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下山
这边，洛十一将将回屋，司家二公子便差随从来催了，说今儿个天气刚刚好，不冷不热，微风拂面，很适合下山。
洛十一初时不理，可晌午刚过，回廊上隐隐传来孩童的唔唔声，奶声奶气的撒着娇，洛十一还听到他娘亲故作不满的娇嗔道：“眠儿乖，别总让爹爹抱，爹爹受了伤，身体不好。”
那声音十分柔媚，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不愧是真女人。
洛十一默了默。
“无碍的，我抱眠儿回去午睡。”这是沈子雾的声音。
洛十一再默。
于是沈子雾那一家人在洛十一门前亲热一番后回厢房午睡去了，末了她还听到房门“嘎吱”一声闭了起来。
洛十一站在原地，默然半晌后，忽然觉得确实该出去散散心了，结果一抬头就发现对屋开了窗，司琛之正抱肩斜倚在窗旁，见洛十一望过来，狭长的眼梢挑了挑，似笑非笑。
今日淘淘不在，叔叔伯伯们也忙着下山打探消息，暂时没人理洛十一这个闲散寨主，也只有这位司家二公子三催四请的邀她陪他下山。
不过这穿女装，还是免了吧，倒不是她不能，而是真不会啊。
洛十一已经很久没有穿过女装了，自从她试过男装后，就深深地喜上了男装的方便，从此越发不可收拾。
出得山寨，司琛之还有些不乐意，俊逸的面容冷酷的紧，一双眼睛恨不得放到脑袋上顶着，瞧都瞧不上洛十一一眼，将“本公子有脾气了”这几个大字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两人相对无言，默然行了半晌，洛十一发自肺腑的开导道：“你身为驸马爷要洁身自爱，我若穿上女装跟你逛街，倘若传出去了，公主知道了，定是要生气的。”
司琛之没动，眼睛依旧顶在脑瓜顶上，只是鼻翼微扇，约略是“哼”了一声。
“你作为一个已婚男人，要自尊，自爱，自洁……”这话是洛小小的娘亲教导她时所说的，洛十一当时被洛小小硬拽着一起去听，洛二当家的却大手一挥，拍着洛十一的肩头，无比豪迈道：“这些话小十一你不用听，好好练武去！”
结果洛十一这厢还没走出房门，洛小小的娘亲抬眼淡淡说了一句：“相公，你也过来听听吧。”
于是二当家的便屁颠屁颠的凑了过去。
洛十一倒不指望司琛之能屁颠屁颠的凑过来听，但最起码要改善一下她单方面屁颠屁颠给他讲的局面啊。
结果，司琛之却迅速加快了脚步，气哼哼的走了，理都不带理洛十一的，全然不复他求人下山时的殷勤劲。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十一总觉得她提到“驸马爷”，“公主”这两个名称的时候，司琛之周身的气压总是会更低一些，似乎是不高兴。
可是提到这些他为什么会不高兴呢？难道真是婚后生活不和谐？
一年前洛十一就觉得这位司二公子的性格别扭的紧，未承想一年不见，现在倒是愈发别扭起来了。
第141章 女装
下山之后，司琛之将他的别扭性子发挥到了极致。
洛十一说要往东走，他就偏要往西走，洛十一拧不过他，就随他去了，结果往西行了不远，他又甚是挑剔的说：“西边的路尘土大，还是往东走吧。”
此番纠结下来，洛十一无语之余，多少也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毕竟再往西走就是土坡，灰土自然是很大的，这家伙倒是很识时务，没有一味的耍小性子。
不一会儿，他们便进了山下的小村子，今天没有摊上赶集的日子，街上行人不多，整齐的店铺门可罗雀，司琛之随行带了个小厮，跑前跑后的很是贤惠。
于是三个大男人浩浩荡荡的逛了半天，将走路发挥的淋漓尽致，愣是没抽出功夫停下脚步，看看路边的那些店铺里都卖了些什么。
以往陪着洛小小淘淘他们逛街时，往往都是蜂拥而至，一通扫荡。
有用的没用的，好吃的好玩的，只要你敢摆，他们就敢买，你若要价太高，他们还会直接抢……
每每那时，洛十一作为他们的护花使者兼监护人家长，总是觉得压力很大。
相对而言，这位司二公子倒是让她很是省心，只见他目不斜视地走了好几趟街，总算在一家店铺门前停下，说是要进去买样东西，洛十一应了一声：“好，你去，我到别处去逛逛……”
洛十一这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还没有拖完，忽然就感觉到胳膊被猛的一拉，措不及防之下，她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身侧几匹快马疾驰而过，为首的黑衣人甩着鞭子吼道：“没长眼睛啊？！”
显然，这句话是冲着洛十一吼的。
洛十一表示自己的后脑勺上确实没长眼睛。
她挣扎着要从司琛之的怀中爬出来，司琛之的手臂却紧了紧，大手掌往她脑袋上一摁，将她的半边脸紧紧的贴上了他的胸膛，勒得她好生气闷。
只听他的声音在头顶传来，语气是少有的清冷：“若是眼睛长成各位那样子，我倒是宁愿不长。”
“你……”那人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就听到有人长长地吹了一声口哨，马蹄声又起，几个黑衣人瞬间一哄而散。
洛十一也被二公子捂的快要断气了，勉强抬头去瞅他，只见他望着马匹奔驰而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闪烁出一点危险的亮光。
看他那样子，都好像认得那些黑人似的，并且好像还对那些人产生了一点想法，一点危险的想法。
有点东西啊，她平时倒是没看出来，这位司家二公子脾气如此不好。
洛十一刚要扭头去望望那几位作死的家伙，司琛之却扯着她的手腕拽进了店铺里，淡淡吩咐道：“挑件喜欢的女装吧。”
洛十一：“？”
洛十一这厢还没反应过来呢，就一头撞进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纱衣堆里，而摆在最前面的，与她面对面对上的，是一个绣了并蒂莲的邪恶肚兜……
洛十一：“……”
第142章 不知是公子还是小姐
引客人试衣的那位大妈显然没见过世面，乍一见到三个男人进店，足足愣了半炷香时间。
