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袁大与袁二
先是一片彻头彻尾的黑暗。
接着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宛若星星的白光。
一点,两点,接着是无数点。
白光将黑暗驱散,一张又一张播放着各种画面的宛若电影屏幕一样的东西在视线所及之处滚动着。
屏幕里面的内容很奇怪,都是第一视角。
有游戏,有同龄人,有手机,有篮球场,有女人,有老人,有飞机窗户外的景色,有枪,有戴着头套的悍匪,有赌场,有自己的师父柳伯牙,有美妙绝伦的瑞土少女峰,有火,熊熊大火……
“嘶……”
最后那块屏幕中出现的大火瞬间暴涨,烧毁了其他所有的画面,带着耀眼的金光,向着袁安迎面扑来。
袁安下意识伸手去挡,接着猛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呼……呼……呼……呼……”
袁安双手撑地,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茫茫然看着眼前的场景。
全是各色粉笔灰尘的老旧讲台桌,数学公式被擦到一半右上角写着值日生名单的黑板,乱七八糟摆放着扫把和垃圾桶的卫生角,悬挂在左上角的大头电视,头顶上总感觉随时会掉下来的叶片风扇,四周墙壁上张贴着的“思”“静”“学”“勤”的励志横幅标语。
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教室。
我……
怎么会在这里?
袁安缓缓从地上爬起,看着前方窗户外拿着篮球抱着足球穿着校服热热闹闹去上体育课的学生,皱紧眉头。
是做梦?
什么平衡局、气功、剑神、武林高手、编号考试、盗圣、劳拉……
都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袁安感觉自己呼吸不畅,下意识后退。
退着退着,背靠到了一堵墙壁上。
墙壁?
袁安回过头。
他苏醒的位置是教室的前门,而此时此刻前门是打开状态,并没有任何“阻碍物”。
所以……
袁安伸出手,摸向前方。
明明没有任何东西,一眼还能看到对面的办公室,看着一个戴眼镜的老师正在饮水机接水和其他老师闲聊,但就是听不到他们闲聊的内容,也出不去。
是的,出不去。
就像游戏世界里设置的“空气墙”一样,这个前门也被安上了一道“空气墙”。
看不见,摸不着,却是袁安所触摸过的,最坚硬的东西。
现实中,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回过神没有啊?别白费力气啦,这是咱俩的潜意识空间,你怎么可能出得去。”
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到简直离谱。
猛然转过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那是教室的最后一排。
在靠门的课桌后,坐着一个人。
那人长得清秀、瘦长,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整个人看起来整洁又干净,手里正拿着一支笔,满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那模样,袁安每天都会在镜子里见到。
“嘶……”
这下带给袁安的冲击丝毫不亚于刚刚的金色大火,后退几步,他的后背靠在墙壁上,指着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呢喃道:“你你你……”
“别紧张,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你会真的‘掉’进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不如咱们从自我介绍开始?我叫袁安,是这副身体的‘主人’,为方便咱们区别,你就叫我袁大,我就叫你袁二。”后排的“袁大”站起身,微笑着走到前排的“袁二”面前,伸出手。
“……原来如此,就是你三番四次阻止我跟劳拉发展下去对吧?现在又把我搞到这里来?有这个功夫,你不如把记忆都‘共享’给我,咱俩一合体,什么麻烦事都没了,用得着像紧箍咒一样对待咱们共同的脑袋吗?”袁二伸出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在感受到来自面前袁大身上那股比至亲还亲的亲切感后,他瞬间恢复了冷静,开口说道。
“哎,你以为我不想吗,但这里是‘潜意识空间’,它包括记忆、原始本能、冲动、童年心理印记、环境熏陶、观念、人格等一系列因素,是人类不可能主动‘开启’和‘察觉’到的地方,咱们的海马体受损后我就一直被困在这里,就像你所见到的一样,这四周都是空气墙,我只能靠着教室的电视共享你所经历的事情,并且在你‘犯错’的时候在教室里捣捣乱……刚刚劳拉亲了你对吧,你的心跳加快,整个教室张灯结彩,窗户外好像过年一样在放烟花,办公室里全是接吻的老师,以前你只是会‘想一想’就算了,但刚刚,你动心了对吧?”袁大坐到椅子上,看着袁二,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满脸严肃道。
“所以,我们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叫什么?”袁二也不过多狡辩,找了根椅子坐到袁大对面,满脸好奇的发问。
“泽让吉,她叫泽让吉,是我们的高中同学,因为我的原因或许会终身残疾,在你接管身体之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她。”
袁大叹口气,开口的同时,教室左上方的电视突然开启。
电视画面是第一视角,视线全都集中在各种模样的泽让吉身上。
有参加十佳歌手大赛化妆打扮后成熟美丽的泽让吉,有体育课穿着短裤打乓乓球满脸香汗的泽让吉,有冬天戴着可爱棉绒帽子站在寒风中吹手取暖的泽让吉,有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拿着MP3让袁安帮她拷贝歌曲的泽让吉,有穿着运动卫衣在各种小游戏环节上展现极强天赋的泽让吉。
以及最后,被枪击中后浑身是血的,躺在病床上嘴唇发白还要努力保持笑容,被袁安强吻后,眉角高兴得翘起来的泽让吉。
画面中的泽让吉甜美可爱,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上总是扬起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看得袁大袁二目光痴痴,心中涌起无限的暖意。
“那,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也知道,我绝对不是看在‘咱们’的女朋友这么漂亮可爱的份上才答应你,我们做‘袁安’的,骨子里都很传统,讲究从一而终,所以出轨这种事想都别想……我答应你,也答应我自己,回去后我会和劳拉保持距离,不会再有任何非分之想……咦,等等,有点不对劲……”袁二说着说着,摸着下巴,皱起眉头,看向袁大。
“你是不是在想,既然你都能来到这里,如果真的可以‘回去’,为什么不是‘我’回去重新掌管身体,是吧?”二人心意相通,袁大一语中的。
“对啊,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你只不过是不小心掉进来的,而这个‘潜意识空间’是我创造的‘庇护所’,如果我离开这里,不仅这个空间会消失,我也会堕入你意识的深渊中,带着我们的‘记忆’,彻底不见。”袁大双手往上散开,做“烟花”状。
“啧,人体的大脑也忒复杂了……咦,我想到一个办法,既然我来都来了,干脆趁着这点时间,你将‘我是谁’以及以前所发生的‘关键事件’全都告诉我,这样就算以后真的没办法恢复记忆,至少我还留有一部分的‘拷贝’,不至于彻底失忆。”袁二一拍椅子扶手,看向袁大。
“你以为我不想吗?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但‘潜意识’就是‘潜意识’,它是人体大脑‘冰山一角’下方的巨大冰块,根本就不可能‘自我感知’,所以你一旦离开这个空间,不管我们在这里发生过什么,说过什么,你全都会忘记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袁大摇摇头,一脸微笑道。
微笑?
袁二看着袁大,扶着下巴,开口道:“我没猜错的话,如果‘我’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无计可施,在这个时候,应该是‘苦笑’对吧?”
“嘿,我从来没想过跟‘自己’聊天会是如此有趣的一件事。”袁大竖起大拇指。
“彼此彼此。”袁二也竖起大拇指。
“是的,办法是我刚刚想出来的,我不敢说百分之百有用,但的确是唯一的出路……你还记得你在恶魔山下被编号9阿杜‘试探’深浅的时候吧?当时的阿杜杀气十足,明显是奔着要你的命在发力,而就在那个‘九死一生’的危急时刻,这个潜意识空间不仅变成黑色,外面刮起狂风暴雨,老师们在办公室打架撕咬,空间的‘天花板’还出现了一道‘裂缝’,我当时搭着椅子和桌子爬上去看,发现裂缝后面竟然是你的‘经脉’……”袁大指着自己的天灵盖,看向袁二。
袁二立马会意,挑挑眉毛,接话道:“经脉是根据咱们身体的‘小周天’运行的,而小周天的最终汇集地是天灵盖上方的‘百会穴’——也就是大脑的核心区域,因此只要你能顺着经脉‘逃’出去,只要我保持真气运行,你就一定可以成功的到达咱们的大脑,与我正式‘合体’……”
“没错,我需要‘刺激’,阿杜带给你的‘危险指数’只能在这空间里开出一个小洞,我钻不进去,因此你需要在现实中经历比阿杜带给你的‘危险’还要刺激的危险才行……简单来说就是,有多大事,就惹多大事,越濒临死亡,咱们越能成功‘团聚’,没问题吧?”袁大抖着腿,看向同样在抖腿的袁二。
他知道,那并不是紧张、担忧或者害怕。
而是兴奋。
和他一样,挑战困难的兴奋。
“这是你的身体,你都不怕,我还怕个啥?不过你也说了,只要我出了这个空间,什么都会忘记……不过看你这样子,肯定有别的办法。”袁二看着袁大脸上的微表情,就像是在看一面镜子,挑挑眉说道。
“那是当然,咱们‘袁安’从来不会提出问题不解决……正如我刚才所说,潜意识是没办法‘自我感知’的,但却可以通过‘病毒思想烙印’的方式,植入到我们的‘思维模式’中,影响我们的日常行为……”袁大说着说着,眉头一皱,因为他感觉到整个教室正在微微摇晃。
“怎么回事?”袁二扶着椅子把手,看向四周,只见窗户外刚刚那些去上体育课的同学,此时此刻正面无表情拿着手里的足球和篮球反复的砸着玻璃,而后门和前门的空气墙外,也有老师面目狰狞的拿着书本在砸墙。
“看来是‘外面’有人正在唤醒你,所以潜意识也跟着‘苏醒’,察觉到了你的存在,感觉到了‘冒犯’,想要把你排斥出去……在你昏迷的情况下,外面的一分钟相当于这里的十几分钟,我们或许没什么时间了,所以我长话短说,”袁大说着话,站起身,将桌椅板凳全都放倒,一张一张的丢到前门和后门,想挡住外面‘意识卫兵’的视线,接着说道,“‘病毒式烙印’没办法在潜意识中刻下太多的东西……就像大多数人做梦一样,清醒后或许会记得梦中最深刻的一句话,一个场景,一个人,但永远没办法记住梦里的所有细节,因此潜意识也一样,你肯定会忘记我们发生的所有事,但从现在开始,你要跟我一起反复默念两句话,一直念一直念一直念,念到它成为我们俩‘最深刻’的‘意识’为止,听明白了吗?”
