,自己又不能常在她身边,要是被两个丫鬟欺负了怎么办?
福来早就料到她会有犹豫,又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你还可以把那个林嬷嬷留下,反正她无儿无女,去哪里都可以,你让她留下,只要她照顾好你妹妹,除了每个月给她工钱以外,以后你还可以给她养老,她必然会答应的。”
月曦眼睛亮起来,“这倒是个好办法。”
当下不再耽搁,匆匆往外走,“我这就去找她。”
林嬷嬷听完,二话不说,应了下来,倒不是想着让月曦给她养老,而是觉得纾儿之所以变成这样,跟自己也有关系,自己能留下来照顾她,也算是赎了自己当年做错事的罪过。
顾雅箬和厉飞过来的时候,看到福来脸上遮掩不住的笑意,挑了挑眉。
月曦脸上也露出难得的喜色,拉着纾儿过来,“姑娘,我已经把纾儿安排好了,我就不跟着回乡下了。”
顾雅箬也露出笑意,“那自然是好。”
两人去了秋蔺院中,众人都在,就连周庚也被秋蔺从客栈接了过来。
“院长。”
顾雅箬给周庚打招呼。
周庚慌忙见礼:“小姐。”
顾雅箬愣了一下,失笑,“院长,您还是喊我顾姑娘吧,听着顺耳。”
“这可使不得,尊卑有序,周庚不敢坏了规矩。”
顾雅箬无可奈何的摇头,周庚大概是做学问久了,一根筋,跟他说再多也无用,遂转了话题,“您是跟我大伯他们一起回清水镇吗?”
周庚头未抬,“不了,马上到了书院放假的时候了,我已经写信回去,让学监负责此事,我随先生回燕州,跟他讨教一下学问。”
顾雅箬点头。
“大姐。”
篱儿跑过来亲热的抱住她的手臂,完全无视于厉飞的存在,要不是他拖住了大姐,大姐便可以跟着回燕州了。
顾雅箬自然知道她这点小心思,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好好照顾咱娘。”
“好!”
篱儿痛快应下。
只是话音还未落地,秋清灵笑着揭穿她,“箬儿,你可所托非人了,她呀,不让大家照顾就不错了,还照顾我?”
篱儿脸色腾的红了,跺了跺脚,“娘……”
众人大笑起来。
秋清灵取回的嫁妆一直在马车上没有卸下来,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眼看天色差不多了,才出了程府,坐上马车,依依不舍的和顾雅箬道别。
顾雅箬摆手,看着他们的马车远去,又回了府中,去了顾东和马氏的院中。
程明和程骕也在,众人也都收拾好了。
顾东去赶马车,马氏拉着顾雅箬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箬儿,我们走后,京城里只剩下你一人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给家里捎信。”
“大伯母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了,我哪里是一个人,不是还有大哥吗?”
程骕身体一僵。
马氏也顿时醒悟过来,“对对对,还有骕儿,骕儿是大哥,以后让他照顾你。”
程骕回神,斜睨了厉飞一眼,“她哪里会需要我的照顾。”
马氏拿眼瞪他:“你这说的什么话,京城里只有你们两人最亲了,你是大哥,你不照顾谁照顾?”
程明也跟着附和,“对,骕儿,你要照顾好箬儿,若是照顾不好,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程骕哀嚎。
众人大笑。
马车备好,几人上了马车,顾雅箬嘱咐陆猛,“你们将人送回去以后,不必太赶,在家歇息一两日再回来。”
陆猛应下,马车远去。
程府顿时空荡下来。
想到昔日程府的繁华,程骕叹了一口气。
月曦领着纾儿,林嬷嬷跟在身后走了出来,“姑娘,我领着他们去找房子,等安顿了下来,我即刻回王府。”
顾雅箬直接下了决定,“找什么房子,这不是现成的,这么多的院子,您们想住哪个都行。”
月曦愣怔了一下,“这不太好吧?”
顾雅箬看向程骕,“你说呢,大哥?”
程骕哪敢不应。再说了,这也是好事,宅子怎么也得有人看守,点头:“可以,除了主院,你们想住哪个院子住哪个院子。”
“谢谢程少爷。”
月曦道谢。
纾儿也跟着有样学样,“谢谢程少爷。”
……
厉飞和顾雅箬去走后不久,林侧妃也从府中出来,坐着华贵的马车来到尚书府,递上自己的帖子,“我要见你们的大夫人。”
看门人进去禀报,很快有丫鬟跟着出来,把她迎了进去。
大夫人命人上了茶,“二妹,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看她还是一如原来的样子,不见丝毫焦急之色,林侧妃埋怨,
“大姐,你可真是悠闲自在,侯府出了那么大的事,也不见你有半分着急。”
大夫人挥手,屋内丫鬟退了下去,大夫人慢悠悠道,“二妹,这些年你在厉王府是白待了,还是那么沉不住气。”
“我怎么能沉住气,侯府要是倒了,我们姐妹没了娘家可依仗,以后我们的地位可就要一落千丈了。”
大夫人看她一眼,眉头轻蹙,“二妹,谁给你说侯府要倒了?”
林侧妃很是恼怒,“府中财物已经被那个贱人分走了八成,那个不挣气的林仲又退回了侯爷之位,侯府现在后继无人,不是要倒了是什么?”
大夫人慢悠悠的端起茶盏,动作优雅的喝了一口,才不慌不忙的说道,“二妹,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可以挣回来,至于侯爷之位,鹏弟现在还年轻,再有一两个嫡子不成问题。”
“可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你可知道,我昨日跟那个死丫头示好,她半丝不留情,说不定哪一日她生了心思,鼓动那个该死的病秧子对付鹏弟。”
大夫人嘴角浮现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她想对付我们,也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怎么没有本事,现在那个病秧子可对她言听计从的很。”
“是吗?”
大夫人轻轻反问。
林侧妃点头。
大夫人轻轻一笑,把手里的茶盏放下,“那要是她再也不能留在王府呢?”
林侧妃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你有好主意?”
大夫人但笑不语。
……
安顿好了一切,厉飞和顾雅箬刚回了王府,福来匆匆来报,“世子、顾姑娘,不好了,阿良被赶出翰林院,下了大牢了。”
641顺便请求赐个婚(1更)
两人对看了一眼,厉飞询问,“什么时候的事?”
“刚发生的事,朝中都传遍了。”
“为了何事?”