就在洛十一十分不耐烦的准备开口时，就见那位大妈终于回过神来了，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直直地扑向了那随行的小厮，满脸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这位姑娘一看就贤惠得紧，原来是女扮男装，来来来，大娘给你挑件合适的……”
洛十一：“……？”
那小厮腼腆的连脑袋都抬不起来了，相比较而言，他也的确是比洛十一更像女人。
这厢，洛十一还在跟那肚兜相看两相厌，小厮也快被大妈调戏到挠墙，司家二公子的嘴角终于挂起了一抹笑意，似是闷笑道：“你这些年倒不是全然没有长进，万幸……”
说话间，他还用眼睛觑了一下洛十一的周身，像在打量，嘴角的笑意更盛，连带着眉梢都欢快地挑了挑。
洛十一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那厢小厮已经开始怆然若泣，大妈抚摸着他的手，低声唤着：“大妹子啊……”
司琛之的眉梢又挑了挑，整个眼睛内的光泽都仿佛笑着氲开来，他模模糊糊的解释道：“刚才抱你的时候感受了一下，比一年前好多了。”
紧接着他摆出一副勉强能够接受，但是你还要再接再厉的鼓励表情，眼神若有若无的又在洛十一的身段上飘了一下。
于是洛十一终于大彻大悟，她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司琛之后，咬牙切齿道：“滚。”
语毕，她一把夺过大娘手中的淡青色水纱裙蹿进内室，顺便将贤惠小厮从水深火热中拯救了出来。
身后响起大妈一迭声的叫唤：“那位公子……那位公子！您不能进啊！公子？！”
洛十一被这一连串的公子气的咬牙切齿，去你妈的公子，什么眼神啊这是，她这么个大姑娘居然看不出来吗？公子你个头的公子！
见到这一幕，司家二公子只低声闷笑，他看着洛十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尖的发现了少女小巧白皙的耳朵染上了一点红晕，顿时眼底的笑意更盛了：“甚好，还学会害羞了。”
洛十一在内室里反复将那套纱裙整理了半天，愣是被这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给缠成了个木乃伊，而且还怎么都解不开，怎么整理都不对。
就在她耐心即将宣告消失，皱着眉头想要直接将这怎么都理不顺的破衣服给撕了算了时，那大妈突然蹭了进来，迎着洛十一因为开始暴躁而不算友好的目光，她低声呢喃道：“外面那位不晓得是公子还是小姐的人，让我进来为您着装梳理，他说您应该不会……”
洛十一：“……？”
什么叫不晓得是公子还是小姐的人？这说的难道是司琛之？
得，看来这位可怜的大妈，已经完全不敢确定公母了。
不对，什么叫做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难道在他眼中，她洛十一连个衣服都穿不好吗？
洛十一有点儿不爽，但这点不爽，在她看到那套将自己裹成了木乃伊的纱裙后，又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洛十一，好像的确连个衣服都穿不好……
第143章 过时
千难万难的穿好衣服后，那大妈又犹疑着给洛十一绾了一个当下最流行的发髻。
这个发髻洛十一倒是挺眼熟的，因为她经常看到洛小小绾了绾去的，但事实证明，哪怕是同一个发髻，在不同的人头上，那效果都是天差地别的。
可能现下比较流行温婉派吧，反正这个发髻能让混世小魔王洛小小都变成名门淑女，由此可见，是多温婉的一个发髻。
但，就是这么一个温婉的发髻，在洛十一头上，却仍旧掩盖不住她那带着攻击性的美艳。
洛十一望着镜中那明艳动人之余还莫名透着股英姿飒爽的少女，总感觉那是再拿把剑就能去闯荡江湖的架势。
好看还是极好看的，毕竟精致的五官在这，但能将一套仙气飘飘的水纱裙穿成女侠风，也是没谁了。
洛十一叹了口气，由衷的感叹了一下，果然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哪怕穿着最温柔的衣服，梳着最温婉的头发，也没什么用。
这边，她还犹在感叹，大妈更加犹豫的问道：“公…唔…小姐？您还满意吗？”
洛十一又望了望铜镜中的自己，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会梳倭堕髻吗？就是堕马髻。”
她依稀还记得，在她与沈子雾的大婚之夜时，沈子雾为她画的画像就是梳着堕马髻，还有淡青色的水荷罗裙。
虽然纱裙和水荷罗裙差距还是挺大的，但好歹都是淡青色，勉勉强强还是能代替一下的，就是这个发髻，差的有些大。
“那个啊……会倒是会，只不过是有些过时了，现在没几个人愿意梳了。”大妈如是说。
原来是过时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过时”两个字的时候，洛十一心头微微一动，这厢她正默默思忖着看来沈子雾果然不是一个追逐潮流之人呢，那厢大妈已经要动手解她的发髻了，她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低声道：“这样就好。”
沈子雾曾说过：“这一年多以来，我但凡遇到衣着光鲜的女子，就会忍不住想，若是十一兄如此装扮，又会是何等的美貌。”
只可惜那身装扮早就已经过了时，于是便感觉怎么都不得味了。
洛十一从内室出来的时候，司琛之正倚在一张藤椅上喝茶，他只抬头望了洛十一一眼，便直接愣在了原地，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炽热明亮的光。
洛十一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有些不自在，刚想出声冷他几句，他却已经移开了目光，起身欲去账房付钱。
洛十一本想自力更生，结果一摸怀中的荷包，立刻更加不自在了。
怀中瘪瘪的荷包似乎在控诉主人的粗心，洛十一感觉自己伸向怀中的手都僵硬了。
出门出的急，她忘带钱了。
“一共是五十两银子。”大妈喜笑颜开的拨弄着算盘。
洛十一：“……”
多少钱？？？五什么十？？？抢劫啊？？？
这次不仅是手僵了，洛十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这年头卖衣服怎么比他们做土匪的还赚钱？！