“没问题。”袁二也照猫画虎,跟着袁大一起堆积桌椅。
“第一句是‘视死如归’,第二句是‘远离劳拉’。”
第一句还好,听到第二句,袁二停下手里的工作,挠挠脸:“有这个必要吗,劳拉人挺好的,感觉也很喜欢我,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
“毕竟是我失忆在先,其实你喜欢谁都跟我没关系,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算是我的双胞胎兄弟……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你离她远一点,因为就我的经验来看,劳拉这样古灵精怪的‘猫型女人’,我们这种性格是把持不住的,我可不想恢复记忆之后无端端跟你一起受情伤。”袁大说着话,手里的工作没停。
“也是,老实说我的确不太喜欢过于性感漂亮的女人,当个风景看看还好,娶回家不知道心多累啊。”袁二抿抿嘴,点点头。
“彼此彼此。”
袁大看向袁二,噗呲一乐。
第一百九十三章 性情大变
“其实有很多事想跟你聊聊,但现在来不及了吧?”
“我也是第一次面对只剩本能的自己,如果时间允许,聊个通宵都没问题。”
“啊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
“这个空间是我创造的,和我同生同体,为了把你拉下来,空间的‘能量’已经消耗得差不多,基本无法支撑第二次……所以下一次‘见面’,就是咱俩‘合体’的时候吧。”
“话说回来,视死如归倒是无所谓,经历各种九生一死我也不带怕的,但我如果真的不小心把咱们整死了怎么办?不如想个安全稳妥一点的办法?”
“不行,我们没时间了,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会死掉,我也要赌上百分之一的几率赶快取回记忆,这关系到一场‘灾难’,而我是其中的关键因素。”
“行吧,多的我也不问了,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的人生到现在为止,还算快乐吗?”
“我们有最爱的人,最铁的哥们,最聪明的朋友,有无论如何都要实现的梦……以及,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终于‘想通’的一些‘奇怪’事,快不快乐不太好说,但足够精彩。”
“那下一次‘见面’,你全都讲给我听咯。”
“一言为定。”
教室里的桌椅板凳已经被袁大和袁二清空用于堵住出入口。
袁大到空旷的教室中间地面,示意袁二也坐过来。
“闭上眼,在这些‘意识卫兵’冲进来驱赶你出去之前,接下来的所有时间,我们要一起大声叫喊我刚刚跟你讲的两句话。”
“没问题。”
“视死如归,远离劳拉。”“视死如归,远离劳拉。”
“视死如归,远离劳拉。”“视死如归,远离劳拉。”
“视死如归,远离劳拉。”“视死如归,远离劳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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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干什么!”
袁安大叫着睁开眼,从地上半撑起来。
还好时天反应极快提前躲避,不然差点就和袁安撞了个碰头响。
“呼……呼……呼……”袁安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眼神空洞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脑海中面目狰狞的学生和老师想要将他五马分尸的画面渐渐散去,直至彻底消失,接着“回忆”慢慢涌上心头。
我在……
星启部落的神庙中……
刚刚我,晕倒了?
“没事吧?怎么会突然晕倒?”劳拉手里拿着一瓶醒神油,满脸关切的蹲在袁安面前。
“嘶……”不知为何,袁安看到劳拉的一瞬间,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赶紧手脚并用,向后爬出好几步,撞到了时天的小腿上。
“没发烧啊,是刚刚滚下台阶的时候伤到脑子啦?”时天伸出手摸着袁安的额头,皱皱眉。
“……没,没,你等我缓缓再说……”袁安拍开时天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回头看向时天,“我晕了多久?”
“没多久,三分钟左右?怎么回事,如果你有隐瞒什么奇怪的毛病,那还是趁早告诉我们,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我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我他妈还以为你中了什么奇怪的陷阱,给我吓得差点就跑了。”时天上下打量着袁安。
“三分钟啊……我怎么感觉过了好久好久……”袁安碎碎念着,拍拍太阳穴。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刚刚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而这些事就是他之所以会晕倒的原因。
但,就好像他第一次在陈宇瑞土的小木屋里苏醒那样,他越是回忆,就越发现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记不起来,什么也没有。
这种感觉令他无名火起,看向四周神庙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瞳孔渐渐放大。
“你真的没事吧?”劳拉见袁安脸上那副奇怪的表情,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她很自然就从袁安的表情上读出了四个字——“亡命之徒”。
怎么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晕倒之后,那个温柔开朗善良的袁安,会变成这副样子?
“没,真的没事,可能就是最近糖吃少了,有些低血糖。”袁安浑身一抖,回过神来,拍拍脸,瞳孔迅速收缩,也有点惊讶于自己刚刚从内心深处涌起的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想法。
怎么回事?
内功修行先修心,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躁了?
眼看袁安那副可怖的表情转瞬即逝,劳拉也以为自己是眼花,随即松了口气:“就算有什么问题,这里也不是处理的地方,你好好做个自我评估,如果身体真的出现毛病,就赶紧离开这里,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破坏这里的任何东西,看了石柱上的历史文献就走。”
“说了没问题就没问题,你看着吧……”
袁安说着话,心念一动,脚上运起真气,蹭蹭蹭好几步,不管不顾的冲上台阶,翻了好几个跟头不说,还有模有样的打了一套柳伯牙教他的基础拳法。
他完全没有收力,真气作用下掀起一道又一道的劲风,引得台阶上一些松垮的石块都在微微颤抖。
“喂喂喂,你干嘛呢!”时天见状大惊失色,赶忙冲到袁安面前,伸出双手阻止道,“就你这样还让劳拉小心一点?你是嫌这里的陷阱不够用吗?”
“……”听到时天的话,袁安回过神来,深吸一口凉气,恍然大悟般看着自己的双手。
怎么回事?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这么想“搞事情”?
为什么我脑海里全是触发所有陷阱然后死翘翘?
“时天,你看着点我,我有点不对劲……”袁安看向时天,哭丧个脸。
“他妈的是个人就能看出你不对劲,咋了,人格分裂啦?”时天几步飘到袁安面前,用手扒开袁安的眼睛,“还好,疯子发病时眼睛都会发紫,你没有这种迹象……要不然就听劳拉的,咱俩先回去,你可能有点晕厥过后的后遗症,无法控制自己,休息一下可能就好了,既然劳拉已经保证不会破坏,我就信她一次……”
“不,我不回去,这里这么危险刺激我怎么可能……”袁安几乎脱口而出,打断时天的话,随即立马发现自己将要说出来的话很不对劲,停顿一下,接着说道,“咳咳咳……星启部落和玛雅文明为什么会消失也是我非常在意的事情,我希望能够和劳拉实时共享这个秘密,放心啦,我没事,就是感觉精力太多,胡乱发泄一下而已。”
“真的?”时天看着奇奇怪怪的袁安,满脸狐疑道。
“我骗你干嘛啦,我来之前阿杜可是已经醒了,凭他的脑子,如果发现我们全都不见了,可能已经在过来的路上,别墨迹了,我们赶紧的。”袁安赶紧回头,顺着台阶往上走。
劳拉和时天包括泽本都能明显看出袁安的不对劲,但正如他所说,现在大家不是出来郊游旅行,而是在探戴蒙村的祖坟,那一村的人本来就不近人情,对贸然入侵的外人一律枪杀,火烧他们的先祖,破坏他们的祭司神庙?
用“不共戴天”来形容,都显得不够分量。
没有再继续纠结袁安的变化,三人跟随袁安的脚步走到台阶之上。
索性一路上都没有什么陷阱机关,一前三后,四人站在便来到台阶上面的一个小广场上,望着面前高耸入云,十人才能环抱起来的刻着各种符号、文字、图画的石柱。
“哇喔。”时天看着这根明显是手工打造浑然一体的石柱,不由得发出感叹。
“感叹什么?你看懂啦?”袁安瞅着石柱上面歪七八扭像是鬼画神符的东西,拍拍时天的肩膀问道。
“写得比我上小学徒孙的字还丑,神仙才看得懂。”时天耸耸肩,索性将目光放到别处,想要找到一些“明显”的陷阱,但看了一圈,一无所获。
“这不刚好,我们这儿有两位神仙吗?”袁安指指不远处已经靠近石柱的劳拉和泽本。
只见劳拉一边走一边从腰包中拿出一个眼镜盒,取出里面一副无框眼镜,戴上。
“咦,劳拉姐,你堂堂一个超人体质玩家,上天下地哪里都去,怎么着,还是个近视?”不知为何,劳拉一旦远离自己,袁安的心就会放松许多,此时也是主动开口发问道。
“小屁孩啥都不懂,这是特制的考古放大镜,能帮我更好的看清楚上面的东西……”劳拉头也不回,又从腰包中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只防水笔,跟旁边泽本用印第安语嘀嘀咕咕。
“那你认识上面的东西吗?写了些什么?”袁安又问。
“不认识。”劳拉脱口而出。
“不认识?哈?那你在干什么?”袁安满脸疑惑。
“现学啊。”劳拉说得波澜不惊。
“现,学?”时天和袁安异口同声,皆是瞪大双眼。
“不是吧劳拉大小姐,我鼓起勇气陪你上来,就是建立在我相信你知道它们意思的基础上,你现在告诉我你现学,我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一门语言哪可能……”时天几步跑到劳拉身后,指手画脚的说道。
“门外汉,”劳拉放下笔,回过头,扶了扶眼镜,“你可别真的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盗墓贼,我首先是一个考古学家,而在考古发掘中,我所面对的遗迹或者古墓,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纪念碑文’‘历史碑文’都是在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的文字,而我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时间当场解开这些文字的规律模式和含义,因为它们大多都记载着‘遗迹主棺’或者‘藏宝室’的信息,而一座‘遗迹’或‘古墓’被外人侵入,那几乎是处于随时坍塌和毁灭的情况,因此更要和时间赛跑,用最快的速度解开那些‘未知文字’的秘密……劳拉·克劳馥从来不二次下墓,我们只会现学现用、随机应变,一次性解决所有事。”
“厉害厉害……”早就听闻“劳拉·克劳馥”拥有极其卓越的语言天赋,如今亲历现场,时天由衷的竖起大拇指感慨道,随即又问,“那这次这些文字,麻烦吗,需要多久?”
“你不打扰我,就不麻烦,”劳拉回过头,看向石柱,“这石柱上的文字,都是一千多年前的古老印第安语中分支出来的特殊的‘星启部落语’,如果我一个人翻译的话的确很难,但现在我有泽本……他们英灵狼神族一千多年前就和星启部落建交,因此两个部落间有些语言是共通的,而泽本本身是英灵狼神殿的守庙战士,关于神殿中的一草一木都记得很清楚,他刚好记得那座狼神殿中记载的一些‘已知’的星启部落语……一门语言,只要能够让我知道一些基础词汇的含义,举一反三猜出其他词汇的意思,了解个大概情况,不算太难,大概……十分钟吧?或许更短。”
“真的不算‘太难’吗?”时天咂咂嘴,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来自“学霸”的压迫感。
劳拉不再搭理时天,和泽本一起全神贯注的投入到翻译工作中。
“啧啧啧,袁安你瞅瞅什么叫最强大脑……”
时天百无聊赖的说着话,转过身想找一直很安静的袁安。
袁安?