福来看了顾雅箬一眼,“不知御史台从哪里听到的风声,说阿良当初穿着状元袍给箬儿姑娘的家人下跪求亲,上禀了皇上,皇上大怒,直接下了旨意。”
厉飞看向顾雅箬,顾雅箬抿紧了嘴唇,缓缓点了点头。
厉飞眯起了眼睛,状元袍代表的是皇上的赏赐,阿良竟然穿着它给人下跪,当时是没有长脑子吗?
“去查,看看这件事是谁捅出去的!”
“是!”
福来退了下去,迅速出了府去打听。
顾雅箬嘴角勾起来,“这件事过去了这么久,才被人翻出来,看来背后之人对付的不是阿良,而是我。”
厉飞也想到了这一点,眼中厉光闪过。
福喜在院中禀报:“世子,宫里来人了,皇上宣您和箬儿姑娘即刻进宫。”
“知道了。”
厉飞朝着顾雅箬伸出手,顾雅箬把手放进他的掌心,厉飞紧紧抓住,“别怕,有我!”
顾雅箬斜了他一眼,回握住了他,语气轻松,丝毫不为意,“怕?我还没有学会写这个字。”
厉飞绷紧了的心,嘴角扬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出了王府,走上马车,来到宫门口。
宫人早就得了消息,直接领着两人来到御书房。
李公公候在御书房外,看到两人进来,眼神闪了闪,上前了几步,给厉飞见礼:“世子。”
厉飞点头,领着顾雅箬在御书房外站定。
李公公尖细着声音禀报:“皇上,世子和顾姑娘了来了。”
皇上威严的声音从御书房内传出来,“让飞儿进来!”
“是。”
李公公轻轻推开了御书房的门,躬身立在门前。
厉飞走了进去,李公公又把门轻轻的关上。
立在门前,看也没看顾雅箬一眼。
顾雅箬静静的立在御书房门口。
御书房内。
“皇伯父。”
厉飞给皇上见礼。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头也未抬,只是朝他摆了摆手,“你先坐,我批阅完这份奏折。”
“谢皇伯父。”
宫女搬了椅子过来,厉飞坐下。
一炷香,两柱香,三炷香……
时辰在一点点的过去,皇上手中的奏折始终没有看完。
厉飞垂在身侧的手握了起来,皇伯父看奏折是假,给他和箬儿下马威是真。
又两刻钟后,皇上才放下手里的奏折,拿过笔做了批示,置于一旁。
看向厉飞,见他面色不再苍白,有了红润,脸上浮现出笑意,“飞儿,我听你父王说,你这身体完全好了?”
“多谢皇伯父关心,飞儿身体是好多了,但还没有完全好。”
皇上的眉头及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不是说好久不犯病了吗?”
“确实如此,但偶尔身体还是感觉不适,不过没什么大碍,不像以前一样需要卧床休息。”
皇上微微颔首,“那就好,等你身体再好一些,可以入朝帮我分担一些朝事。”
厉飞慌忙站起来,“皇伯父,这可使不得,您也知道,我自小体弱,一年有大半的光景都躺在床上。我对于朝政之事,一窍不通,更何况我这身体还没有完全痊愈,不定哪日又犯了病了,皇伯父要是怜惜我,便不要让侄儿入朝。”
皇上的脸色沉了下去,怒气浮现在了脸上,张口欲斥责,又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压了下去,转了话题,“既然你不愿入朝,皇伯父也不勉强,但你年岁也不小了,亲事总该要定下来了吧?”
厉飞满眼的惊讶,“皇伯父,飞儿的亲事早就定下来了啊,当年您亲自下的皇榜,说只要找到我命定的贵人,便将她许配我为世子妃。箬儿自从进了府以后,我的身体便一日好一日,本来我早就想进宫求皇伯父给我们赐婚,但出了武侯府一事,耽搁了。”
听他提起武侯府,想到顾雅箬的身份,皇上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当年下皇榜,是无奈之举,厉飞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下那道皇榜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没想到还真的把厉飞的病冲好了。但顾雅箬的身份实在是与厉飞不相配,先不说她在乡下长大,行为举止粗鄙不堪,就是她是林鹏女儿这一点,他也不想厉飞娶了她。
厉飞低着头,不看他难看的脸色,接着说道:“飞儿请求皇伯父给我和箬儿赐婚!”
皇上一口气噎在了心里,上不来下不去。
今日厉飞和顾雅箬一来,他便使了手段,以为厉飞早就看明白了,自己是不想他娶顾雅箬的,没想到,他竟然还直接提出来。
见他久不应声,厉飞一撩衣袍跪了下去:“皇伯父,飞儿这一生非箬儿不娶,还望皇伯父成全。”
“咳咳咳咳……”
皇上再也忍不住,气得咳嗽起来。
李公公慌忙推门进来。
顾雅箬站在御书房外,看到了厉飞跪在地上。
她目色沉沉。
李公公上前给皇上捶背,“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皇上挥手挡开他,威严的双目带着怒意看向厉飞,“你当真要娶那个农家女?”
“皇伯父,箬儿的身份想必您已经清楚了,她并不是农家女,她是当代大儒秋蔺的外孙女,她的身份足以和侄儿匹配。”
皇上恨不得拿起奏折砸过去,他不知道顾雅箬是秋蔺的外孙女吗?正因为知道他才不想应允着这门亲事的。
气得声音拔高,“你知不知道她曾经应允和别人的亲事?”
“侄儿知道,但只是应允,并没有定亲。”
“你、你……”
皇上气的声音都发颤了,“你知不知道在定亲当日,竟然有一名公子哥当场把人掳走了。”
厉飞神色丝毫未变,“知道。”
“知道你还……”
“那个公子哥就是飞儿。”
御书房内顿时静了下来,静的连众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好一会儿,皇上才不可置信的问:“那个公子哥就是你?”
“是。”
“这么说你们早认识了?”
“是。”
“什么时候?”
厉飞面不改色的撒谎,“三年前,侄儿去清水寺找德远大师的时候,正逢发病,是箬儿救了侄儿,侄儿对她一见倾心,后来我找到了她,并想了办法赖在他们家里一些时日。”
“然后呢?”
厉飞避重就轻道,“然后侄儿不顾她的意愿强占了她,并许诺接她入王府。”
“荒唐!”
皇上气的重重的拍了一下御桌,气得指着他,“你好歹也是身份尊贵的世子,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
“是侄儿的错,皇伯父息怒。”
“你说,后来她入京是不是也是你策划的?”
“是!”
