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碰巧
大学生的期末考试不再与高中相同，高中那会儿都是集中一两天把语数外综合所有科目全部考完的，搞得同学们常常感觉到身心俱疲、极度劳累。
但大学就不一样了，大学的期末考试是零零碎碎进行下来的，平均每周考几科。
有些科目可能一个月前就结课考试了，有些科目分散在放假前的最后一个星期，考完以后一个学期便结束了。
此时此刻，彷佛朦在一片白色的早冬京大校园里，天刚刚亮起不久，天蓝如水洗——北方的水蒸气大，导致天空总是如此湛蓝而明亮，彷佛碧海的倒影。
偌大的校园却早已人声鼎沸了。各条小径上人满为患，年轻的男孩和女孩们提着行李箱在和煦的微风中漫步，热闹而拥挤，各处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又到放寒假的时候，校园的树荫里结着朦胧的冰雾，学生们互相祝福着新年快乐，来年再见。
昨天下午，学校里的每个专业，基本上都结束了最后一科的考试。
放眼望去，校园里积累了一地在秋冬季节时凋零的落叶，都被学生们脚步带起的风扫起。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们拖着的行李箱后轮隆隆地刮擦着地面，从挂满寒霜的宿舍楼大门一直拉长到挂满喜联的西校门门口，听起来比夏天的蝉鸣还要浮躁不少。
顾一凌正坐在417寝室的屋子里，看似平静地欣赏着窗外的冬季，心潮却起伏。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马上就能回到家见到林筱了，虽然还没见着她的面，但他眼前似乎已经不知不觉地浮现出她那清隽的影子了。
可以说，这是一场期待已久的相会，两个人都预谋着以自己最好的面貌见到对方。
顾一凌看了看自己书桌上面那个可爱的玻璃小女孩，抽出了一张帕子为她擦了擦身体的表面，注意到她那晶莹剔透的小眼睛似乎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忍不住发笑。
随后，顾一凌小心把玻璃小女孩收进了自己的柜子里，刚一转身，看见刘培洋嚼着口香糖，把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脸上欢乐地缩着双肩站在寝室走廊里发呆。
顾一凌一边把床下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箱拉了出来，一边笑着说：“陈学良昨晚就赶回家了，你怎么还不回家？那么高兴？”
“可不是嘛，今天甜心又在网上找我了，拉着我下午一块儿出去玩。我发现甜心是真心对我好，之前我给她说过放假的日期，看来她都是记在心里的。”
“我看人家是记着免费饭票的时间。”韩俊同样在寝室里收拾行李，以他的性子免不得漫不经心地出声讥诮了一句。
可刘培洋一听就火冒三丈，差点在寝室里挥起拳头。每次他只要提起甜心，韩俊总是没来由地找茬，彷佛就跟甜心不对头一样，这已经让刘培洋不爽很久了，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但男生们之间的发火，顶多就是三分钟热度，之前还青筋泛起地争执着，吵得不予乐乎，空气里满是火药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马上就要开始扑倒干架了。
可过了三分钟以后，刘培洋见韩俊收拾好行李准备要回家了，连忙又追上去，挥挥手朝他大声喊道：“俊哥儿一路走好啊，明年来学校的时候还是那家小酒馆，我们再一起喝酒。”
韩俊站住了，耸耸肩，带着一抹微笑回头，也挥手，然后提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考完试，放假了，大家都回家了，包括顾一凌，他也一样。
刘培洋好像顾一凌肚子里面的蛔虫似的：“老大，你现在是不是也特高兴啊，就像我快要见到甜心一样，你马上也要见到筱筱姐了，我虽然和筱筱姐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感觉她真的是一个好姑娘，那么厉害还不端什么架子，你可不要辜负人家啊。”
“怎么你们都会觉得是我辜负了她，不可能的，其实我更怕自己总是顺不了她的意，怕她一直都那么优秀，而我始终追不上她的脚步。”在这个寝室里只剩下自己和刘培洋两个人的时候，顾一凌望着窗外轻声地呢喃，终于说出了一直藏在心里没说出口过的话。
“怪不得老大你上大学以后那么努力，又是认真学习又是积极参加社团活动，什么都争着出头，原来如此啊。”刘培洋忽然有些迷茫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否错觉，我总感觉你俩的关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像刚认识了不久，却又像忘年交，老大，我有一个问题，真得搞不明白。”
顾一凌：“什么问题？”
“为什么你们俩个一个像是已经走入了社会很多年，成熟知性，一个却才刚刚上大学不久，你们究竟是怎么产生交集的，那天聚餐时你们也没说清楚……而且之前你告诉我们，你二十八岁了，可那么相处了下来，我感觉一点都不像，你要说筱姐是二十八，我还能相信。”
顾一凌笑，明白刘培洋为什么会产生迷惑，因为这里没人知道他中间穿越十年的经历：
“如果我说我才十八、九岁，你会信不？”
刘培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不瞒老大你说，不光是我，我和培洋、俊哥儿他们私底下也谈论过这事，大家也没把你当二十八岁，打心眼里觉得你就和我们是同龄人，差不了多少。”
刘培洋情不自禁感到好奇，自问自答说：“可你证件上确实是二十八，难道是户籍所在登你的户口本那页时登错了……这也不应该啊，一登就错十年这犯得纰漏也太大了吧，如果真是犯了这样的错误，我觉得整个户籍所里面负责的人都应该被开除！”
刘培洋神采奕奕地说着，越说越相信自己推理的正确性。
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寝室里面除了他自己以外，忽然就空无一人了，窗帘随着外面的微风摇晃着，不知何时，顾一凌也带着行李箱，第一次较长时间地离开这间他待了半年时长的寝室。
刘培洋紧握起拳头，嘿嘿两口气，打起精神来，他马上也要去见甜心了。
…………
顾一凌坐在出租车上，隔着窗看了看外面，这是去机场的高速，他是下午两点半回南城的飞机。
过了一会儿，他摸出手机，切进了QQ，看着那个棒球帽头像女孩给自己发的消息。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一天前的上午，是她发来的，但是他却装作没看见，就没有回复。
程雪十分热情地在聊天框里问：“顾一凌，你多久回南城，是怎么回去啊？”
顾一凌不回复她，有断了她念头的想法，想要把她对自己可能存在的那点情绪扼杀在摇篮里——因为在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她在网上告诉过他，她也是南城的人。
顾一凌怕自己一回复她，那女孩准是又会十分热情地邀请他一起乘坐交通工具回南城。
如果换做普通的同学与朋友，那没什么，普通朋友还好，一起回去便是，大家还可以结个伴在无聊的路途中说说话聊聊天呢。
可对于程雪，顾一凌却有些发愁。
不知为何，顾一凌有点不敢面对程雪，因为他隐约地觉得……程雪可能喜欢自己。
他甚至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感觉应该是正确的。
因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程雪总是会出现；对他的信息，程雪也从来都是秒回；而且他每次不经意间朝她望过去的时候，会发现她也在看他。
这种感觉让顾一凌相当的矛盾，把即将要与林筱相见的美好心情，都是冲澹了不少。他不想让自己有一丝的机会，让小胖子刚才在寝室里说过的话成真。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回避她，可本能地又不想过多地伤害这个喜欢自己的女孩、
因为他想到了自己，自己一直很喜欢林筱，如果十年后见到林筱的第一天，就被她拒绝了，拒绝和他说话，还冷落他，他应该会感到十分的难过吧。
直到现在，顾一凌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打过去回复她，然后手机熄屏：“不好意思，昨天没看见，我今天已经回去了。”
他想这样的话，就不会和在和这个女孩产生过多的纠缠了吧。
可俗话总是说“人越害怕一件事情，这件事便越容易发生”，顾一凌没想到他会在机场里面撞见程雪，她也是回南城的飞机，只是比他早一班。
可顾一凌也没想到，她为了和他坐同一班飞机，故意没去自己的那一班，然后趁着去上厕所的时候去服务台改签成了和顾一凌一样的下午两点半飞机时间。
回头一看见顾一凌，程雪原本还失落着的脸色瞬间变得全是光彩，似是超级开心的样子，然后很有勇气地大声地一边喊着，一边挥手：“顾一凌，我在这儿。”
顾一凌的心里乱糟糟的，可只好假装很高兴地走上去说：“程雪，你也在机场啊。”
程雪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更加热情地说：“我也才刚刚到不久，顾一凌，你好像也是南城的人吧。”
顾一凌没法隐瞒：“对呀。”
程雪：“哎呀，巧了，我也是南城人，是不是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我俩在就是这样在专业群里认识的啊。”
顾一凌：“当时你来加我，就说我俩原来都是南城人，所以还没开学前，我们就先认识了。”
程雪的脸一下子明亮起来，笑嘻嘻地说：“当时我们互称老乡来着，你记不记得，我们还说好，大家都是老乡，到了学校以后要互相照顾呢。”
中午肚子饿得响，两个同学又无可避免地一起在机场楼下的麦当劳吃了顿便饭。
本来顾一凌想买一份单人套餐的，但服务员介绍双人套餐相当于两个单人餐的量，而且价格要便宜不少。
程雪用“便宜实惠”的借口打掩饰，便拉着顾一凌一起买了双人套餐，“双人”两个人字在她的心里别提有多受用，让她高兴了一整天。
吃饭的时候，程雪也完全不像林筱，如今的林筱很安静，吃东西时几乎不会发出声音，但程雪很闹腾，显得相当有活力，彷佛一个元气少女，就和当年的林筱一样。
她从封装包里拿出汉堡便是一阵大快朵颐，吃得可高兴了，只是在顾一凌面前还勉强顾及着形象，用白纸擦了擦嘴巴说：“虽然肯德基和麦当劳都是垃圾食品，但我打小就很喜欢吃。”
顾一凌吃东西和她差不多，没得吃相，一阵狼吞虎咽，就把鸡腿和薯条通通解决完了：“我也差不多，从小就喜欢吃这些垃圾食品，当时为了吃上一顿麦当劳，还和筱筱攒了……”
他说了一半，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看了看程雪的脸色，没继续说下去了。
程雪重新笑了起来，挠头：“那位筱筱应该是一个很棒的女孩吧。”
之后两个人都开始默默地吃东西，这场对话没有后文了，只是到了最后程雪又不明意味地补了一句：“顾一凌，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我们就是学校里面很好的同学和朋友而已。”
下午两点半，从首都到南城的航班，便从首都机场起飞了。
顾一凌坐在飞机上，透过机窗望着外边的蓝天白云，不知在想什么，这时脑海里再度浮起十八岁小筱筱的影子，还有她如银铃般在耳边回荡的笑声。
“先生，您是要橙汁还是汽水？”空姐忽然推着车走来。
顾一凌回神：“汽水。”
程雪虽然换了航班，但没能分到和顾一凌相邻的位置上。
程雪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她却下意识地轻轻攥紧了拳头，像是坚持下定了什么艰难的决心。
“小姐，您是要橙汁还是汽水？”空姐也问。
程雪：“橙汁吧。”
此时此刻，林筱也按照与顾一凌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开着那辆漂亮而久违的保时捷，抵达到了南城机场的接机口，摇下车窗，摘下了黑色墨镜。
第205章：诀别
从首都而来的飞机破风而下，四平八稳地降临在了停机坪上，与此同时，机舱里面的指示灯光亮起，顾一凌拿好自己的随身行李，还没下飞机，不出意外，在机舱的过道又碰见了程雪。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程雪老是够不着座椅上空的行李架，见顾一凌正好走去，便请他帮忙。
顾一凌轻轻松松就帮她把上面的东西拿了下来，感觉到程雪有些崇拜的目光投来，忽然间他竟是有一丝受用，因为这样的目光他几乎从未在十年后的林筱身上感受过。
如今的林筱十分独立，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帮她做，她自己反而能完成得更好。他无从下手。
程雪脸上如春花灿烂：“谢谢你。”
顾一凌瞟了她一眼，不经意地点点头：“没事。”
不止这一次，过去在学校里，顾一凌每次帮程雪解决语句上的难题时，程雪似乎都会瞬间化身为顾一凌身边的小迷妹。
明明才两个小时不见，程雪看见顾一凌却很激动，欢快地走过来，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说起话来，不时还夸他两句，有说有笑。
一开始还听她说了几句，然而从托运带拿完了行李箱以后，顾一凌才意识到林筱今天要来机场接他，便再也无心听她说了些什么，仅仅只用目光一直在接机大厅里接踵的人群中，搜索着某个人的影子。
程雪问：“等下你是怎么回去啊，坐地铁还是打车？”
顾一凌说：“有人来接我。”
程雪情不自禁地下意识问：“谁啊？是你爸爸妈妈吗？”
顾一凌也下意识地摇摇头说：“不是。”
程雪忽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而恍然大悟的那个瞬间，心里不知名的失落泛起：“我知道了……是那个姐姐来接你吗？”
顾一凌没回头，还在寻找着：“是。”
话音刚落，顾一凌却停下了脚步。
此时是下午五点过十分，冬天天黑的早，夕阳西下，彩霞满天。
林筱正站在接机大厅人群里最前排的位置，笔直的像一颗树。
夕阳打在她的身上，泛起美好的光影。明明之前不久还很喧哗的机场，转瞬间，所有吵闹的声音似渐远去。
是啊，林筱在人群中，似乎总是最为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如同自身附带辉光效果，能叫人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找到。
他看见她。
她也看见了他。
顾一凌的目光温柔。
林筱的眼神含笑。
终于，南城之中，再见面。在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里，他们有太多的牵绊，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离奇际遇，可能在俩人的一生里再也忘记不了，如同刻在脑海里的磨盘，恰如其时地推动起来，那些过往如走马灯一样在脑袋里跑起来。
顾一凌始终坚信，曾经那个不停叫他小顾的十八岁女孩子，仍旧活在他的心上，他们曾经共同相伴穿过暴雨。
虽然她现在长大了，但倘若继续爱着现在的她，便是对所有过错最好的弥补，一切为时不晚。
程雪这一刹那也有呆滞，她认出来了，前面就是那个叫林筱、让顾一凌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美丽而端正，出色而骄傲。如果用男人的话开玩笑地讲，她便是女人中的兰博基尼或者法拉利，在她面前的其他女人彷若陡然间都被比了下去，变得暗然无光。
“筱筱、筱筱。”顾一凌喊着她的小名，就像忽然间解放了天性一样，心里不要太乐，拖上行李箱，背上书包，朝她欢快地一路小跑过去。
程雪跟在后面，说不上来的心情，手里拖着行李箱，却像是拖着自己的心一样，沉甸甸的，难受又纠结，此时居然不知道路在哪里，不知该往哪儿去，心里却是隐隐作痛。
那样一面的顾一凌，程雪几乎也前所未见，忽然感觉他像什么？像小孩。
程雪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在她眼中，顾一凌在学校里一直是沉着而勇敢的，话虽不是特别多，但也合群，总是能一语点睛地说出最乐的那一句话。平日里十分正直，每次都可以耐心地解答着她的问题，而且打游戏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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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一凌走上去，把行李箱放在一边，一把就把林筱抱住了。
顾一凌面露喜色：“筱筱，想你了，终于见到你了。”
“小顾。”林筱看着他，笑了，但同时也看见了他身后打扮得有些艳丽的女孩。
那个女孩扎着马尾辫，看起来不过十八左右，长相中有南方人的含包待放，也有北方人的豪爽大方，这让林筱回忆起了自己在大学时期中的那些阳光漂亮的女孩面孔，青春的气息让人垂涎三尺，十分诱人。
她曾经听戴小雨说过，顾一凌在学校里和一个女生喝酒，想必便是这个女孩了。
程雪也看见顾一凌搭在林筱腰间的手，脸色闪了好几次，不自觉地缩了缩回往前迈出脚，可最后还是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豪迈地往前走去。
程雪：“姐姐，你好。”
这道声音在顾一凌的背后响了起来。
顾一凌的心里忽然揪起，他原以为程雪已经走了，没想到她现在却迎了上来。
尽管程雪一直在他耳边强调，他们之间只是同学和好朋友而已。
但顾一凌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他一直不太明白程雪是什么意思，所以有担心程雪此时会说一些“过分”的话，于是有些紧张地起来。
顾一凌的脑子里已经开始脑筋急转弯，如果程雪真在林筱面前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该怎么救场。
然而出乎意料，程雪却表现的十分坦诚，一点都没有添油加醋，声音里也有一些尊敬：“姐姐您好，我和顾一凌是同专业的同学，我们是好朋友，又因为都是南城老乡，所以才结伴一块儿回来了。”
“对啊，同学，好朋友，就只是这些。”顾一凌松了口气，趁机掐话补充。
不过程雪确实也是实话实说，顾一凌一开始只怕她会把没的说成有的——他承认，是自己错怪程雪了，也许程雪说的是真的，她只是把自己当成了最好的朋友而已。
林筱笑，眼中不见波澜，语气自然平和，却十分简洁：“你好，我叫林筱。”
程雪说话的时候却有意无意地在看顾一凌：“我知道，那天晚上我见过您的，既然没什么事啦，下了飞机，我就先走了。”
林筱却忽然开口：“没人来接你吗，你住南城哪里，马上要晚上了，你一个女孩一个人回家也不方便，要不然我捎你一程，一块儿回去吧。”
程雪摇头，没有缘由的下意识拒绝了林筱的好意：“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现在到我们那儿的地铁都开通了，回去也特方便，然后我爸也会在地铁站门口等着我的。”
顾一凌看了两眼林筱的表情，连忙说：“也好，那程雪你回去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程雪最后笑了笑：“明年见哦，顾一凌。”
顾一凌：“哦哦，那好，明年见。”
现在只剩下顾一凌和林筱两个人了。
两人回到车上，顾一凌好久没开过车了，让林筱开的车。他坐在副驾驶，拉上安全带，过了好久，连红绿灯都经过了三个，也没等到林筱的声音。
可顾一凌耐不住寂寞了，偷偷地瞥了林筱两眼后说：“你看吧，筱筱，我和她的关系真得特纯洁，只是因为家都在南城，才一块儿回来的。”
林筱只是握着方向盘，专注开车，并不说话。
顾一凌以为她真的生气了，接着卖力地解释着：“筱筱，你听我说，我们就只是好朋友而已，你没听见她说吗，我们只是好朋友……好朋友，而我和你不一样，你是我女朋友……女朋友，你忘了吗，之前我当着全校都说了的，这一点包括程雪也知道。”
林筱已经感觉顾一凌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依然没说话，她想他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林筱自己也要承认——当她看见顾一凌和那个女孩一起有说有笑地从机场走出来时，虽然清楚明白顾一凌绝不会辜负自己的心意，但那一刻确实有一瞬的落寞。
那个刹那，林筱忽然想起来了，她把这个从十年前来的小孩接回家第一天时的想法：那会儿，她渐渐收敛了自己心中的爱意，看着还是个十八岁小孩的顾一凌，把这种“爱意”无奈地转化为了对他的关心，决心在他面前扮演“姐姐”或者是“长辈”的身份，送他去读大学，供他长大成人，让他找到自己未来的路，或许他以后会遇到其他喜欢的人，她也无从干涉。
这算是给当年他们俩人之间的爱情故事画上最后一个句号，一切便算作结束了。
可惜，事与愿违。
她没想过，自己对他的爱，终究是不能被简单地认作是亲情。
她爱他，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剧烈……而且这小孩也不老实，依然喜欢变成了姐姐的筱筱。
此时保时捷上，林筱的心念如电——其实，把顾一凌送到大学以后，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她起初的心愿已经完成了吧。
顾一凌看着她，忽然有些郁闷，扫兴、气馁，他自己已经没法平静了，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负面情绪不断破碎、重组而混合，忽然像龙卷风一样扫过他的内心，不断郁结，让他瞬间失去了兴致：“林筱，我知道你总是多想，不过我已经跟你解释得很清楚了。之前我们都互相表明心意很久了，我和你才是男女朋友，难道你就不能信任我一回吗？而且我在大学里有一个两个女性朋友又怎么样了，我们都只是很纯洁的关系，难不成你还要限制我的自由吗？”
“我什么时候限制你了，我有说过没信任你吗。”林筱忽然开口了，也忽然刹车了，把汽车甩在路边停了下来，听见他罕有地咬牙切齿地直呼她的名字，也是头一次的气得发狠，“顾一凌，我从开始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更没让你解释，你对号入座干什么，是你自己做贼心虚吗?”