人呢?
时天左看右看,没找到袁安的人影,正疑惑时,忽然感觉余光中有身影一闪。
立马扭过头,发现袁安快速小跑着窜到了石柱的背后。
这臭小子,怎么醒过来之后犯了“好动症”,刚刚在台阶上打拳打得风生水起不说,现在居然在这步步危机的石柱旁边到处跑?
这个神庙是“八星报喜”的布局,八只副棺镇守着四方神庙大殿的八卦方位,证明石柱中央一定有那个“喜棺”也就是主棺,而在任何遗迹或古墓中,主棺所在的周围,一定会有着各种各样的陷阱机关,等着跟盗墓贼一起同归于尽。
在这上面瞎机八跑来跑去?活腻了?
时天没多想,赶紧跟了上去。
得亏他跟了上去。
刚一绕过石柱,时天一眼就看到袁安满脸兴奋的伸出手,想要去摸石柱上的一个凸起物。
“小兔崽子,住手!”
时天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指着袁安,大叫出声。
第一百九十四章 星启本纪
袁安想要摸的东西是一个象形文字,看起来像个不规则的圆,与其他刻在石柱上面的字不同,这是唯一一个“凸”出来的字,如此明显的机关,就差将“有问题”写在旁边。
而袁安想也没想就去碰它,问题更大。
听到时天的呼喊,袁安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如梦初醒,缓缓转过头看向时天,疑惑的问道:“我在干什么?”
“哈?你在干什么?你问我?”时天几步跑到袁安面前,抓住他的手腕,上下打量着他,略一思索,随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类似这样的古墓,或多或少都会有点迷惑人心的‘沼气’,那个傻大个是‘守墓人’的,劳拉和我都是下过不少墓的熟手,也就只有你,恐怕是人生中第一次进墓,大概率是被沼气蒙了心,告诉我,刚刚你是什么感觉?”
“……我也说不清,反正我就想到处搞破坏,巴不得这个墓垮掉给我砸死……”袁安皱皱眉头,对墓室沼气这个说法深信不疑,下意识捂住鼻子。
“对咯,长久以往,但凡是个颇有规模的墓穴,一定会有墓主人为防止盗墓贼入侵而设下的机关,常见的机关有机弩、尖刺、墓中水、流沙、水银池、连环翻板地洞等等等等,而不常见的就是这种针对特殊人群才会管用的沼气……你的内功修炼得还不错,身体七窍大开,因此中招的风险比普通人还大,总而言之……”
时天说着话,从身后掏出一根尼龙绳,将袁安的双手绑紧,自己拿着绳子的另外一头:“在咱们安全出去以前,就先这样吧。”
“没问题。”袁安点点头,稍一用力,将自己绑得更紧。
“不是我夸你,如果你真的被沼气迷到失去意识,我们三个人加起来也不够你打,得让劳拉快一点了……”时天将绳子缠在手上。
“解开了!”仿佛听到时天的话,时天刚一回头,便听到劳拉兴奋的叫喊。
二人也是眉毛一挑,一前一后急匆匆跑到石柱前方,看到劳拉正和泽本击掌。
“你把袁安捆起来干啥?”发现时天像牵着犯人一样牵着袁安,劳拉乐道。
“他好像被墓室沼气迷住了,到处搞破坏,咱们得抓紧。”时天一脸严肃的看着劳拉。
“是吗,沼气的话……”劳拉说着,从腰包中掏掏找找,摸出一个小瓶,“这是我们家族自制的‘醒神油’,是结合了将近一个世纪的‘考古经验’,几乎分析了世界各地墓室古迹所有的‘沼气’成分拜托了世界上最好的化学家制作出来的,有极强的提神醒脑身份……我或许是适应了因此闻不到这个墓里有什么沼气,但我闻不到并不代表没有,袁安第一次下墓,中招了也不奇怪,但用这个肯定管用。”
“嘿,要不说你们劳拉家是世代相承的大户人家呢,”时天接过那小瓶醒神油,拧开瓶盖,用小指头沾了点,回过头涂在袁安的太阳穴、人中、脖子、和额头上,随即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清醒一点?”
“简直他妈的容光焕发!”袁安深吸一口气,感觉像同时吞了一斤的薄荷原油,又像是心脏里被注射了兴奋剂,整个人激动得不由自主的开始蹦跶,想要跳到天上去。
“完事儿……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先不给你松绑,观察一会儿再说,”时天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已经将自己手上绑紧的绳索解开,只是象征性的抓着绳子,回过头问劳拉,“这么快就翻译完了吗?所以上面到底讲了些什么?”
劳拉推推眼镜,朝着时天二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跟上,随后转过身,边走边说道:“刚刚我们站着的地方是石柱上这部‘星启本纪’的中心位置,跟我来,我会从最开始,一字一句的翻译给你们听。”
“我们现在或许就站在世界的真相面前,作为见证者,至少得保持一份尊敬,所以途中不管有任何问题都不要打断我,等我讲完再说。”
听到劳拉这么说,泽本扶了扶翻译耳机,时天整理一下衣服,袁安强压住被醒神油刺激到那兴奋到爆炸的神经。
终于,劳拉停下了脚步,瞅着石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手里记事本上的内容,开始了她的翻译。
星启元年:
天灾频发,大旱望云,人心涣散,守卫部落的老鹰使者们消失无踪,“鹰之神”已经将我们抛弃。
啃树皮,嚼草根,食泥土,仅过半载,千人鹰神部落少其五百,奄奄一息。
我们急需新的神明带领信徒,我们急需新的信仰急需前进。
时值收获季,天鹰遮日(日全食),似要为部落的信仰丢失而降下神罚,就在部落民们恐慌恐惧挖洞乱窜哭天喊地之际,一群来自东方的“方士”途径至此。
方士首领名为徐,自称福氏,随行有男女老少各族人等不下千余人。
“太阳旗”源本大祭司接待徐福氏,二人以东方美酒佳肴作伴,相见恨晚,促膝长谈整整三日三夜。
三日后,徐福氏与源本结为盟兄,并授与大祭司观星读天之术,留下各族方士壮徒农工三百余人,是为帮手。
临行之际,徐福氏为部落赐名为“星启”,并告诫族民,只需依天地星象之规律农耕作息,勤劳耕作,朝出日归,便能重启文明之光,五谷丰登,欣欣向荣。
徐福氏言:此行西去,吾以需用八载,八载之期,吾寻得仙药回程,便带上三百友伴;八载之期,吾愿“星启”部落事事安康,繁荣昌盛,人皆丰衣足食,喜笑颜开。
族民们谨遵教诲,往后自称“星启民”。
星启九年:
八载之期已过整年,言出必行的徐福氏了无音讯,恐遭不测。
整八载,以“星启”之名朝夜辛勤劳作,以徐福氏所传祭司观星之术指导生产,星启部落已然起死回生,发扬壮大,蒸蒸日上,甚比以往,人皆丰衣足食,腰宽体胖。
三百方士壮徒农工已自成家眷,皆以“星启民”自居。
源本大祭司感染风寒,一蹶不振,传位于“铁棕熊”千本,千本祭司乃善男信徒,以为观星之术乃获取“星之神”的旨意,自此朝圣祭奠之事盛行。
众人皆以“星之神”马首是瞻,顶礼膜拜,渐忘徐福氏之教诲,是为灾祸源泉。
“咦……”
三人随着劳拉的讲述听得兴头上,却被劳拉一声疑惑打断。
“怎么了?”本来对这些不算很感兴趣的时天此时也被勾住了好奇心,赶紧发问。
“不对劲……这块碑文,少了一部分的内容……”劳拉推了推眼镜,指着石碑上的内容说道,“这边是星启九年,而这里有一小段空白,接着竟然直接到了‘星启末年’……”
“……这个凸起来的圆形符号,是什么意思?”时天指指劳拉所指空白处的下方,那个刚刚袁安想要搞事去碰的凸起象形文字,问道。
“结合它上面的描述来看,这个符号应该是‘代价’的意思……根据我的经验,可能有两层含义,一层含义是指触碰它之后,整座墓就会彻底毁灭,另一层含义就是,在毁灭之前,或许会出现一个暗房——也就是主棺所在的地方,里面大概率藏着这碑文中间的‘空白’部分。”劳拉扶着下巴,弯下腰,仔细查看着那个圆又不圆的象形文字。
“嘶……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我们想看秘密就同归于尽?可千万别碰这个,听到没有袁安?”时天转过头,看向袁安。
就在时天回头的瞬间,袁安脸上的疯狂表情消失不见,看着时天,微笑点头。
“……事实上,世界各地的古墓我也去了不少,比这个‘威胁’更严重,更恶毒,说什么碰了之后会诅咒你整个家族七窍流血而亡之类的‘标语’我基本上都‘触犯’过,也没见我和我家族里的人有什么事发生……”劳拉直起腰,推推眼镜,看向袁安,似是征求他的意见。
“既……既然已经答应了我的约法三章,那么破坏古墓这种事还是不要做了,不是……不是还有最后一章‘星启末年’吗,你先翻译,说不定我们可以靠着这个自行脑补,猜出中间的内容呢?”袁安用绝强的理性压抑着心中那些在醒神油作用下无法控制的疯狂念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醒神油有好处,可以让袁安清醒的认识到,如果他搞这些破坏,一定会危害到劳拉三人的生命安全。
醒神油也有坏处,就是令袁安已经默默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是吧,谁叫你是老大,听你的。”劳拉做了个鬼脸,耸耸肩,回过头,继续翻译。
星启末年:
没有神。
这个恐怖的恶心的糟糕的世界怎么可能有至高无上保佑人类千秋万代的“神”。
那不是神,根本不配叫“神”,它是最恶心的存在,是它创造了这些令人作呕的怪物。
它就应该去死,狠狠的去死。
滔天的愤怒中,一场由现今玛雅文明最强大的八个部落大祭司都参加的玛雅大会在原本的“万神殿”,现在的垃圾场中召开。
大家的口径统一,思想一致,从今以后会号召所有玛雅人放弃所有信仰,放弃城市,放弃文明的发展,只做一件事——与“神”死磕到底。
星启部落现任大祭司“智慧的树”无本是一位举世无双的天才,他在建造的“通天塔”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是我们与神战斗的最大砝码。
前面四个被各种各样的怪物破坏掉,而这第五个在众心协力的诸多部落强者以死亡堆出来的“保护”下,终于快要建成。
与神一战不可避免,所有玛雅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直到,徐福氏的后人徐青氏,在通天塔爆炸的前一天,来到部落。
正如部落里东方方士们所说的“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知道多少代之后,星启部落的无本大祭司与徐家的方士徐青氏这一谈,又是三日三夜。
三日三夜后,无本祭司宣布,星启部落放弃玛雅人的身份,举族迁移,加入“平衡族”。
第四日,星启部落举族迁移。
那罪恶的,不可一世的“恶神”在我们离开之后宛若嘲讽,以雷电劈碎通天塔。
星启部落付之一炬。
自此只剩“戴蒙人”,引以为恨。
“……戴蒙在星启部落的古语中译为‘恶神’的意思,我想,这支星启部落的后代之所以将部落取名为‘戴蒙村’,就是为了深刻的记住世世代代对于‘恶神’的仇恨……”劳拉咬着嘴唇,脸上的兴奋抑制不住,“至于恶神到底是什么,怪物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会丢掉对神的崇拜,‘外面’这块石碑上通通没有写,而且,他们还提到了‘平衡族’,不用怀疑,一定就是现在的‘平衡局’……因此可以推断出玛雅人的消失跟平衡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这个碑文的遣词造句行文方式明显是几个时代的人一起写的,特别有意思,尤其是‘星启末年’这一章,明显是现代人的行文方式……总而言之总而言之……”
“信息量真的好大,要想知道所有真相,只有‘下一章’见……”袁安做着总结,瞳孔放大,也是细细回味着刚刚劳拉翻译的内容。
“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那个徐福氏,不用说,他肯定就是始皇帝嬴政派出去的那位寻找仙药的方士,史书上说他是东渡霓虹后消失,没想到他居然跑到了落基山脉来,这到底是怎样一段冒险?为什么后人还加入了‘平衡局’?”时天忍不住感慨,但看了看劳拉和袁安的表情,立马一拍双手,声音放大道,“但是!两位大哥大姐,请记住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编号考试’,考试结束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我都不管,但我的实力有限,接下来的考试还得仗着你们帮忙,不管是被古墓埋掉还是被阿杜逮住杀掉,我不希望你们在这里就出事,因此,咱们能不能,先出去再说?”