第144章 勤俭持家
“这是时下最新颖的料子了，还是从天南那边运过来的，全店就这么一件，是贵了点，但是绝对值得呀……”似乎是觉得价格是有点高，大妈解释道。
“没事。”司琛之微笑着摇了摇头，仿佛根本不在意价钱，十分财大气粗，而他旁边跟着伺候的小厮也极有眼力见的丢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这一主一仆将有钱任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于是，洛十一一句“不要了”卡在喉咙里，她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司琛之，嘴里的话硬生生的转了个弯，只见她看了一眼正服侍着自己更衣的大妈，认真道：“去将我刚才的男装包起来，我再洗洗还能再穿个两年。”
大妈闻言嗤之以鼻。
洛十一完全不为所动，依旧厚着脸皮要回了旧衣，寨子开销大啊，司琛之这些贵公子噢，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洛十一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这件“贵重”的衣服，情不自禁的就思忖上了，她穿着这身衣服，可怎么回寨子啊……被寨子里的那些兄弟们看到了那可不得被笑掉大牙。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正琢磨着淘淘洛小小那两个看到了，该怎么嘲笑她呢，结果一想到淘淘，洛十一忽然记起他的剑似乎坏了。
那把剑还是他刚上山没多久，洛大当家的收他为徒时，送给他的见面礼，他还挺喜欢的，一直带在身边。
结果这几天与司琛之沈子雾天天在一起比拼才艺表演，终于将那把有些年头了，质量也不算好的剑给弄坏了。
而他这几天也忙得很，一边要完成洛十一给他布置的任务，一边还非要看着沈子雾和司琛之，生怕这俩家伙对洛十一怎么样，大概也没时间下山给自己买把新的。
一念及此，洛十一默默琢磨着，想着不如就趁着这次下山，给他买把新的吧。
做好决定后，她便开始东张西望了，到处寻找着铁匠铺武器铺。
也幸亏现在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不然这种铁匠铺武器铺还真不好找。
司家二公子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眼神飘飘乎乎的，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又走过了一条街，那名小厮好心提醒了一句：“卧龙山下盛产玛瑙，驸马爷不如为公主挑件首饰如何？”
司琛之有些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似是有些恼怒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瞪完了小厮他又偷偷瞟了一眼洛十一，小心翼翼的，似乎还带了点紧张。
洛十一压根就没在意这话，依旧四处张望着寻找铁匠铺。
司琛之见她没什么反应，悄悄松了口气，但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失望。
洛十一可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这位二公子那些复杂的心理情绪，她的眼梢扫过了一个小胡同，方才那几个黑衣人正鬼鬼祟祟而来，大白天的还一身黑衣，用黑布蒙着脸，全身上下就一双眼睛露了出来，惹眼都不行。
而那些人的眼睛，也十分的有特点。
斗鸡眼的，带刀疤的，小的几乎看不见的……
第145章 熟人
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
洛十一昨天才看到萧倩倩萧表妹，这会儿大批的刺客兄也赶来了，难怪当时司琛之抱着她的脑袋怎么都不撒手，估计也是怕她被那些刺客看到然后认出来吧。
再见故人，洛十一还是有些感叹的，此时此刻她特别想对那些刺客兄说，虽然你们的武功不是很好，长相也不太好看，眼睛更是特别丑，但是你们的这个毅力还是非常值得称赞和夸奖的。
能够这么多年如一日的追杀同一个目标，从丞相之子杀到流放边关，再从流放边关杀到高中状元……
也不知道沈子雾能不能在他们这锲而不舍孜孜不倦的追杀中封侯拜相，流芳千古，成就一段佳话。
看来，人在逆境中果然是会成长的。
司家二公子最终还是听从了小厮的意见，去了一家玉器店，洛十一则借口要去隔壁的乐器坊而偷偷溜了出去。
她寻着记忆，找到刚刚的小胡同，那些黑衣人果然还在这，他们鬼鬼祟祟的聚在一起，围成了一团，仿佛在商量什么要紧的事情。
洛十一闷在一旁看他们讨论了半天，最终，那位眼睛小的看不见的刺客兄总结道：“这事我们还是不要擅自拿主意了，回去禀明了主上再说吧。”
此话一出，其他的刺客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一双双小眼睛都眯成了线。
天可怜见的，他们的主上也好有耐心，爱心与恒心啊……
诚然，一年多以前，洛十一还怀疑过这些人是司琛之的手下，这会儿倒是一点都不怀疑了。
毕竟以司家二公子的脾气，他绝对受不了这样的一群下属。
如此思忖一番，见那些人商量好了后似乎是要走了，洛十一便撸起了袖子，直接冲了出来，堵在了胡同口。
她本来还想撩一下袍角增加一点气势，结果撩了个空才发现今天自己穿的是裙子，于是勉为其难的改成了叉腰，做了一个标准的柳眉倒竖，清唱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样标准的山贼用语吼完后，洛十一只觉得畅快淋漓，周身舒爽。
寂静，是死一般的寂静，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停滞了。
大概过了一百年吧，胡同里的那些刺客才后知后觉的被吓到了，他们抬头望向洛十一，皆是呈现出一副窘之又窘模样。
洛十一跟他们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柱香，那刀疤脸才终于勉勉强强地憋出一句：“姑娘，你认错人了……”