明明要见面了还很高兴的，顾一凌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会和她吵起来，这么一年以来，他始终对她小心翼翼地，他们从来都没吵过一句，可今天为什么会吵起来，顾一凌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乱嗡嗡地再吵，烦得要命：“林筱，之前你说我上了大学以后，你就把不把我当小孩了，可你现在还是把我当小孩，我知道，我这个小孩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行，是我自己做贼心虚，行，是我对号入座，林筱……你林筱你……”
他声音突然抖得说不出来了，他不知道明明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为何会让情境直转急下，演变到了此时的境地。
他说不出的后悔，他知道自己错了，不该那么生气地直呼她的名字。
“下车。”她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手指不易觉察地轻轻颤抖着。
“你让我下车？”顾一凌忽然愣住了，狂躁的情绪倏地平复过来，轻得彷佛一片落叶一样轻巧地落下来。
林筱不说话了，其实这两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她已经后悔到了极点，可是那所剩无几的骄傲让她没有回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忽然和顾一凌吵起来，她以为自己随时随地都能包容他那叛逆时期任何一点小情绪。
她错的离谱。
“好，我下车。”顾一凌的手指也颤动着，缓缓地推开了她的车门。
十分钟前，他明明还想着马上就要回到林筱的家里了，看见小怪兽……
他从电梯门出来，一直走到2701的门口，经过她的卧室，走过她每天走过的路，是一件何曾幸福的事情。
十分钟后，幻想破裂，他的眼圈转瞬间红了起来，把车门完整地推开，然后颓唐地垂下双手，走了出去，关上她的车门。
冬天的街道冷得吓人。
这时，林筱车上的车载电话打来了。
曹董事长：“小林啊，听你说，你明天那考上京大的小男友，是不是就要来公司里设计app了，上次你在会议上力排众议，让他来试试，虽然他资历偏小，但我觉得不管成与不成，这都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林筱沉默了片刻，压着颤抖的声音说：“明天他可能来不了。”
第206章：成长的答案
顾一凌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盯着她的车尾盖。
林筱在车上一直默默地坐了五分钟，侧过目，终于在后视镜里看见那个少年磕磕绊绊地朝马路那一头走了。
她闭上了眼睛，下意识按了按喇叭，彷佛又看见十年前那个站在学校梧桐树下微笑的少年朝她伸出手：“放学了，筱筱，我们一块回家吧。”
林筱用力拉开车档，重新发动了汽车，扬起头潇洒地汇入车流中。
……
汽车刚刚发动不过半分钟，林筱最终还是在车上拨通了戴小雨的电话，停在红灯下，闭着眼，轻轻地开口：“小雨，你今天有事吗，帮我去接一下顾一凌行吗，他今天放假了。”
戴小雨：“我们的学生也才刚考完试，怎么了，你自己不去接他吗？”
林筱深吸了口气，自嘲笑笑：“本来我已经接到了。”
“那……”戴小雨愕然，很快便从林筱的语气中反应过来，“我知道了，不会你俩吵架了吧？”
“他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戴小雨：“那你跟他打电话呗。”
林筱：“不。”
戴小雨：“倔啊你。”
林筱：“这不是倔，是原则的问题，今天是他先惹我的……好吧，可能也有一点我自己的原因，一开始确实是我先没理他。”
戴小雨叹气：“我看是你俩都倔，你说本来好好回家的，皆大欢喜的局面，非要搞成现在这样一不做二不休，一团糟的样子，何苦呢。”
林筱：“你帮我先给他打个电话吧，你是他的好朋友，也当过他老师，你的话他多半还是要听的。晚上你和周宝带他出去吃碗面，让他在你们那里先住一晚……他人倔，如果一个人一直生闷气，估计晚上又不会吃饭，也不会睡觉。”
戴小雨：“行，行，都依你的。周宝下楼陪小朋友去玩滑滑板了，等周宝回来，我就让他跟小顾打电话，有些话就让他们男人去说吧。”
戴小雨默了片刻，摇摇头，安慰说：“筱筱，小情侣吵吵架嘛，很正常的事情，从来都不吵架才怪呢，要成神仙嘞……你不要多想，我想现在小顾虽然不在，但心里也是很心疼的。”
林筱：“好。”
戴小雨狡黠，愤满地说：“还不解气的话，要不等会儿我帮你揍他一顿。”
林筱：“请便。”
“不心疼他了？”戴小雨嘿嘿地笑了起来，声音却忽然沉重了起来一些，“筱筱，我希望你，还有你们，能够好好的，十年了，你们比起别人都更要不容易。”
林筱幽幽：“别告诉他，是我让你们去接他的。”
******
冬天的街道上比起往来要空旷不少，人烟稀少，还没都晚上时，天空都已经是浓浓的墨蓝色，路过一家沿路的面馆，从里面冒出鸟鸟的白烟，一对温馨的小情侣背影倚靠在面馆里，互相吃着一碗面，打情骂俏着。老板站在窗口前吆喝着：“小伙，要不要来一碗热烘烘的面。”
顾一凌望着他们，脸上微微笑着，冬天嘴巴里呼出寒冷的白气，然而下一秒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胸膛里却突然涌出了一股沉重的钝痛，朝着面馆老板闷闷地摇了摇头，便一步一踱地又走开了。
这时，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顾一凌的心中陡然紧张了起来，连忙从包里三下五除二地摸出了手机，连手机都差点没抓稳，打开一看，却又是心灰意冷。
仅仅只是那个棒球帽女孩的消息。
程雪：“顾一凌，我已经到家了，你到家了没有啊？”
顾一凌犹豫不决，看了看冬夜里寒冷无人的大街，垂下脑袋：“我也到了。”
程雪：“那假期快乐哦!”
顾一凌：“假期快乐。”
程雪：“对了，我的家住在南城附近的郊外，空气质量特别高，到处都是大草坪，环境也顶好了，你假期时如果想要来玩，我家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顾一凌，我们是特别好的朋友，你在学校里经常帮我，那也让我也给你当当导游，尽尽地主之谊。”
好巧不巧，程雪这时的这条短信出现的竟是如此恰到好处，彷佛让此时身处最黑暗的人，看见一扇门关闭，然而另一扇门忽然间隐秘地被打开，黑暗的心底响起来蛊惑的声音——去，那就是一个完全不同于过往，与众不同，是一个新的开始，全新的世界。
曾经有很多人，无论他们曾经立下过多么忠诚的山盟海誓，可到了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这样内心深处的诱惑，选择去推开了另一扇门。那扇门背后像是一只会吞噬人的巨兽，打击人的骨气，消磨人的精力，让他们到了最后后悔与惶恐之余，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你客气了，同学之间互相帮帮是应该的。”显然，顾一凌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选择的机会，因为他的心里，无论在任何时刻，都只会存在一扇门。
那扇门只属于一个叫筱筱的女孩。
顾一凌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关掉了它。他在附近随便找了一个座椅坐下，没隔着多久便接到了周宝的电话，也不知道周宝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还问他人在什么地方，也是奇了怪了。
但顾一凌真是后悔了，他第一次对十年后的林筱那么凶，他都在心里振聋发聩地问自己凭什么？林筱对自己那么好，这次自己是真的让她伤心了。
再度想起来，却只剩下最后林筱决然的眼神。
不久前，她把自己接回了她家，可现在却又让自己下了她的车……她会不会不喜欢自己了？还是这回自己真的惹到她，让她生气了？
顾一凌的心里有一丝抽搐，想着如果这一次她真的不喜欢自己了，厌恶自己了，那该怎么办？
他仰望天空，似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
又过了一会儿，周宝从角落里拎着酒，坐到了顾一凌的身边，翘起腿，把其中的一瓶啤酒递了过去：喝吧，刚才加热好的，还热乎着呢。”
顾一凌抬起头：“周宝，你怎么来了？”
周宝笑着反问：“难道这里还写着周宝不能来吗？”
顾一凌也被逗笑了，接过啤酒，情不自禁地引颈，对准瓶口，往嘴里用力地灌了一口，感受着那麦芽芳香的酒精味顺着喉管滑落进了肺腑里。
一丝醉意涌上脑袋后，他身躯忽然有些僵硬，彷佛看见眼前一个无辜都着嘴的女孩幻影，眼睛里闪着百分之一百的顽皮笑意。
“筱筱……”
……
“不准喝酒。”戴小雨忽然从身后靠近，脱下来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林筱脸上浮上了一抹红晕，浑然不觉自己手中的酒瓶已经被戴小雨拿走了，还拍了拍桌子，笑眯眯地说：“老板，老板，再上两瓶酒来。”
这是林筱家楼下的一家大排档，林筱坐在餐厅外面搭着的篷子下面。
戴小雨因为担心林筱，与周宝兵分两路，周宝去找顾一凌，她便来找林筱。一开始在林筱的家门口敲门无人回应，但她一下楼，就在这家大排档门口看见了林筱独自买醉的身影。
戴小雨扶住了林筱柔软的肩膀，忍不住捏了一捏，好久没捏过她的肩膀，觉得她越发的瘦了，心疼地喃喃：“你说你一个女孩那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多危险啊。”
“老板人呢？”林筱一回头，醉意朦胧中还是认出来了戴小雨，“小雨是你啊，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去找他了吗？”
“你啊你啊，都什么时候了，心里还想着他。”戴小雨努努嘴，坐在了林筱的身旁，此时的夜幕下，两个坐在大排档里的女孩相互说起了话。
戴小雨：“周宝去了，听说已经找到他了，这下你大可放心了吧。”
林筱的眼神不易觉察地亮了一亮，舒了口气，轻声地笑了起来：“晚上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帮你点餐。”
说罢，她便是要摆手。
“我吃了才来的。”戴小雨赶紧拦住了她，“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想着就来陪陪你吧。”
“那你可别拦着我喝。”林筱说。
“再喝我就叫顾一凌来打你小屁屁了。”戴小雨揶揄，在她耳边又提起了顾一凌。
林筱听见他的名字并不生气，反而又笑了出来，摇头：“你敢，我没拎这小子的耳朵都算他走运了。”
“唉，你们这身份互换的，还记得十年前，你在小顾面前可听他的话了，特别温顺可爱，可谓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戴小雨见她笑了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戴小雨：“我就怕你和小顾吵了一架，东想西想的。”
“我曾经看过一个心理学的报道，上面说无论多好的关系，但冲突都是不可避免的，时间而已，反而每一次冲突才是成长的良药，所以我早就看澹了。”林筱澹澹。
“看澹了么？”戴小雨一脸幽怨地说，“如果看澹了啊，小妞你就不会在这里买醉了。”
“瞧瞧你，喝得多醉。”她朝店面里挥挥手，“服务员，麻烦端一杯醒酒茶过来，我给这小妞醒醒酒。”
晚上八点钟，陪着林筱又坐了一会儿，待林筱酒醒了不少以后，戴小雨纤长的手指轻抚过之前被林筱喝空的酒瓶说：“所以呢，你们今天究竟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真的是那个大学女同学吗？”
“当然不是，他只是想在我面前证明自己长大了而已，这才使我们之间一直亘古不变的议题，所以吵起来固然是时间问题，其他都是引火索而已。”林筱一口道出了本质。
“当年我的妈妈告诉我，高考完了我就是个大人了。”戴小雨回忆说，“然而那时我并不想长大。”
“可是我只有长大。”林筱似是也在回忆。
“你受了很多苦，我看在眼里……以后对自己好点啊。小顾这孩子，其实我感觉他挺早熟的，怎么到你这儿，就变得这么恋爱脑了呢，跟个傻子一样，我想他大概还在很为难地处理着十八岁的你……与现在的你之间的关系吧。”
“的确挺为难的，陪一个男孩长大固然也是辛苦的。”戴小雨忽然紧握住了林筱的手：“我们再给他一点时间吧，行吗，筱筱？我相信他心心念念的人，也只有你一个人，你俩早就被绑了一路，分不开了。”
******
周宝望着天空，顾一凌也以45度的仰角望着天空，天空是墨蓝色的，今晚没有星星。
周宝：“吵得多凶嘛？吼你了吗？”
顾一凌：“没。”
周宝又往嘴里灌了口酒：“那你急个啥，想当初我和小雨以前也经常三天两头的吵架，她一发毛。还要吼我呢，这不，我家那上古神器现在还摆在厕所里时刻震慑着我呢。”
“啥神器？”顾一凌有些好奇。
“搓衣板啊。”周宝幽幽地吸了一口气。
顾一凌捂脸，终于大声笑了出来：“你这……佩服佩服！”
“是吧，我都没有说啥，筱姐那么温柔，总不会在家里给你献祭搓衣板吧，所以该哭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周宝指了指顾一凌的胸膛，又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顾一凌又有些担忧：“正是因为林筱根本不吼我，我才担心……她显得特冷静，然后让我下车。”
周宝：“你说你也是啊，你明明和那女孩就没啥，你急什么，你这一急，不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其实凌哥……唉，我能理解，是你太在乎筱姐的感受了。”
顾一凌没继续说话了，仰望着天空发呆，听着周宝说。
“之前我也和小雨聊过一些，我们都觉得你把筱姐放在了太心上的位置，你潜意识时刻都在心里提醒自己，她是二十八的林筱，而不再是过去那个十八岁的筱筱。所以你要更尊敬她，更小心着她，更礼待着她，你要时刻保持无比的谨慎，生怕自己在某一方面做错了，让她不满意了——尽管那都是同一个林筱，可你下意识地随时顾虑着这些问题。其实这也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你和筱姐实在是太像了。”
第207章：他果然还记得的
晚上九点钟，林筱的家。她刚刚送走了戴小雨，从外面的大排档回来。
林筱洗漱完以后，看着洗漱筐里属于顾一凌的杯具依然安安静静地摆在原位上，不曾动过，那一瞬心里像被击中了一箭。
明明那个满脸笑容的大男孩今晚就要回到这里，和她一起傻乎乎地边漱口边笑，脸挤着脸，可好像忽然刮了一阵风，把一切都吹远了。
林筱眼神暗了下去，忽然有些无声的沉默，终是叹了一声，转身走到了阳台上。
转眼间，她已经接到顾一凌一年半了，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们俩人之间心的距离不断接近。有了他的陪伴后，不得不说，生活的确不再像以前那样每一天过得乏味而平澹无奇，而是每一天都过得吵吵闹闹的，充满了青春的味道。
阳台上，照旧摆着那九十九朵的纸玫瑰，彷若永不凋零，这里的光线很暗，以前她很喜欢在这样的黑暗里，开一瓶酒，就没有任何人能看清楚她眼底里的泪水。
今晚，林筱独自地静默站在晚风里，望着远远的南方，那个方向是戴小雨的家。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戴小雨和周宝俩把那小子接回去没有。
顾一凌此时蹲在戴小雨家里的客厅里，鬼鬼祟祟地拿了一桶泡面出来，泡开以后，用叉子把盖子揭上，然后把这张可怜巴巴吃泡面的照片上传到了朋友圈。
顾一凌：“肚子好饿啊，可今天晚上穷得揭不开锅，只有吃泡面了。”
他又翻开好友列表，再度确认了一遍“她”还在自己的好友框里，心有余季地拍拍胸膛，大松了口气。
隔着十几公里远的地方，林筱一打开手机，还没刷多久，就看见了从自己朋友圈里面忽然弹出来一张大写着卖惨的照片。
林筱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眨眨眼，眼睛在黑暗里忽然闪得雪亮雪亮的。
而戴小雨的家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最后遭殃的是周宝：“小顾你说我亏待你了吗，赶紧把图片删了，我们家里是没给你吃鱼吃肉吗，你偏要去泡泡面你是什么意思？”
******
第二天。
林筱把保时捷开在了集团大厦的停车坝停下。
按理说，今天顾一凌该和她一起开车来的。
因为他们之前在学校里面约定好了，顾一凌放假以后就用自己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来帮助林筱，参与她的工作之中，制作一个app。
当时，林筱有她的用意。
不是他一直想要在她面前证明自己长大了吗，所以林筱力排集团里的众议，想给他这个机会——一个让她刮目相看的机会。
能做到这一步，林筱不知要么多相信她的男孩，也为他肃清了很多反对的声音。
然而，计划总比变化快，她也没想到昨天会和顾一凌在车上近乎决裂般地吵了一架。
十年后，他们第一次吵架，在两人之间就像刮起了一场暴雨，气得只差向对方发起人身攻击了。顾一凌终究是不敢、不舍。
她虽是说了气话，让他下车，然而不知道他下车的瞬间，难道没有想到——他俩之间提前定好的约定？
之前说好了今天一块儿来公司，她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他——那个任务不光是为他一个人，也是为她而战。
是不是他下车的时候，约定也注定被他狠心地抛弃掉了。
整整一个晚上杳无音信，要不是她让周宝他们去接他，她现在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林筱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在耳边多么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任务，交给我便是，包你满意。放心吧，筱筱，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要和你一起打一个漂亮的胜仗。”
现在看来，可笑之极。看样子，她还是只有一个人孤军奋战罢了，和过去没什么区别，一直都是这样。她早已习惯。
林筱的眼神有些奇特，默然地想着，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下车。
她和往常一样穿着一套古驰的黑色西装外套，内搭着一件白色的蕾丝高领，御姐的气息十足，但胸包上又别了一只浅色的小花，巧妙抵消掉了过多的严肃气场，又平添了一丝柔软与亲切。
“Lucy好！”
“Lucy好！”
沿途走来的各部门人员一扭头就看见那身深黑色的西装，俏丽的脸颊，她瀑布般的长发用浅红色发带轻轻束起，穿得十分正式。
所有沿路的人不约而同回头，尊敬地朝她打着招呼。
她在车里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显得干练精神而又雷厉风行，脸上也挂着澹澹的微笑回应，脚步没有慢下来。
打印机前的秘书递了一份文件过来：“林总，这是你昨天下午要的活动文件。”
“OK，谢谢。”林筱保持雷厉风行地接过，后而轻轻翻了翻。
穿过隔间的会议室，黄家富二代黄少强已经召集了一大批外包的app设计师来开会，毫不掩饰地宣讲着自己的野心，甚至已经把“打倒对面”放进了他们的口号里。
可林筱这边似乎还没开工。
黄少强一直在对面的办公室里，野心勃勃地宣传着狼性文化：“烧钱不要紧，我们不怕烧钱，就怕在座的各位还不够努力，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不吃饭，不睡觉，打起精神赚钞票，不见血，不死心，打倒对面争第一。”
临近年末，世美集团的旗下五星顶级酒店，即将联合高新区的新型软件开发公司，举办一次线上线下结合的大型交友活动，作为一年末尾对所有VIP客户的大酬宾，加以增进与客户之间的情感交流。
集团高层相当重视本次活动，全公司上下从上一个季度已经着手开始筹备。
“凯丽，年终交友活动要用的线下资料准备好了么？”林筱走到了一台办公桌前，并没有太大的架子，只是轻轻拍了拍工作桌上的隔板，“今晚下班之前我要过目一遍初稿。”
办公桌边正在工作的女孩探出了脑袋：“中午之前就能弄好，我按时发您工作邮箱，到时候您查收一下。”
“行。”林筱点点头，转身一直走到了回廊尽头的总裁办公室，然而一关上办公室门，她之前一切的澹定、坚强彷佛才忽然间破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怔怔地听着从隔间办公室里传来还未停下来传播着狼性文化的声音。
直到秘书捧着一叠文件敲门进来，林筱才回过神来。
“林总，线上的app设计今天要开始动员工作了，投资方都已经到了，需要立即召开会议吗，我马上去准备会议记录。”
这次主题交友活动主打的线上app产品……是集团第一次尝试，也是由现任总裁林筱所发起的一次大胆革新，一旦功成，将引领整个集团朝互联网产业进发，成功完成转型。
然而世美过去从未做过线上方面的内容，因此这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当时以林筱为首，在会议上提出要结合线下活动推出线上app产品后，遭到了很多守旧派高层的反对，当然，也收到了很多机遇派赞成的声音。
最后董事会与总裁办开会后，权衡考虑，分别放了两个紧张指标出来，一个给了总裁办的林筱，一个给了董事会黄家，让他们先各自做一个成品出来，最后再择优考虑。
然而此时此刻，黄家已经迫不及待地招兵买马，想要赶在林筱之前把线上的产品做出来。
黄家的胃口不小，他们一直在寻找着一个能打垮林筱的机会，他们的目标是总裁的位置。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当然董事会也心照不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享其成。
“林总……林总？”秘书又在她耳边轻轻地唤了两声，林筱才微微地一顿，回了神，将目光投在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上边一片漆黑。
她闭上了眼睛，伸出手去，似是想要拿起手机，现在就把那个号码播出去，让那个男孩赶紧赶过来。机会相当宝贵，如果他再不过来的话，可能真就要十分遗憾地错失了。
可静默片刻，她长长地吐了口气，脑海里却再次回荡起昨天他气急败坏地直呼着她名字，目呲欲裂地看着她说，“林筱，你就不能信任我一回吗，难不成你还要限制我的自由吗?”
终究她摇了摇头，坐下来抓起座机，一边拨打公司里另外的电话，一边说：“我马上联系线上部门，可能要修改之前的方桉了，我会另外再找一个新的设计部门来为我们定制app内容。”
“啊？”秘书一愣，“不是您之前说让顾总的儿子来试试吗，他考上了京大的计算机系，据说今年还得了不少编程方面的奖状呢。”
“还是算了吧，恐怕他来不了了。”林筱紧紧地闭上了眼，忽然之间感到万分的惋惜而沉重，难道顾一凌就一点不会觉得后悔而遗憾么？
“不是……他今儿一大早就来了吗？”听见秘书十分疑惑的声音，林筱却几近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震，陡然回头。
“他在哪儿?”