“好!”
出乎时天预料,劳拉和袁安想也没想,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逃出生天
二人这一同声同气可给时天整不会了。
“这么爽快?”时天皱起眉头,狐疑的看看劳拉,“我可从来没听过劳拉家族的人会在古墓中半路放弃,你是想先给我支走,然后……”
正说着话,时天忽然瞧见劳拉的眼角抽搐,眼珠中还有一道黑影闪过,随之而来的是后背的一股寒气。
行走江湖这么久,又是高来高去小心谨慎的天下第一“盗圣”,向来只有他偷袭别人,别人绝不可能轻易偷袭到他。
只是心念一动之间,时天已经趴到地上,滚了几圈,一个鲤鱼打挺站在原地,伸出手指向袁安:“王八犊子,你要干什么!”
“……嘿。”这一击挥空也让袁安感到很意外,尴尬的用被绑着的双手挠了挠脸,看着时天嘿然一乐。
“嘿?你他妈是不是想打晕我丢出去,接着你们自己触发开关……”时天指着袁安。
“是又怎么样呢?”袁安耸耸肩,双手运足真气猛一用力,将尼龙绳撕开,揉揉手腕,“时天啊,我绝非瞧不起你的意思,泽本是孤家寡人,劳拉身负使命,而我失忆不说又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我们三个人留下来,就算死在这里,那也是命中注定,无怨无悔……但你不一样,我亲眼见到时空和时海两兄弟对你有多么的尊敬,你在你们时家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绝对不能倒下的存在……”
“……”时天听着袁安的话,表情由生气渐渐变成无奈。
“就像劳拉说的一样,人应该为了探索真理而前进,现在真理就在我们面前,死亡又有什么好怕的?阿杜又算得了什么?前进,不顾一切的前进,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也要前进!”袁安的表情异常兴奋,高举拳头叫喊道。
劳拉和泽本虽然惊讶于袁安的性情大变,但也是微微点头。
他们二人向来不害怕死亡,只不过是顾虑到袁安和时天的安危,又念在二人救下劳拉的这份恩情,因此一直“谦让”着,但现在袁安也莫名其妙站到他们这边,形成三比一的局面,所以二人也不再纠结,只是默默看着时天,意思很明显。
“……”时天仔细看着三人的眼光,没有看出丝毫的鄙夷。
摇摇头,他长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他向来不是一个愿意冒风险的人,做任何事之前都会有自己的一把“算盘”。
眼下,这把算盘不管怎么算,都是死局。
家人在他这里,永远都比朋友重要。
“我会在外面帮你们放风……希望你们能活着出来,然后将你们所看到的一切,好好讲给我听。”时天罕见的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向着三人微微点头。
“好啦,谁说的墓穴就一定有机关,谁说机关就一定会杀光我们,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快走快走。”袁安装作不耐烦的摆摆手。
“诸位,告辞。”
时天拳掌相交,向着三人施了一礼,几个后空翻加梯云纵后已经窜到不远处的墙壁上,宛若壁虎般飞快爬回那条通往阿杜“宅男天堂”的密道。
待时天走后,劳拉回过头,挑眉弄眼的看向袁安,凑近一步:“是不是知道说服不了我,所以打算陪我一起死?”
“哪有,女施主你想多了。”劳拉的突然靠近和身上的味道不知为何令袁安觉得很不舒服,下意思退了两步。
“……你果然有点问题。”劳拉收起那副暧昧的笑容,上下打量袁安,皱眉。
“我能有什么问题?”袁安摊开手,脸上的表情很纠结。
他也在奇怪,为什么自己忽然就对劳拉有种天然的抵触,脑子里总有个“离她远点”的念头。
“你脸上的不是害羞,也不是不好意思,你是在讨厌我,”劳拉咬着嘴唇,脸上的委屈转瞬即逝,随即立马回头,“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你打起十二分精神吧,我要‘开箱’了。”
劳拉说着话,将手放到那个不规则的圆上面,稍作试探后,用力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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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阿杜是个强迫症,时天根据自己的记忆将他的“宅男天堂”恢复如初,不管是手办的位置,还是那间变态暗房中的油桶摆放,甚至是地上的恶心纸团,时天都一一还原——这些本是一个小偷应该具备的“专业素质”,更何况是盗圣亲自出手。
一阵忙碌后,整个房间压根找不到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而时天也扭扭脖子,坐在铁门的门槛处,看着那黑黝黝的通道。
伸出手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快有半个小时。
如果三人已经进了主墓室,除非里面记载的历史文献相当庞大,不然凭借劳拉的翻译能力,没出事的话,无论如何,都应该出来了。
如果没出事的话……
时天抛着手里的小石头,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参加编号考试的一共有八十八个人,但编号只有三个。
在考前大会上,他有观察过其他“考生”的情况,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在诸多考生中,实力只算末流水平,想要获得能够手眼通天的三个编号之一,堪比登天。
因此他一直都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在参加这场考试,毕竟为了家族的“命运”,作为一家之主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几率,也得去勇敢尝试。
上天总是会眷顾那些有勇气的人,因此时天的运气也很不错。
夜探卢浮宫时发现了被几个大学教授联合破译的印第安文献,找到了戴蒙村的线索,闯到戴蒙村来之后遭遇排挤,却等来了小鬼袁安帮助他找到考点,这第一场考试又刚好是他最擅长的爬山越岭,不仅结识了一个有趣的忍者不说,恐怖的三眼乌鸦怪物还被“神秘人”杀害,自己轻松取得宝石通过考试后,竟又发现那厉害的怪物小鬼,竟然是上三门陈家和柳家的关门大徒弟,和自己有着很深的渊源,是极有可能改变“时家”口碑的未来潜力股。
紧接着,又和袁安以及强悍的怪物超女劳拉结为盟友,又变成朋友。
令他第一次感觉到,或许自己真的可以在他们的帮助下,取得一个编号,完成时迁老祖的遗愿。
但现在……
时天将石头丢到一边,心中五味杂陈。
他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因为“无法取得编号”而忧心忡忡,还是因为“自己的三个朋友可能已经死掉”而伤感万分。
或许两者都有。
或许只有后者。
时天啊时天,你什么时候心变得这么软啦……
什么时候,你又变得这么勇敢,竟然要抛弃整个家族,闯入这龙潭虎穴之中?
如此想着,时天咬着牙,站起身,将夜行衣的腰带扎紧,看向前方。
哪怕会死,他也得进去看看。
就算三人已经殒命,至少能抢救出一两具尸体,为他们办个风光大葬。
长吐一口气,时天两只脚刚跨出门槛,但还未来得及动身,便停了下来。
皱皱眉,他的耳朵不自觉一抖,听到了一些“动静”。
那动静从通道末端传来,由远至近,越来越大。
听起来,像是脚步声。
极为极为“沉重”的脚步声。
人类可以拥有这样的脚步声?
时天赶紧踏回铁门里,扶着门,揉揉眼,看向前方的黑暗。
此座神庙乃至阴至邪的“养尸地”,又是八星报喜的格局,外面的八具“陪葬”尸体都能养得这么好,八星拱月下主墓室的那个藏在石柱中受到月光直照的“主人”,或许更是吸收天地之精华的超级大魔头。
如此恐怖,比劳拉还沉重的脚步声,极有可能就是那只已经杀掉三人,闻到自己的“生气”想要袭击过来的大粽子。
但……
时天抓着铁门的手已经冒出汗水,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祈祷着。
“时——天!”
一声令时天喜笑颜开的熟悉喊叫先从黑暗中传来。
但时天并没有高兴得太久。
因为目光所及,只看见袁安满脸鲜血,灰头土脸,肩膀扛着劳拉,腋下架着泽本冲出黑暗,出现在他视线中,嘴里还喊着危言耸听的话。
“神庙要塌了!他妈的快跑啊!”
仿佛是回应袁安的大叫,袁安后方的天花板和地面肉眼可见的开始陷落下去,好似在玩神庙逃亡。
“……妈的你捅了什么大篓子!”时天虽然嘴里骂着,但还是将铁门猛然打开,拼命向袁安招手。
在即将被成吨的沙土覆盖住的千钧一发之际,袁安也不知道哪来的怪力,双腿青筋暴起,猛然一跃,冲进了铁门里。
眼看三人都进了房间,在那宛若山崩海啸一般的泥土即将冲进房间的时刻,时天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厚实的铁门关上,堵住了冲击。
铁门发出摄人心魄的咯吱怪响,但好歹面前堵住了这一波冲击。
“呼……呼……呼……呼……”袁安将劳拉和泽本扔到一边,自己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喘着粗气的同时,双手双脚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红发抖。
“说来话长就不要说,咱们出去再聊。”时天见袁安这副模样大致猜了个七七八八,也没有多问,只是走到泽本和劳拉查看他们的情况。
奇怪的是,比起袁安身上的落魄和伤势,劳拉和泽本竟然啥事没有,只是眼睛紧闭,陷入晕厥状态。
“……啊,对,出去!这里马上也会垮掉。”袁安颤抖着从地上支棱起来,看向时天,满脸苦笑,“看来我们跟阿杜的梁子是结定了……”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先躲过这一劫再想其他的,”时天心里咯噔一下,瞅了瞅正如袁安的乌鸦嘴所说,正越来越膨胀的铁门,看向袁安,“你还有力气吗?我刚刚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我们下来的那个洞穴墙壁上是有梯子的,只是当时天太黑咱们没发现,你能背着这两个人爬上去吗?”