“没有，我要找的就是你们！”洛十一斩钉截铁的说。
刚刚这些人还想用马蹄子踢她，这会儿倒是装不认识了？再说都是老相识了，现在要是说不认识，认错人了，那多伤感情啊，要知道回到山上的这一年，洛十一还时不时会想到他们呢。
毕竟像他们这样，武功不行长得丑，关键是还特别死脑筋的人，多年如一日的追杀一个那么多年都杀不死的一个目标，还怎么都不愿意放弃，是何等的毅力啊……
第146章 打劫
“咳，那啥……”洛十一清了清嗓子，拿着调调想要再撂几句狠话，将卧龙山山匪的气势给吼出来，结果对方显然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
“说！你是谁派来的？！”眯眯眼显然大惊，一声怒吼，他身旁的人也是纷纷拔刀，个个呲牙咧嘴，凶相毕露：“你有何企图？！我告诉你，你休想从我们嘴中套出一句话！你想都不要想！”
洛十一：“？”
什么玩意？套什么话？她只是打个劫啊！
众刺客显然没有领悟到洛十一话中的要点，一个个咬着牙，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连带着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
“啊这……”你们误会了，我就劫个财。
洛十一的话还没说完，眯眯眼，斗鸡眼，刀疤眼……一哄而上，拼死的打法，仿佛想要剁了洛十一。
洛十一知道他们是误会了，却不知道他们是误会了什么，把自己当成了谁的手下，于是她在接招的时候，下意识的用了司琛之教她的武功，毕竟打劫不是光彩的事情，丢人嘛，也要丢景宁侯府二公子的脸。
左劈右砍，洛十一跟他们纠缠半晌后终于发现，多年如一日的，不光只是他们追杀目标的毅力，还有他们的功夫……都在很稳定的保持着。
洛十一缴下刀疤眼手中的大刀时，那刺客颇有骨气的将眼睛一闭，头一歪，视死如归道：“自来就听说卧龙山人才辈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小小镇子里的黄毛丫头都有如此功夫，在下输得心服口服，请动手吧。”
“大哥……”众刺客配合哀呼。
“很好，有骨气。”洛十一拍了拍他的肩头，表示赞叹：“可是我干嘛要杀你？我只不过是抢劫而已。”
说到这，洛十一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些刺客的装扮，哟嗬，黑衣上还有金丝呢，洛十一有些惊喜，然后又瞄了瞄他们的武器，银白亮眼，显然也是价值不菲的。
看不出来啊，居然还是几头肥羊，洛十一颇为感叹，这才接着道：“把你们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一个铜板都不许留。”
由于今日下山过于匆忙，没有带银两，这会儿她身上全身家当也就几个铜板，差了这么几个铜板去给淘淘买剑定然是不够的，与其打劫路人，倒不如打劫刺客。
一来呢，他们不敢报官，二来呢，欺负熟人洛十一没有负担，她与他们之间，这也算是颇有缘分了。
众刺客：“……”
大可不必，这缘分给你要不要啊？
刀疤眼听到洛十一的话，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而且不只是他，所有的刺客兄都愣在了原地。
“另外，劫财不劫色，所以你们不要怕。”见他们动作十分僵硬，眼里更是闪烁着莫名的神色，洛十一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们的复杂情绪，微笑着安抚他们。
于是，诸位刺客兄颇为生涩的，将银子掏出来递给了她，大概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打劫，还有些不习惯。
第147章 送礼物
洛十一从众位懵逼的刺客手中接过了一个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她将其中的银子拿了出来，好家伙，一堆白花花的银子不说，连带着好几张大额银票。
这年头搞追杀的都这么赚钱吗？怎么比她做土匪的还赚钱？
她一边感叹着自己是不是该转个行了，一边认真的数了数手头的银两，居然足足有五百多两，看来他们家的主子倒是个阔绰的财主，只是不晓得跟沈子雾祖上交了什么仇，硬生生追杀了好几年。
不过，这会儿洛十一倒是懒得再管这些，反正以沈子雾的功夫也吃不了亏，而她需要银两，人家既然已经乖乖的交了出来，那杀生的事情还是留给坏人去干吧，她可是个爱好和平的土匪，不喜杀生的山贼。
一念至此，洛十一捧起银子乐颠颠的离去了，身后响起几句瑟瑟低语：“妈的……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
“好凶残！”
“…………”
洛十一懒得再理他们，怀揣着大把银两先去了一趟铁匠铺，买了一把上好的剑后就连带着剩下的银子一起揣着去了乐器坊。
正在挑选的大叔见了她怀中的银两后眼睛霎时闪亮如明灯，忙不迭的起身为她介绍各种乐器。
洛十一来这里本来只是为了等司琛之，可谁承想司琛之那货买个首饰居然这么磨叽，她都打完劫外加买好东西了这家伙居然都还没好。
于是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她便跟在大叔身后，一边看着他的介绍，一边听着他滔滔不绝的将他屋里的那些乐器都夸上了天。
洛十一本是随意逛着的，目光也是随意的四处扫量着，可就在这时，一根翠绿的竹笛就那么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竹笛绿油油脆生生的，还有一点儿晶莹剔透的感觉，煞是好看。
洛十一记起司家二公子的笛子似乎都是玉质的，向来是人家侯府财大气粗，虽然司琛之只是个私生子，但也不屑于用竹制的笛子。
可洛十一骨子里还是个山野粗人，觉得这竹制也没什么不好的，纯天然呢！
许是洛十一盯着那笛子的时间过长，那大叔很带眼力劲儿的开始滔滔不绝地吹捧那支笛子，只差说此笛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可洛十一却在想，她既然要给司琛之买笛子，那沈子雾的琴肯定也是少不了了的，厚此薄彼是不对的。