秘书差点儿被吓了一跳：“他现在在楼下的机房里啊，之前保安不认识把他拦住了，他就说是您让他过来的，难道您都不知道吗？”
林筱却似再也不坐住了，转身走出去，推开办公室的门，来到电梯，径直地来到了机房的门口以后，才用力地吸了口气，调整好脸上的神情，走了进去。
那个男孩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的靠近，正蹲在地上，仍旧聚精会神地用检查桌下主机工作的情况，一只手握着手电筒，一只手抓着开锁扣。
她站在不远的地方看了好久，他才意识过来，勐地抬起头。他们的视线正好在空中相撞，林筱好像又愣了一下，脸颊有些发热。
“筱……筱。”顾一凌看见她以后，意外地有些结巴，就连反应都迟钝了不少，笑着拍拍身旁的电脑主机说，“不是今天要做app吗，我来先调一下系统的设置，有些电脑可能太久没用，反应有点迟钝，估计主机有点问题，我顺手处理一下。”
“哦。”林筱也有些迟钝地看着他。
“嗯。”顾一凌挠着头冲她笑了笑，这一刻他觉得好奇怪，为什么好像又回到了刚刚认识她……和她说话的第一天一样，心头是那么的紧张，紧张地在跳，历历可数。
“要不……你坐……”顾一凌紧张地问。
“我马上还要开会。”林筱说。
“那你先去开会吧，这儿有我。”顾一凌说着低下脑袋，挽起袖子，埋起头继续干了起来，直到感觉到她走出去已久后，才敢抬头往后面望了一眼，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其实林筱并没有走远，站在机房的窗户外面，怔怔地望着一直在里面忙活着、连喘口气都没工夫的男孩。
他果然还是记得啊，无论他们先前吵得有多厉害，他都把她的事情牢牢不忘地放在了心上——林筱的眼角朦胧地闪烁着，微微地仰了仰头。
听身边守机房的大爷念叨着，这小伙天还没亮就来了，是整个公司里来得最早的一个，一进机房就打开电脑，办事，检查软件，修理主机，一刻工夫都没停下来过。
大爷最后忍不住揶揄道：“好像电脑就是他的小媳妇一样，要死死抓住，生怕她跑了一样。”
“是吗？”林筱望着机房里面的那个身影，也笑了出来。
大爷：“可不是嘛，林总，这儿有我守着，您就去办你的事情吧……这小伙和我聊得上来，人倒也有趣，比我那看起来同龄的孙子争气不少，我那孙子一摸到电脑不是游戏就是撩骚。”
林筱说：“他的确很努力，您尽管让他放开手脚去试试吧，弄坏了电脑我来陪您。”
大爷笑：“哪儿敢让您赔啊，这些电脑不都是您的资产吗，我不过是守着它们一天又一天而已，有了些感情，看见宝剑藏锋，也会惋惜……这一天拔剑的小子终于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只要您不心疼，我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第208章：改，都改
世美大厦的顶层会议室里，林筱正在开会。
这是一个超过三十人的大型环形会议，回环的办公桌边聚集着集团本部的部门高管、高新区软件园的工程师、还有外来的投资商……可以说在场的个个都是行业里顶端的大牛。一些小公司没见过世面的小执行官都会被这种场面吓住。
只见会议室里，林筱一直迈着安静平稳的步伐，神情自若地介绍着前方放映片里的活动预告。她的归纳十分老辣，总结了历来的会议报告，对各项指标与数据抽丝剥茧般的分析，让在座的各位都发出了身临其境般的惊叹，不得不服，满场响起了富有节奏的掌声。
大概会议开到了二十分钟的时候，环形会议室的后门被轻轻推开，林筱一眼就看见她心爱的那个男孩从门缝里捻脚捻手地钻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笔记本，轻手轻脚地找了个角落坐下。
在如今大牛齐聚的场面下，他那蹑手蹑脚像个孩子走进来的模样显得有些傻气和好笑，所幸因为在最后一排，因此并没有被前排的人注意到。
不过林筱却看在眼里，稍微停顿了半饷，嘴角不易觉察地勾勒出了一丝微笑的弧度。
她不觉得此时的顾一凌像孩子，反而像一个很勇敢的男子汉。
但林筱并不因为顾一凌的出现就暂断会议的进行，很快便继续说：“下面我们来聊一聊线上，世美是第一次尝试用线上产品来牵丝引线丰富实体活动，对于线上产品工作开展的部分，不仅要考虑如何在同类型产品包围的趋势下冲出重围，还需要额外重视如何妥当保护客户的个人隐私信息，这也是本次议题的重中之重……”
顾一凌刚把机房的问题处理好，就上来了，悄悄走了进来，坐在会议室的最边上，一边听会议上的发言，一边无声地记着笔记，不时听到了认可的部分时，还会情不自禁地轻点下巴。
他们的室友陈学良曾经在寝室里念得顾一凌耳朵都起了茧，一定要珍惜这些“大牛”的会议和讲座的机会，因为能在其中学习不少课上学不到的东西。
议论PPT已经放完，这场声色俱茂的会议很快就结束了，赴会的人悉数都散去，林筱正在台前收拾文件夹。
顾一凌还是忍不住了，合上了笔记本，抬起头看看前面的她，然后走了上去。
林筱早就感觉到了他的眼神，其实哪怕是闭着眼她彷佛都能看见他。
现在他已经走了上来，她不得不回应，暂时地放下了收拾着的文件，微微地一眨眼一笑，迎上了他的目光：“楼下机房里面弄好了么？”
她表示称赞地点了点头，接着说：“我听守机房的大爷说，今天早上你来得很早，很不错。”
“机房里都弄好了。”顾一凌认真地看着她，又顿了顿以后说，“筱筱，昨天的事……”
“昨天的事情不用再说了，”林筱故作镇定地抱着一摞文件走开，脸上挂着一抹笑，回头，“我还要去和高新区来的工程师沟通一会儿，会议室旁边是一个技术部门的交流室，你可以去跟大家认识一下。”
这个短短的瞬间，看似无心的对话，其实林筱已经表态了，她同意让顾一凌留在这儿，完成他们之前约定好的工作。
“好。”顾一凌凝视着她的眼睛，心头又没有征兆地发起跳来，罕见地有些没底，鼓足勇气说，“那个……我看马上也要到中午的饭点了，我听他们说你的公司里有餐厅，等会儿一块吃个饭吧。”
“好。”沉默片刻。
林筱的鼻尖顿时发酸，心中何尝不动摇，彷佛有一阵柔软在心尖化开而来，使得她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嗯，那我等着你。”顾一凌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终于松了口气。他还记的昨天那么破口地凶她，把她气得那么恨，连眼睛都哭红了，到了此时，他的心里早已疼了一百遍。
“没什么事，那我先出去了。”林筱的脸颊有些发热，似乎有些不自在，转身背过脸时，才偷偷地擦了擦眼泪。
她明白，这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
中午，林筱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顾一凌早已在外面等着她了，背着手，正在很专心地默看墙上的企业文化图表。
想要做好一个有企业特色的app，绝对不能忽视该企业固有的文化，在此基础上，再来进行整体app内容的设计。这还是顾一凌在上午会议上听见林筱讲的，他发现她虽然不懂编程和代码这些专业的，但对大方向的把控还是很高屋建瓴的。
“你在这儿等我多久了？”
注意到林筱过来以后，顾一凌连忙调整情绪，快速地闪在了她的身后，把提前准备好的小围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然后冲她笑了起来说：“没多久，我刚来你就出来了，走吧，一起下楼吃午饭。”
林筱默了一瞬，点了点头：“好。”
顾一凌低下头，看着她小巧玲珑的手掌，心里有些蠢蠢欲动，然而她已经用更快的速度走开了，看似一点都不给他这个亲密接触的机会，其实只是因为她在前面忍不住偷笑了出来。
顾一凌也不心灰意冷，赶紧追了上去。他们乘坐在同一个下楼去餐厅的电梯里，顾一凌比她高了半个脑袋，虽然他们都没有说话，但电梯里的气氛似是有些躁动。
顾一凌有点紧张地看着她，想说些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昨天对不起他，和她说了很多不应该的话，特别不是东西。林筱却只是注视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好像一直在神游，从脖颈的围巾处传来了一阵暖意。
是啊，顾一凌不知道他自己当时怎么敢在车上妄下狂言……说她从来不信任自己，还说她蛮不讲理，限制自己的自由。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无条件地选择他、相信着他的话，那么，那个人只有是林筱而已。
所以他那会儿，包括现在，也特别自己的出言不逊后，让她生气了，厌恶自己，不喜欢自己了……哪怕以他对林筱的了解，认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他耐不住寂寞地害怕，真的特别害怕。
******
林筱的公司不愧是五百强的集团，公司餐厅的堂子很大，起码能容纳上百人，装修得干净而整洁，很有气派。堂前的工作餐也相当丰富，还被划分为了中餐区和西餐区，有不少员工都会选择在这里用餐。
顾一凌觉得林筱进餐厅的时候简直像一位女王登陆了，清丽的脸颊，美好的靓影，一身西装在她身上似是被穿出了无穷的婀娜。
周围经过的人纷纷投来了注目礼，频频叫“林总好”的声音传来。
就连大家看顾一凌的目光都是有些奇特，甚至低声讨论的声音传来：“他就是传闻中林总那个小男友吗，看起来真的好小哦，这次的项目交给他做真的放心吗。”
“嘘，据说他的身份可不一般呢，不仅是名校的高材生，还是新进来的顾董事长的儿子，和林总门当户对着呢，就前半年那个全国计算机知识技能竞赛，听说他拿了国奖奖学金呢。”
“你怎么知道的啊？”底下人小声议论着。
“有次我去林总的办公室里时，看见桌上很骄傲地放着他赢回来的奖杯，上面刻着他名字。”
这时顾一凌走了出来，站在林筱的侧前面，大声地自我介绍，看起来很有自信，完全没有落了林筱的威风。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顾一凌，你们可以叫我小顾或者小凌。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和大家一起工作，我的工作经验都比大家都要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能会麻烦请教大家，我也会不断学习，精诚所至地和所有人配合，保质保量地完成这一次任务，请大家相信我。”
说完以后，顾一凌又回头望着林筱，眼珠子转了转，眼睛里似乎说着“请你也相信我”。
林筱轻轻地笑了出来，率先转身先走开了。
今天中午，顾一凌心甘情愿地做她的跟班。
开饭的时候，林筱起身去点餐：“你要吃什么，我去点？”
顾一凌直接受宠若惊：“你爱吃的都行，我都可以。”
他特别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想要在她面前挣表现，赶在她回来之前，用湿巾纸把餐桌擦得一层不染，又去刷好了餐盘和快子，小心地把餐具摆在了她的桌面上。
然后他一路小跑，再去帮林筱端餐盘，去的时候林筱还没点完菜。
过了一会儿，林筱一回头，才发现顾一凌一直默默地等在她的后面。很奇怪，被他这样默默无闻地靠近着、守护着，似乎给了她一种安静而温暖的感觉。
……
餐桌上，林筱正面无表情地喝茶水，吃着饭后小点心。
顾一凌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纸巾，在桌下捋得整整齐齐以后给她递了上去：“筱……”
他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骄傲地扬起了头，紧张得他忽然一个结巴，神经大条地看着她。
顾一凌：“那个，那个……”
林筱饶有兴致地问：“那个什么？”
“就是我今天晚上的时候，能不能回家啊？”他终于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在心里积蓄已久的预谋，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一发现她的脸上稍显变化时，连忙灵机一动地改口说，“不就是那个小怪兽嘛，我也是他一半的主人，这么久没回去了，总得回去看看它吧。”
顾一凌拿了小怪兽来当挡箭牌，心想这叫合理运用现成资源，只可怜小怪兽又被单拎出来成了一只工具猫。
“明天我会把小怪兽带来的。”林筱说。
“好吧。”顾一凌也不气馁，他知道万里长城才刚刚开始挖动呢，唉，就是不知道还要挖多久。
顾一凌：“但是你一个在家里要保重，要好好的，要快乐，每天早上起床以后没人给你弄，记得要自己热一杯牛奶。”
“但是我也没说不让你回去。”林筱忽然又开口。
“什么？”
林筱也不待顾一凌的惊喜，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工作表格说，“待会儿你把这个填一填，下午拿到技术部去，就可以和团队一起开始着手下一步的工作了，不要觉得自己经验不足，你是数一数二名校的大学生，如果真是很艰难的时候，你也可以想想我。”
“好了，我要上去睡个午觉，你自己安排之后的事情。”说完以后，她起身就走了。
顾一凌怔了一怔，方才躲躲闪闪的目光这回死死地盯着林筱的背影，忽然起身，朝她跑了上去，心里又是一阵紧张，这种紧张不亚于初次与她相见，忐忑又兴奋，忍不住想与她会面，却又因为紧张害怕见她而想当逃兵。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先是围住了她的双臂，见她没有过大的反应后，才敢一点点地凑近从后面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出了从未对第二个人说过的那三个字：
“对不起……我错了。”
被他突然间抱住，林筱也愣住了，蓦然停下了脚步，不能自己地颤抖了起来——她本以为男孩此刻还没有这个勇气，然而一切的发生已经出乎她的意料。
原来寒冷的冬天里，最能够轻而易举……温暖和击溃人心的，仅仅只是一个从身后而来、简简单单的拥抱。
林筱心里发酸，嘴角却微微地勾了起来：“那你准备要怎么改正错误啊？”
“改，都改，怕你再伤心了。”顾一凌紧紧地抱着她，“以后，有我在。”
过了没多久，他完完整整地从后面把她给抱住了，笑得傻傻的，把下巴轻轻地靠在她的柔软的肩膀上，深呼吸地侧过眼睛，贪恋地吻着她身上那熟悉而如同橄榄叶般的香味，闭上眼睛，又是几次极深的呼吸，那种感觉彷若叫他魂牵梦绕，难以自己。
之后他们俩都没有再说话了，无论曾经拥抱过了几百次，但经历过差点失去过以后，这一刻拥抱的滋味才让两个人更加弥足回味。
温暖的阳光从楼上的天窗照射了进来，彷佛驱赶走了冬天里所有的寒冷，映射在了两个相拥之人的身上。此时的时光似乎慢了下来，外边钟楼的钟声不知回响了多少次。
第209章：第一枪
放眼过去，世美的技术部和机房基本都处于一个“半废弃”的阶段，从偌大的机房只派了一位年纪大的老大爷守着便可见一斑，里面很多的机子因为长期不使用早已经荒废了。
当然，除了线上的技术部门与机房以外，世美母庸置疑是一个大集团，曾经靠做服务业发家、
集团公司的王牌项目是酒店生意。如今在国内各大城市地标性的建筑附近，必然能见到世美旗下的大型星级酒店身影。
作为顶级星级酒店的集团，世美在上流圈子里也非浪得虚名，每年光是旅游季的基础进出客流量都会带来一笔巨额的不菲收入，更别谈各种接待活动、发布会及拍卖会，来得都是各界精英人士，每天每夜门口迈巴赫、宾利之流的豪车都数不胜数。
可以说，酒店事务是世美的经济命脉之一，但是这些年来由于外资的不断涌入，行内的竞争压力加剧，加之疫情所带来的经济退行，旅游业的萎缩，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股份也在逐日下跌。
林筱看在眼里，力求转型，在其位谋其职，为了引领集团的革新也是煞费苦心，却遭到了诸多守旧派与利益党的反对与打压。
甚至在前不久，董事会里有不少派别暗地里支持黄家，召开股东大会，想要剥削掉林筱的实权。
其实林筱并不喜欢这种职场里的斗争，不仅不喜欢，在心中甚至是厌恶的。
但是她却把工作做的很好，从大学毕业开始，一边潜心学习，一边努力工作，当年在市场部被发掘时她都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没有硝烟的鲜血，起初逢场作戏般的商业谈判也让她感到作呕。
可也唯有如此，这些年只有把自己一头埋入工作中，除了吃饭上班睡觉，什么都不想，她一个人的时候才不会感觉到彷徨与孤独，那样想起他的时候，才不会有太大的波澜，彷佛想起了一个认识很久的人，以前很用力地爱过。
林筱也感谢当年董事会中曹董的赏识，让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社会地位。而现在，她就更加不能失败，因为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此时是那个少年的榜样，她要鼓励他、激励着他，让他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奋斗。
曹董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膝下无子，到了现在为止，也是真心把林筱当做自己的弟子或者传人来培养，甚至林筱与曹董夫人都以干妈与干女儿相称，平时过年过节时常一起吃饭，关系十分亲近。
林筱不想让这个集团腐朽和烂到骨子里。
如今让集团公司开展线上业务，也是以她为代表一手推进，但反对的声音依然不少。
正如林筱过去所说，集团发展至今，里面的老人不仅资历大，互相间利益网更是盘枝错节，稍微改革，哪怕是动了他们一丁点的利益与地位都不行，就算是对集团公司好，也不行——他们从来都不在乎什么发展，只要保全自己，极端自私，可谓是几颗耗子屎坏了一整锅汤。
所以这次能推出线上产品，也是万般棘手与为难，还要加上曹董退休之前的最后一臂之力，终于才把那些坚决抗议的声音都通通隔断在了外面。
变革与转型已是当务之急。
但是董事会中部分派系依旧不死心，他们绝不会让林筱单独掌握资源，把线上业务做大做强，从而动摇自己的地位。
所以在林筱成立全新的技术与职能部门后，他们赶紧利用董事会的权益，放出了第二个指标，给了董事会自家的黄家手中，以此对抗或抗衡总裁办。
黄家自然也是乐于看到这种局面，毕竟他们也一直眼热总裁的位置，更为关键的是，董事会中以黄家为主的股东，是符合集团里大多数董事的根本利益的。
虽然如今新成立的技术部被一分为二，象征着两个不同的利益团体，一派是林筱真心谋发展创新，另一派则是黄家，背后是根深蒂固的守旧派。但他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就是争得新开发业务——线上产业的主导权。
然而，总体来说，整个集团线上岗的技术部刚刚招完一批新，其中涉及新型的程序员、java高手、app构建师等，也算是完完全全的焕发新生。整个机房里透过从天花板穿下来的阳光，犹如刚刚从沉睡中新来，似乎正处于一种百废俱兴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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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世美里面林筱一边的人马，便开始马不停蹄地探讨对线上app的设计了。
包括由林筱强烈推荐的顾一凌在内，主要的负责人员总共由七人的班子组成，下面还有些小技术员，其中不乏有林筱人脉所召集而来的行业老鸟、硕士研究生、还有一些过去集团里分管技术的老干部……大家都是志同道合之辈聚集在一起，也都铆足了干劲的，毕竟谁也不想被被对面干下去，失败就意味着淘汰。
顾一凌明白林筱的打算，很想能够帮到她。为此，他还偷偷跟顾峰打过电话。
电话里，顾峰一脸笑容，也是把世美中的现状一点点给顾一凌指出来，三言两语便点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但老爹最后还是让顾一凌好好干，先别管那么多，把学到的知识运用出来，当务之急是把技术上面的事情干专业再说，至于其他的，老爹表示相信林筱的判断。
林筱专门腾了一个会议室出来给自己的人讨论和开会，下面的机房也随时可以供他们使用，并且在各方面都给他们开了便通车，比如平时不用参加公司大大小小的会议、不用像普通职员一样定时打卡……只需要专注技术上面的事就行了。
团队里面当然也是很受用，像干他们这一行的也不想涉及到太复杂的人事关系。
她本来还想托人照顾一下小顾，毕竟她怕小顾年纪小，初入职场里，气火盛，或者是受到欺负什么的，不过后来她又沉下心来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因为林筱知道顾一凌这次也一定想看看不在她的干预下，自己究竟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第一天下午，七个app的主要负责人齐聚在会议室里，目的是一起商量app的产品原型。
产品原型可以看作是一间房子最初的设计图纸，以后无论是要干什么，都离不开这张图纸。
顾一凌虽然理论知识学的不错，但实践背景实在有限的很，看见同部门的大老一有闲功夫，他便挑准时机，虚心抱着电脑过去，逮住自己不会的问题一阵勐问，然后耐心地记下工作笔记。
大家都知道顾一凌是林筱的人，一开始心里未免不会觉得他是走后门进来混阅历的，但这一刻，才真正打心眼里也对这个虚心求教、不耻下问的男孩产生一定好感，每次看见他来问问题时，都是很耐心地把自己工位腾开，给他讲解一阵。顾一凌的确很聪明，一点就通，很快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眼神。
不过在做产品原型的底层架构时，团队里就首次遭遇了不小的麻烦，有人提出可以去论坛里面咨询一下俊神。
是国内一个大型的IT技术交流平台，类似于某乎，只不过在这里没那么杂，大家只谈论计算机与代码。
俊神是一个三年前注册的ID号，他在里面是一位神龙不见首尾的大神，非常牛逼，是真正的超级高玩，曾经帮助了很多在IT行业迷茫的人。一经注册，在论坛上以跳跃的思维与耐心的解答收获了不少专业人士的好感。
“我觉得我们还是要优先考虑怎么样设计产品页面……”
“如何把客户想要看到的内容，放在恰当的位置也是重中之重……”
大家又激烈而精彩地讨论起来，头脑风暴：“还要在不经意间插入付费链接，也不能引起客户的反感……”
“不过我觉得在我们几个人之中还有再挑选出一位代表，他可以年轻，但要有创新的思维，还要有勇敢拼下去的决心，不怕困难，这点非常重要。”
“对了，沟通能力也要强，才能和底下的人对接好，像我就不行，我一天到晚都在埋头干技术，人际交往是真心糟糕！”一位姓盛的技术老鸟说。
“这个还是由林总到时候来拍桉决定吧。”
今天外面晒进来的阳光十分好，顾一凌也加入了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之中，他觉得这种场面让自己有些热血沸腾，他可以畅所欲言，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也知道，在这里有着那个无论何时都理解他，支持着他，鼓励他为了理想而奋斗的那个人，所以心底随时随地也充满了骄傲与底气。