“没……没有了……我的真气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估计自己上去都够呛……”袁安伸出发抖发红的双手,哭丧着脸说道。
“他妈的他们是怎么昏过去的?为什么你没事?”时天看着这两个陷入深度昏厥掐人中也醒不来的人,着急得眉头拧成一股绳。
“我也不知道,进去主棺暗室后,他们两人突然就晕过去了,我又被一个小老头僵尸袭击……我不是吃了那个大角山羊蹄吗,那玩意大补,让我恢复了一点体内的异能之力,斗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给他轰成渣滓,但一不小心将神庙中的承重柱和总机关给打坏掉……我取下泽本的翻译耳机想要找出路的同时顺便看看那些‘真相’是什么,哪知道……”
袁安劫后余生心有余悸的碎碎念着,随即被时天粗暴的打断:“我他妈说了,有什么事出去讲,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好好想想!你为什么没晕倒肯定是有原因的……现在仔细回忆回忆,你进去之前都做了什么事?”
“进去之前的话……进去之前我劝你离开神庙,接着是我想触碰暗室机关被你制止,你说我中了沼气,然后……然后……”袁安说着说着,眼前一亮,看向时天。
时天也一拍脑门,看向袁安。
“醒神油!”
二人异口同声的大叫时,时天已经蹲到劳拉面前,打开她的腰包,从里面掏掏找找,拿出那小瓶醒神油。
像对待袁安的那样,时天滴了几滴在食指上,依次擦拭着劳拉和泽本的人中太阳穴以及天灵盖。
劳拉家秘制的,不仅解毒解沼气还拥有兴奋剂功能的醒神油果然名不虚传,短短几秒钟不到,只见劳拉和泽本猛然睁开眼,晃晃悠悠从地上撑起来,瞳孔放大,瞪着时天和袁安,一脸懵逼。
“叽里呱啦土里罢了……”泽本看着自己手,又看着周围的环境,喃喃自语道。
“别告诉我,刚刚我们进去后被前所未见的沼气迷晕,然后白痴袁安不知道给我们用醒神油,千辛万苦把我们拖回来,白费力气,白跑一趟不说,还将神庙破坏掉,别告诉我是这样……”劳拉揉着太阳穴,看向时天和袁安,满脸哭笑不得。
“……”二人没说话,只是互相看了眼,也是哭笑不得的点点头。
“oh
my
god。”
劳拉一拍脑门,激动得飙出母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混浴
热闹的宴会还在继续,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时天站在屋顶,观察着星启广场上的情况,随即向着身后不远处的三个黑影招了招手,示意路上没有目击者。
三个黑影看清时天的手势,一路风驰电掣,带着大量灰尘,来到一栋建筑前。
这是栋霓虹国式风格的平房,原本是村里的公共温泉馆,有休闲室,有餐厅,也有单独的配有干净被褥的酒店式房间用于过夜。
平房内挖了好几口火山地热温泉,硫磺味很浓,对皮肤病有奇效,也治各种关节炎,是戴蒙村的人们辛勤劳作后抚慰心灵的治愈场所,而现在处于“充公”状态,当作考生们的临时“宿舍”。
推开门,时天早已站在玄关,一见三人便开口说道:“看了一圈,没人在,那就跟咱们说好的那样,清洗干净后在休闲室集合,等着村里的人找上门……只要我们四个统一口供,又没有目击者,就算阿杜发现神庙出事了,他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干的。”
“嗯,温泉也泡一下吧,这里的温泉味道很重,身上带点味道,旁人闻起来也会觉得我们在这里待了很久,”袁安说着话,走到玄关旁的吧台,从一个分格盒子中取出自己房间的钥匙,随即指着自己一身的灰土和脸上的血迹,“这场冒险并不完美,但也足够刺激,我希望在洗干净这些冒险‘痕迹’后,大家就将今晚的事情通通忘掉,全身心投入到接下来的考试中。”
“……你说的是真的吗,关于暗室里的碑文内容?”劳拉将头绳取下,化身黑长直,一边整理头发一边看着袁安,满脸的遗憾和好奇。
作为经验丰富的考古专家,进到主墓室前先擦好醒神油简直是基础中的基础,但这一次,因为被外面碑文的内容震撼住,竟一时忘记做事前准备,在满是“宝藏”的暗室中晕厥,简直可以用“丢脸”来形容。
“我对这些的兴趣不如你的大,如果真的知道怎么可能不告诉你……但事实就是这样,我让亚当给我翻译暗室墙壁上的碑文内容,得到的答复是拒绝翻译,因为碑文上的内容‘当前编号等级没有权限获取’……”袁安耸耸肩,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亚当牌翻译耳机,指着它说道,“鸡肋的破烂玩意……哎哟!”
袁安大叫一声,手一抖,被翻译耳机忽然传出的一股电流打得头皮发麻,将它丢掉地上。
“妈的还说不得,惯着你了是吧!”被“视死如归”的潜意识潜移默化下的袁安,如今的脾气相当狂暴,被这亚当猛然一电,突然没来由的大怒,一脚踩到耳机上,将它踩成几块碎片。
“啧,败家子,这么有用的东西留着多好。”时天咂着嘴,摇头。
“电量还剩几分钟,留着也没用,早死早超生。”袁安拿起吧台旁的扫把撮箕,将耳机碎片扫干净,倒进垃圾桶。
“哎,可能这就是命吧,命中注定我要考到编号后才能知道这一切,不过还好,碑文上的内容也足够我整理出一个大概答案了,要我来看,平衡局或许就是为那个所谓的‘恶神’服务的……”劳拉也从吧台拿出自己的钥匙,兴奋得喋喋不休。
“得了得了,等会泡完澡再聊,我现在真的没有任何精力说这些,我恨不得自己从来没去过……”袁安摆摆手阻止劳拉说下去,放下扫把,拖着放松过后疲劳不堪的身体,晃晃悠悠走上旁边的楼梯。
和风旅馆二楼。
相比霓虹国气息强烈的一楼,二楼更像是标准的酒店式布置。
墙壁上挂着奇怪风格的绘画作品,地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摆着香薰。
一条铺着地毯的长廊两边都是现代化的防盗门。
袁安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
尽量不让身上的灰尘沾到干净的地毯留下痕迹,袁安一路上走得蹑手蹑脚,终于站到自己的房间前,掏出钥匙,打开门。
外面是酒店模样,整个房间当然也跟酒店差不多,一次性拖鞋,洗漱用品,毛巾,饮用水等等等等,该有的全都有。
从衣柜取出脏衣篓,去到卫生间,将衣服全都丢进去,赤身裸体,打开水龙头,拿起一旁的肥皂。
脸上的血水和泥土灰尘源源不断流进下水道中,抹了一把头发,袁安看向面前的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虽谈不上英俊,但也绝对够标致。
而现在,这个干净标致的小伙儿,不仅脸色苍白,瞳孔涣散,双手还在微微发抖。
这副表情和身体状态袁安很清楚,叫做“恐惧”。
“呼……”
感觉双腿也开始发软,袁安扶着洗手台,哆哆嗦嗦坐到马桶上,茫然的看着前方。
虽然跟其他三人将自己在暗室中的“冒险”说得轻描淡写,但袁安很清楚,暗室那只该死的老僵尸,只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如果不是自己心血来潮烤了大角山羊蹄来吃,如果不是暗室比较狭小,如果不是……
袁安摇摇头,想要将这些负面的“后怕”全都甩出脑海。
或许是全身力量全都耗尽的关系,又或许是生理体征仅仅只有十八岁的缘故,此时此刻的袁安忽然觉得无助、寂寞又空虚。
外面的劳拉、时天和泽本都是他的朋友没有错,但他到了这个心境下才发现,他不能,也不想开口跟他们讲述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
劳拉二十多岁,时天三十多岁,泽本那模样怎么样也得四十来岁,他们拥有丰富的经历和回忆,拥有精彩的一生,健全的三观。
他们将自己看成气功高手,异能大师,最可靠最强悍的帮手。
但仔细想想,自己却不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任何心灵的慰藉。
因为按照年龄来说,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正坐在高中的教室,跟死党一起玩游戏,打篮球,调戏女生,咒骂老师,追求梦想,准备高考……
而不是在这里,强装“大人”,强装什么上三门门主,进行什么九死一生的狗屁冒险,争夺什么能够只手遮天的破烂编号。
还要跟大自己好几轮的人一起称兄道弟……
所以……
以前的自己,遇到这些事,是有人可以诉说的吧。
以前的自己,一定拥有一个,可以不用顾及彼此的家人,随时随地都能一起赴死的死党对吧?
死党……
死党……
我为什么……
一直在想“死党”,这个词?