皇上终是没忍住,拿起一本奏折砸在了厉飞身上,“好啊,你竟然敢瞒着朕。”
厉飞没闪没避,任由奏折落在自己身上,然后又掉落在地上,“皇伯父,这件事确实是飞儿错了,你要打要罚,飞儿都受着,你千万不要生气,别气坏了身体。”
“滚滚滚滚滚!”
皇上喘着粗气,青着脸色挥手。
李公公也赶紧给厉飞使眼色,让他赶快出去。
厉飞跪着没动,“皇伯父,侄儿还有个请求。”
皇上斩钉截铁的拒绝,“不允!”
厉飞自当没听见,继续把话说完,“侄儿请求您赦免阿良,侄儿在清水村住了一段时日,和阿良打过交道,他天生聪颖,见解精辟,又自小在底层长大,以后在朝堂上会是皇伯父的左膀右臂,皇伯父若是因此降罪了他,绝对是失去了一个栋梁之材。”
“再说了,侄儿住在顾家的那些时日不短,村里人都识的侄儿,若是以后宣扬出去,天下人会怎么议论,他们只会认为你是要为侄儿剔除障碍,才要治阿良的罪的。”
又是一本奏折砸了过来,重重的砸在了厉飞身上。
皇上喘着粗气怒吼,“你给我滚!”
厉飞依然跪着没动,“皇伯父,还请您应允了侄儿的请求。”
皇上气的直点头,“好好好,你不滚是吧?不滚你就跪着,我倒要看看,你能跪多久。”
李公公拼命的给厉飞使眼色,厉飞只当看不见,直挺挺的跪着。
李公公额头上都急得冒出了汗,这世子平日里也是个精明的,今日怎么就犯了倔了呢,没看到皇上正在气头上,他这一跪下去,还不知到什么时候……。
他这想法还没落地,厉飞脸色突然涨红,急忙用手掩住嘴,但终究还是没忍住,低低的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
皇上脸上的怒气立刻消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担心,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坐了回去。
忍不住怒斥李公公,“你是死了吗,还不赶快过去给飞儿捶背。”
李公公慌忙过去,帮着厉飞捶背。
厉飞咳得更厉害了,脸红脖子粗,身体都弯了下去。
皇上终于忍不住了,“好了,好了,朕应允你,即刻放了阿良。”
厉飞的咳嗽声立刻没有了。
御书房内顿时静了下来。
李公公瞠目结舌。
又是一本奏折砸在厉飞身上,“滚,朕不想再看到你!”
642 反击(2更)
大牢内,阴暗潮湿。
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被打开,寂静的大牢里响起牢头的声音:“阿良,你被放出去了!”
坐在一片稻草上的阿良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别说他了,就是老头都不敢置信。
进了这刑部大牢的,不死也得脱层皮,轻者流放,重者砍头,他已经见惯不惯了,可像阿良这般进来不足半天,又被放出去的,绝无仅有。
看他坐着不动,牢头吆喝,“怎么,没待够,不想出去?”
阿良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起的太急了,眼前黑了一下,急忙伸出手扶住墙壁。
“我说你呀,也真够好命的,听说世子去了皇上面前求情,皇上才网开一面。”
牢头叨叨着在前面走,阿良跟在后面。
大牢的地面凹凸不平,牢头似乎是走习惯了,如同走平地一般,阿良则不然,深一脚浅一脚,甚至还踉跄了几下。
牢头自当他是劫后余生,没有理会他,一直领着他出了大牢门口。
福喜站来牢门口,看牢头领着阿良出来,塞给了他一锭银子。
牢头欣喜若狂,点头哈腰的收好。
福喜道,“走吧,世子和箬儿姑娘在等你。”
阿良朝着远处看去,马车旁,厉飞和顾雅箬静静的站着。
阿良缓步走上前去,一撩衣袍就要下跪,“多谢世子相救之恩!”
厉飞伸出手托住他,“你有今日之难,也是受我们连累,谢就不必了。”
阿良站起来,“是我的错,是我当日欠考虑,与世子无关。”
是他当日太心切了,完全没有考虑到后果。
“走吧,先回家,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阿良作为新科状元,皇上赐了他一座宅院,在京城的东面,官员的聚集地。
厉飞和顾雅箬坐一辆马车,阿良坐在另一辆马车上,来到阿良的宅院。
宅院占地不小,大门上方挂着皇上御赐的牌匾,牌匾上“状元府第”四个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光。
府内只有一个看门人和两名下人以及一个厨娘,阿良爷爷说是不适应京城的生活,说什么也不过来。
听闻阿良下了大牢,府里的几人早就吓坏了,如今看阿良回来了,看门人一阵风似的跑到他面前,抑制不住的高兴,“大人,您回来了!”
阿良点头,“大家还好吧?”
“好好好。”
看门人一连声的答应,眼光在他身上看了看,见他没有受伤的痕迹,松了一口气。
“让人去烧热水,让你们大人洗一下,除除身上的霉运。”
顾雅箬吩咐。
看门人一愣,随即应声,“好咧,我这就去!”
说完,一溜烟的跑进府内。
“府中人少,我没有过多的约束他们,还请世子和顾姑娘不要怪罪。”
几人入了府,府中人少,摆设也非常简单,显得有些冷冷清清的。
一路领着两人来到正厅,吩咐人上了茶,阿良再次道谢,“今日多亏了世子相救,否则我不知会落何下场。”
顾雅箬皱眉,口气不善,“进了翰林院,别的没学会,官场上的套词倒是学了不少。”
阿良愣住。
顾雅箬掏出几张银票放在桌子上,没好气的说,“把你这府里好好的布置一下,添买几个丫鬟。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有个女主人了来打理这府上了。”
阿良完全跟不上她的思维,还没反应过来,顾雅箬已经站了起来,对厉飞道:“走吧,让他好好收拾一下。”
厉飞站起来,两人往外走。
阿良才反应过来,急忙站起来,“世子,东家……”
顾雅箬头也未回,摆摆手,“我今日出门匆忙,带的银票不多,回头我让福来给你再送些来。”
话音落,两人已经走出很远。
看着他们的背影,阿良眼里溢出水光。
同一时刻,林侧妃院内。
林侧妃的声音有些高昂,“你说什么?”
厉珏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阿良被放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
藐视皇威,阿良犯下的可是杀头的大罪,怎么会这么快放出来。
厉珏眉目暗沉,周身充满戾气,“是那个病秧子求到了皇上面前。”
他们这本是一个连环计,阿良下了大狱,受了阿良跪拜的顾家人也脱不了关系,少不了个锒铛入狱,家破人亡。可偏偏厉飞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把阿良救出来的,让他们的筹谋功亏一篑。
林侧妃气的拿起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此事我绝不会罢休!”