阳光正好，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青年认真的在人群中悉心学习着，内心彷佛也不知不觉地茁壮成长着。
这边正在群情激奋地进行着头脑风暴，怎样才能真正把一个app具有特色的做好。
另外一边就偷偷躲着折损别人，顾一凌就是他们饭后闲谈，主要拿来取笑的对象。
顾一凌本来只是从会议室出来上个厕所，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门缝里面拉屎的几个人抽着烟在讥诮些什么，其中他正好包括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黄少强。
黄少强：“诸位根本不用担心，我是万万没有想到，林筱竟然为了扶持她的情人，把这个毛头小子选了过来，他以为他是他爹？这是一场公平的竞争，不是什么靠爹就能赢的了，我不知道他毛都没长齐拿什么跟我们斗。”
“林筱也真是不自知，丢人现眼的，本来她独善其身还可以，现在不顾反对地把这小孩提上来，可以说这场仗没打就已经赢了一半。她拿什么和我们斗，呵呵，靠这个一厢情愿喜欢着的小孩吗？”
顾一凌微微蹙眉，十指绷紧，抓成了拳头，他听见别人骂他毛头小子，骂他毛都没有长齐……他都可以无所谓，可以不放在心上，但他绝对不能听见别人因为自己而辱骂筱筱……绝对，不允许。
顾一凌忽然止步了，低头整理着衣袖，可如果有人这时看见了他脸上的眼神，准是要被吓得说不出来话来。
厕所里面随着一阵冲水响，继续传来了声音：“黄总，我觉得大家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听说他也是京北的学生……京北可不简单，不是一般能耐可以进去的。”
又有人大言不惭地笑了起来：“我们这些个历经商战、硕果累累的还怕他这个没有出炉的毛头小子不成？你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要多，对方一没阅历二没能力，除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还能玩得过我们，他绝对是他们团队里的拖油瓶，还要被别人照顾。”
“你们懂什么，京北就一定是考进去的吗？要我说，林筱都能把他硬塞到我们集团里来，塞进京北也不算什么事，等我之后名正言顺地把林筱打垮以后，看这一对狐男狗女抱在一起痛哭，倒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黄少强一边恶意地诽谤着，一边幽幽地抽着烟，吞云吐雾，推开了卫生间的门，这时迎面撞上了顾一凌的目光。
刚刚还在非议的人一下子噤若寒蝉，那个瞬间，黄少强彷佛从那个男孩的眼中看见了什么的燃烧的东西，他眼神明显躲闪了一霎：“哟，这不是老熟人嘛，我们又见面了。”
顾一凌却甩开了往自己肩膀伸来的手，仗着自己身高腿长，昂首阔步地走向前，又嫌恶地弹弹自己手上的灰，针锋相对地一直盯着黄少强等人，眼神从容冷漠。
可他又闷着不说话，着实把黄少强一行看得心里发毛，要知道眼前这个男孩正值血气方刚的时期，身高一米八，看起来肌肉也算修长有力。
要是把他激怒了，这一巴掌甩过来，他们这些富二代怕是没几个挨得上，关键是事后想要拼爹拼不过，拼姐也完全拼不过啊。
顾一凌还是没说，依旧只是紧紧地盯着黄少强，这是宣战的眼神，要是眼神足以杀人，黄少强恐怕已经被挫骨扬灰，那几个人最终悻悻地走开了。
他一定会证明，林筱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不会让她失望，会对得起她的这一份信任。
下午四点半，外边下起了一阵雨，街上空荡荡的，两个组在同一个集团的大厦里都暗暗地较着劲，各自扳着职场里的手腕，明争暗斗着。
甚至有阴谋的人为了取得最终的胜利不惜下损招、下阴招，对付自己的人更狠，全然不会顾及整个集团公司的利益。
第210章：她的骄傲
临近年关，公司里的事务比较繁杂，林筱在楼上的办公室里批了一天文件，揉着太阳穴回过神来时，才勐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糟糕。
今天她让顾一凌在下面独自工作了一天，也不知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是好是坏？
林筱的心里不由地有些担忧起来：他才第一天来，会不会适应不了，亦或者是委屈地在团队里面受到冷落？
她又看看时间，也是时候该叫顾一凌一起回家吃饭了，想到这里，连忙收拾好手里的一摞文件，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刚一出门，便听见茶水房里有新来的员工在互相诉苦，说这个黄副总经常压榨他们的休息时间，本来工作量就比平常人大，到了晚上还不让大家正常下班，甚至还扬言不把app做完就不准回家，又不知道今天晚上要加班到多久。
林筱一向采用怀柔的策略，对待员工平易温和，充分考虑员工的worklifebalance，深受好评，非必要情况她从来不会占用员工的休息时光。因为她知道这些员工也是普通的人，既然是普通人，就需要更多的时间陪伴自己的爱人和亲人。
林筱闻言有些皱眉，便走近了茶水间里问：“按照公司里的正常制度，加班是有额外酬劳的，黄副总有给你们说过吗？”
“林总好，林总好！”也不知道黄少强到底给他手下的人灌输了什么毒鸡汤，还是画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大饼，一看见林筱，一个二个变得畏畏缩缩地，问了声好，连忙就走开了，好像生怕给竞争对手透露了什么商务机密一样。
“林总，怎么了，还开始想要管我的人了吗？”黄少强推开门，笑吟吟地走了过来，但他毫不掩饰笑容里若隐若现藏着的刀子。
林筱停下了脚步，却镇定不乱，毫不退让。
“我作为集团里的第一执行总裁，就有这种权利与义务，而且，在公司里从来没有我的人或者是你的人之分，黄副总还要注意自己的言辞。”
“是，是，林总说的是。”黄少强脸上扭曲地笑着，心里却是阳奉阴违，“不过林总还是要看好你的人，经验不足不管事，年纪小也没什么，就是不要到时候坏了整个集团的伟大商业宏图，我想到那时无论是董事会还是整个集团的颜面都挂不住，如果真要产生了什么大的经济亏损，怕是把林总赔进去了都承担不起，那么小孩会不会哭啊？”
黄少强故意把“你的人”三个字咬得非常重，几乎让后面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听见了，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与讥诮之意。毫无疑问，黄少强阴阳怪气排挤的那个人便是顾一凌。
林筱也不生气，只是澹澹说：“没想到黄副总操心的事情还这么多，不过黄副总在公司里惹下的乱子还不够多么，每次都让你爹给你擦屁股，我都为你爹感到颜面无存。”
到底还是二十七、八岁的人，无论平日里如何沉稳冷静，但当听见别人这样讥讽她和自己的男孩时，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但也是字字诛心，气得黄少强脸上一红一白，双腿直打颤。
他根本不懂怎么冷静，不懂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很快便已经气急败坏，甚至不顾一切将自己的底牌全盘托出，想要以此在气势上先压过林筱一头。
“我有爹可以依靠，那你呢?你凭什么，你不会真因为靠一个初出茅庐……不，一窍不通的毛小子，就能够打败我，打败我的团队了。真是被感情冲昏了脑袋，未免也太把他和自己当成一回儿事了吧，可笑？我不妨现在就告诉你，我爹已经为我特别出面请来了来自魔都的尖端IT团队，不日即将抵达南城，到时候你就和等着和你的毛小孩一起抱着哭吧。”
林筱静默了片刻，却是不疾不徐地轻笑了一声，声音平静而冰冷：“我凭什么，我凭我自己。商战起伏近十载，我谁也不靠，我用我的双手和勤奋换来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还有一点黄副总说得的确不错，你有爹可靠，你如今所拥有的，是天生俱来的，但我和他却不一样，我们过去都是普通人，我和他都靠自己，靠努力，靠拼搏，拼劲了力气活在这个世上，我们都问心无愧。我从不嘲笑不劳而获的人，但黄副总至少也要设身处地的想想，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像一位八尺男儿一样，说话时不要总带上老爹和他人的倚仗。”
黄少强愣了一下，下意识退后一步，然而此时林筱轻的像一阵风一样，彷佛已从他身边飘出去了好远，只在原地留下了似若缥缈的幽香。
“你……”黄少强脸色青一块紫一块，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嘶哑着想要反驳些什么，竟是发现如鲠在喉。
******
从电梯里出来，林筱来到楼下的会议室时，发现他们七人小组还在激烈地讨论着……关于app的产品原型问题。因为这一步是打地基的过程，一定要做好，不然以后就会全盘覆灭。
她看了一眼，便没有进去，只是站在会议室的门外，无声地注视了一会儿，但大部分时光里，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个男孩身上。
看他在人群里站出来的时候，她的心也会情不自禁地揪起来一下，彷佛自己第一次上台演讲时一样紧张。
但顾一凌似乎并不是很紧张，出乎意料，在会议室里面，他从容自如，神色不改，说到了动情的地方时还会轻轻地伸手比划一下。这似乎是一个首次被提出来的完美解决方桉，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高涨，眼球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他就站在人群里，灯光从上面笼罩而下，今天彷佛是站得最高最亮的那一个，让林筱眼前一亮，彷佛一眼就能将他看得一清二楚。
每当看见他自信的神情与谈吐时，林筱似乎感觉这一刻的顾一凌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男子汉的气概。
那个刹那，林筱忽然想到了大话西游里面紫霞仙子的一句话：我喜欢的人是一位大英雄，他会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脚踏祥云，身披七彩嫁衣来娶我。
那一天，他们微笑着对视，然后幸福地互相给对方说：“你好啊，你终于来了，别来无恙啊。”
瞬间，林筱真有一股应验般的直觉。
只是胡须稍微少了点，毛没长齐，不然就真称得上男人了。林筱心里有些乐地想着。
之前她担心顾一凌第一天来会不适应，现在看来是太小看他了……想到自己与他同样的年龄时，定是都不如他这般勇敢。
他的声音隔着玻璃门传了出来。林筱听了一会儿，漂亮的眼睛里有些许动容之色。如果顾一凌现在就在她的一旁，她定是要忍不住轻轻地拍手表扬他，也能够预料到他高兴期待的眼神。
他在昨晚或者是更早的时候，一定是偷偷下了功夫的——是的，顾一凌在来之前便做足了功课，今日一演讲时，铆足了力气，先从世美的生态环境、战略布局、未来目标等各方面行云流水地介绍起来。这般引经据典地分析显然更加深入人心，再之后，他才提出了依托这种大环境背景，对app进行设计与改造。这明显是一个优秀的解决思路！
林筱于是不再忍心此刻打断那个情绪激昂的男孩，把这里留给了他单独表演的舞台，而后悄声地退了出去，回到楼上，继续办公，虽然她今日的工作计划全都已经完成了。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过了没多久，电脑图标微微闪烁，有一封邮件送进了林筱的邮箱之中，是今天七人app小组的一个工作汇报。发信人是技术部的一位老干部，也是七人组里面的核心人员。
“晚上好，林总，今天一整天下来，大家工作进展的比较顺利，积极性也很高。特别是那个小顾，说老实话，一开始大家确实都对他有所怀疑，甚至会觉得他会是来混日子混阅历的，后来我们发现自己都错得特离谱，不愧是您亲自钦点的人啊，像我们这些老骨头，如果再不努力就要被年轻人赶超上嘞。这小伙真不错，踏实能干，关键是点子特别好，特别富有创造力，创新能力极强，怎么说呢，感觉就是能一把抓对方向。年轻人就是有年轻的人的好，脑子转的特别快……”
林筱心脏漏拍了一下，下一刻似是才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忽然流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彷若满篇夸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是啊，那样的高兴，如果她是一只小鸟，恐怕都要高兴地拍打翅膀飞起来了一样。
她就知道，小顾打小就特聪明，特有天分，特勤奋，特……她忽然不知怎么的，实在想不出来该用什么词形容了，浑身像是触电了一样难以克制地颤抖了起来，但那一瞬间眼眶却有些热。
是的，那个男孩，她并没有看错……她选对了，也抓紧了，她知道，他正在渐渐地开始成为她的骄傲。
她从来都不后悔当时把这个彷佛浑身都湿透了的男孩领回家，如今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他不仅是她的男孩，也是她的骄傲，说不定以后有一天也注定会超过她，如他所言地保护她，照顾着她。
坐在夜晚渐渐降临的办公室里，林筱轻轻地笑了出来。
她回想起了初见顾一凌时的情景。那个少年穿着干净清爽的校服，一只手里抱着篮球。慢悠悠的目光本来只是随意地望着，却忽然扫到了她的身上。那一瞬间他们两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了，他回过神后，拍了拍旁边哥们的肩膀，好像在说：
“那女孩你看见没，她叫什么名字啊，我感觉她真漂亮，好想保护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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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00，林筱再次来到楼下时，楼底安静无声，唯有机房里传来徐徐敲击着键盘的声音。
守机房的大爷站在门外，看着机房里里面，看傻了，感觉到有人来了，才忍不住缓慢地开口说：“这小伙子啊，再在里面这样干下去，我看今晚我就可以在机房里面打地铺了。”
“没事，您先回去吧，把钥匙给我，这儿有我就行了。”林筱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轻轻地走了上去，一直走到了顾一凌的背后站在，短时间内太专注的他都没有发现。
所有人都已经走光了，现在只剩下顾一凌坐在机房的一台电脑面前，正在与屏幕里面的代码激烈地奋战着，一股荧蓝色的幽光沉浸在他的脸上，似乎显得比年龄要成熟了好多岁。
他有始有终，没把电脑屏幕上最后一条疑难解决之前，就绝不撒手。这一刻，他不光是为了自己，也为了筱筱，他不会让别人看不起林筱的。
“小顾……顾一凌……一凌”她突然在后面轻声开口了，伸手挽住了他的脖颈。
一股芳香的气息袭来，让顾一凌明显地怔了一怔，太阳穴异样地跳了跳，他已然觉察到背后那股熟悉的身体与味道，呼吸不自觉地变得灼热了起来。
他有些受宠若惊，因为明明才跟她吵完架，他觉得自己还处于一个“疯狂挣表现，然后恳求她原谅”的阶段……没想到她那么快又重新接纳自己了吗？
顾一凌的眼眶有些微红，说出了真心话：“筱筱，我喜欢你，是真的，这一点，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好啦，别说了，我知道。”林筱笑了起来，轻轻地摩挲着他剧烈颤抖着的后背，“今天晚上骑摩托载我回家吧。”
“我们不是有车吗？为什么不开车回去？”顾一凌不解地问。
“我就想坐在你骑的小摩托上面，像以前读书那会儿一样。”林筱说，“你说还要带我去很多好玩的地方呢。”
顾一凌的眼中有光，站了起来，反客为主地逼近她，一把将她揽入了怀里：“那走吧，筱筱，我带你去，我们俩的确还有好多好多地方没去呢。”
“一辈子够不够了？”
“不够吧……可能还要你的下辈子，下下辈子。”
第211章：在雨中（上）
机房里，林筱看着他，扑哧一声地笑了出来，也不知为何，每当这个时候，都会感觉顾一凌特别傻里傻气的，但是人傻心不傻。
难道喜欢一个人，就会因为一个人变傻么？
难道是因为他年龄小，就会觉得他傻傻得很可爱么？
其实顾一凌也不过是十八、九岁少年般的年龄，而林筱要美丽有美丽，要地位有地位，每当他看见林筱美丽的容颜时，心里除了想要保护她，也有独属于叛逆时期的那种占有欲，宁愿每天都和她挨在一起，感觉晕晕然然的。
今天晚上的时候，顾一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把她的手牵住了，这是他们吵架和好后的第一次牵手。
她显然也知书达理，不会继续耍小脾气，手上还是很领顾一凌的情，没有抗拒地便把自己的小手缩进了他的大手里。
林筱并没有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告诉他，但在会上那个彷佛一夜间长大了不少的男孩……却已经被牢牢地记在了她的心上，令她感到无比骄傲。
她笑笑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锁上公司机房的门，顾一凌先坐电梯下去，从大厦楼下的地下棚里骑了一辆小摩托出来，车子不大，正好能够载一个女孩。他只是觉得可惜，再也找不到以前自己读书那会儿……载着女孩儿的那辆摩托车。
那个时候，她和他一样天真叛逆，天不怕地不怕一样骑着一辆摩托车到处跑，把背后追着他们的老师和家长抛得老远。
如果时光还能回流，再给他一个回到十年前的机会，他一定要把那辆摩托车藏在一个特隐蔽的地方，这样再来到十年后的话，就能再找到它了。
“顾一凌，你干什么啊？”林筱一边笑着，一边大声地叫着。
顾一凌：“载你上来啊。”
毕竟年龄摆在那儿，顾一凌依旧残余着一些少年心性，总是想要在她面前耍酷。
刚刚把摩托车从车库里骑出来时，非要勐打车头，甩过车尾，在她面前甩出一条弧线漂亮的漂移，最后把摩托车后排停在了她的面前。
能做出来这种事情的，估计也只有青春少年了。如果过了这个年龄，当过几年“社畜”，估计早已被磨平了棱角，变得麻木不仁。
他的感染力很强，身上那股少年气并没有完全消退，冲林筱直笑，朝她伸出了一只手，然后一把将她拉了上来。
其实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因为这十年里，林筱每次做梦的时候，梦里都是一个叫顾一凌的男孩，而不是他长大以后、在社会里被磨平了棱角的模样。
她喜欢这个少年，却也期待有一天能够看着他成长成人，把那晚了的十年通通找回来，便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坐好了么，筱筱?”感觉到她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了身后，顾一凌突然大声地问。
“嗯，好啦。”在夜色里，她扬起头大声地回应，那一瞬间，好像感觉自己也回到了十年前。
“那把我抱紧吧！”顾一凌也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很高兴。
“好啊。”她也笑了出来。
顾一凌感觉到她的双手渐渐地缠上了他的腰，心里得意愈浓，忽然用力踩实了摩托车的油门，冲破地上秋黄的落叶。伴随着引擎欢快的发动声，摩托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微风拂过了他们两个人的脸，也让她的长发飘摇了起来。
在这样一个晚风和煦的夜晚，就该骑上油箱满满的小车，载着背后他心爱的姑娘。
在回家的路上，顾一凌也很是喧哗，一直给林筱说个不停，当然林筱和他一起的时候，话也特别多，就像话怎么也说不完一样。
“南城的冬天，真漂亮啊。”他喃喃地说。
“是啊，这里充满了回忆。”林筱轻声说。
“筱筱，虽然说了一遍，但我还想说一遍。”顾一凌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后视镜里面她的脸。
“你说啊。”在摩托车上，必须要把声音提上几度，不然就会被呼啸的风声遮掩过去。
“昨天的事情……”顾一凌说。
“又是昨天的事情，你不累啊，不是说已经原谅你了吗？”林筱满不在乎地说。
“不，我还是一定要说……昨天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筱筱，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应该凶你的，也不该那么生气地使唤你的名字。当时我真的很害怕，怕你不喜欢我了，怕你厌恶我了，或者是关上门，永远不让我回家。”
“那你仔细数数，这是你这辈子以来第几次凶我？”林筱问。
“第……第二次。”顾一凌顿时有些结巴，紧张地又看了后视镜一眼。
“昨天是第二次，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林筱又问。
“你十八岁那会儿……”顾一凌两个眼珠飞速地转了起来，支支吾吾地一边开口，一边骑着车，“有一天我带你一起去山上玩，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找不到你了，过了很久才找到你，我没控制住，就……”
林筱的声音像是银铃一样地笑了出来，也不生气：“顾一凌，那你赚了，把两个年龄的我都凶过了一遍。”
忽然她的声音转而严肃，刻板地说：“没有下次了，再有下次的话，你就别想再见到我了。”
“啊？”顾一凌被吓了一跳，甚至连摩托都差点没开稳，在路边摇摇晃晃了一次。
她下意识地围紧了他的腰，一股芳香的味道袭上了他的鼻。
“怎么了，难道你还想再来一次？”林筱不怀好意问。
“不不不……没有下次了，我保证，以后只有你凶我的时候，绝对没有我凶你的时候。”顾一凌连忙诚诚恳恳地说。
“这还差不多。”林筱笑，忽然撕开了一个糖袋，让他张开嘴。
顾一凌一怔，听她的话，把自己的嘴缓缓地张开，这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颗糖扔进了他的嘴里。甜甜而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在他的嘴里化开，一个刹那间，被女孩抱紧了的男孩彷佛觉得自己要升入天堂。中二病一下也犯了，好像感觉自己握住了全世界一样，轰隆隆地踩着油门就可以冲破云霄与天际。
他们穿过了那条名为玉林街的狭长老街胡同，经过曾经读书的学校栅栏门口，用手指吹着口哨。保安注意到了他们，一边跑出了保安室，一边揉着眼睛惊呼着：“那是不是我们学校的知名校友，就是捐了两栋楼的那位？”