袁安猛然瞪大双眼,抓紧洗手台。
他的脑中忽然涌现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像是潮水一样,速度飞快的涌现,在眼前闪回播放。
画面中有一间标准的高中教室,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笑起来阳光灿烂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正满脸淫荡的塞了一本黄书到他的怀里,并告诉他最新的女优情报。
画面中是一个傍晚,他正在江边的大坝上锤着墙壁锤得满手是血,而旁边,那个校服高中生也是嬉皮笑脸的跟着他一起锤,嘴里还说你要是不想看到我也骨折你最好停下来这种义气千秋的话。
画面中是一场篮球赛,他因为手感火热被对方使了阴招垫脚,脚踝肿得跟乒乓球一般大小,而那个校服高中生抓着篮球第一个冲过去,不管不顾按住那个垫他脚的人就打。
画面中是一个平房外的广场,他的师父柳伯牙正挥出一记柳叶掌拍向那个高中生,而他想也没想,抱着枕头便冲过去……
羁绊,友情,死党。
从来没说过一句肉麻亲热的话。
但双方都可以为彼此随时献出生命。
所有的想法,所有的碎片画面猛然消失。
汇聚成了一个具体的名字。
成岚。
嘀嗒。
袁安看着大腿上的液体,下意识用手擦了擦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而就在这一醒神的功夫,脑海里的那些画面和那位校服高中生的长相骤然消散。
袁安大惊,赶忙咬紧牙关,想要抓住这份明显属于自己的“记忆”。
但记忆这种存在于大脑中的虚幻事物,怎么可能利用蛮力“抓”住。
记忆之潮退散得犹如它掀起时一样迅速,但好歹,在“海面”上留了一块背壳。
“成岚……”袁安长舒一口气,咬着牙从嘴里挤出了这个名字。
成岚成岚成岚成岚……
随后又在脑子里过了好几十遍。
那个校服高中生面貌已经消失,但名字总算是记了下来。
成岚是吧。
我最好最棒的朋友,叫成岚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袁安捂着脸大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没错,我的直觉没有错,我的潜意识没有错。
所以,越是去经历那些“九死一生”的危险,就越对恢复记忆有着重要的帮助。
原来如此。
就好像再好玩的游戏,玩到一定程度都会变得很累,想要“回家”休息,跟父母聊天,找朋友玩耍,和女同学说话一样。
自己现在这个沮丧的状态,就是单纯的“想家”了而已。
“毕竟我他妈,总归到底,才十八岁啊……”
袁安吐出一口浊气,自言自语着,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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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霓虹国式温泉旅馆最大的露天池子在房屋的中心处,冒着热气的温泉水围着中间的一座假山。
进温泉前要先在公共浴室洗净身体,当袁安到达浴室时,发现时天和泽本已经洗上了。
穿着衣服时还看不太出来,守庙战士泽本脱去印第安蓑衣后露出一身像雕塑般强健美观的肌肉就算了,那平时看起来猥猥琐琐的“小贼”时天脱去衣服,竟然也有着健体选手一般棱次分明,肌肉冉结的身材。
袁安从大镜子中瞅瞅自己,练气之人本就有些阴柔,真气更是会吸收体内的脂肪和肌肉,袁安虽谈不上瘦竹竿,身材也属普通以上,但跟正冲洗身体的二人这么一对比起来,就好像两匹骏马旁边站着一只瘦皮猴。
“……卧槽,你捂着胸口看着我们干啥?你不会是个老玻璃吧?”时天冲干净头上的泡沫,回过头看到袁安那副遮遮挡挡的扭捏样,遮住要害,上下打量袁安,笑骂道。
“啧,我是没想到,泽本就算了,你身材也能这么好。”袁安叹口气,拎着桶坐到时天旁边,拿起莲蓬头。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天纵奇才?这世界上的练武之人有几个不是十几二十年如一日的磨?这种身材都磨不出来,小爷我还敢自称‘盗圣’?”时天拍拍胸脯,忽然想起什么,满脸坏笑的凑近袁安,“喂,我刚刚看外面的告示才知道,这里是混浴诶……”
“……别傻了,要穿泳衣的。”袁安指指温泉入口旁边摆着的男式泳裤。
“嘛,泳衣也无所谓,咱们爷们累了一个晚上,瞧瞧劳拉那辣妹的身材也不算过分吧?希望女士那边发的泳衣布料能少一点。”时天双手合掌祈祷道。
“她平时就穿的少,也能想象出来是什么样子吧?妈的堂堂盗圣爷怎么跟个老色胚一样。”袁安泼了一桶水到时天头上。
“什么老色胚?这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恐惧去欣赏才是真的有问题,这可是二十几岁女人的身体,可能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时天挑挑眉毛,几下冲洗完毕,说话间已经跑到温泉入口,穿上男式泳裤。
袁安和泽本也两下冲洗完毕,换上泳裤,三人淌过消毒池,上了几节楼梯。
掀开布帘遮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的同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也随之响起。
“三个大男人动作比我还慢呢?”
顺着声音,三人转过头,正瞧见叉着手满脸微笑的劳拉。
穿着一身布料很少的金色比基尼的劳拉。
她那本就黝黑火辣的酮体被热气一蒸,露出来的肉上面沾着点点水珠,马尾辫随意搭在胸前,两只又直又长的长腿一前一后,就那么站在那里,找个摄影师随手一拍便是一张杂志封面,当真是一副人见人爱的美景。
“哇喔……”泽本笑容满脸,发出三人脑子里共有的惊叹声。
“那,劳拉小姐,这一路上我抱怨挺多,还骂你贼婆娘,你可千万不要介意。”时天双手行拳掌礼,对着劳拉一哈腰。
“你可遮着点吧……”袁安看得满脸通红,将手里拎着的浴巾丢给劳拉。
第一百九十七章 温泉与秘密
戴蒙村是个现代与原始相结合的地方,村里虽然这几年多出不少去隔壁加利福利亚务工的村民,但几乎都是中老年或女性偏多,而村里的青壮年整体上还是依靠着传统的耕种捕猎以及偶尔接点类似保镖打手之类的“外快”单子生活。
而对于这群骨子里崇尚野性的人们来说,一天的辛劳工作后,来一顿痛快治愈的温泉,简直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享受。
因此,在现代化逐渐加剧的进程中,在村里的人外出赚得大把美金联合的筹资下,原本什么都没有的露天温泉池安上了假山,安上了围栏,又盖上了房屋,随后接着阔张,在见多识广阿杜祭司的指导下,修建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霓虹式温泉旅馆。
厨房可以做点简单的小菜,三个大冰箱放着满满当当的陈酿美酒、饮料、野味、水果……有休闲区里面摆着大电视、台球桌、乒乓球桌,各种农家小零食放满了一整个衣柜,就连最不起眼的厕所也是装上了智能马桶,温水冲浴温暖着因常年骑马而身患痔疮的村民们。
最核心的温泉池子,更是加入了无数次试验后精挑细选的本地草药,不仅可以使肌肉、关节松弛,有效地消除疲劳,还可以活络筋骨,减轻酸痛,治疗骨质疏松,使血管扩张以及收缩,有效地增强全身肌肉。
而温泉中本身含有的化学物质还有美容的效果,落基山特殊硫磺泉可以适当的软化角质,令皮肤变得细嫩白哲。
所以。
当四人进到温泉池,靠着假山躺下的一瞬间,一时竟然忘记了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发出长长的叹息。
这一刻,所有的烦恼和痛苦都烟消云散,身体的不适和僵硬被如羊水一般的温泉水舔舐,变得无比轻松。
“我说啊……”时天用手接了一捧水,浇到头顶,开口打破沉默,“我仔细想了想,凡事还是要做两手准备,别怪我乌鸦嘴,我只说万一……万一阿杜发现神庙被我们破坏掉,他那个秘密的变态宅男天堂也盖进土里,调查之后发现是我们干的,我们不可能就这么等死对吧?”
“所有的‘证据’都被埋进土里,而我们四个人又咬死不松口统一口径,中途你也确认过,没有人看见我们,那么问题来了,阿杜又是怎么才能发现是我们的干的呢?”袁安长舒一口气,搓揉着身上的穴位,跟着陈宇在瑞土山上学艺时他就知道,温泉本就是调理真气的最佳方式,如今温泉的滋补加上环境的舒适,令袁安声音也大了不少,说出来的话话在空旷的露天浴室中回响。
“嗨呀,这不是聊闲天吗,我们这里就你的战斗力最强,真要打起来肯定是你跟阿杜打,来,你老实说,满状态下对上阿杜有几成把握?”时天双手扶在假山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袁安。
“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上次在小木屋中我和阿杜有过短暂交手,他体内的真气质量不逊于我的师父柳伯牙,但可惜的是,他的真气不是‘真传’而是‘过继’,因此在‘控制力’方面差了点……”
“什么真传又过继的,什么意思?”时天不解。
“听第二任师父柳伯牙说的,真气的‘修炼’一共分为两种,一种是我这样,拜了名门的师父,学习他们身上那一代又一代改良的、精进的,被历史考验过大浪淘沙后传承下来的‘文化遗产’型真气,也就是所谓的‘真传’,这真传的条件非常苛刻,不仅需要师父是经得起真金火炼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家,保底上三门水平,更需要徒弟至少保底得有‘人才’的水平……据师父说,在以前那个人皆尚武的时代还好,不仅天地灵气比现在强得多,别说七窍打通筋骨强悍的人才遍地都是,那些天生打通任督二脉的天纵奇才也都不算难找,只要那些有名有姓的门派一放出招徒消息,乌泱泱全天下的有志之士都会汇集过来,只等师父挨个挑选。”
“但现在,进入了崭新的和平社会,火药和工业化的发展导致森林大面积消失,环境恶劣令天地灵气锐减,而习武这种短则三五年,长则二十年才能瞧见一点‘成绩’的事情更是极其的‘反人类’,练出来吧最多当个保镖打手,练不出来吧最黄金的年龄也白白浪费,几乎没有哪个家长会让自己的孩子干这种蠢事,其性价比还不如给他们报一个健身训练班……因此到了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响当当的上三门高手们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徒弟而导致武功失传……所以,一些不忍心自己世世代代的功法失传的高手们,想到了另辟蹊径,也就是‘过继’。”
眼看时天和劳拉都听得入迷,袁安没有拖沓,继续说道。
“所谓的过继,简单来说就是硬传内功,没有系统化的教授,没有刻苦的修炼,没有长时间的冥想,只要对方是个筋骨强度合格的,人品三观都还过得去的人,这些师父就会在得知自己大限之际时,将体内的毕生功力传输给这些被他们选中的‘徒弟’……这种过继的方法不算危险,但也要看综合资历,如果对方本身资历差了点,那继承过去的真气保底减半,如果资历足够,那可以做到‘完美继承’,如果像我这样天赋异禀,那不仅可以完美继承,后期经过修炼后说不定还能青出于蓝,开宗立派……”
“所以……阿杜是个什么情况?”劳拉扎好头发,好奇的转过头看向袁安,她的身体本就被奇特的家族药物浸泡过,如今被温泉水一蒸,浑身上下散发出奇特的药香,闻得袁安的鼻孔痒痒酥酥。
“阿杜当然属于天赋异禀那种,但当时交手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出来‘过继’的弊端,他的真气有刚劲,质量也强,气势也很浑厚,但总得来说就是一个字——‘乱’,当然,这种乱只有在真正的高手过招中才会是弊端……两位师父都告诉我,我现在距离宗师级高手只差一场‘进阶’的战斗,事实上,现在想来,阿杜或许是我现阶段最好的对手,要是打赢了,指不定我就迈入下一阶段,天下无敌了,”袁安摸着下巴,嘴角微微咧开,挑挑眉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而且现在我们刚好挖了他的祖坟,坏了他的秘密基地,简直是深仇大恨,他绝对不会放水,一出手就是全力……”
“诶诶诶,你别随便加个‘们’,你要找死别算我,我不认识你。”时天的手轻轻一弹,一颗小水球砸到袁安的额头上。
“嗨呀,就这么一说嘛,阿杜好歹是我们的英灵狼神族的盟友,还为我们的泽本办了这么大一个宴会……况且,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也不好意思跟他动手,真打起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所以还是那句话,神庙发生的事情就埋在神庙,你不说我不说,明天睡醒后逃到下一个考点去,天高皇帝远,就算他发现了想要追究责任,时间一拉长,我们咬紧牙关不承认,这事儿不就给‘顺’过去了吗……”袁安擦擦额头上的水滴,嘿嘿笑道。
“对,只要没有目击者和人证,就算是他阿杜也得讲个理,堂堂编号9,不至于凭揣测随意杀……”
时天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停下,目瞪口呆,看着前方。
“怎么了?”袁安说着话,顺着时天的眼神看过去,也是深吸一口气,胸口一紧,头皮发麻。
“他是什么时候……”劳拉杏眉紧皱,下意识捂住胸口,预感到大事不妙。
泽本虽然听不懂三人的话,但也能猜到三人在讲什么,看到时天目光所及的地方,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这个露天温泉的正中心,有一座大大的假山。
有假山,便意味着这个温泉有“前”和“后”之分。
袁安四人所到的地方,属于“前”。
因为假山很大的关系,看不到“后”。
时天搜了整个温泉旅馆,也从二楼看过一眼这个露天温泉的情况,但唯独,没有看到假山的后面墙壁,唯独没有想到,会有人不去参加热热闹闹的宴会,独自跑回“宿舍”,躲在最偏僻的角落里泡温泉。
而现在,四人目光汇集之地,便出现了一个“没有想到”的人。
身高一米八五左右,长长的黑发随意披在肩膀,浓眉大眼,阔面重颐,赤身裸体,身材宛若袁安一般阴柔白嫩却比袁安结实的多,身体上沾着水珠被整个人虽被雾气笼罩,但也能看出其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更怪异的是,明明是在泡温泉,出池子的时候,那人的手里竟然还拎着一杆枪。
一杆枪头泛着冷光,红缨已经被水打湿的红缨枪。
而那人,正是枪不离身的赵家神枪现任大掌门,赵安生。
这宛若冰山一般的赵安生在被偷袭,被阿杜死亡威胁时都不发一言,对外人从不搭理,此时此刻更是不可能跟袁安四人打招呼。
他只是自顾自的,仿佛当袁安四人不存在,左手捋着湿漉漉的头发,右手拎着红缨枪,从池子里走出去,掀开布帘遮门,走进男更衣室。
布帘遮门晃动引起旁边的风铃铃铃作响。
而刚刚还热热闹闹的露天温泉池,现在就只剩风铃的声音。
眼看赵安生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四人面面相觑,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最后还是话多的时天,终于忍不住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开口问出四人脑子里都在想的那个问题:“刚刚我们说的那些……他都听到啦?”