而大夫人听到,也是微微错愕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淡然。
厉飞和顾雅箬回了清幽院,一进门,顾雅箬便开始扒厉飞的衣服。
厉飞脸色红了又红,抓住她的手,“青天白日的,你这是干什么?”
“你说呢?”
顾雅箬嘴里问着,挣脱开他的手,继续脱,“虽然我没有进御书房,但里面的发生的一切我可都听到了。”
厉飞明了她想要做什么,再次抓住她的手,“我没事,只不过几本奏折而已。”
顾雅箬不说话,漂亮的眼睛瞪着他。
厉飞很快败下阵来,松开了手,任由顾雅箬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身上又几道红红的印子,有两处甚至还破了皮,有血丝隐隐的渗出来。
“福喜!”
顾雅箬扬声喊。
福喜推门进来,“箬儿姑娘,您有何吩……”
在看到厉飞半**的身体时,脸色瞬间涨红,急忙转过身去,拼命的摆动着自己的手,“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边说边往外走,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巴掌,怎么就这么不长脑子呢,在外面询问不就好了,跑屋中来干嘛?这下好了,看了不该看的,回头还不被世子罚掉一层皮。
看他动作,便知他想到了什么,顾雅箬磨牙,“把金创药给我!”
福喜沉浸在懊恼的情绪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一只脚迈出门外了,才反应顾雅箬说了什么,猛然回头,“世子受伤了?”
顾雅箬的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你说呢?”
人影一闪,福喜已经到了两人身边,语气急切,“世子,您怎么会受了伤了,皇上对您……”
话声在看到厉飞身上的“伤口”时,哑在了喉咙里。
厉飞一个冷冷的眼神看过去,福喜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的伸手入怀,掏出金创药递给顾雅箬,逃命般的跑了出去,动作很轻的关上了房门,劫后余生的喘着大气。
顾雅箬拔开**塞,被厉飞摁住,波光潋滟的某种闪耀着光亮,低下头,在顾雅箬耳边轻语了一句。
顾雅箬脸色瞬间爆红,恨不得把金创药塞进他的嘴里去。
厉飞弯腰一把抱起来,去了床上,贴着她的耳朵软语,“你明知道我的伤势不重,还扒光了我,不就是想要对我非礼,我今日不反抗,任你为所欲为可好。”
顾雅箬的耳朵根也爆红了,咬了咬牙,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说得颇为“咬牙切齿”,“既然如此,我不客气了!”
……
福来匆匆赶回来,福喜把他拦在院门口外。
“你做什么,我有要紧事禀报世子!”
福喜凑近他的耳边说了一句,福来愣了愣后,朝着屋内看了看,没有进去。
一个时辰以后,听到屋内有动静,福来才走进院子里,高声禀报:“世子、箬儿姑娘,查到了。”
厉飞平稳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进来!”
福来推门而进,低垂着头,目不斜视:“世子,查到了,今天林侧妃去了尚书府,见了林大夫人以后,便让大公子去了宫中。”
厉飞看着厉珏院子的方向,嘴角溢出一抹冷笑,看来某人是过得太逍遥了,想要找事情!
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说的漫不经心,“看来咱们的大公子最近过得太得意了,都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以前他身体弱,林侧妃和厉珏也还算本份,他自然不会与他们计较,可如今不同了,如今他有了箬儿,敢动她,就要付出代价。
福来微微抬高了头,“世子的意思是……?”
“大公子日夜为了王府操劳,也该休息一些时日了。”
……
两日后,耐不住大夫人的软磨硬泡,厉珏答应陪她去城外的秀明山。
大夫人欣喜之极,盛装打扮了以后,和厉珏坐着马车出了城。
马车内摆放着一个桌几,上面放着各式水果和各样的糕点。
大夫人心里高兴,一反平日在厉珏面前怯懦和不安的模样,拿起一块糕点,脸色含羞的举到厉珏嘴边:“夫君,吃块糕点吧。”
厉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目光审视的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心里忐忑,脸上的红晕也迅速褪去,“夫君,我……”
厉珏心中一阵失望,收回目光,语气冷淡,“你是正妻,不要学那些姨娘,小妾的做派。”
大夫人愣住。
厉珏懒的再看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夫君……”
大夫人有了哭意,“我……”
刚说了一个字,马车突然加速,大夫人没有防备,身体朝后仰去,砰的一下,头重重的撞在了车壁上。
“怎么回事?”
无视大夫人的情形,厉珏沉着声音问。
车夫声音都变了调,“大公子,马车惊了!”
643 月曦?(1更)
“大公子,马惊了!”
车夫带着惊惧的话落,厉珏唰下打开车帘,朝外望去,平日里温驯无比的高头大马,此刻如同发了疯的一般狂奔,任凭车夫用了各种手段,也不能治住它。
因天气炎热,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很少,但不能说没有,此刻狂奔的马儿已经引起了尖叫,寥寥无几的行人纷纷躲避,但若是再不控制,冲撞到别的车辆和行人,自己的名声必定会受到损失。
厉珏目色阴沉。
大夫人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在车厢里东倒西歪,吓的不住的尖叫,“夫、夫君,夫、夫君……”
厉珏仿如没有听到,瞅准了机会,正准备从车中一跃而出。飞奔的车轱辘碰到一块大石头上,车身侧歪,大夫人甩了出去。
“啊……”
叫声凄厉。
厉珏身体也晃了一晃,回头跃出了车厢,在大夫人即将落地的那一刻,堪堪接住了她。
大夫人惊恐之下,尖叫连连,手脚不停的挥动。
厉珏有些站立不稳,噔噔噔的后退了几步,脚下踩到了一个尖利的小石子,一个踉跄,抱着大夫人朝后仰去,情急之下,手一松,把大夫人扔了出去,然后身形急转,想要稳住自己的身体,脚踝处去传来一阵疼痛,身体又晃了几晃。
“啊……!”
大夫人惨厉的叫声传来。
厉珏心里发颤,抬眼看去,看清眼前的情形,倒抽了一口凉气。
大夫人脸朝下趴在了地上,额头磕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子上,额头磕破,鲜血汩汩的冒出来。
“夫人!”