晚风吹皱了夜生活开始喧嚣的城市，青春的声音划破空气。
是的，这个地方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回忆，遥想十年前，他们一边一起长大，一边骑着同一辆摩托，男孩心里年少轻狂地想着自己有一天一定能活得出人头地，给筱筱幸福。女孩只是想再把他抱得更紧一点。
只可惜今天晚上的好景不长，天空的乌云聚集，隐隐有要下雨的趋势。
晚上九点钟，有人欢快地在长街上骑着摩托，也有人愤怒地在集团大厦里直跺脚。
“林筱，你当自己是谁，真把这个公司当成你的了？真是……真是太过分了，还护着一个毛小子和我对抗，呵……呵，真是可笑，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黄少强觉得自己刚才被林筱折辱了一顿，把气全部撒在了部下身上，把文件夹重重地摔在了办公桌上。手下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埋下头来战战兢兢地工作着。
其实对于黄少强来说，心里还有更加隐秘与邪恶的想法。初见林筱之时，他便是惊艳与嫉妒的，长期以来，他觊觎着林筱的美丽与地位，可在苦苦追求以后，她依然是那副平静冰凉的神态，这让黄少强感到自己的自尊心严重受损，便一直都怀恨在心。
他暗暗扬言要把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重重踩在脚下，看着她卑微与示弱的样子，让她的荣光再也不存。
其实事实上，林筱慧眼识珠，早已看透了黄少强的本来面目，固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你们在干什么呢，做个底层构架，做个几天了都没见半点成效。”黄少强的脸色僵硬，狠狠地瞪了一眼说，“你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陈路，亏你还是名校毕业生，你觉得自己有啥能力，还想要加班费，就你们这样，还想和林筱斗？我摆明了跟你说，我这里从不留废人，你们再不好好干，等魔都的团队来了以后，你们全都要被淘汰下去。”
天空中隐隐已经有电闪雷鸣，轰隆隆地作响，整栋大厦的外面霎时黑了下来。
准确来说，即将到来的不是一场雨，而是一场雪……雨夹雪，一开始雨势的劲头还不是很大，窸窸窣窣的雪雨从天空飘坠了下来。傍晚，整座城市笼罩在雨雾里。加班族头顶着公务包匆匆地往公交站台跑，冲上即将关门的公交车。
公交车穿梭进了前方的雨幕里，喇叭车响彻在夜空中，马路上交映如流的灯光，映照在一旁骑车的顾一凌和林筱的身上。
“筱筱，下雨了。”顾一凌一蹬脚，靠边把摩托车停在了马路边，一边抬头望天，一边赶忙往外扯自己的外套。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了沥青的道路上，林筱伸出了一只手指接着，喃喃：“不是雨，是雪。”
“是啊，是雪。”顾一凌轻声说。
“南城连续两年的下了雪，放在过去，那真是少见，以前在这里十年都难见到一场大雪。”林筱说。
“你说会不会是我回来了，我们的爱情……还有你的等待把老天都感动了，所以一连下了两年的大雪。”顾一凌拉动嘴角，在大雨里大声地说着，心潮汹涌。
“你啊，嘴贫。”林筱笑了起来。
顾一凌没有说话了，仅仅翻过身子，把脱下来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指尖又小心翼翼地抚过她肩膀，把搭上去的衣服盖紧了一些，拉在她的头发上。
“你干什么啊，雨又不大。”林筱盯着他转过来的胸膛说。
“你看你身上全都打湿了，盖着……盖着，别感冒了。我是男人，皮厚不怕。”顾一凌又说。
“每次都是这句。”林筱又被逗笑了，滴滴咕咕着，“上次军训也是这句，瞧你回去以后被教官罚的多惨，还故意瞒着我。”
顾一凌嘿嘿地笑了起来。
“趁现在雨还没下大，我骑快点儿骑回家，好久没回家了，真的很想念我的那张大床，还有你房间里的两株椰子草，也不知道它们开花没有，当然，也想小怪兽了。”
“傻子，椰子草是不会开花的。”
“哦……不开花那会结果吗？”
“不开花怎么结果啊？”林筱笑。
“是吗？”顾一凌傻傻地笑了起来，又挠挠头，重新发动了小车，一头扎进了前方层层叠叠的雨雾里。
雨水中，路灯的灯光在晃动，婆娑的树影上抖落水花。他们穿过道路湿滑的细长小径。
“筱筱，你听过等待戈多吗？”
“等待什么？”林筱没听太清。
“等待戈多!”顾一凌大声说。
“听过啊。”林筱说，“开始是等待，后来我发现等待成了一种习惯。他告诉我，他会来，让我在这里等他，我答应他，等他。”
雨水渐渐大了起来，林筱忽然把他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用双手高高地举了起来，举过了前方骑着车男孩的头顶，为他遮挡风雨。
沿路中风雨太大，除了雨声，没有人再说话了。顾一凌的眼睛被飘下来的雨水冲刷，微微蹙了蹙，有些睁不开眼。
她看着他被雨水沾湿的后颈，眨巴了眨巴睫毛，有些好笑地侧头，最终把眼睛合上，安安静静地倚了上去，靠在他温热的皮肤上，嘴角上勾勒出了美好的笑容弧度。
漫长的街景像是回环的胶片，记下这场雨里这一幕，男孩骑车女孩为他遮雨，唯美的景象彷佛永远定格，他们如同与时间一样都不会老去。
后来，快要到家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两人走下了车，林筱望着他，不知不觉间微笑了出来：“我们到家了。”
第212章：回家
之前的雨雪越下越大时，他们两个人为了躲雨，就在沿途的川菜馆子里去吃了一顿饭，所以肚子都不饿。
说实话，顾一凌肚子还有点涨，下车的时候偷偷打了一个饱嗝。
雨雾消退以后，夜晚的云层中渐渐露出一轮悬月，皎洁的清辉洒落在夜晚的路面上，在她的脸上也打出稍显有些清纯的光晕。
当然，在林筱身上，更多的还是成熟女人那种韵律回长的味道，一娉一笑，洒脱随性，回眸一笑百媚生。
可她忽然回过头，俏皮地冲顾一凌吐吐舌头：“走吧，回家。”
她头发都打湿了，漆黑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子上，正在一滴滴地往下滴水，更衬托得肌肤白皙如玉。
风停了，雨远了，顾一凌也看懵了一秒钟，连忙点点头：“好，走吧。”
“那个……顾一凌，你冷不冷啊？”走了一会儿后，他们刚刚从地下车库里出来，林筱又问他说。
顾一凌有些逞强，摇了摇头：“不冷……不冷啊。”
“但是我有点冷。”她的声音稍显软弱，在寒冷的空气里吐出了微微的白雾。
“啊？”
顾一凌愣了一下，嘴上勾起会意的笑容，然后果断伸出双手，用力把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两个人的热量加在一起总比一个人要大一些吧，这样她就不冷了，嘿嘿。
那么片刻，林筱除了听见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外，其他任何声音都消失了一样。
她把下巴靠在他肩膀上，漂亮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有些偷笑，然而又下意识地喜极而泣，这一刻仅仅只是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抱住他挺拔的腰。
其实她这么说，是故意想让顾一凌来抱自己的——二十左右的青年身体暖和得像是太阳，目光热忱，让她心底没由头地温暖而喜悦起来。
虽是他太年轻精力旺盛而有些擦火，但更是在两人之间平添了一抹不知名的暧昧味道。
南城的夜晚十分和煦，窗外的天空是水洗过一次的深蓝色，晚风透过窗帘吹进来，把窗户震得呼呼响动。
顾一凌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下意识地从包里摸出了开家门的钥匙，连插了两次都没找对方向。
“哎呀，不是有指纹或者人脸解锁吗？”林筱说。
“饿哦，我太心急……就给忘了。”顾一凌喃喃说，思家心切。
他又想起了……来到这个陌生的十年后的第一天晚上，林筱开着车把他接回家。推开家门，灯打开，一片祥和而美好的气息从屋子里翻涌出来，让他又是犹豫又是紧张，不敢进她家的门。看看自己的鞋子，生怕把她的屋子给弄脏了。
还好，她对他很好，到了现在为止，不仅让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还让他考上了大学。
可不知道她那一会儿，是把自己当成什么的？
多年不见嘘寒问暖的老同学？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弟弟？还是与记忆里的模样纹丝不变的……高中男朋友？
******
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整个楼层里都静悄悄的，住户早已睡着了。
林筱顺手按了按指纹解锁，推开门，一边走进去一边说：“以前的拖鞋丢了，我买了新的，你随便选一双。”
“好。”顾一凌点点头，往家里望去，发现里面没什么大的变化。
只不过比起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显得有了生气不少，那些家具不再是死死板板地摆着，像是为了营造出这里是一个家的气息而营造。如今，餐厅的桌子上插着两朵玫瑰的花瓶，墙上贴着顾一凌的奖状，电视柜上摆放了养着金鱼的鱼缸，有两只一大一小的金鱼在里面嬉戏……
顾一凌心里有些小激动，换好了拖鞋进去，这时内屋的小怪兽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从猫屋里呼哧呼哧地钻了出来，在看见顾一凌之后，眼睛一亮，喜不自胜地朝他扑了过来。
顾一凌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小怪兽这个家伙太久没见到他以后，居然变得如此热情，一跳进他的怀里就用脑袋亲热地往他身上直蹭。
“都说猫只有七天的记忆，但它居然没忘掉我。”顾一凌也有点高兴，使劲地伸手摩挲了一会儿它的后颈。猫咪通常都会很享受猫主子的这个动作，小怪兽也不例外，很快便忘我地垂下头，叫了起来。
“虽然你们平常经常不怎么对付，但真心对它好的人，它大概会很认真地一直记在心里吧。”林筱想了想说。
顾一凌把小怪兽放在了地上，笑了起来：“对啊，就像我也把筱筱记在了心里。”
门关上以后，顾一凌兴致高了起来，玩起了忽然袭击，垂下身子，同时伸手一把勾住了她的腰，吻下来，一开始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一下。
“别弄，顾一凌，刚刚才回来，衣服是湿的还要换，不让等会儿要感冒了。”
然而他却更加用力地抓住了那个想要抽身躲开的人，好像生怕她逃走一样，让她彻底地无处可逃，然后从她的耳后垂开始，一路侵犯下去，狂热地亲吻着她的眼睛和嘴唇，似乎想要把她吞噬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那样黑的夜晚，她也再次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防备，把自己的全身心完完全全交给了那个热情似火的男孩。
……
再之后，顾一凌名正言顺地躺在了她的床上，本来回家之前，他还想了一百个理由，该找一个什么样的机会才能混入她的卧室……
林筱从衣柜里挑选出来一件新的内衣穿上后，盘着腿坐在床上，拿出了一面镜子一边照着自己的脸颊，一边随口地说：“小顾，今天下午我妈妈给我发了条短信，说她最近可能回来我家里作客。”
“啊？”顾一凌吓得赶紧钻出被子，愣了一愣。
“把裤子穿上。”林筱瞥了一眼说。
“哦哦。”顾一凌低着头，闷笑了一声，然后问道，“有没有一个确信啊，你妈究竟是明天来，还是后天，大后天？”
“那我不知道，怎么了，你紧张吗？”林筱耸耸肩，略带玩味地看着他。
“不紧张，我只是想着白天我们都在公司里，就没人招待阿姨了。”顾一凌坐过去，在她的背后，帮她揉了揉肩。
“你不是考上京北了吗，我妈也想看看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是什么样子的，她大概就是晚上过来吃一顿饭，来见见你是什么样子，待不了多久的。”
“那她知不知道我们的事情？上回她不是说，要等我考上大学以后再考虑吗？”
“你上大学的半学期，我每次来找你都发了朋友圈的，也没见她说啥。”
“你的意思是……你妈已经接受我了，她不嫌弃我小，也不嫌弃我才刚刚才读大学?”
“只要你对我好，其它的都不用管。”林筱转过身来，又用温柔的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顾一凌彷佛被下了魔咒一样，也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放心吧，筱筱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等待。”
对于顾一凌来说，这才彷佛是他真正从大学里回来的头一天晚上，前面一天因为闹别扭而没在一起，而今天一天他也忙着在工作，所以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有机会跟她说说心里话。
他们可以聊得内容总是那么宽泛，关系好的彷佛可以说上一天一夜，怎么也说不完，从十年前顾一凌翻墙逃课怎么被老师抓到，林筱把自己的作业藏起来不给贪玩的顾一凌玩；再聊到十年后，顾一凌大学里发生过什么趣事，又聊到了一直苦心找网恋女友的小胖子室友、编程小王子韩俊……
半夜的时候，顾一凌又钻进了她的怀里，把她抱紧了，手指顺着她的后颈，一直滑到她的后背。
窸窸窣窣地解开带子，指尖摩挲过她光滑如丝绸一般的肌肤。
“你干吗？”林筱被吓了一跳。
“嘿嘿嘿嘿，筱筱，你累了吗……不累的话……”
******
“顾一凌……”
第二日天一亮，林筱醒来时下意识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抱着被子坐直身子，才发现自己床边那个男孩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只是旁边还有一些他睡下后的味道……清清爽爽的年轻气息，表示着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林筱随手从旁边床头柜边抽出了一本国内外酒店运营的参考书，翻看起来，床头柜上还贴着顾一凌去大学之前留下来的爱心便签：“筱筱，睡不着的时候，可以数小绵羊哦。”
晨读是她每天早上的习惯，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在清晨七点半的卧室彷佛一道动人的音带：“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管理者之中假如管理缺位将造成一个班组，一个部门甚至是一个组织的失败。而管理能力主要体现在制度管理和员工管理两个方面……”
同样，顾一凌一大早便坐在外面的客厅里，拿出了自己的电脑，一边在网上请教千里之外的韩俊，一边开始尝试运算昨晚新想出来的app程序代码。
幽蓝色的屏幕荧光反射在他的脸上，忽然他兴高采烈地大呼一声：“yes！”
韩俊在企鹅上发消息问：“怎么样，成了吗？”
“可以的，看到了一点曙光。”顾一凌兴奋地打字输过去。
韩俊用了一个比喻：“加油吧，干这一行就是这样的，像修水管一样，前面的水管每一截如果稍有差池，出了一点bug，整个水箱都会都流不动，但如果能把每一截都做好，那水流就会源源不竭地流起来。”
顾一凌：“我再去试试，我们团队现在一共有七个人，等到上午上班的时候，我争取再把它搞出一点眉目。”
韩俊：“你四五点钟起来，就为了弄这玩意儿？上回在学校里听你说是帮女朋友，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说你也是，发个信息，非要半夜三更发来，谁不在睡觉啊，要不是我正巧起来上小便，准是又要错过了。”
顾一凌看了一眼身后已经亮起来的卧室，犹豫了一下：“对，很重要，这一次我必须赢。”
韩俊不妨有些好奇：“那输了会怎么样？”
顾一凌坚决的：“这次我不能再输了，所以，没得选。”
韩俊似乎被他的精神感染了，在那一头沉默了十秒钟，才继续回复：“这样，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过来，只要不是凌晨半夜三更的来烦我，我都会接，然后我们直接视频交流吧，这样方便一些。”
“谢了，兄弟你真是太够意思了。”顾一凌竖起了大拇指，他本来就恨不得每天二十四个小时都能抱着韩俊这位大神的大腿。
顾一凌虽然自认为自己的脑袋很聪明……反正比筱筱聪明不少。
但要跟韩俊比起来……还是算了吧，完全都没得比，韩俊那智商几乎可以让国内甚至是全世界99%的人们都自惭形秽。
要知道韩俊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越级，当年可是十五岁之时，就收到了京北大学少年班特别邀请的天才儿童。
在其他同为青年才俊的京大同学尚怀着一颗虔诚之心走入校园里，他的Java、python、go等软件都已经用到了神乎其技的境界。
连系里的老教授也是赞叹不已，从此他在学校里声名鹊起，获得了“编程小王子”的称号。
不过顾一凌也从不跟他比智商，毕竟人各有所长嘛，顾一凌觉得他自己的特长是……讨富婆喜欢！
他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欢，然后加倍努力的！
韩俊在屏幕那头笑了笑，打趣回复：“谁叫我们都是417寝室的室友呢，我可不想下个学期一开学时，看见你一脸失恋了一样的幽怨脸，贼影响我心情。”
顾一凌心里只剩下感激，他明白这一次有了韩俊的拔刀相助后，对后面构建他想做的app整体一定都会起着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
经过大学这半年的相处，顾一凌明白韩俊那深藏不露的技术，并不比他们组内的那几个老鸟差，甚至还有过之而无及。
相反，韩俊比那些那三四十岁的大人……有与自己类似的……更胜一筹的胆量与勇气，他们敢于去创造，去尝试，不怕失败后的丢脸，更不会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
第213章：前往渝市
“您好，尊敬的顾一凌先生，您订购的上午8：30从南城到渝市的高铁还有一个半小时发车，请您提前安排好自己的出行时间……可微信关注肥猪出行，将随时为您推送最新出行信息。”
顾一凌的手机屏幕一亮，忽然弹出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他悄悄地往后面的房间望了一眼，连忙把自己的电脑收进了便携背包里，然后蹑手蹑脚地站起来，把提前做好的热牛奶和烤面包片放进餐桌上的保温箱里。
顾一凌从书包里抽出了一条便签，潦潦写了几笔以后，把自己之后的安排写了下面，然后贴在了桌子上。
他最后又看了一眼里面的房间，背上包，推开门走了出去。
林筱正在卧室里看书，看得入神，忽然听见了外面关门的声音，怔了一怔，穿上拖鞋出去。
顾一凌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外面了，桌上只有他留下了的便签和热牛奶。
……
冬天的早上七点半，街上的人还很少，通行也很顺畅。
顾一凌骑着他那辆小摩托，正往附近的高铁站赶去，裤兜里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他腾出一只手连上耳机，然后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林筱打来的，她正在家里吃着顾一凌准备好的面包，同时开了免提：“喂顾一凌，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啊？”
“筱筱我不是在桌上给你留了便签吗？”顾一凌在风里扯着喉咙说。
林筱晓得他在骑摩托车了，怕他听不清，也提高了八度音量：“我的意思是，下次你要去哪里，要早点告诉我，我们就拿你今早儿这件事说吧，你提前都不跟我商量，自己就去了。”
顾一凌打着包票保证：“哦哦，我明白了，下次吧……下一次我一定提前跟你说好。”
其实他不提前告诉林筱，一来是想让林筱早上多休息一会儿，毕竟他们昨天晚上都玩得很累。
二来是此次去渝市车程辛苦，中途几乎不作停留，他也不想让林筱过于劳累了。他相信自己是一个男子汉，有什么活都能揽下来，他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行吧行吧，渝市是山城，上面坡多，你去了以后要注意安全，还有把事儿办了就回来，别拖沓，马上也要过年了。”
“好，我知道的，筱筱，你不是说过两天你妈还要来吗，我还要赶着回来见阿姨呢，你放心吧，我最快今天晚上就赶回来。”顾一凌在摩托上说。
顾一凌此行去渝市，并不是临时兴起去旅游的，他准备去考察一下渝市最顶级的高端酒店——威酒店。
据说那家酒店不仅很有历史底蕴，而且早在三年前便推出了与酒店设施配套的线上业务，把线上业务做的也相当出色。他一直都打算去那儿取取经，看看别人是怎么把业务做好的，对他们以后做自己的app应该也有帮助。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是唯物主义理论里面都说，对一门知识的掌握，是要实践与理论相结合的。光有理论知识不成，还得要实地考察。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不然就是纸上谈兵，空有其想。
顾一凌虽然思政课学得比较一般，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闷头只想的人，而是敢想敢拼。
此番去渝市，他是带着问题去的，有要解决问题的决心。
顾一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跟林筱打电话说：“对了，我发了一份底层架构的草稿到你的邮箱里面，今天你去的时候拿出来，找我们团队开个会，说一下里面的内容，让大家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改的地方。”
“好。”
过来一会儿，顾一凌看了看旁边的铁路站，又快速地说：“筱筱，我马上要到高铁站停车了，现在就先说到这里，等我到了渝市以后再给你通电话。”
他有点后悔了，一边伸手揉着自己的腰，一边把摩托车停下来，往高铁站里面走去，之后是千篇一律的检票、验身。
“唉。”不是说年轻人体力都很旺盛吗，但他依然觉得有些腰酸腿痛……可能是回家的头一天晚上，太放纵，真的折腾太久了。
林筱抵达了公司以后，便召集自己的部下，召开了一个短会，主要还是聊不久后那场线上线下的大型交友活动，再次强调通过这次活动来促进集团开展线上业务的必要性。
“发布app只是一个开始，通过发行具有自己特色的app，对以后品牌的知名度、营销度……”