“好死不死,我刚刚太过放松,说话的声音很大……好死不死,他是华夏上三门赵家的掌门人,肯定听得懂我们说的普通话……好死不死,我们才跟他结下了梁子,你偷他的陨铁,我和劳拉搞偷袭,所以……”
“还不快追上去问问看!”劳拉赶紧打断袁安的呢喃,指着男更衣室的门,“泽本听不懂也交流不了,我又不能进去,你们赶紧的!”
时天和袁安闻言如梦初醒,赶紧往池子的台阶跑,上岸后跌跌撞撞冲开布帘遮门,跑进更衣室。
更衣室和淋浴室是一体的,并不算大,因此淌过消毒池一进去,便能一眼看清里面的整个情况。
而现在的情况是,没人。
只有挂在脏衣篓上的一条明显用过的一次性毛巾证明刚刚并不是幻觉,那赵安生的确来过这里。
“妈的这人不会跑去给阿杜告密了吧?”时天拿起那条一次性毛巾,愤恨的摔进脏衣篓。
“我觉得不至于,这人如果恨我们,根据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来看,应该会靠自己,而不是搞这种‘小报告’一样的报复手段……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袁安叹了口气,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次性毛巾擦拭着身体,“总而言之追出去再说,或许他只是回寝室了也说不定?”
“嗯……”时天面带焦急的点点头,也拿起一张毛巾,有些颤抖的擦拭着身体。
如果没有出这档子事,就算被阿杜发现,相信袁安和劳拉也不会供出自己,大概率会自己承担责任,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自作主张……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刚刚在露天温泉中的聊天,摆明了自己就是他们的“同伙”,这要是被先一步“告密”,暴怒之下的阿杜根本就不可能听他们的解释,回来就一定开打。
跑,倒是跑得掉。
但阿杜除了是戴蒙村的大祭司,还是那个拥有无限资源的“编号9”,时家的位置虽然隐秘,但在平衡局眼里就跟公共区域一样,如果阿杜拿自己的家人做要挟,如果他铁了心要搞死自己,自己又能跑多久呢?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毁了时迁老祖的坟,又烧了时迁老祖保存完好的尸首,接着还毁掉了自己的“秘密小家”,那我也一样要杀了对方全家的啊!
时天如此想着,拿起毛巾。
已不知道自己正擦拭着的液体到底是温泉水,还是那紧张到快速分泌的汗。
第一百九十八章 脏手
换上戴蒙村事先准备好的乳白色浴袍,二人一前一后跑出更衣室,来到走廊。
左右看看,走廊上空无一人。
袁安指了指二楼,示意自己查上面,时天做了个OK的手势,扭头飞奔,去瞧走廊左右两边的房间。
只路过厨房,瞅了一眼休闲区里面,时天便压低声量,对着正准备上二楼的袁安招手:“袁安,袁安!找到了,在这里!”
袁安闻言眼前一亮,蹑手蹑脚的凑过去,顺着时天掀开的布帘门缝看进去,看到了赵安生。
只见他身上也穿着浴袍,明显不是想要外出的模样,那杆红缨枪看似随意的靠在墙壁上,实际位置十分讲究,只要出现任何突发情况他都可以在第一时间顺手拿起,摆好防御或攻击的架势。休闲室有零食柜和大冰箱,此时的赵安生刚从零食柜里拿出一抓香蕉,又从冰箱中拿了一瓶足有两升的纯牛奶,正背对着二人一口香蕉一口牛奶,很有规律的吃着喝着。
“你瞧瞧,明明差不多大,武功造化也彼此彼此,他就比你更有高手风范。”时天咂着嘴,看着前方那虽然露出后背,但却看不到任何破绽的赵安生,又瞧见他那非常自律的进食方式,不由得感慨道。
“切,你不觉得这么活着很没意思吗,跟个活死人一样。”袁安撇撇嘴,不屑一顾。
“现在这么办?要上去直接问他吗?怎么问?”时天看向袁安,一脸的迷茫。
眼下确认了赵安生并没有出去告状,所以已经度过了“着急”期,但他听到了露天温泉中的三人“破坏神庙”的对话是事实,不管不顾吧,心没有这么大,但想要管管吧,眼前这赵家神枪赵安生跟块南极冰川一样,对每个人都是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嘴里蹦不出一句话,喜怒不形于色跟所有人都有一股天生的距离感,硬要去沟通,那就是用热脸去贴冷屁股,时天自认拉不下这张老脸,而袁安更是差点就跟赵安生下死招动手,正处于“有过节”的状态。
对方只是个闷葫芦的好人就算了,如果他是个城府极深的“阴阳人”,说不定这一冒然搭话,反而显得自己这边心虚,确认了事实,被他抓住了把柄。
“赌一把。”袁安想到了主意。
“赌什么?”
“要想正常沟通基本不可能,我们就赌他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袁安看着时天,挑了挑眉毛。
“要怎么做?”时天被这眼神看得发毛,下意识扯了扯衣领。
“那全得靠时大哥您嘞。”袁安摸着下巴,一脸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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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安生会参加编号考试的目的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简单来说,就是父亲临走前交代给他的八个字——“见见世面,破除心魔”。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完美的人,举世无双的超级天才赵安生天纵奇才、早熟、自律、有孝心,但唯独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赫赫有名的双枪战神赵双燕妻子死得早,这辈子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因此对他呵护有加,寄予厚望,完全按照着未来上三门的门主在培养,在武功方面倾囊相授,尽是不留招的真传。
但上三门的门主不仅要求武功盖世,还得拥有善谈、管理、统筹、结交天下朋友的大侠之风,而赵安生因为这个“缺陷”,这些“属性”连半点都沾不上。
因此,为了治好他的这个毛病,赵双燕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正规医生、江湖赤脚医生、心理医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却越治越严重,直接导致赵安生的性格也越来越孤僻,到最后甚至已经拒绝说话。
儿子这样,老子心里也不好受。
赵双燕并非迂腐封建之人,到了2008年这个崭新的世代,对他来说,什么门主不门主的,什么天下第一不天下第一的,跟孩子的健康成长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说话,便不说话,孤僻,那就孤僻一点,赵双燕在赵安生最需要“母亲”陪伴的三岁那年死了老婆,在枪术出神入化的巅峰上升期突然被查出帕金森综合症,因此他比谁都要“认命”。
在眼看着赵安生又一次在心理治疗中崩溃后,赵双燕终于放弃对儿子的“狼性教育”,让赵安生选择自己喜欢的路走下去,不再逼迫他“成材”。
但万没想到,赵安生听完父亲的话后并没有“解脱”,而是不发一言,长跪不起,意思很明显,希望父亲不要放弃他。
生子如此,赵双燕非常欣慰,但该尝试的办法都尝试得差不多了,思来想去后,赵双燕拿出了平衡局的邀请函。
因为当年老婆早死要带孩子,所以赵双燕婉拒了平衡局的邀约,而现在,孩子已经长大成人,自己也因帕金森变成废人一个,让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去平衡局工作,不仅能验一验他的成色,让自小就只受过“家庭教育”的他见见世面,指不定还能碰上什么奇遇治好他的“毛病”。
况且,加入了平衡局,凭着赵安生的一身本领,至少能够保证他的下半生有个着落,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而恰好,当赵安生去到冰岛平衡局总部报道时,赶上了编号考试。
凭借那天生的聪慧和绝伦的武艺,赵安生一路有惊无险,来到了这里。
天生的才能当然也有着天生的骄傲,现在的赵安生对治好自身的“缺陷”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他只想赢。
在这众多强者中杀出去,闯过一道又一道的难关,拿到那个编号,让父亲放心的同时,证明自己的“能干”。
证明自己不需要靠任何人,甚至不用说话,便能痛痛快快的度过一生。
所以。
十根香蕉,两升的牛奶,足以支撑两个小时的练功。
但是单纯的练功,可能没什么用。
这一关主要考的是体力和耐力,下一关大概率会考智力,也就是会牵扯到“智斗”。
而智斗的话,作战能力只是其次,现在应该重点补充的,是“脑力”。
父亲为从未出过远门的自己准备的那本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赵家百科全书》中有写道,补充脑力的话,应该吃甜食。
如此想着,赵安生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零食柜,伸出手,将货架上的一桶士力架和巧克力拿了起来,放到桌上。
刚准备拿起一包士力架,赵安生忽然挑挑眉毛,耳朵微微一动,立马抓起一旁的红缨枪,调转枪头对准休闲区的入口。
果不其然,入口处闯进来两个人。
赵安生当然认识,站着那位是在宴会广场上使“柳叶掌”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的同龄人,而他手里抱着的那位,正是偷自己陨铁的那个小毛贼。
而还没等赵安生反应过来,袁安已经满脸焦急,带着哭腔开口说道:“我朋友刚刚在桑拿房突然晕倒了,我看着他身体越来越红,不停在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能帮帮我吗?”