厉珏惊叫,不顾脚踝处的疼痛,走过去,抱起她。
大夫人的脸色已经苍白了,感觉脸上热乎乎的,抬起手抹了一把,全是鲜血。
“夫君……”
只来及喊出这两个字,便吓的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情急之下,厉珏伸出双手,捂盖住大夫人额头上的窟窿,抬眼看向马车,马车已经翻倒在地,马儿倒地嘶鸣,似乎是受了伤,车夫也被甩飞了出去,趴在不远处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厉珏收回目光,看大夫人额头上的血迹顺着自己得手指缝流了下来,根本压制不住,收回手,掀开外袍,从里衣上撕下了一块布来,动作迅速的给大夫人包扎好,然后抱起她,吃力的施展轻功,朝着城内狂奔。
厉珏武功不错,要是搁在往日,即使抱着一个人,这十几里的距离对于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可今日他脚踝扭到了,每落下一步,都钻心的疼,动作大打折扣,等她抱着大夫人狼狈的回到王府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
看门人远远看到厉珏灰头土脸,一瘸一拐的样子,骇了一跳,急忙迎上前来,还未来得及询问,厉珏立刻吩咐,“快,去喊府医过来!”
看门人没有犹豫,转身飞快的跑去府内喊府医。
厉珏抱着大夫人艰难的走进府内。
府中的下人和丫鬟看到,纷纷吓了一跳。
厉珏抱着大夫人回了自己院中,把大夫人放下,自己也瘫在了床前,大口的喘着粗气。
屋内伺候的几名丫鬟,急忙上前搀扶。
在她们的搀扶下,厉珏艰难的站起来。
府医已经背着药箱过来,站在门口,恭敬的喊,“大公子!”
“进来!”
府医进来,低垂着头,目不斜视。
“夫人磕破了头,快帮她看看!”
“是!”
府医快步走到床边,看到大夫人的情形,倒抽了一口凉气,赶快把药箱放下,弯下腰身,把大夫人头上的布条解开,看清伤势,急忙从药箱里拿出金创药倒在了伤口上。
血被治住。
“去打温水来!”
府医吩咐了一声。
一名丫鬟走出去,很快打了温水过来,在府医的吩咐下,把大夫人额头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府医仔细的给大夫人缠好纱布,才跪在地上给她号脉。
半晌,放开手,神情有些凝重,“夫人虽然失血过多,好好养一些时日便能养回来,不过……”
话没说完,门帘被打开,很快得到了消息,急匆匆而来林侧妃开口,“珏儿,出什么事……”
话声未落,一眼看到大夫人额头上鲜红的血迹,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三两步走到床边,尖声厉问“是谁把你们害成了这样?”
府医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厉珏皱了皱眉,“娘,是马车惊了。”
林侧妃看他满身狼狈,十分心疼,呵斥屋内的丫鬟,“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快扶珏儿坐下!”
两名丫鬟身体瑟缩了一下,,小心的搀扶着厉珏坐去了一边的椅子上。
厉珏坐下,也没有吩咐丫鬟,自己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一仰脖,咕咚咕咚全部喝了下去。
林侧妃更加的心疼了,再次呵斥丫鬟,“不长眼的东西,还不给珏儿去重新沏一壶茶来!”
一名丫鬟慌张的拿着茶壶下去,很快沏了茶过来,哆嗦着手给厉珏倒了一杯。
“不过什么?”
厉珏问府医。
府医战战兢兢:“夫人已经有了月余身孕,如今失血过多,恐对腹内孩子会有影响。”
“你说什么?”
林侧妃尖利的声音几乎刺碎众人的耳膜。
厉珏也腾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府医额头出了汗,“夫人怀胎的日子尚浅,如今又失血过多,腹中的孩子……”
“孩子若是保不住,你也跟着陪葬吧!”
厉珏声音低沉,带着杀意。
府医身体一个哆嗦,噗通跪在地上,“奴才一定尽力。”
厉珏声音越发阴沉,带着冰凉刺骨的寒意:“不是尽力,是一定,一定要保下这个孩子!”
府医全身都开始哆嗦,声音发颤,“是,奴才一定保下这个孩子。”
厉珏坐了回去,脚踝处又是一阵钻心的疼,额头上的冷汗立刻冒出来了。
林侧妃看在眼里,惊问,“珏儿,你也受伤了?”
“扭到了脚踝。”
林侧妃急忙吩咐府医,“快给珏儿看看。”
府医跪着前行,来到厉珏面前,小心的撩起了他的衣袍,退下他的足衣,看他的脚踝已是红肿不堪,倒抽了一口凉气,“大公子,这……”
林侧妃也看到了,慌忙走上前来:“快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府医轻轻的碰触厉珏的脚踝,厉珏疼的吸了一口气,大颗的汗珠往下滴落。
府医也是满头的汗,抬起厉珏的脚,仔细的查看,又试探的按压了几下,看厉珏疼的脸都变了形。
府医提着心,战战兢兢的说,“大公子伤势太严重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些时日,尽量不要多动,否则会落下后遗症。”
“你说什么?”
林侧妃又是一声惊问,不可置信。
府医如实回答,“大公子这脚本是不碍事的,歇个几天就好了,可他应是疾走了不少的路,所以才加重了伤势,最少一个月内,大公子不能再用力。”
“你就是个没用的东西!”
林侧妃气急大骂,“滚出去!”
府医急忙起身,拎着药箱退了出去。
厉珏眉目阴沉的厉害。
“珏儿,你放心,你的脚不会有事的,娘去找你父王,让他请宫中太医过来。”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找到了厉王爷,说了厉珏的情形。
厉王爷急忙命人去请了闫时过来。
闫时看过以后,说的和府医一样,“大公子,只要别轻易动这只脚,歇息一个月后,便无碍了。”
听闫时也这样说,林侧妃才松了一口气。
消息很快传到了清幽院,厉飞神色未变,继续清洗着手里的鲜花。
厉珏惊了马,他和大夫人受伤一事很快传开,除了大夫人的娘家来探望了以外,林鹏也过来了。
林鹏周身都是阴郁的气息,目光狠厉,进了王府以后,朝着清幽院方向看了几眼,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林侧妃看到他这副样子,皱眉,“你好歹也是个侯爷,瞧你落魄成什么样了?”
林鹏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这还不是拜那个丫头所赐,要不是她,侯府还依旧风光,我依然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武侯爷,都是她,都是这个贱种,毁了我的一切。”
尚书府大夫人也听到了消息,和大公子韩琛商议了一番,命人准备了厚礼,坐着马车来到厉王府。
林侧妃得到禀报,亲自迎了出来,“大姐,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听说珏儿和他夫人都受了伤,相公让我备了重礼,过来探望。他们如今如何了?”
“珏儿只要好好养着便没事了,只是沁儿肚子里的孩子……”
韩大夫人眉头微蹙,表情担忧,“怎么,很不好吗?”