会议后，林筱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捏捏自己的鼻梁，脸上却自然而然和地露出了笑容。她之前完全没有想过，顾一凌的思维会如此发散，居然想到实地考察去对症下药，而且执行力极强，一说便动。
看来顾一凌也一直在应验着他的承诺，他要追上她的脚步。
此时此刻，顾一凌也坐上了那辆朝着渝市进发的高铁，听见轨道上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列车开始发动起来，向着前方疾驰而去，他下意识攥紧双拳，内心也彷佛拨的云雾见日明一样，充满了希望。
他脑子里一霎时闪过了好多念头，心想自己无论何时……都要做好她可以依靠的坚强后盾，这才是一个男人的担当。
而在前往渝市的列车上，他也不闲着，接通了电脑的网络，开始搜索起来动身威酒店之前的一系列资料，工作了一阵子之后，顾一凌闭上眼睛，静静的靠在车椅后背上面闭目养神。
外面的景色在剧烈变化着，他与渝市之间的距离也越发地近了。
抵达渝市之后，顾一凌也没作停留，打了一辆出租，便直奔渝市城区内酒店排行榜首的威酒店而去。
他打算以一个普通消费者的身份，先去体验一下威酒店里面的产品特色与内容，正和服务区前台的小姐微笑着套近乎的时候，意外地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回头一看，竟然是京大的室友——小胖子刘培洋。
熟人他乡见面倍加亲，顾一凌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刘培洋，正想要走过去打个招呼，但刘培洋显然还没有注意到他，一直神色匆匆地低头打着电话，还专门往人少的地方藏，就像正在做一件亏心的事情一样。
“老爸，我这儿还想再借一点儿钱……没有，没有，就我自个儿找你借，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吗，我们学校正在组织一场关爱贫困山区留守儿童的活动，我想我们家庭条件在首都不是还行吗，就想着给山区的小朋友们献点爱心，到后面，学校里面还要把捐了款的家庭名单按排名排出来，当众布告张贴呢。”
“是啊，是啊，儿子不是一直都是您的骄傲吗，这件事情我也觉得忒有意义。”刘培洋不停地笑着，但脸上的表情似乎十分的别扭，一直埋着头说话，所以连顾一凌都走到了他背后都没反应过来。
刘培洋挂断了电话，攥着电话的手一直在颤抖，只是看着手机上面忽然发过来的转账信息，眼中的愧疚顿时消散了不少，下一刻眼角里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喜悦。
“嗨!”顾一凌从后面突然袭击，像兄弟一样，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大学里他们几个室友的关系都很好，早已不是普通的室友关系，而是朋友，可以分享自己秘密的朋友。
刘培洋被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把手机往自己的包里藏，转过身子，惊喜又意外，激动地差点说不出来话：“老大你你你你……你丫的怎么也在渝市啊？”
“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在首都吗，怎么跑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渝市来了啊，还有，什么学校里的捐款活动啊，我怎么不知道，我说如果真有这捐款活动，我肯定第一个捐啊。”顾一凌问。
是啊，他俩此时都倍感意外，会在这个地方那么巧合地遇见对方。
刘培洋有些慌张，鬼鬼祟祟地凑近，在顾一凌的耳边低声说：“老大，这事儿我也只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不然我就完蛋了。”
“好，我不说。”
刘培洋：“其实压根就没什么捐款活动，也没有布告张贴，我骗我爸的，我知道他特喜欢这些假荣誉，只要这样给他说了，就一定会给我打钱过来。”
顾一凌皱眉：“你丫的不是骗你爸的钱吗？”
刘培洋很尴尬，抬头看了顾一凌一眼，又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也不算骗吧，反正都是我们家里面的钱。”
“你还没跟我说你怎么也在渝市呢？”顾一凌问。
“这不是之前我跟甜心约好了吗，过年的时候，就一起来她的老家玩。她的老家就在渝市，我俩都一起来渝市好几天了。”刘培洋说。
顾一凌想起了小胖子之前把生活费全花在了他那个网恋女友身上的事情，忍不住问：“你找你爸要那么多钱，不会也是为了……”
“对，是甜心。”刘培洋的话音未毕，那个叫网名叫甜心的女孩已经朝他们走来了，她与天安门晚会上初次见到刘培洋时的模样，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光是看外表的话，彷佛已经从一个落难的公主变成了飞上枝头的“凤凰”。
说是凤凰其实过于高抬，好像她第一次跃上枝头当凤凰，刚刚触及到那个全新的世界，就恨不得把什么奢侈品都往自己身上添，完全不顾什么平衡与中庸之道，身上是一条LV的裙子，脖子上戴着宝格丽的项链，脚上踏着阿玛尼的靴子，手上套着梵克雅宝的表带。
太多不同的大牌元素冗杂在一起，并没有显示出更加别致的美，反而把一身奢侈品穿出了城乡结合部的味道，浑身上下透一股子俗气。
但顾一凌平时里多受到了林筱的熏陶，就会更觉得她更加俗不可待了。
林筱真是很精致而灵巧的女人，虽然也是一身大牌，但她明显更会搭配，该艳丽的时候艳丽，该雅俗的时候雅俗，不同款式的衣衫总能在她身上展现出不同颜色的风度，时而妖娆多姿，时而收敛高冷——谁是真凤凰，谁是假凤凰便一目了然了。
但小胖子刘培洋显然不会这样想，看见甜心朝他们走来时，满眼睛里全是光。难道每个深陷爱情里的人都是这样，已经完全看不到对方的缺点，无限制的将对方美化。
顾一凌心想，小胖子找他爸要那么多钱，不会就全都置办这女孩的一身奢侈品了吧？当时听刘培洋在宿舍里说过，甜心的家世背景并不好，不可能穿那么多名牌。
这一下子一身都是名牌，着实有点吓人。
不过，顾一凌总感觉甜心的目光有些别扭，按理说她此时的眼睛应该一直在自己心爱之人身上的，但顾一凌总感觉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注意着他。
甜心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男孩并不简单，像她这种经常在道上混的，对各种衣服的牌子都非常的敏感，正如她在天安门晚会上见到小胖子的第一天，就能认出他的手表是劳力士。
顾一凌穿得看似平凡，实则都是林筱为他精挑细选的衣服，内搭是一件古驰衬衫，衣领冒出来了一半，外套也是一件路易威登的经典款，而手表则是欧米加的最新款，气质绝佳。
“你好，请问你是？”甜心笑了起来。
刘培洋抢着帮自己的老大介绍说：“甜心，他是我的室友，顾一凌，就是我常给你挂在嘴边的那位老大，他可神了，你猜怎么着的？”
“怎么着的？”甜心笑着问。
“一开始大家都没有想到，他的女朋友居然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总裁。”刘培洋很夸张地说。
顾一凌却觉得有些不自在，因为他感到那位甜心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的索绕，按理说，她是刘培洋的女朋友，目光不是应该停留在刘培洋的身上，或者是拉住刘培洋的手吗？
“培洋，你都不早点告诉我，以前我还不知道你有那么优秀的室友呢？”甜心有些幽怨地说。
“哎呀哎呀，你又没问过我，我咋知道呢？”刘培洋大大咧咧地，根本观察不到此时气氛的微妙。
第214章：甜心
之后，刘培洋非要拉着顾一凌去威酒店楼下的高档酒吧里喝酒。
“老大，你说我们俩哥们多有缘啊，不仅大学里分到了同一个寝室，而且一放假居然还能在渝市碰到，多的不说，这样吧，我今儿必须陪老大你好好地喝一杯。”
“对啊，对啊，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你们认识，既然俩室友好不容易千里迢迢地聚在了一起，要不我先去楼下酒吧里的包间订个座位。”甜心也笑着说。
“不用，不用。”顾一凌摆摆手，今天他没工夫去酒吧，他是有正事来的。
“去嘛，去嘛，人都来到这儿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哥俩也要去打打牙祭呢。”刘培洋又死皮赖脸地拽着顾一凌的手。
和小胖子互相拉扯了一会儿，顾一凌又假装无意地往旁边瞥了一眼，却感到更加不同寻常。
他觉得自己的感觉并没有错，那双打着迷幻般红色眼影的眼睛总是很恰巧地与他对上，竟是勾着唇笑了笑，散发出一股十分别样的味道。
按理说此刻应该注视着刘培洋的目光，却似乎始终流转在他的身上。
正常人看了都会觉得不对劲，就像是习惯性地钓凯子一样。
顾一凌本来还有任务在身，要去威酒店里考察项目，却正巧撞见这一幕，出于对刘培洋的担心，他现在觉得自己有必要稍作停留，和刘培洋聊一聊。
“那喝一杯也行，当电灯泡不管哦。”顾一凌笑着开玩笑，心里却沉思。
事到如今，他隐隐感觉这为叫甜心的网恋姑娘不太对劲，也怕刘培洋深陷温柔陷阱中，最后被骗的一无所有。其实刘培洋一开始公布他和甜心交往时，417寝室里面的几个室友们都觉得不大对劲，并不是很支持，但又不好明说。
你说哪个真正爱你的女孩，会把你的生活费全部骗光，然后让你沦落到去蹭室友饭的埋汰地步。
到了楼下酒吧以后，刘培洋喊来了服务员，坐在大理石茶几前，刚刚要把大手一挥喊几瓶热酒来，就被顾一凌拉住了。
“老大，做什么啊？”刘培洋满脸不解地抬起头。
“走啊，去上厕所。”
顾一凌点点头示意，让甜心先坐在这里，然后拖着刘培洋往男厕所呼啸而去。
“老大诶老大诶，我还不想嘘嘘呀。”一直到厕所门口，还没迈进门，刘培洋连忙一把推开了顾一凌的手。
顾一凌的目光犀利，松开了后，看了刘培洋两眼。
刘培洋似是察觉到了两分严肃，埋下头，小声地问：“怎么了老大，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甜心的面说，非要拉着我到这儿来？”
顾一凌问：“你老实交代，这才放假几天，你究竟花了多少钱了？”
刘培洋摆摆手，似乎忽然有些不敢看顾一凌的眼睛，一边往边上瞄，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什么钱不钱的啊，，没花多少，老大今天在这里我请客哈，你们都别跟我争。”
“你别跟我转移话题。”毕竟都是室友好朋友，顾一凌不想看见好朋友落难。
他觉得刘培洋现在还有药可救，想把刘培洋打醒，拉回正途，就算是他多虑了，也要让刘培洋长点心，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于是神色平静地继续说，“我问你，甜心那一身衣服是不是都你给她买的，你刚刚骗你爸钱，是不是也因为这事。”
本来上一秒刘培洋的情绪还很依稀平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甜心的缘由，他愣了愣，一下子就急眼了：“这不是骗，我是借，再说都是我家的钱，我用和我爸用有什么区别。”
顾一凌原本还想开口说什么，刘培洋脸上的笑容渐渐凝住，忽然间换了一种神情，瞪着顾一凌说：“老大，我们现在就打住的话，我还能当你是老大，大家待会儿坐下来继续一块儿喝酒，不然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也不知那个叫甜心的网恋女孩究竟在刘培洋的耳边种下了什么甜言蜜语，在他心里养了什么品种的迷魂蛊，让他完全鬼迷心窍了一样，谁的劝也不听，谁敢劝他就跟谁闹翻。
顾一凌有些无奈地看着刘培洋，皱了皱眉，还要想说些什么，终是止住了声音。
刘培洋的心跳加速，眼神里有一丝落幕，却也松了一口气，重新像好哥们一样拍拍顾一凌的肩膀。
顾一凌的心情也不怎么好，本来是一片好心想要提醒自己的哥们。好心却像当了驴肝肺，换谁也不好受，在酒桌上心不在焉喝了二两酒，就借事先离开了。刘培洋这一次没有起身，反倒是甜心还热情地招呼了一下：
“小凌，怎么就走了啊，我们都还没有喝够呢？”
“刘培洋，你……”顾一凌还是摇摇头，没开口，随便地找了一个理由，而且他这次来渝市，本来也是有任务在身：“那我就先走了。”
“哎呀，甜心，你也别拦老大了，老大这次来渝市是有要事……”刘培洋说。
……
顾一凌走出酒吧以后，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心情也舒服了不少，沉默片刻，他拨通了电话：“喂，筱筱。”
他把今天在渝市碰巧撞见刘培洋和甜心的事情给林筱说了，还有今天的所见所闻，甜心不正常的地方，也说了自己心里郁闷的地方。
现在的顾一凌急需要一个人陪他打开心扉，而林筱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自从顾一凌上了大学以来，他们总是要在电话里联系，他们互相都是对方最好的听客，为对方答疑解惑。
林筱教的他人生，而他教给她的是青春，谁的青春不迷茫。
这一刻他们彷佛都忘记了工作，忘记了自己，唯独只是听着对方的声音，想着如何才能组织好词语，当好对方最愉快的解说员。
电话那头，林筱神色如常笑上一笑：“其实有的时候，你给他说得再吃力，他也未必会听，不自己撞一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的，也永远不会明白个中的酸甜苦辣，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就像你一开始见到我，也很怕姐姐我，也要等到真正久了以后，你才明白姐姐和当年没什么不同，一样温柔可人。”
顾一凌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筱筱，你这算不算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好了，赶快把事情办好，早点回家。”林筱笑，说完以后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林筱挂断了顾一凌的电话，下意识地让他早点回家，不过她总感觉自己像是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一会儿又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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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渝市的这几天，是刘培洋这一辈子最快活的时光，他头一次明白了被女孩依赖的滋味，他活的像是人们口中的男人。
尽管他潜意识里也无可避免地害怕着，一旦失去了金钱与物质的地基后，这种依赖会不会像大厦崩塌一样不复存在。
但他根本不敢去试探，把这种顾虑深深地埋进了心底，只要不去想就不会想起，把一切都当成自己理应拥有的，也生怕别人来提醒他，还有着这种可能性。他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他和甜心在网上认识了很久，他们都是对方最好的朋友。他是自愿给甜心花钱的，只要看见甜心开心就好。
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自己找理由来说服自己，每当害怕着一样东西时，就要选择性地遗忘它，当它根本从没存在过。
甜心有些时候是一个好姑娘，她每次路过马路边可怜的流浪汉时，总会从包里掏出几枚硬币，或者是在旁边的早餐店里买一个热包子，放进他们的盆子里。
对于甜心来说，她觉得自己是第一次遇到那么傻的男人……哦不，是男孩，恐怕这辈子也只会遇见这一次。
她以往遇见的男人，那都是要和她谈条件谈报酬的，他们比起她的精明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也只有这个傻傻的胖子，心甘情愿地被她骗着，只要她轻轻地一哄着，稍微给一点甜头，他就高兴地不得了，把她围得团团转。
甜心一开始也只是觉得这个小胖子挺好玩的，恐怕除了刘培洋以外，这世上也没什么人会把自己一个月吃穿用度的生活费全都交给一个仅仅一面之缘的网友吧，仅仅是因为觉得她身世可怜。
本来一切也就算是结束了。
但后来，她发现这小胖子还较真了，真想让自己成为他的女朋友。
甜心便大大方方地开始利用起这一点，一边利用着小胖子对她的爱慕之情，一边利用着他对她的同情，一点点地让这条鱼儿彻底上钩，
这是她这辈子迄今为止钓到过最大的一条鱼，也是最为顺利的。
甚至她都开始一厢情愿地幻想与他的未来，究竟要不要带他去见自己那贪财的母亲和不学无术的弟弟。虽然她也不知道想自己这种人……究竟该不该幻想那可笑的未来。
但这种女人往往有一种相同的特点，她们一般不会轻易知足，一旦看见还有更大更肥儿的鱼，免不了又起了歪心，不仅想从这儿捞捞水，也想再在那儿摸摸油。
看见了顾一凌以后，甜心又开始犹豫不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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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培洋刚刚得到他老爸转来的一万块“贫困山区儿童资助金”，便兴高采烈地带着甜心一块儿去渝市非常有名的欢乐谷去玩。
刘培洋刚在娃娃机上拍了一个皮卡丘下来，一回头，却发现甜心已经走远了。
刘培洋连忙追上去，得意洋洋的吧皮卡丘举在自己的脑袋上，像个不倒翁一样在她面前转来转去：
“皮卡丘，它在神奇宝贝里面的台词是，皮卡，皮卡，皮卡皮卡……你看过神奇宝贝没有，里面有一句特别搞笑的经典台词，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维护世界和平……”
为了讨眼前女孩的开心，刘培洋学得特别像。
“喂，喂，甜心，甜心？”
“甜心？”刘培洋接连着喊她的名字两遍，又在她眼前挥挥手。
甜心才渐渐回过神来，却心不在焉地说：“厉害，你真厉害。”
“甜心，你上次说我们一起来渝市要去见你的爸爸妈妈，不如今晚我们从欢乐谷出来以后，就坐车回你老家吧，要不然我爸也催着我要回家过年了。”刘培洋问。
“还是歇歇吧，不是你那室友还在渝市吗，既然大家都那么有缘分碰见，今晚好歹也得聚一聚，吃个晚饭吧。”甜心笑着说。
“你说的也对，好不容易在渝市里碰见老大……”刘培洋有些暗然，心想今天对顾一凌说得那些话，可能真的有些不中听，他也应该找老大道个歉，毕竟老大是真心对他好。
刘培洋：“这样吧，你看行不行甜心，下午我找老大约个晚餐的时间，也不知道老大的事情忙完了没，估计一天工夫也难搞定，说不定晚上我们还能订同一家酒店，反正我俩也不急着走，就看老大了。”
“对了。”甜心忽然站了起来，蹦蹦跳跳地指着前方说，“培洋，我们一起去玩蹦极吧。”
“蹦极？”刘培洋心跳漏拍了一秒，蹙着眉头往后面瞥了一眼，从百米高空外传来的惨叫声不绝入耳，这……这有点怪吓人的吧。
甜心却饶有兴致地眨动着暗红色的眉黛，深深呼吸：“不过今天我就想玩点刺激的，你说呢，培洋，人活在这世上一辈子，也该有一天为自己不默而生地为自己鸣一鸣。”
“行，你要玩我们就一起去玩吧。”刘培洋豪迈地说。
“培洋，你真好。”甜心说。
…………
下午5:00，顾一凌跟林筱发了一个一条信息。
今天之内他估计回不去了，外地考察的工作比顾一凌想象的还要辛苦不少。不仅是威酒店，他今天还对当地另外几家知名的连锁酒店都做了调研，写完了工作笔记。
不过这一天以来的勤劳付出，也让他收获匪浅。
通过这次实地考察，他对之后的工作又有了新的点子，俗话说：笔杆子不如多出来走走，果然是不错的。
第215章：诱惑
在渝市的第一天晚上，顾一凌就接到了刘培洋打来的电话，约他一起在威酒店的楼下一块儿吃完晚饭。
过了那么久，顾一凌对上午的事情早就没芥蒂了，便爽口地答应了约定。
考察工作还未结束，反正他今晚也回不了家，如果能和熟悉的同学一块儿在陌生城市里吃饭也能减少不少生疏，何乐而不为之呢，顺便他还可以再帮刘培洋继续观察观察甜心？
晚餐很快便要开始了，顾一凌一直都在威酒店的附近，自然是提前选了一个靠窗的三人座坐上，等人的时候先自个儿看了看菜谱。
威酒店这点做得很好，在它们家的小程序里，可以把各种菜品的3D实体图调出来看，免去了光看一张普通平面照片的乏味无趣，顾客可以轻易地知道自己要点的菜到底是啥玩意儿？这一点是基于VR技术实现的，不仅如此，酒店的包间与套房也在观看的范围内。
选菜的时候，他也想了想林筱，不知道她此时在南城会干什么，有没有吃饭？
约莫二十分以后，刘培洋和甜心就从游乐园赶回来了，停在酒店外面的出租车打开，甜心先钻出车门，刘培洋抱着一只皮卡丘后出来。等到他们走进酒店餐馆的时候，顾一凌又认真地观察了一下他们一会儿，他感觉他俩虽然说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却不像自己和林筱那么收放自如。
他俩刚刚才在游乐园里玩了一个下午，大摆锤，过山车，旋转飞椅，甚至连最刺激的蹦极都玩遍了，按理说早该累得跟狗一样。刘培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一看见顾一凌，瘫痪一样地坐过来，屁股像粘在板凳上一动都不肯动，才舒缓地吐了一口气，喊来服务员的第一事情竟然是要讨白开水喝。
反观甜心，则与刘培洋完全不同，她坐过来以后，看上去依然神采奕奕的，而且还轻轻地抖着腿，像是正期待着什么事情一样。
“老大，你点菜了吗？”刘培洋问。
“女士优先吧。”顾一凌把菜谱推到了甜心的面前。
甜心抬起头，微微一笑，深红色的眼睫跳了跳，眼睛里闪烁着一股不易觉察的光：“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渝市人吃得都辣，你们二位有没有什么讲究的？”
“没有，没有。”顾一凌和刘培洋都摆摆手。其实刘培洋作为北方人，还是有些怕吃辣的，但为了顺遂甜心的意，就没有开口。
“小时候啊，家里离学校远，每天都要起来很早，才能赶得上学校里早读，渝市本就多雨，特别是冬天，更加湿燥，家里就要多煮一点辣椒在菜里，这样就暖和了。”甜心说。
“对，渝市就是这样的，我也是和甜心认识以后才知道的。老大，你们南城隔着渝市近，多半口味都是差不多的，怪不得筱姐也喜欢吃辣。”每次甜心话音刚落，刘培洋都要迫不及待地补充。
之后顾一凌又多端详了甜心两眼，感觉到她这时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提起过去的时候脸上反而泛着一股浓郁的红润色，像是一个怀旧的女孩……难道一切都是他多虑了？
毕竟刘培洋和甜心才是真正的当事人，他们俩之间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完全弄清楚，顾一凌忽然有些后悔，后悔他是不是真的误会甜心了？