毕竟当年这两大公子便是生生均分了她下山的那一年时光，沈府半年，侯府半年，不多不少，很是均匀。
“大叔，再帮我挑一架上好的古琴，这只笛子，一起给我包起来。”洛十一抬头嘱咐了一句，却发现司家二公子不知何时已经寻了过来，此时正抱肩斜靠在乐器坊的门框上，他瞅着洛十一手中的竹笛，眼睛眯了眯，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一下。
下一刻，他走过来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话：“古琴太大，若是买了你自己搬上山，我可不会帮忙。”
洛十一：“？”
什么玩意？！
第148章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洛十一狠狠的瞪了一眼司琛之，有点想抽他。
司琛之嘴角翘得更加厉害了，一副傲娇的模样。
就在两人的目光交错，狠狠对碰在一起，电闪雷鸣，火光四射时，自司琛之出现后，就一直在旁存在感有点薄弱的殷勤大叔开口了。
他大概是怕到嘴的鸭子飞了，于是更加殷勤，殷勤到甚至有些狗腿了的开口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们送琴上门！”
司琛之：“……”
“是么？”他挑了挑眉，笑得更加邪魅，“那就请送到卧龙山寨洛十一寨主的卧房吧，这琴是她要买给自己的第十七房压寨男宠的。”
大叔：“……？”
司琛之边说边笑，成功将这位十分殷勤的大叔吓的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洛十一的嘴角也抽了一下，她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目光看了司琛之半晌，好半天后，才振臂一挥，冷笑道：“搬，我自己搬，另外你买了什么玉器首饰送给长公主？统统我付账，你结婚的时候没有送大礼，这会儿补上，也不枉我们兄弟相识一场。”
她难得的财大气粗了一把，花抢来的银两果然就是不心疼。
二公子站在那里，瞪着她没说话。
洛十一也不理他，匆匆塞了几张银票给他随行的小厮，转身就去挑古琴了。
日落西山的时候，洛十一将她抢来的银两全部花光了，衣饰杂耍乐器书本买了一堆，但凡是她能想起来的东西全都买了。
她本来还琢磨着给缝补的大婶搬几床棉被回去补贴家用，可一抬头就望见贤惠的小厮那泪汪汪的双眼，终是心软了，毕竟司琛之不帮忙，她自己又是搬不动的，小厮肯定跑不掉。
于是陪司家二公子下山闲逛最终演化成了大采购。
洛十一左手竹笛，右手长剑，背上还背着为洛小小买的蝴蝶风筝，飘飘然的回山途中，沉默许久的司琛之忽然闷声对她说道：“给我吧。”
“什么？”洛十一偏头望向他，有些莫名。
“笛子。”司琛之指了指洛十一手里，“不是原本就买给我的吗？”
“竹子的，很便宜。”洛十一醒悟，递了过去，内心里觉得他大概是要嫌弃廉价不爱用的。
果然，下一刻这位金贵的二公子就撇了撇嘴角，不屑道：“这样的笛子吹起来肯定走音，也只有你会买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洛十一，补充道：“我一点儿也不喜欢。”
“哦。”洛十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正准备将笛子收回来，回头送给洛小小当棍子砸着玩，结果却收了个空。
司琛之动作飞快的接过了笛子，嫌弃的瞥了一眼后便塞进了怀里，临了还在胸口摁了摁，看起来像是害怕有人跟他抢一样，十分宝贝。
偏偏他宝贝完了，摁完了还非要强调一句“我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十分的欲言弥彰。
洛十一懒得理他，她知道这家伙一向是个挑剔的主儿，也就未将他的话往心里去，见他收了也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第149章 你真好看
洛十一心情颇好的回到了山寨。
结果刚走到山寨门口，就看到淘淘正立在山寨门口，神色颇有些焦急，身后还有全副武装的小黑众兄弟，那架势仿佛要下山打仗。
洛十一惊了惊，紧接着便开始抚额不自在……女装啊，她已经好久没有穿女装了，虽然还挺好看的，但也不用这么热烈的欢迎她吧。
不知道的人看了他们这架势，估计还以为他们要下山抢人呢。
“师姐……”淘淘迎上前，看清楚她衣着的那一瞬间竟是愣住了，他干净细腻的面庞又开始隐隐泛起粉红，犹如之前洛十一捉弄他时候的样子。
好半晌，他才嗫嚅的说道：“师姐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消失了，现在山腰驻扎着大批官兵，我……还有叔叔伯伯他们都好担心你，万一你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洛十一觉得师弟的担心纯属多余，从小到大她不欺负别人就已是万幸，就在前不久，山底下村里的那帮可怜的刺客还被她给欺负了呢。
不过，世间万物讲究一个相生相克，洛十一目前为止最头疼的那个人，此时正指挥着贤惠的小厮往山中搬着古琴，眉毛皱的很深，一脸的不耐烦。
“还有，山下村里近些天总是出现一些行踪诡异之人，我前两天也跟师姐说过，现在山下有些不太平。”淘淘挥手疏散寨中的兄弟，一转头又开始嘱咐洛十一要注意安全。
也不知道她一个妖精，面对一群凡人，有什么可注意安全的，洛十一有些嗤之以鼻。
但她也知道淘淘是在关心自己，便耐下性子边走边听他唠叨，行至回廊下的时候，他忽然顿住脚步叫了洛十一一声“师姐”，声音期期艾艾的。
“嗯？”洛十一闻声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淘淘长身立在回廊中，身后是大片大片的杜若草，微风拂着他额前的发丝，夜色中他的眼睛璀璨如明灯：“师姐，你真好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亦如之前他告白的那会儿，青涩又腼腆。