“一直都有流产的迹象,身体不敢挪动半分。”
“没请太医过来看?”
“请了,闫时过来的,和府医说法一致,只能是每日一副安胎药保着。”
韩大夫人的眉头舒展开一些,“既然如此,听太医的,好好养着,什么事也别让她操心。”
林侧妃叹了一口气,自从厉珏成亲那日起,她便盼着他们早日有孩子,没想到孩子是有了,却不知道保得住保不住,害的她这心每日都提着。
两人进了府,林侧妃陪着她朝着厉珏院子去,经过长廊的时候,顾雅箬带着月曦从另一头过来。
看到她,林侧妃恨的咬呀切齿,手中的帕子不觉得绞紧。
察觉到她的异样,韩大夫人看过去,漫不经心的问:“她就是那个丫头?”
林侧妃的话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是,她就是那个该死丫头。”
韩大夫人打量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神色淡淡,既然顾雅箬不想认她们,她们也没必要上赶着去巴结。
“月曦,一会儿你跟着我出府一趟!”
顾雅箬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月曦!”
熟悉的称呼入耳,韩大夫人身体猛然一僵,抬头朝着顾雅箬身边的月曦看去。
644 月曦被跟踪(2更)
月曦跟在顾雅箬身后,早在看到韩大夫人和林侧妃走过来的时候,便已经低下了头去。
是以韩大夫人看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的面容。
顾雅箬也看到了她们,眼眸微微眯了一下,眼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然后停下身体,站立一旁,给两人让路。
林侧妃立刻趾高气昂起来,用鼻子眼哼了一声,摆起姿态,迈着高傲的步伐从两人面前走了过去。
顾雅箬低垂着眼帘。
一双脚在她面前停下,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你就是箬儿?”
顾雅箬抬眼,韩大夫人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见她看向自己,温柔一笑,自我介绍,“我是尚书府韩大公子的夫人,也是你血脉上的大姑姑。”
林侧妃已经走了过去,闻言顿时脚步一转,又退了回来,“大姐,你……”
韩大夫人摆手,阻止她后面的话。
虽不知她为什么会突然停下和顾雅箬说话,但知道她绝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林侧妃悻悻的闭上嘴。
顾雅箬露出笑意,微微屈了屈膝,如同和平常的陌生人打招呼一样,道:“见过韩大夫人!”
韩大夫人虚扶了她一把,有礼又保持距离,让顾雅箬明白她只是单纯在表明自己得身份,而不是想要认下她这个侄女,“顾姑娘客气了,您是将来的世子妃,我担当不起您这个大礼。”
顾雅箬笑意更加的灿烂,并没有任何的羞涩和不好意思:“借韩大夫人吉言了。”
韩大夫人一噎。
“韩大夫人若是没事,我们先走了。”
韩大夫人回神,微微点头,目光却落在她身后一直低垂着头的月曦身上。
顾雅箬抬脚,月曦跟在后面。
等两人走远了,林侧妃才压低着声音不满的问:“大姐,不是说不理会那个该死的丫头吗?”
韩大夫人又看了月曦的身影一眼,收回目光,笑着道:“好歹是一家人,打个招呼也不为过。”
林侧妃撇嘴,“那个丫头心狠着呢,你拿她当一家人,她可不这样认为。”
韩大夫人笑了笑,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对了,她身边跟着的是她的丫鬟吗?”
“好像是吧,从她进府一直就跟在她身边,武功也很高。”
“会武功……”
韩大夫人自语了一句。
林侧妃有些诧异,“你问她做什么?”
韩大夫人收敛了神色,笑了笑,“第一次听到月这个姓氏,有些好奇。”
林侧妃相信了她的话,没再多问。
去了厉珏院中,询问了一番他们两人的伤势,坐了有两刻钟后,韩大夫人便告辞回了尚书府,吩咐贴身丫鬟退下,自己坐在屋中,凝眉想着什么。
顾雅箬是去给厉王妃做美容的。
墨琴和雁书也学会了,只是厉王妃觉得怎么也不如顾雅箬做的好,是以顾雅箬只要是在府中,便每隔六七日便过来给她做。
此刻,厉王妃刚做完美容,从床上起来,让墨琴重新梳理好头发以后,坐在椅子上,对着顾雅箬招手,示意她也坐下,脸上带着笑意,拉长了语调:“箬儿啊……”
顾雅箬心里攸然紧了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厉王妃眼光在她肚子上转了一下,笑眯眯的问,“你和飞儿……”
说到这里,意识到不妥,毕竟她和厉飞还没有大婚,话在嘴里拐了一个弯:“通幽院里的那位都有身子了,我眼热的很啊。”
顾雅箬脸色微微红了红,凑近了她一些,声音压得很低:“王妃,世子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呢,我们不着急。”
厉王妃脸上的笑意慢慢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自责,“当年要不是我……”
顾雅箬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面,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把厉飞是中毒的事告诉她,道:“世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您也不必担忧,再过几个月,他的身体便会完全好了。”
厉王妃眼里迸出光亮,“你说的是真的吗?”
顾雅箬笑着收回手,“我什么时候骗过王妃。”
入夜,天色阴暗,明月被乌云遮住,连丝丝点点的光亮也透不出来。
清幽院的净房内,厉飞坐在浴桶里,氤氲的雾起熏的他脸色通红。
顾雅箬站立在浴桶边,手里拿着几根细长的银针,抓起厉飞的一直手,把几根银针一一刺入手指头里,随即拔出,滴滴的血迹滴落出来,依旧是暗红色的,而银针迅速的变黑。
顾雅箬扔掉手中的银针,福来又迅速地递上另外几根。
顾雅箬动作娴熟的抓起厉飞的另外一只手,同样也是迅速的刺入他的几个手指头里,然后迅速拔出。
厉飞闭上眼,运功把体内的毒逼出来。
暗红的血迹顺着刚才刺破的手指滴出来,滴落在浴桶里,很快消散开去。
以前在清水镇的时候,每次解毒,顾雅箬是把厉飞的手指头割破,毒血出来的快,毒也解的快,如果一直是那样,厉飞身上的毒早就解了,可这是厉王府,如果那样解毒,定会被人瞧出端倪,所以只能用这个办法,解毒的时日自然是长了不少。
直到看到厉飞逼出的血都成了鲜红色,顾雅箬才喊了一声,“好了!”