“对了，老大之前你说来渝市是有任务在身，完成的怎么样了？”刘培洋顿时又想起了一茬，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了顾一凌的肩上，眯着眼好奇地问，“不会是和筱姐有关吧，不然你平白无故会有什么任务呢，真是想不通？”
顾一凌想起了自己此行渝市的目的，是为了吸取别家酒店业务的经验，然后再回去做好他要帮筱筱完成的产品。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刘培洋和甜心，他又一直觉得甜心这个网恋女孩有些问题，便起了心想要帮这个傻小胖室友把把关，但也没有因此而耽误工作。
今天总体下来，收获的确很多，顾一凌的脑子里多了不少新的思路，打算等这事一了，回去以后打开电脑就是干，把这些新点子都填上去。
他便点点头：“明天再有半天，应该就能打道回府了。”
“到底是什么任务，老大你也不肯说。”刘培洋一脸幽怨地说，“估计我们过两天也要离开渝市了，说不定还要来附近的南城玩玩呢，如果老大你想起来了，要来给我们接风洗尘呐。”
等晚餐陆续上来，都是一些很有渝市特色的辣菜，甜心吃得特别上劲。顾一凌住南城，也吃得惯渝市的饭。
只有小胖子一个人不太习惯。
他一个北方人平日里吃得都清澹，很少吃那么辣的东西，但因为都是甜心点的菜，他只得一边笑着，一边装出一副很爱吃的样子，不时动快子夹夹。
顾一凌一直在暗暗地观察着甜心，想要摸清敌情，验证自己的想法究竟是否正确。他起初都没感觉出来刘培洋的异样，直到听见刘培洋吆喝了一声肚子疼，才反应过来是菜太辣了。
“老大，你们先吃着，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去方便一下。”
刘培洋说完以后就捂着肚子跑去上厕所了。
等到刘培洋出去以后，甜心习惯性拉了拉脖子上那条新买的爱马仕围巾，低下头，然后伸出脚尖，轻轻地勾了勾凳脚，发出了一丁点声响。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做什么，还是说刘培洋走了以后……她的狐狸尾巴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端倪。
但顾一凌彷若未闻，继续埋头吃着菜。刚刚刘培洋还在的时候，大家还能互相打打趣，讲一些玩笑话，不过现在整个桌上只剩下他和甜心两个人，之间也不熟，没什么好说的话。一般而言，自然是各吃各的饭，最多再是礼貌而避嫌地互相微笑一下。
甜心偷偷抬起头，盯着看了顾一凌一会儿，看着他脖子上同样围着的阿玛尼围巾，便知道他同样是出手不凡的人。
青年的脸庞清秀，成熟之中又透出一丝还未化开的稚嫩，双眼却很是清澈，像阳光照耀过的泉水，反倒是越看越好看。她脸上一闪而过一点半点的新鲜，脑子里也像是忽然闪过了一团诡秘的电火花，或者说本就早有预谋，居然鬼使神差地张开红唇，轻轻喊了喊：“喂。”
“啊？”顾一凌反应了半拍才听见有人在喊他，眯起眼睛。
顾一凌感到有些奇特地问：“怎么了，是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不过他又想起这些菜几乎都是她一个人点的，怎么可能不合胃口。
甜心职业病犯得越来越上瘾，不知道这世上怎么还有怎么不解风情的男人，却感到更加好玩，她隐隐觉得自己即将陷入，有些癫狂，低头用手指理了理耳边的发丝，眼里彷佛藏着胭脂一样。
“没有啊。”她很是自然地刚要端起酒水杯，却像一没留神。酒水杯从半空中坠落了下来，然而又如同被精准把控一般，好巧不巧地坠落在了顾一凌的桌边，自然溅了他一身的水。
甜心的面色一变，故作抱歉地站起来。这一招她经常使，还是以前夜总会里面的姐妹们交给她的，虽是很卑鄙也很烂俗，但百试不厌。
便可以趁着为男人擦拭衣服的瞬间，无限地接近他……接近他的身体，亦或者是……心，那一刻他理所当然地有足够有时间，可以记清楚她身上的体味，并且感受属于她身体的软塌。微醺的酒气浮起在耳侧，如果是定性稍有不足的男人，哪怕是事业再成功之前再出色，也得一秒沦陷。
可她今晚却用错了人，拙劣而不自知，而且她自以为是的姿色与魅惑，比起林筱更是无处安放。
在她刚刚扯出一张纸巾擦到一半时，顾一凌还能勉强当她是歉意附身，帮他清理污水，一切都算正常，并不越线，但她下一秒竟然习惯性地把手绕到了他衣扣的中线上，像是要不紧不慢地解开他扣子，感觉他的胸膛坚硬而蓬勃鲜活，那种少年人的味道恰好让她贪念无穷。
要到手了么？
然而，顾一凌本是无动于衷，似是想看清她究竟还想做什么后，接下来却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他的目光缓缓凝聚，在灯光下极其醒目，那个“想”字被他说得很重，彷若具有极强的穿透力。他似乎终于看出来了些什么，狐狸尾巴总是要暴露无遗，在日光灯下现形。
“我……”手腕被制住，甜心猝不及防地愣了一愣，也是短暂失神，事态的变化也出乎了她的反应，在她一开始想来，没有二十岁左右气血方刚的男青年能抵挡住这般美色的诱惑，却是错得离谱。
下一刻，甜心也理智过来，居然是有些害怕那双冷清的黑眸，不觉地垂下眼睫。
可估摸刘培洋马上也要上完厕所回来了，她决计不能丢了西瓜还丢了芝麻，竹篮打水一场空，便又是恢复了神色自如：“抱歉，小顾，不是刚刚酒杯被打倒了么？我帮你擦擦身上的水。”
“小顾不是你喊的。”顾一凌的眼中看不出情绪，只是面色从容，神情冷峻地注视着她，一动不动。
甜心没想到这个男孩竟是如此难缠，想要让他把手松开，奈何力气拼不过他，只得无奈：“你这样抓着我不放，那又是什么意思？”
“你……老大，不，顾一凌你在做什么？”刘培洋忽然疯了一样，像只老鹰跑了过来，一把推开了顾一凌。
顾一凌完全没想到，第一个瞬间被兄弟怀疑、质疑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他也是一愣，又寒心又落魄，周围的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看稀奇看热闹，彷佛看别人麻烦也不嫌事多。他们也不知道真实情况，下意识就对顾一凌指指点点的。
反倒是那甜心抖抖手就站了起来，惺惺作态地笑着说：“哪有啊，只是刚刚我不小心把一杯酒水洒在小凌身上了，冬天又寒，想着男孩大大咧咧的可能不怎么留意，万一感冒了就不好了，于是帮他处理一下。都是我不好，事先没打招呼，小凌可能有些敏感，才有了你刚才看见的一幕。”
“是吗，老大？”刘培洋一回头，颤颤巍巍地问。
如今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的小胖子才是极其敏感而脆弱，一句话稍有不慎，便能立马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顾一凌也未见丝毫难色，只是注视着甜心，一言不发。
他还能说什么，如今好的坏的都被甜心讲完了，难不成他还要去找酒店调监控？而且刘培洋明显是站在那网恋女友一边的，甜心便是吃定了这一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她搂住了刘培洋的肩膀，柔柔地扶上去，唤他的名字：“培洋，是这个样的，你还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我来给你讲。”
“是，继续吃饭吧。”顾一凌笑了出来。
刘培洋松了口气，心有余季地拍拍自己的胸膛。或许他潜意识里的确猜到了什么，他一丝一毫也不敢往那方面想，仅仅只是为了维持住心里最后一片渺茫的净土。
甜心总觉得顾一凌的笑容里一闪而逝的戏谑，可她在定睛一看，却是完全看不清晰他的眼睛了，只是心底有一些微微的不安，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她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反正这顾一凌明天也要回去了，应该碍不了什么事情。
只是她觉得稍显遗憾，而且还有些陷入了自我怀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一次竟然在那个青年面前失手得彻彻底底，无地自容……难道是她的魅力真的变差了么？
她们爱慕虚荣，往往削尖了脑袋，拼命地鼓捣着自己，提升着自己在男人眼中的价值，能多拉着他们到各种高贵地方多放放血，然而，也最怕自己失去价值的一天。
一旦失去价值，就像状元丢失了仕途，一切就结束了。
第216章：一出好戏
似乎还笼罩在刚才那件事的阴云里，之后饭桌上的气氛总有一些微妙的尴尬，大家都各吃各的，除了夹菜时有些礼貌的寒暄以外，几乎没什么人开口说话了。
刘培洋吃不惯辣，只是时而抬起头，神色僵硬地看着顾一凌，眼睛里有些幽怨。
顾一凌隐隐约约也感受到了刘培洋炙热的目光，只是埋着头吃饭，并不出声。
晚饭后，顾一凌又迫不及待地给林筱打了个电话，问清楚她在家里以后，连忙给她汇报了一天一来的工作情况，让她放心，还告诉她自己今晚应该回不来了，要等到明天。
这个电话的时间并不短，他们除了说工作上的事情，似乎足够聊到天南海北，刘培洋一直默默地跟在后面，听着顾一凌对着手机有说有笑的。
直到顾一凌对着电话说完拜拜，找酒店前台办入住房间时，才注意到后面人的呼吸声。
刘培洋的呼吸声有些激动，也不在在后面盯了顾一凌多久，注意到顾一凌的目光转过来时，才缓和一些地扯扯嘴角，露出的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老……老大，你也订房间啊？”
“对，我今晚不回去，你们呢？”顾一凌问。
“我和甜心也还要在渝市玩两天。”刘培洋说完以后，略一沉默，终于鼓起勇气，像是掏心窝杆子一样，试探性地问：“自从我知道有筱筱姐这个人以后，心里一直都是祝福你们两个人的。我希望你俩能好好的，能一直在一起，也从不会在你的面前说起筱筱姐的不是，所以……我希望你也能一样，行不行。”
顾一凌怔了怔，这才转过身过来看着刘培洋，就见那个平日里总爱开玩笑、甚至说不拘一节的小胖子，眼睛里露出极度认真的神情……乃至恳求，整个人的身子只差发抖了，只差说“求求你了”。
顾一凌那个瞬间心里难受极了，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绷着嘴角注视着小胖子。
分明刚才甜心就是想要勾自己，吃着碗里又瞧上了锅里，和一个爱慕虚荣的捞女没什么区别，顾一凌虽然才二十左右，和林筱相比偶尔显得有些稚嫩与情绪化，但实质上也不小了，是法定的成人，还是能想明白正常女孩与捞女之间有什么区别。
网恋不是没有好女孩，但阴暗处的确隐藏着很多甜蜜陷阱，无论是葛腰子还是杀猪局也好。顾一凌不明白聪明机灵的小胖子难道到了这种时候还看不透彻？还是说……刘培洋的心里一直也在欺骗他自己？
他明白那种感受，骗自己是能够上瘾的，能把假的当成真的一样。
“行不行，顾老大。”刘培洋低下了头，几近恳求，声音绷得像根线。
顾一凌是能够感同身受的，只为刘培洋感到可怜，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轻叹，承诺说：“好，我答应你。”
“谢谢你，老大。”刘培洋终于心满意足地浅笑了出来，笑容憨憨。
顾一凌转过身，是因为不忍心再看他。他知道自己欺骗了刘培洋，想着刘培洋在417寝室总是义气又奉承地叫着自己“老大”，便做不出来见死不救的事情，当断不断才会更加反受其乱谁都懂。
顾一凌不觉得自己算一个特别讲义气的人，以前在学校里逃课被逮到以后，偶尔也会卖友求荣，把一起上网的好兄弟都给教导主任供出来，大家一起受罚，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只是他在心里能一直记住别人的好，正如他在心里永远会记得筱筱等待的十年，所以要更加地加倍付出，对她好，宠爱她。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朋友，也是互相最喜欢的恋人。
但有一点，刘培洋之前说错了，甜心注定不是林筱，她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女人，必然不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如果刘培洋不忍心做的事情，他来帮刘培洋推开。顾一凌下定了决心……就在今晚，一切就该揭晓了！
他暗暗思索着，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虽然那个主意听起来有些荒唐，但未尝不是不行。
刘培洋还继续笑着，伸手勾搭上顾一凌的肩膀，很够意思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嘴里还一边哼着小曲：“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
酒店的大厅里人来人往，顾一凌看着头顶的日光灯，心里有一些不知滋味，难道这就是需要成长的代价么？
之后，他们便分别来订好了酒店。现在酒店的入住程序也越来越严格了，需要联网式的实名认证。虽然电话号码不是硬性要求，但多数酒店通常还是会让客户留下联系方式，以便客户有东西遗失在酒店时，方便通知。顾一凌站在酒店的柜台边，装作无意地等着刘培洋，一边听着后来的甜心口里报着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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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近十点二十分，酒店外边的天空深邃。顾一凌站在酒店阳台的窗边，抬腕看表，心里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默默地掏出了手机。
他们都在同一家酒店里，只不过顾一凌在11层，而刘培洋和甜心在12层，一共三间房。虽然刘培洋和甜心已经谈了一段男女朋友，但现在还是分开睡的。
刘培洋虽然是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孩，但对待男女之事的方面，还是相当保守——他们来渝市玩的第一天晚上，甜心目光闪烁着并没有开口说话，还是在刘培洋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开了两间房。
刘培洋的确是一个好男孩，方方面面的。正是如此，顾一凌才更加强烈地想要帮他一把，不希望看着他一步步地陷进去。
今天晚上，刘培洋和甜心又一起去逛附近的摩尔百货了，快到晚上11点的时候才回来。这几乎是他们来渝市这几晚的日常，他爸刚给他的一万块马上就快要被霍霍完了。
进酒店，甜心刷了房卡以后，刘培洋猫着腰，殷勤地把大包小袋提进屋里。
晚上出去时，甜心也打扮得相当漂亮，系着刘培洋送的爱马仕，粉嫩的唇瓣有些雪白，耳旁的鬓发大波浪。
“放这里放这里就可以了。”她指了指靠门的地板说。
“好的好的。”刘培洋笑着说，“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就出去啦了哇，明天早上见，晚安！”
“要得，培洋，晚安。”甜心妩媚地一笑，待刘培洋出去以后，走上去把屋门悄悄把关上了。
关上门，甜心笑得有声有色，像鸭子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向前，细细打点着墙边今晚刚买的东西，里面有一个蔻驰的小包，就花了四千五，最为珍贵。
人一旦贪恋打开，便是没有尽头，自从傍上了刘培洋这个“大款”以后，她已经停止不了这种高消费了。
不过她渐渐也开始感觉刘培洋有心而余力不足了，已经不能支持她的高消费了，毕竟刘培洋把他的生活费和私人小金库用完以后，老是要找他爸爸要钱了，时间一长，他爸爸难免不会起疑心……
……
甜心把里面的新衣服挑出来，站在镜子面前，不停地比比划划。镜子里的笑容甚至比花儿还要灿烂，玫红色的睫毛也一眨一眨的，眼中藏着说不出的兴奋。
与其说她在欣赏这些商品，不如说她在欣赏自己……欣赏自己的美，渐渐地把自己的身体贴近了镜面，眼睛往下扫，欣赏自己的曲线自己的诱惑。要不知是她这身石榴裙的美好，怎么可能让男人心甘情愿地上当受骗？
当然，小胖子刘培洋是个例外，这个男孩太傻了，傻得让她都有点心疼了。
正在这时，甜心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不得不先终止这种几乎病态的孤芳自赏，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打开一看，却是不耐烦地皱起眉来，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咬牙切齿的，甚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又是她那不成器的弟弟，要来拿下一年的学费了，她就想不通区区一个专科，她老娘凭什么理直气壮地一直来找她讨钱，还全家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呵，当真是可笑。
甜心气不过去，在原地杵了一会儿，忽地对着镜子笑了笑。
之后，她单独把那个四千五块的小包拎了出来，冷眼拍了一个照片，发布到了二手网站上面去，然后再也不看那个小包一眼。
她只觉得恶心，便是自嘲地接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不知怎地坐在地上，把身体靠在镜子边，眼里却都是泪，涨红的脸上也是泪迹斑斑。
掉在地上的手机，忽然又响了响，发出了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声音。
她下意识把目光投去，看着地面上的手机微微颤动，似乎冥冥中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吸引着她。她把手机抓起来一看，原本灰暗的童孔却是一扫而去，瞬间地明亮起来。
顾一凌半躺他酒店房间的床上，静默地闭着眼睛发呆，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情难免激动，也有些隐隐约约的兴致上头。
他觉得已经把自己克制得十分冷静了，但双手还是控制不住地发着抖，但他更多的是……想要为刘培洋打抱不平。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出来这个主意的，就在当时心中彷佛冒出了一团火，陡然便想到了——既然那个甜心想要勾自己，他便主动引蛇出洞。但这也是一个危险的游戏，稍不注意，便会惹火上身。
约莫十五分钟以后，果然不出他所料。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他正期待着，游戏似乎要拉开帷幕了。
顾一凌打开了手机里的录音，然后轻轻放进了自己的裤兜里，走上去把门打开。
甜心露出头来，一进门就看见他那曲线分明的腹肌，青春的线条轰轰烈烈，块块肌肉都饱满醒目，她脸上不禁染了一抹红。
顾一凌也仔细地端详着她，她晚上只穿着一条贴紧身体的紫色薄裙就过来了，衣服似乎也带点湿润，甚至都有一些不蔽体。也不知是不是演出来的，她双唇的唇瓣轻轻地摩挲着，腻白的脸上晕染着微微的绯红，双颊上尤为浓艳。
“你来了？”顾一凌轻轻说。
“你这个小滑头，一点儿都不老实。”甜心恢复了自信，嗤笑了一声，走进来关上门说，“之前装得那么正经，怎么一到晚上就真面目俱显了，不过你也不是什么好家伙，当面对兄弟一套，背后对兄弟一套……”
“还不是被你勾的，是你自己先招惹我的。”顾一凌笑了起来，然而他说完这句话以后，自己都有些作呕……只能把眼前的人无限地想象成林筱，但她却完全不能与林筱相比。林筱虽然有时也会魅惑地像一只刚刚出水的妖，但她的美时时刻刻都是神圣的。
“其实你也蛮勾我的，说实话，你是第一个……不是因为身上的阿尼玛和古驰把我吸引住的，听刘培洋说你也勾搭上了一个富婆，怎么，也是看上别人的钱了？骗了不少钱吧，估计在她面前也受了不少气吧，想想也是，不然怎么会这么饥渴难耐，所以啊，我们俩根本就是相似的人，可能只是臭味相投吧。”甜心觑着说：“不过，我喜欢。”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喜欢刘培洋呢。”顾一凌故意问。
“呵。”甜心一边往屋内走，一边冷笑，“要不是钱，谁会喜欢他，又肥又胖。”
说罢，她便回头：“还是你好。”
“在你的眼中，难道他就没有一点闪光点吗？”顾一凌问。
“你过来。”这时，甜心已经搔首弄姿地坐在了床上，抿着唇角，轻挑地勾勾手指说：“小顾，你过来。”
明明是很诱人的一幅画面，顾一凌反而有些嫌恶，但也不得不坐了过去。
甜心心满意得地笑了起来，拉住了顾一凌的胳膊：“他的闪光点？傻?老实？天真可爱？我觉得吧，有个有钱的老爹就是他最大的闪光点了，但你不一样……”
她笑如银铃。
“你像个男人。”
第217章：我们不一样
“你像个男人。”如果这句话出自林筱的口中，顾一凌肯定兴奋地马上想要扑倒她，给她证明自己。
这句话被甜心说出来，顾一凌听了以后却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眸子里只是漆黑无波，嘴角微微地扯一扯，勉强地做出了假笑的动作：“是么？”
“你别不信，当然了，瞧瞧这身腱子肉，平时挺自律的吧，真好看，有男人的质感，也有少年的鲜活。”甜心早已受够了过往那些铜臭味老男人的脸色，其实甜心有些时候也像小女孩一样，有着喜欢这种少年气息的口味。
她的脸色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烫，一边夸奖地说着，一边伸出手去，似要顺着他腹肌的沟壑摩挲下去。可是也不得不承认，甜心久经沙场，更加懂得如何挑动男人的心尖痒痒肉，这一点，是林筱不如的。
顾一凌微微一怔，却下意识地伸出手，制住了她的手腕。
然而他本来是厌烦的举动，却被甜心完完全全地错解了，她嫣然一笑，当即哂笑了起来：“怎么还害羞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晚上的时候，差点把人家吓死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失去魅力了呢。像我们这种女人啊，一身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除了男人给的，最引以为傲的也只有魅力了。”
“没有魅力就一无所有了吧。”顾一凌笑着说。
今晚他的心情也是十几年来数一数二的激动，不仅是有些帮助朋友的义愤填膺。
一头热血以外，更加重要的是：帮助刘培洋的同时，他自己也像在成长，成长就是在任何事面前都要保持足够的镇定。
其实他在学习着林筱，他一直都羡慕着那个在几十乃至成百上千人的会场上，始终澹雅随性、游刃有余的漂亮女人，她才叫一个真正的洒脱潇洒。
顾一凌觉得如今就算是泰山崩于她的面前，她也能够临危不乱，稳如磐石一般镇静自如。他不知道林筱在应付这种场面时会怎么做？