想来也是，从第一次遇见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洛十一穿女装，相比男装自然是好看的紧，也难怪他惊讶。
洛十一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着说道：“淘淘，你也越长越好看了呢，喏，这是我今天给你买的剑，旧的既然坏了就扔掉吧。”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淘淘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稍稍用力握了半晌方才松开，只听他说：“师姐，我都好几百岁了，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颇有几分倔强。
他说还要再说些什么，洛十一却远远的瞥见了沈子雾那位夫人正抱着儿子，施施然地从回廊的另一侧而来。
洛十一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波浪鼓嘱咐淘淘道：“沈子雾那儿子是叫沈眠吧？这是我送给小沈眠的见面礼，你帮我转交，我先去换衣服。”
说完这话，她也不等淘淘反应，一溜烟地就蹿回了卧房。
第150章 孤家寡人
有些时候，在极偶尔的某个瞬间，洛十一也会情不自禁的感叹。
当年与她有过瓜葛的两个男子，现在都已经娶妻生子，而她，明明已经强取豪夺的娶了十七房压寨相公，却从未染指过任何一人，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是个孤家寡人……
说实话，她还挺无奈的，真是令人唏嘘。
而唏嘘完毕后，她也是下定决心，下一房相公，她一定要从头到脚的染指一番！
那天夜里，洛十一房里面莫名其妙多了一只玉簪，月色下晶莹剔透，水头极好，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上好玉器。
洛十一努力回想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何时买过这么奢侈的物件，可那簪子十分简洁大方，正巧长在她的审美上，她甚是喜欢。
于是她象征性的拿着簪子到厅里问了一圈，陪她和司琛之下山的小厮有些支支吾吾，司琛之倒是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不认得。”，说完他便若无其事的继续低头吃饭，淡定的不行。
于是那小厮也坚定了立场，一口咬定没见过。
晚饭后，洛十一托小黑他们将古琴送给了沈子雾，只说是送给他结婚的贺礼，以前不知道没赶上，这会儿倒是补上了。
然而，古琴被收下了，波浪鼓却被退了回来。洛十一看着被退回来的波浪鼓，愣了愣，心里估摸着沈子雾那夫人应该是不待见她的，又或者单纯只是不喜欢这个样式。
洛十一纠结半晌不得要领，她一向是摸不懂女人心思的，尤其还是沈子雾夫人那种纯女人。
但她思索了半晌，没思索明白，索性也就不去管了，蒙上被子开始睡觉。
夜深人静后，偶尔几声鸟叫蝉鸣，洛十一一直没睡踏实，恍恍惚惚间做了好几个模糊的梦，好几次被惊醒，正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有人低低的叫她“十一…”。
那声音凄凄切切，宛如叫魂一般，洛十一的瞌睡虫瞬间被惊走了一半，他摸索着起床，想要倒杯水喝压压惊，结果刚起床就有人递上了水杯，攥着水杯的手细细长长，白净如玉，煞是好看。
洛十一一早就知道沈子雾的手好看，此时更是被惊艳了一番，但惊艳完了又忍不住有些无奈，抬头感叹道：“子雾兄，你何时改成下半夜活动了，鬼魅一般，还怪吓人的。”
她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入口温热，温度刚刚好，沈子雾一贯是细致体贴的，这伙娶了老婆有了儿子，细致体贴更胜当年。
“十一，你这几日可是一直躲着我？”他站在床头望着洛十一，脸色是一如既往的煞白，可语气却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洛十一的确是在躲着他的，一来是面子挂不住，他既然已是娶妻生子，那她自然是要避嫌的。而二来嘛，洛十一着实分不清，她和沈子雾的那位妻子汐娘，到底谁是破坏对方姻缘的那位？
那汐娘和沈子雾的孩子是真的，她洛十一和沈子雾的婚礼也是真的，难不成还要她学山下的那些妇人，对沈子雾死缠烂打，然后同那汐娘争个大小？
那场面，啧，想想还是算了吧，洛十一宁愿当个孤家寡人。
第151章 休夫
默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沈子雾见洛十一半晌没有说话，叹了口气，微微低了低头：“你果然是躲着我的。”
他的眼神幽幽，语气颇多惆怅。
洛十一倚在床头想了想，藕断丝连向来是最无益的，若真要论起她与他的情分，其实早该在一年前就断了，如今硬是要搅上一搅，真挺没趣的。
一念至此，洛十一当即动了心思，遂抬头说道：“子雾兄，今日夜色正好，不如我就此把你休了吧。”
自古结拜，私定终身都会挑个花好月圆的夜晚，而今夜的月色正好，当真正适合休夫。
沈子雾闻言猛地抬头，漆黑的眼眸中忽然泛起一抹洛十一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就那样静静的盯着她。
半晌，洛十一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不是，当即改口道：“子雾兄，你休了我吧。”
沈子雾还是没什么反应，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了那眼眸中已经翻起的惊涛骇浪。
洛十一见他不回应，歪着头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确实说的太生硬了，于是她回忆了一下洛小小有求于她时惯用的语调与话语，颇有些不自在的又补充了一句：“唔，求求你了，休了我吧。”
沈子雾：“……”