厉飞缓缓收了内力,睁开眼。
顾雅箬拿起一边的毛巾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这次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再有个两三次便全好了。”
厉飞轻“嗯”了一声,起身,去了另一个浴桶中,顾雅箬帮着他清洗干净了身体,帮他穿好了衣服,扶着他回了屋中,刚在椅子上坐下……。
“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王府。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厉飞吩咐。
福来不见了身影。
不过是半炷香得功夫,回来禀报:“是通幽院的那位见红了,丫鬟吓坏了,发出的尖叫。”
此时通幽院内,灯火通明,人仰马翻,大夫人躺在床上,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府医跪在床边,给她把脉。
厉珏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沉着脸不说话。
林侧妃急得在屋中来回转,“不是说这几日养的很好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府医满头是汗,仔细的把完脉后,小心的回答:“脉象较前几日平稳了很多,按理说是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的。”
砰!
厉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得茶盏都跳了几下:“什么是按理说,如果你医术不行,给我滚出厉王府去。”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期盼的,哪怕他不喜欢大夫人,他也很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
府医吓得身体直颤,声音发抖:“大公子,奴才确实没说谎话,夫人的脉象确实平稳了很多,不再是滑胎之像。”
“那今日是怎么回事?”
“许是,许是……”
府医诺诺着。
“说!”
厉珏怒吼。
府医身体一抖,“许是因为夫人心情不好的缘故。”
厉珏愣住。
大夫人的眼泪也顿住治住。
府医小心的说,“夫人神情郁郁,对腹中孩子有很大影响。”
大夫人慌忙用手抹了一把眼,“我、我、我……”
她要后悔死了,要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那日说什么也不会央求厉珏陪她上秀明山,这下好了,秀明山没去成,肚子里的孩子也差点保不住了。
听到是这个原因,林侧妃忍不住了,三两步到了床前,想让自己心平气和的说,结果还是没忍住,“我早说过让你好好养着,什么也别想,你可倒好,一直哭哭哭,你再这样哭下去,孩子可真的是要保不住了。”
“我不哭了,我不哭了。”大夫人慌忙做着保证。
林侧妃还要再说什么,厉珏皱着眉头打断她:“娘,既然孩子没事,您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林侧妃咽下了到嘴边的话,“也好,我明日再过来。”
林侧妃走出去,厉珏挥了挥手,府医和屋内伺候的丫鬟也全退了下去。
厉珏一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右脚不敢落地,单脚蹦着到了床边。
大夫人眼睛通红的看着他,眼里有恐慌和惧意:“夫君,我……”
厉珏在床边坐下,拿起一边的帕子,温柔的帮她擦拭眼泪。
大夫人身体僵住。
厉珏擦完,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柔:“这件事不怪你,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当时脚下一滑,把你扔了出去,你也不至于受了伤,还磕碰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要自责的也应该是我自责,与你无关。听我的,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养身体,把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自从成亲以来,厉珏还从来没有这样对她温柔地说过话,大夫人惊了,傻了,嘴唇半张着,愣愣的说不上话来。
厉珏粗粝的指腹在她嘴唇上摩挲了一下。
大夫人脸色“腾”下红了,有些无措,“夫君,我……”
“嘘!”
厉珏手指摁在了她的嘴唇上,“不要再说话,闭上眼睛,好好休息,把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嗯!”
大夫人点头,眼里有些湿意。
翌日一早,和顾雅箬说过以后,月曦出了王府,朝着程府而去。
这些时日,王府里没有什么事,她便每日上午和下午都来看纾儿一次。
她手里拿着一块香皂和一盒水粉,是昨日顾雅箬刚做出来的,纾儿看到,肯定喜欢。
月曦心里高兴,一路走着,并没有觉察到,她出了王府不远,便有人悄悄地跟在她后面。
645 居心叵测(1更)
月曦一路进了程府,跟踪的人在远处停下脚步,躲去了隐蔽处朝着这边张望。
半个时辰后,月曦从府内走了出来。纾儿恋恋不舍的跟在她身侧,林嬷嬷站在两人身后,一脸笑意的看着姐妹俩。
走出大门外,月曦停下脚步,摸了摸纾儿的头,“姐姐回去了,下午再来看你。”
纾儿不舍,摇晃着月曦的胳膊,似乎是想让她留下来。
月曦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纾儿乖,姐姐下午就过来了。”
纾儿不情愿的放开了她的胳膊。
月曦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大步离开。
纾儿站在门口,直到看不到月曦的身影。林嬷嬷笑着道:“二小姐,回去吧,大小姐下午还要来的。”
“林嬷嬷……”
纾儿有些口齿不清,“姐姐为什么不能留下来陪我?”
她记得以前跟着娘的时候,娘每日都在家里的,从不出门。
想到这些,纾儿又想起了媚娘,问:“林嬷嬷,我娘呢,什么时候能回来?”
林嬷嬷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二小姐,你娘她出远门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纾儿皱起了眉头,小声嘟囔,“可是,我想我娘了。”
林嬷嬷搀扶着她回府内,岔开话题,“二小姐,大小姐刚才给您拿了一盒水粉过来,一会让那几个丫头给你抹上,变得漂漂亮亮的好不好?”
一听变漂亮,纾儿所有的念头立刻抛去了脑后,拍着手,“好,我要变漂亮,我要变漂亮!”
远处的跟踪的人远远看着这一切,等林嬷嬷和纾儿进了府,从隐蔽处出来,看了程府的大门几眼,转身回了尚书府禀报。
韩大夫人听完,眼眸眯起来。
“妹妹?”
难不成那个贱人后来又另嫁了他人?随即又摇头,那个贱人不会如此做的,她当年既然敢舍弃了一切,跟了相公,必定是对他用情至深,绝不会另嫁他人的。
遂吩咐,“去,查清楚,她的妹妹是谁?”
“是,夫人!”
来人应声,转身往外走,刚走出门外,看到韩琛进了院子,身体一僵,急忙低下了头,躬身立于一旁,和院中的下人一起行礼,“大公子!”
韩琛径直走进屋内。
来人松了一口气,大步急匆匆的出了院子。
没料到韩琛会这个时候过来,韩大夫人心里也紧了一下,见他并未理会,直接走进屋内,赶紧起身,摆着笑脸迎上去:“相公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韩琛颇有才华,深的皇上的赏识,特许他可以御前行走,有时候皇上也会派他出京,处理一些重要的事务,每日都很忙,难得有这么早回来的时候。
“我要出京一趟,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麻烦夫人帮我打点一下行装。”
“这次又去哪儿?”