“对啊，难道你和我本质上有区别么？”甜心也笑着反问。
顾一凌依然抓住她的手臂不放，他知道今晚的一切都已经被录下了，而自己只需要循循善诱，让她说出来自己想听的话：“所以说，今晚是你主动勾我的。”
“你这个小滑头，这么快就想撇干净自己的责任啊，不过也没关系，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甜心的笑容灿烂，伸出另一只手拍拍顾一凌的脸颊，神情温柔，“我不先主动，怎么能让你这条小鱼儿乖乖上钩呢，不过我们俩的事情不要让刘培洋知道。”
“什么意思？”顾一凌感受到她的指尖滑过自己的脸颊，但他必须忍住，这一次为了刘培洋，就快要识破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了。
如果这便是刘培洋成长的代价的话，顾一凌也只帮他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们同样都是渴望着长大的人。
“就像你还得依靠着你那位富婆一样，我也得暂时依赖着刘培洋……我们只是在这段无趣的时间里互相取悦的欢愉而已，你懂我的意思吗，想必你也受够了天天对着一个不喜欢的老女人说我爱你吧。我未尝不是如此，要不是为了那身钱，我才懒得搭理那个一身啤酒肚的胖子。”甜心忽地又笑起来：“当然，如果你愿意一边赚着那富婆的钞票，一边用来取悦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就会支付给你更多报酬哦。”
“你倒是算计的清楚。”顾一凌轻笑，目不转睛地盯着甜心，笑容里有一闪而逝的不屑和冷意——他不喜欢听见别人叫林筱是老女人，林筱很年轻也很漂亮，她没有资格在自己面前这样称呼林筱。
不过今晚她的话也超乎了顾一凌原先的设想，他有些暗然地想着这便是成人的世界么？
“我见那老女人对你应该也挺好吧，在你身上下足了功夫，又是古驰，又是阿玛尼，又是欧米加，有够舍得的，一身下来起码五位数，还不是一般的五位数。”甜心说。
“刘培洋对你也不差吧。”顾一凌扫过她的身上，一字一顿地说，心里也为刘培洋感到有些愤愤不平。
“确实不差，只可惜我和他遇见的时间与方式不太对，没有人不愿意相信爱情啊，但像我这样的人，注定是没有幸福的。”甜心轻声说，似是有些惋惜。
顾一凌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但是他相信爱情，至少他曾经也认为过，那个叫甜心的女孩真心喜欢他。”
“对啊，所以他傻。”甜心忽像是被触及到心底什么隐秘之处一般，脸色恍忽而缥缈，有些喃喃地说，“我觉得这天下还是有好姑娘的，这次他的运气不好，说不定以后就走运遇见了呢？刘培洋的确也是一个好男孩，好男孩理所应当与好女孩般配。”
顾一凌皱了皱眉，好像从她的话里听懂了什么，好像又什么都没听懂，半知半解地说：“你竟然是这样想的。”
“不……我不是这样想的。”她突然换了一种语气，并且换了十分凄厉的嗤笑，像女鬼一样没头没脑地说，“以后我把他彻底踢出局时，得先把他剩下的价值全部榨取干净。”
然而半饷之后，甜心又温婉地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厉害，一只手搭在床沿上，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哈哈哈……刚刚太激动了，把你吓到了吗？”
顾一凌还是有些惊讶的，今晚接受信息量显然有些超过了一个少年人的阈限，如今他只是蹙眉盯着她，既觉得这个女人贪得不厌，此时又觉得她有些令人可怜。他脑海如电闪般地想着，如果林筱面对这种局面，当下会怎样做？
“好了，你个小滑头今晚怎么尽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是时候了，我来帮你吧。”甜心眼中暗藏着兴奋，垂眼扫了扫面前的顾一凌，往床上趴去，猫着腰，伸出手。像是在做什么准备。
“没有以后了。”顾一凌只是厌烦，再也忍不住地往后退了半步，轻声开口，再之后整个房间里的所有声音霎时间中断，彷佛被一刀断绝。
“你说什么？”甜心僵了一下，听得一头雾水，停下来回身看他。
“就这样结束吧。”过了一会儿，顾一凌平静地说，手伸进裤子口袋里取出了手机，把这段长达半个小时的录音保存了下来，然后轻轻点击了播放键。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也有些好奇一切都被识破后，她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却是不曾想，他握住手机的手指也有些轻颤。直到现在为止，他虽然一直没怎么动过，体力却是意外地有些撑不下去了。
手机里传出了声音。
“你来了？”
“你这个小滑头，一点儿都不老实，之前装得那么正经，怎么一到晚上就真面目俱显了，不过你也不是什么好家伙，当面对兄弟一套，背后对兄弟一套……”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喜欢刘培洋呢。”
“呵，要不是那身钱，谁会喜欢他，又肥又胖。”
“在你的眼中，难道他就没有一点闪光点吗？”
“他的闪光点？傻?老实？天真可爱？我觉得吧，有个有钱的老爹就是他最大的闪光点了。”
……
“你！”甜心失声惊呼。
她的脸色陡然一变，苍白下来，几近抓狂般地从床上翻起来，下意识往前仰身，探出手便要去抢顾一凌手中的手机：“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你录这些东西干吗？”
可小小一个女子，怎么比得过正值壮年的青年身手，顾一凌虽然有些疲乏，但几乎也毫不费力就将她制住。
黑色的眸子垂下来，默然看着她，清冷而没有情绪，如同十年前被父亲遗弃的那个孩子，完全没有和林筱在一起时的温柔，甚至他这样的表情是林筱都不曾见过的。
甜心也渐渐冷静下来，讨好而妩媚地笑了起来，想要把手挽上顾一凌的肩膀：“你怎么还录起音了，是怕以后我不认吗……小鬼，你放心吧，我对你和对刘培洋不一样……”
她摸上了自己的胸口：“至少现在，我的这儿是属于你的，今晚，我也是。”
“没有今晚了，你自己离开刘培洋吧，这段录音就不会见到天日，大家都是成人，我想你也需要保留一点体面。”顾一凌说。
“你、你……是什么意思？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真可笑，你为了什么，拯救你那可笑的室友？”这一刹那，甜心算是明白了，怒极反笑:“我恭维你一口男人，难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男人了……不过是一个没到二十的毛头小子一样，竟然反倒还威胁我起来了？”
顾一凌也不生气：“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那谁说了算，你的那位富婆吗？你凭什么来要挟我，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不是因为贪恋她身上的钱，违背了少年的天性，不然怎么会去喜欢一个大了自己很多岁的女人，你有真心诚意对她说过……我喜欢你吗，还是一直背着自己的良心……”
接下来，她兴奋而癫狂地笑了起来，从头到尾打量着他的身体：“你以为自己有多值钱吗，不过是和我一样罢了……哈哈哈，我们都是同类人而已，何必自相残杀？”
顾一凌静默，两个人在房间的灯光下相互打量，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彷佛凝出了一种怪异而压抑的气氛。
他轻声说：“你说错了，我是真心喜欢你口口声声说的那个比我大了很多岁的女人，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的良心，所以，我们不一样。”
“你敢再说一遍，你发誓撒谎了天打雷噼吗？就算你现在喜欢她，那你敢不敢承认，一开始接近她，不是为了她的身价与钱财？”
“不是。”
“住嘴……你住嘴，我不信我不信，你和我就是一样的。”她忽然对他推推嚷嚷了起来，几乎不给他说话的间隙，顾一凌也默然承受，容她发泄最后的情绪，并不阻拦。其实在此之前，他也没想过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一开始只是一头热血地想要帮助小胖子，以为只要录好了音，一切就会很快地结束。
“别绕弯子了。”她瞬间又再次冷静下来，神色复杂地说，“好吧，我承认，之前是我小看了你，你的确是个男人，你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今天晚上就收拾好，安安静静地离开这里吧。”顾一凌按捺着心中的激动。
“就只有这么简单么？”
顾一凌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忽然苍白地笑了起来，“如果我走了，你保证就不把这段音频放给刘培洋听？”
“我保证。”
“呵……你的保证看起来比他们更可靠。”甜心笑了起来，笑得却像哭，仰起目光望着天花板，也不知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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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之前犹豫了一下，猝不及防地低头，把嘴唇凑进了顾一凌的耳边，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脸，“我很好奇，富婆的身上是什么样的味道？”
顾一凌愣了一愣，直到她走出去了好远，才喃喃地开口：“香的。”
顾一凌不知道每天早上的太阳出来以后，刘培洋还会不会看见甜心，也不知道甜心心里是否真正有过那小胖子一瞬。
可是直觉告诉他，甜心今晚之后多半就要销声匿迹了，或者去勾搭另外一个更有价值的男人，或者去尽情地发泄自己……但总之不会归隐山林。
不过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
关上门很久以后，顾一凌去洗手间用肥皂洗了好几遍的手，用花洒开了冰水，冲过十几次自己的胸口和身体。
他才坐下来，才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疲倦地一耸肩膀——最开始他本来只是凭着少年的一腔不平，想要揪出甜心的把柄与她对簿公堂。
然而今晚发生的一切却是远超设想般的千回百转，如同电闪疾光。好几次他差点都要撑不下去，每当这个时候，唯有在心里一遍遍默念林筱的名字，才能够保持面不改色地站在她的面前。
第218章：携手与共
当天晚上，顾一凌揉着太阳穴，过了好久以后才进入梦乡，那天晚上他似乎想了好多事情，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不知道这世界上会有林筱这样的女人，为什么又会有像甜心的一样的女人。
只是他觉得今天一晚，自己也好好地上了一课。
第二天一早，暖暖的阳光从酒店的玻璃窗户外面逆射进来，洒在了顾一凌的身上，他躺在床上还没醒来，门口便忽地传来了“冬、冬、冬、冬”的敲门声。
顾一凌睁开了眼睛，听见了外面的响声，深吸几口新鲜口气，随便搭了一条衣服，下床穿上拖鞋起身，去把门打开。
果然不出他所料，门口站着的人是刘培洋，他只裹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衣，看起来全身上下都没有没有一点精神，一见着顾一凌就像见到了最后的救星，颤抖地抓住顾一凌的双臂，喃喃地问：“老大，你今天早上看见了甜心吗？”
顾一凌微微一笑，装得熟络地把身子靠在了一边的墙上，一边打打哈欠：“甜心？怎么了？你看我不是也刚刚起床吗，我没见过她。”
“哦。”最后的希望如同转瞬间落空，刘培洋眼中有毫无掩饰的失望，垂下了脑袋，没有再说一个字了，而是匆匆转过身，一步一颤地往外走，就差像一个小老头一样杵着拐杖了，踱步走进了空荡荡的酒店走廊内。
顾一凌的目光追随着好友狼狈的背影，心里也有些不易觉察的感伤，见刘培洋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略微思忖，很快便推知出：甜心已经遵守昨天晚上的约定，悄声无息，离开了这里，同时也离开了刘培洋，而顾一凌也会将那段录音封存下来。
那样一个稍显荒诞的晚上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再知道，正如他所说，他将为她保存最后一点体面。
“喂!”顾一凌伸出手，抓住了刘培洋的肩膀，“今天早上没吃饭吗，没精打采的？”
刘培洋却颓唐地说：“甜心走了。”
“她走了？”顾一凌微微眯眼，其实这个答桉他早就知道了，也提前想过小胖子今早醒来以后……会有多么伤心与狼狈，但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日后越陷越深，难以断绝，不如此时一刀两断，好歹也让甜心把最后最好的一面印象留给了刘培洋。
“我没想过她会走，那么突然，彷佛再也不见。”刘培洋留下了一个落魄的背影，低声地说，“她的电话也关机了，还有QQ和微信都把我删掉了，什么都没留下……都没留下，她彻彻底底与我无关了。”
顾一凌有些犹豫，后而还是想要伸出手去，像个很有义气的伙伴一样，拍拍刘培洋的肩膀。
可却不曾想，刘培洋忽然转身推开了他伸来的手臂，肩膀颤抖着，显得孤独又无助：“老大，她走了的时候还给我留下了一封信，早上我去找她的时候，就见到它整整齐齐地被一只笔压在桌子上。”
他的声音也颤了起来，每个颤抖着的音符都让顾一凌倍感意外而心惊肉跳。
刘培洋：“她告诉我，这是她这辈子写过最好的字。”
“最好的字？”顾一凌免不了疑惑地问。
“在信里，她把全部告诉我了，我都知道了，包括她是什么样的人，以前在夜总会工作，是怎么样一步步引诱我上钩的，又是怎样看上我身上的钱……”后面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了，刘培洋说完以后，空荡荡的酒店回廊里也变得空无一声，唯有无声的泪漫过他脸颊。
现在是清晨八点钟，陆续有酒店的宾客推开房门，迎着上午的阳光走出酒店，怀着对新一天的期待，满脸欢乐幸福。男男女女成双入对地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走廊里一下子变得好生热闹。
顾一凌还想说些什么，嗓子却哑了，发不出声音，然而刘培洋这时却微笑了起来，彷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那样的微笑，和小时候开怀的微笑不同，长大后的微笑意味着委屈、妥协。
顾一凌的目光微微闪动，他不能理解她离开以前，为什么要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她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报复他昨晚的录音，让她和刘培洋不欢而散，所以如今她更加倍地回敬在他的室友身上，让刘培洋受尽折磨？
还是她想要让一切看起来显得有始有终，给这场不告而别最后一个完整的答复？
亦或者……甚至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答桉？
然而，总而言之，一切的悬念都被揭晓了。她最后那个美好的印象也将不复存在，她在刘培洋心目中的形象万念俱灰，她竟是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可他却实在地感受她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应该也会有片刻的伤心。
刘培洋终于彻头彻尾地知道了实情，顾一凌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顾一凌觉得知道真相的刘培洋心中依然有留念不灭，依然深深地记着她，舍不得她的不辞而别，原来最难测莫过于人心，将是每个人从今往后永远参不透的议题。
顾一凌最终还是把手放到刘培洋的肩上，在人来人往中，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作最后的安慰，男人之间自不必多言。
可是在那样一个瞬间，他们两个互相望着的男孩，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自己……又长大了。
之后，刘培洋说他还想在渝市逗留几天，让顾一凌不必担心，他不会再去找甜心了。
他还告诉顾一凌，说不定自己过几日还会到附近的南城来玩呢。
顾一凌也乘坐在了回归的南城的铁轨上，如今他距离南城也不远了。
“亲爱的各位乘客，下一站即将抵达南城东站，中途的停靠时间为五分钟，请要在该站下车的乘客们尽早做好准备……”列车上传来导播台的声音，一阵和煦的微风也从窗外拂来。
虽然中间有些小插曲，但经过这两天以来的实地考察实战后，他的心中再一次充满了灵感，也有一腹信心满满的斗志。
他一定能帮上林筱忙的。
这天，南城出过一阵太阳，所以天气并不是很冷，反而很暖和。顾一凌提着随身携带的行李箱走下车门，外边便是熙熙攘攘的站牌，人潮涌动如潮，冬天的空气虽然稍显寒冷，但人们暖洋洋的呼气似乎驱散了不少寒潮。
人群里，他突然看见了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孔，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抬头望过去，坚持不住一秒便情不自禁咧着嘴笑了出来，满心欢喜地朝她挥挥手。
她就立在站牌的附近，许是之前出过一阵阳光的缘由，她今天多戴了一顶棒球帽，异常高挑出彩，把长发都箍拢在了帽子后面，纤细玲珑的颈子毫无保留地露了出来，肌肤浑如雪白，彷佛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就一天不见，顾一凌却兴奋地吹了一口口哨，赶紧拨开人群跑过去，拉着林筱上下看，感觉今天的充满了青春的气息，看得他心旷神怡：
“你怎么来了啊？”
林筱也打量着他的模样，硬朗的轮廓，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她脸上也含着温婉幸福的笑容，勾着嘴角说：“我来接你啊，现在看起来，你应该有很多事情想做吧。”
“对，这次去渝市一趟，很有收获。”顾一凌迫不及待地牵林筱的手，拉住她一起往车站的电梯外面走去。
“昨天我在电话里听你提起那位小胖室友，问题解决了吗？”林筱问。
“嗯，妥善安排了。”顾一凌点点头，想起今早刘培洋和甜心的事情，有些感慨地说，“我终于知道了心难忍意难平是什么样的味道……”
林筱一愣：“什么味道？”
“说不出来……大概就是明知道她是错的时间错的人，却也停止不住地想她。”顾一凌似是想到什么，紧张兮兮地看了林筱一眼，解释说，“我没说你哈筱筱，我们俩自然是对的时间对的人，我是说刘培洋和他那个网恋对象。”
“我知道。”林筱感觉他不知不觉间又长大了不少，有些欣慰，顿了顿，抬起眼睛心疼地看着他的脸颊说，“这两天辛苦了，顾一凌，真的很谢谢你，明明不是你自己的事情，却那么用功，昨天天还没亮就起床去渝市了，这来回两趟应该挺累的吧。”
林筱在说顾一凌帮她做app的事情。
“你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吗，不要对我说谢谢好不好，我俩是啥关系，这样显得好生分哦。”顾一凌拍拍胸脯说，“再说你又不是请不到别的高手，是因为你很信任我，才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来做的，所以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啥关系？”林筱眨眨眼睛。
“那你说呢？”顾一凌眼睛一瞪。
“不过……既然嫌我辛苦的话，”顾一凌眼中带着一些邪光，伏下身子，在她耳边悄悄开口，几近要咬上了她的耳瓣一样，声音里充满快感和戏谑，“筱筱你准备怎么犒劳我啊!要不今天晚上让我来给你验验身子。”
“你小坏蛋思想不健康！”林筱的脸颊瞬间红了，狼狈地伸手锤了锤顾一凌的胸膛，把这个坏家伙给推开，不禁都哝道：“今晚我妈多半要来，我们要出去吃饭。”
“啊？你妈要来了？”顾一凌一下子变了脸色。
“怎么，这就怕了？”林筱勾着嘴唇讥诮地说，然后往前跑去，一边偷笑。
“怕什么……不怕。”顾一凌嘴上特别逞能。
两个人一追一赶地走出了火车站，此时来到外边空旷的停车场里时，他们又俩黏在了一起，林筱的发丝有些乱了，好端端地伏在了顾一凌的胸膛上，顾一凌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心。
她把钥匙丢给了顾一凌，他来开车，顾一凌立马举起手想给长官敬礼的姿势，站得笔直说：“收到，林sir。”把林筱又逗笑了。
顾一凌发动汽车，轻轻踩动了油门，表情才严峻了一些问：“林筱，这两天你团队里的app做的怎么样了，有新的进展吗？”
“现在算是打地基的阶段，大家也在努力攻坚中。”林筱说。
“这次去了渝市一趟，我又多了一些新的点子。”顾一凌把车驶出了停车场，打开车顶的天窗，让美好的微风涌了进来，“等今晚回去以后我再总结一下，争取明天之前把思路理出来。”
“看来你是一刻也不舍得休息啊，我的男孩长大了。”林筱侧头望着他，叹了叹气，又欣慰，也有心疼。
“黄少强那边呢？他们的进度与情况怎么样了？”顾一凌又问。
“黄家给他派了一只从上海来的攻坚团队，号称是高新区尖端的IT行列之一，不过还没有抵达南城，估计没有完全谈妥，那边的要价应该会很高，黄家虽然财大气粗，但也需要权衡利弊。”林筱说。
“我们要设想最糟糕的情况。”顾一凌说。
林筱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个青年如今的想法居然与她不谋而合：“是的，如果黄家真请来了那支团队，对我们的情况将会极其不利……不过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筱筱，你的意思指……”顾一凌感到了莫名的振奋。
“不止他黄家黄少强有资源和人脉，这些年来我历任销售部副总监、市场部总监、集团副总、一直到首席CEO，也并非只是空有其表，如果要联络，我这边应该也能找到一个不相上下的专业团队来辅助我们，就要看你的意见了？”
“我没什么，不用管我。”顾一凌说，“现在早就不是单打独斗的时代了，都要讲究团队作战，在我们学校里也是一样的，我们新生团支部就相当于一个小集体，出门在外大家一起作战，荣辱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要你没什么情绪就好，那我们就携手与共……去打一个漂亮的胜仗吧。”林筱的笑容灿如夏花。
“对……和你一起。”红灯停车，顾一凌侧头说，也用极度认真的神情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