他有些哭笑不得，眼中的情绪却愈发诡异，他说：“十一，原来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他伸手将洛十一揽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缓缓的说道：“若你执意如此，那便休了吧，你可以不再爱我，但你不能阻止我爱你。”
漆黑的夜里，他的声音有些涩然。
洛十一闻言扶额，无语凝噎，看来这世间的好男子大抵都是死光了的，一个已婚男子对她说出这种话，让她情何以堪。
静了好半天，他又说：“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和住后，你总会明白的，十一，小心司琛之，他真的很危险很危险。”
洛十一心说这不是屁话吗，用不着沈子雾说她也知道那位司家二公子很危险啊，毕竟这位二公子根本就是个疯子，一天到晚想一出是一出的。
“十一，你要小心，他…他可能会原出乎你的想象，我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是正常人，他接近你一定是有意图的，他来卧龙山也一定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不是我，很大概率是为了你…你可以去找找，他有没有在你身边放什么东西…”沈子雾轻轻皱着眉，一番话说的艰难。
洛十一知道他说话喜欢留三分的习惯，他会这么说，就说明他心底里的猜测肯定不如他说的这么轻松，他向来心细，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但他应该还没有证据，所以说的含含糊糊。
洛十一也皱起了眉，刚想问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沈子雾却已经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扔下她一个人还在原地发懵。
司琛之绝对不是个正常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要知道能混上国师的人肯定不是正常人啊，沈子雾不会不知道，却仍然要强调这一句话，那可能就是意有所指了。
或者说，他想说的其实是，司琛之，可能不是人？
洛十一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只当自己是没睡好又被打扰，脑子糊涂了，连忙不再东想西想。
第152章 放下
沈子雾的话，洛十一其实还是听进去了一些的。
这位沈大公子一直以来都是个稳妥的人，至少表面上看着十分靠谱，洛十一总是会下意识的相信他，以至于一年前被他这么个“稳妥靠谱”的人给骗的团团转。
最可悲的是，哪怕已经被骗的团团转了，她却到现在都还会下意识的相信他。
洛十一第二日醒来便着手在自己身边寻找是不是有什么司琛之放在她身边的物件。
可她一直找到晌午时分，将自己的书房，卧室，客厅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任何可以的东西。
于是她开始深深的怀疑，到底是那小皇帝吃错药了，还是沈子雾吃错药了，司琛之虽然疯了点吧，但也不至于像他们说的那样恐怖，丧心病狂吧。
翻箱倒柜找到傍晚时分，洛十一终于恍然醒悟，原来他们都没有吃错药，是她洛十一吃错药了，因为她居然还脑袋发昏到相信沈子雾的每一句话，他说有问题就有问题啊……他说司琛之在她身边放了东西司琛之就放了啊……他说让她找她就找啊……
他到现在还没有和她解释下山下的那些歪瓜裂枣的刺客们是怎么一回事呢！还有他那莫名其妙的妻子以及莫名其妙的儿子，外加一个最莫名其妙的表妹……
人，总是会逆反的，于是洛十一迟到了好多好多年的逆反期终于来了。
当天夜里，洛十一拎了一壶酒就去了后山，一年多以前的那些事情她本以为自己早已放下，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年少时的伤痛，其实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已经不怎么痛了，可那些往事却还历历在目，那个她第一次生出喜慕之情，每日与她秉烛夜谈的少年，终于还是与她渐行渐远。
不对，也许那少年根本就从未与她走近过。
最开始的提防，后面的欺骗，再后面是利用……再深的感情其实也早就磨灭了。
微风吹过，有些凉。
洛十一倚着的是一颗桃花树，此时正满树粉红，在浅浅但明亮的月光下，美丽的紧。
她微微昂起头，透过满树茂密的繁花，看到了一点浅浅的月影。
清亮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给那张绝美的面容抚上了一抹轻纱，她浅茶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些许茫然。
沈子雾于她，究竟算什么呢？
她是真的喜欢过沈子雾，可沈子雾喜欢过她么，一年多以前，她对他一心一意时，他对她除了欺骗与利用，可曾有过一丝真心？一丝喜欢？
“真蠢。”洛十一昂头灌了一大口酒，呢喃出声，她忽然觉得自己傻的透顶。
不过傻就傻吧，也就傻这一回了，往后便全部放下。
洛十一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还有些酸涩，十分难受，她打定主意想将自己灌醉，可以一转头就看到司琛之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悄无声息的。
这位司家二公子的目光也有些迷离，似在看她，又好似在透过她看向了远方。
司琛之任何时候都是高傲别扭的，狭长的凤目自带一股邪气，而如今，那双眼睛里居然也透着几分迷茫。
第153章 夜深人静
“司琛之。”洛十一冲着那道清瘦的身影摇了摇酒壶，笑着说道：“陪在下月下畅饮如何？”
语毕，她还拍了拍身侧的树根，招呼他过来。
洛十一难得这么好说话一回，没有冷脸也没有冷言相对，可那司家二公子却并不打算配合，他收回目光望着她，不耐的挑了挑眉毛，嗤道：“想着别的男人时，不要跟我说话。”
洛十一：“？”
她果然不该给这家伙好脸色的。
“呵。”洛十一扭头，不屑：“不跟已婚男人说话。”