韩大夫人亲自给他倒了一盏茶水,放于他面前。
韩琛没回答,端起茶盏。
韩大夫人知道这是不能说。她也识趣的没有再多问,转身帮他去收拾东西。
……
昨夜运功逼毒,今日厉飞的脸色看起来有几分苍白,顾雅箬吩咐厨房炖了汤,看他喝下去。
顾雅箬连花房也没去,一直陪着他。
中午十分,周远带着暗卫出现在院子里,“世子!”
“进来!”
周院走进屋内,禀报,“秋老先生一行,安全的回了燕州,一路上并未出任何事。”
厉飞颔首,周远退下。
而陆猛和刘三,赵四三人则是晚了两天才回来。
禀报了以后,陆猛掏出一封信递到顾雅箬面前,“姑娘,这是大少爷给您的。”
顾雅箬接过,拆开,一目十行看完,挑眉,“这是我爹娘的意思?”
信中说既然她找到了自己的亲娘,自当去认她,不必顾忌家里人,还有如果她想改姓的话,她们也没有意见。
“夫人和老爷也是这样说的。”
“好,我知道了。”
陆猛下去。
厉飞把信拿过来看了一遍,“岳父和岳母考虑周到,想着你如果有了合适的身份,嫁与我要容易一些。”
顾雅箬抿唇不语。
厉飞过来,将她搂在怀里。
……
尚书府。
韩大夫人听完禀报,惊得差点跳起来,“你说什么?”
派出去的人这几日已经打听清楚了,一五一十的禀报完,听大夫人如此问,弯低了腰身:“夫人,小的使了银子,是从程府的丫鬟口中打听的,绝不会有错。”
韩大夫人声音有些发颤,“你是说那个孩子是现在的武侯夫人养大的?”
“是!”
韩大夫人想要喝口茶压压惊,无奈手抖得厉害,根本端不起茶盏来,
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得不安压下去,摆了摆手,让来人退下,这才又去端茶盏,刚端到嘴边,气急,又狠狠的将茶盏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响声吓得站在门口伺候的丫鬟身体一个哆嗦。
“备马车,去武侯府!”
丫鬟见她发这样大的火,哪敢怠慢,一溜烟跑去吩咐。
马车备好,停在大门口,韩大夫人已经恢复了如常的脸色,脸上挂着和平日一样温和的笑意出了府,坐上马车,来到武侯府门前。
武侯府已经今非昔比,门前冷冷清清,连个过路的人也没有,看门人懒洋洋的倚在门前,打着哈欠,就连府门上面的牌匾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芒。
看着马车过来,看门人似乎有了一丝精神,站直身,见韩大夫人从马车上下来,眼睛亮了亮,迎了上去:“大姑奶奶,您回来了!”
韩大夫人及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你们侯爷在吗?”
“侯爷不在。”
“夫人呢?”
“夫人在。”
韩大夫人不再问,直接走进府内。
看门人欲言又止,韩大夫人并未看到。
走进府内没多远,便听到了刺耳的吵闹声。
韩大夫人眉头蹙紧,循着吵闹声来到凤凰苑。
院子里,连紫漪虽然是被两名丫鬟钳制着跪在地上,可气势并不低,对着媚娘大嚷,“你若是敢动我,侯爷回来饶不了你!”
媚娘气得脸色铁青,胸膛剧烈的起伏。连紫漪这个贱人,不知道用了什么魅惑的手段,让侯爷每日都宿与她的屋中,她已经被冷落了好久了。
“你不过是一个破烂货,还敢跟我争宠,我今日就是打死了你,侯爷也不会责怪我。”
“呸!”
连紫漪挣扎了两下,“你才是个破烂货,我好歹是连家的嫡女,出身名门,你呢,妓女出身,用了什么不见光的手段迷惑了侯爷,如今又是个不能下蛋的,侯爷能喜欢你才怪!”
不能再生是媚娘的心头病,一听连紫漪这样说,气得跳脚,“掌嘴,给我掌嘴!”
“谁敢?”
连紫漪挺了挺胸脯,“我说不定已经有了侯爷的血脉,你们谁敢动我,小心侯爷回来杖毙了你们!”
“你……”
韩大夫人缓步走进院中,面色有些不好看。
媚娘看到了她,愣了下,随即收起来脸上的狰狞之色,恢复了在人前的端庄模样,小步迎上来,:“大姐,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韩大夫人没有回应她,眼光在连紫漪恃宠而骄的脸上掠过,对着媚娘淡淡道,“你好歹也是当家主母,和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动什么气?”
连紫漪白了脸色,媚娘欢喜不已。
韩大夫人脚步没停径直往屋内走:“连姨娘以下犯上,顶撞当家主母,罚跪两个时辰,侯爷回来,如果不满,让他来见我!”
连紫漪脸上瞬间没有了血色。
媚娘得意地看了她一眼,紧随着韩大夫人走进屋内,吩咐人上茶。
再次问道,“大姐,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韩大夫人不紧不慢回答,“我已有很多时日没有回娘家了,今日特意回来看看。像连氏这样的人,如果看着不顺眼,直接让人惩罚了就是,你又何必给她计较,失了自己当家主母的身份。”
媚娘笑意吟吟,“多谢大姐,媚娘受教了。”
韩大夫人端起茶盏置于左手,用手拿起盏盖,轻轻的拨弄着上面的茶叶,似是漫不经心,“我刚听说,你除了仲儿以外,还养了一个孩子?”
媚娘脸色变了变,有些支吾,“我,我……”
韩大夫人语气温和,“你不用害怕,这是你的私事,我只是今日才听说,顺便问问。”
听她不像是生气,媚娘松了一口气,“是。”
“听说是个神智不太清楚的?”
“是。”
韩大夫人把茶盏放下,“也真是难为你了,仲儿不在身边,你一定挂念的很辛苦吧,才把这么一个神志不清的孩子养在身边。”
媚娘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眼圈立刻红了,声音都有些哽咽,“大姐,还是你懂得我,当年仲儿被抱走以后,我日夜睡不着觉,我……”
韩大夫人看似认真的听她倾诉着,眼里却闪过厌恶。
媚娘没有察觉,仿佛遇到了知己般,把这些年自己心里的这些苦楚全说了出来。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停下。
韩大夫人耐心的听她说完,柔声安慰:“这些年委屈你了,等鹏弟回来,我会好好说说他,让他以后多疼宠你一些。”
媚娘眼喜不自胜,“多谢大姐!”
“你呀,也是没有孩子在身边,太寂寞了,有空的时候多去看看那个孩子,虽然不是你生的,毕竟是你养的,养了这么多年,哪能说放下就放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