“…………”
洛十一不再理他，他便掏出笛子在林子里吹，吹得林中嬉戏的鸟儿扑簌簌地全都飞了起来，那不是很好听的音质里面还夹杂着几声跑音的调子，听的洛十一抖了三抖。
半晌，洛十一被这鬼哭狼嚎般的笛声吹的脑仁直疼，只好无奈讨饶：“驸马爷，求您别吹了，我怕招来鬼。”
司琛之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继续着他那人神共愤的曲子。
原本明亮的月亮“哧溜”一声，藏到了大片的乌云后面，躲了起来，于是整个树林里黑漆漆的一片，洛十一看不清他的身影了，只隐约能辨清他妖冶的瞳眸。
好半天后，司家二公子终于停了下来，黑暗中，只听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这笛子果然走音。”
洛十一：“……”
她吐血阵亡。
大哥，你吹前几个音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走音了，为什么还要排除千难万难，坚持不懈地吹完？
这边，洛十一还在腹诽，司琛之竟上前，一把夺下了她手中的酒壶，一扬手就扔了出去。
“哗啦”一声响，酒洒壶碎，洛十一愣了。
司琛之的脸却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重的酒气。”
他又开始习惯性的挑剔起来。
“其实，你可以离我远一点的。”这样就不会闻到酒味了。
“夜色已经很深了。”他又贴近了一分，将洛十一逼得紧贴树干。
“……”洛十一瞪着他。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司家二公子全然不理会她抗议的眼神，双手摁住她的肩头，说话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项，脸颊迅速热气烘烘。
“滚，你…你离我远一点！”洛十一情绪激动起来，但还是感觉有些晕乎，说话都磕巴了起来。
俊逸的面容贴近，近到呼吸可闻。
微风吹过，洛十一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熟悉而又陌生。
酒后乱性？！不好吧！？
好吧，其实这也不算什么。
可问题是他是有妇之夫啊！若真发生点什么可算通奸呢！这是得浸猪笼的！不过也没人敢把她浸猪笼，也没人能把她浸猪笼，可是那长公主知道后，肯定又要跟她哭鼻子了。
洛十一思绪混乱，纠结半晌，司琛之却竟然是低低的笑了一声，缓缓的松开手：“你以前酒量不好，这会儿怎么还没醉？”
洛十一：“……？”
敢情他这是等着她酒后乱性呢。
“滚吧。”洛十一按了按太阳穴，没好气道。
“小美人今天的脾气也很暴躁啊……”
第154章 不该喜欢的人
“洛十一。”司琛之轻声唤她。
“嗯？”洛十一懒洋洋地靠着他。
“我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我们身份不同，甚至是敌对的关系，我该怎么办？”
洛十一的脑袋还有些晕乎，闻言随口道：“那就不要喜欢呗。”
“噗。”司家二公子忍俊不禁，抬手捏了一把洛十一的脸颊：“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这些要是我说了算，我肯定不愿意喜欢啊。”
“那你就喜欢呗。”洛十一有些不满的拍开了他的手，嘴里嘟囔了些什么，像是有些不满司琛之动手动脚的。
“是你让我继续喜欢的，我不会放手的，是不是只有足够强大后，才能不用在乎所有的阻碍，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半仰着面，下巴和颈项呈现出美好的轮廓。
洛十一也抬头看天，月亮还是没出来，黑泱泱的天上只有稀稀朗朗的几颗星星。
洛十一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司琛之的那个小丫鬟跟她说过，司琛之的娘亲，似乎是一段不怎么好的经历。
还有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夜晚，司琛之对她说，他要娶长公主，他要做小侯爷，他会很强大，很强大……
他为什么总是那么有目的性呢，他为什么总是一副无坚不摧的强大模样呢，是不是因为他曾经没有保护好他的娘亲，所以从此变成了这个模样？
而现在，他可能是又想起了他早逝的娘亲。
洛十一叹了口气，也想到了寨子中的那些人，也许她也要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保护住这一寨子中的人，这些她在乎的人。
可现在的她，能力好像还不够。
如果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她根本没办法护住这一山寨的人在这混乱不堪的世道中安然一生。
想到这，洛十一愈发有些感叹，于是她偏头望向司琛之，轻轻道：“也许是这样的。”
漆黑的夜里，是久久的沉默。
那夜，洛十一休了沈子雾，了结了过往的一切。
酒气上头时，她下了一个决定，一个影响她终身的决定。
她要带着寨子中的所有人走，远离这个风雨飘摇的朝廷。
也许那一夜，下决定的不单单只是她一个人，沈子雾眼中的诡异情绪，司琛之握住她肩头的手……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
后来洛十一果然醉了，醉的不省人事，朦朦胧胧听到耳边有人轻声低语：“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好你的，不管你是云帆书院的十一也好，是卧龙山寨主洛十一也好，亦或者是其他的任何身份都好，哪怕你欺骗我，背弃我，我都会保护你的，所以你别怕，有我在呢。”
“发生任何事情都没关系，也都别怕，我在呢。”
那会儿洛十一脑子蓦然转过了一道弯，有些感动，还有些心酸，嘴唇好似不听自己使唤，她听到自己问他：“你到底为何执意要住进我们山寨？”
司琛之握了握她的手，眼神幽深又专注的看着她，没有回答。
于是洛十一安心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