仿佛是回应袁安的话,翻着白眼嘴上还有呕吐物的时天浑身一个激灵,身上那本就发红的区域甚至有红到变紫的趋势。
“……”赵安生没有回答袁安,只是皱皱眉,收好枪,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沙发椅。
“啊,是放到上面去吗,谢谢,谢谢你!”袁安大喜过望,急忙点头道谢,将时天放到沙发椅上,接着站起身,双手搓揉着,一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干什么的紧张模样。
在《赵家百科全书》里有说过,这个小毛贼大概率是“中暑”的症状,露天温泉池的温度本来就高,洗完再去蒸桑拿的话,体质差一点是很有可能中招的。
百科全书上说,严重中暑是会导致死亡,而中暑情况中又以热痉挛、热衰竭最为严重。
小毛贼身上红一块紫一块明显是“热衰竭”的症状,而躺在沙发椅上后的发癫式抽搐明显就是“热痉挛”,如果不及时控制,这小毛贼便会开始出现肌肉酸痛、横纹肌溶解,直接引起颅内压增高,出现脑膜刺激症以及脑膜充血、水肿——最后引发毛细血管破裂,导致脑出血而死。
赵安生并非漠视生命之人,虽然和眼前两人有着过节,但并不足以令他眼睁睁看着同为习武之人的华夏老乡死掉。
没有丝毫犹豫,根据百科全书上的中暑缓解治疗法,赵安生将红缨枪绑在胸前,从冰箱里取出冰块,拿出一碗绿豆汤,又拿了一堆挂在门口的毛巾,走到时天身前,解开他的浴袍,又递了一根毛巾给袁安,示意他在旁边扇风。
用毛巾擦拭时天身上的汗水,用包住冰块的毛巾冰敷时天的额头,又小心翼翼的喂时天喝清热解渴的绿豆汤。
被如此照顾之下,别说袁安都看不下去心生愧疚,时天更是羞愧难当,在喝下一口绿豆汤之后,“晕晕乎乎”的醒了过来。
“……”看到时天睁开眼,赵安生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将手里的绿豆汤递给一旁扇风的袁安,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回过头,走到刚刚所在的桌前,拿出士力架,打开包装,开始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醒了吗?别说话,你好好休息,来,慢点喝。”袁安心里发虚,唯恐被赵安生拆穿二人的鬼把戏,因此一下决心,决定演戏演全套,坐到沙发椅上,扶着时天,喂他喝绿豆汤。
“我……我……我这是怎么了?”时天也演技大爆发,一边喝着绿豆汤,一边“虚弱”的开口问袁安。
“我也不知道,你刚刚突然就晕倒了,给我吓坏了,你知道我又年轻,根本没办法处理这种事,还是这位英雄……”
“啊,我知道了,我肯定是中暑了,哎,人老了真是不中用……谢谢你啊,赵家小子……”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念着尴尬的台词,将话头引到赵安生身上。
“……”赵安生闻言,没有转头,只是伸手摆了摆。
时天“努力”的撑起半边身体,刚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套套话,却见袁安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时天不要再问。
虽然自始至终没能和赵安生对上一句话,但就刚刚的经历来看,袁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告诉他,赵安生此人冷静趁着、天资聪慧、自律自强、光明磊落还颇有侠义之风,绝不是那种会去打小报告的屑小之辈。
不爱说话,便不爱说话吧,山水有相逢,自己跟他同为上三门的后起之秀,现在不是时候,但总有相交相识的一天。
时天当然也看出袁安的意思,点点头,继续躺在沙发椅上装病。
虽然中暑是假的,但刚刚使用的龟息功变化版也是极其耗费心神的武功,如今确认赵安生其人的人格后,时天放下心来,这一放松,温泉后的舒适加上龟息功的耗神,令他在柔软的休闲沙发椅上小憩起来。
袁安瞅瞅一丝不苟“进食”的赵安生,又瞅瞅心大到睡着的时天,有些百无聊赖,忽然就想起劳拉和泽本。
没有多想,为避免等下她们出来之后乱说话,袁安赶紧往门外跑。
但刚一掀开布帘遮门,便迎面撞上一个人。
那人至少两米的身高,穿着沙滩衣沙滩裤,脚踩一双人字拖,墨镜挂在衣服上,胡子是很酷炫的“口字胡”,一头天然卷成的爆炸头,身上明明有一股浓烈到爆炸的酒气,但脸上却毫不见红,站得笔直不说,说话也一点不见磕巴:“哟哟哟,找了你们半天,结果在这里泡上啦?泽本呢?”
这想了一晚上怎么对付的人毫无征兆的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袁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阿杜,脑子里全是被埋在地底的神庙、九只祖先大僵尸、亚当不肯透露秘密的历史碑文。
以及,宅男暗房中用橄榄油做润滑油的二次元充气娃娃。
“你怎么啦?所以我向来不建议喝酒之后泡温泉,你瞅瞅你,泡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阿杜哈哈大笑着,豪迈的拍着袁安的肩膀。
想到阿杜这双手曾经摸过的东西,袁安没来由的一个激灵,心里发毛间,清醒过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下一站!霓虹国!
“嗨,还不是听泽本说的,他们英灵狼神族最喜欢的就是在大醉之后泡温泉,据说有疏通经脉活跃气息的奇效,希望我们也能享受一下这种传统,你当时直接喝挺了,所以也没叫你,拉上其他朋友就回来咯……”袁安的声音故意说得很大,提醒着休闲区里的时天。
“噗,他们英灵狼神族的传统奇怪得很,通常都非常的‘反人类’,只适合于他们的部落的人,你可千万别乱信,喝酒泡澡很危险的……说来奇怪,我是千杯不倒的量,这辈子活到现在,从来就没有喝醉过,看来真是岁月不饶人,老咯老咯……”阿杜挠挠头,自嘲道。
“哈,你说英灵狼神族的坏话,我要翻译给阿杜听。”
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二人的谈话,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松垮浴袍,胸口露出比基尼,满脸潮红的火辣美女正用毛巾擦拭着湿润的头发,一边走一边坏笑道,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穿着浴袍的棕色皮肤巨汉,正向阿杜挥着手,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正是劳拉和泽本。
“诶诶诶,大美女你可千万不要,英灵狼神族最忌讳别人非议他们的传统文化,别我这儿刚跟他们重建盟友关系,就给整绝交了,我那些‘老祖’们不得给我生吞活剥咯?”阿杜随意打着圆场,却听得在场的袁安劳拉和时天三人一愣一愣。
如果不知道实情他们肯定不会对这句话有任何反应,只当是句玩笑,但现在刚刚从那个魔窟逃出来,因此三人都很清楚,阿杜没有说谎。
他的“老祖”们,真的随时可以给他生吞活剥。
“……哈,哈哈,”劳拉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调整好面部表情,挑挑眉毛看着阿杜说道,“要想我不翻译可以,我记得有些人曾经说过,如果有人能将他灌醉,到时候他不管透露了什么考试内容,好像都不算违反平衡局的规定是吧……而今晚,据我所知,我们星启部落的伟大祭司,好像的的确确是被人灌倒了呢?”
“……这个嘛。”阿杜挠挠脸,突然想起了这码事。
“那,我们的这位小兄弟从来没喝过酒,舍命陪君子放弃内功用肉体跟你比赛,还把你喝趴下,于情于理,你也得透露点什么吧?”时天早就清醒过来,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最好的方式就是转移话题插科打诨,让阿杜没有时间去思考几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赶紧跑到袁安旁边,搂着他的肩膀,面带轻松的看着阿杜说道。
“……那个,等一下再说可以吗?我过来这里,是因为要拿藏着地窖中的‘贡酒’,去神庙做个祭祀,让我那些‘老祖’们也享受一下宴会的氛围,我把这件事解决了,回来泡个温泉之后再慢慢……”
“不可以!”袁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打断道。
“不可以?”阿杜觉得莫名其妙,看着袁安。
时天脸上虽然还是挂着无邪的微笑,但后脑勺已经冒出几滴冷汗,轻轻用手掐住袁安的胳膊肉,示意他小心说话。
袁安也知道自己失言,长叹一口气,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阿杜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明天就要走了,神庙祭拜这种事你什么时候都能做,但我们几个人,虽然谈不上生死与共的铁哥们,却也算得上是一见如故,现在正是聊聊天玩玩游戏增进感情的大好时光,今晚一过,下次咱们再见面叙旧,或许我孩子都有了……你去做祭拜需要多久?”
“简单一点三个小时吧,做全套得六个小时了。”阿杜听着袁安的话,不由心念一动,点点头。
“是吧,等你回来大家都睡了,我们可不是你们戴蒙村的村民,二十个小时后还有编号考试等着我们,怎么可能陪你们彻夜狂欢不做‘功课’不做休息?你自己说说,你也是参加过编号考试的人,不好好做足准备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去考试,能通过吗?”袁安越说越来劲,指手画脚的,说得头头是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
“那,你也说过,你相信所谓的‘缘’和‘命’,既然你这么巧能在这儿发现我们,说明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安排我们在这里好好娱乐娱乐,放松放松,今晚就别去搞什么祭祀了,我们再陪你泡个澡,然后过来打打乒乓球,玩玩团建游戏,吃点宵夜,聊聊闲天,朋友可不是你开个宴会宣布出来的,这朋友嘛,是相处出来的……”
听完袁安这番情急之下的胡说八道,劳拉忍不住在阿杜身后竖起大拇指。
“……你说得倒不是没有道理,我常年在外执行任务,跟‘同事’们也很疏远,这次也就是当了个考官才勉强挤出一点空闲时间,这次遇到了英灵狼神族最后的血脉不说,还认识了你们……”阿杜说着话,忽然捂住额头,脸上开始出现一些醉酒的绯红,嘴里还念念叨叨着,“哎哟哎哟,怎么说着说着,好像有点醉了呢?现在该怎么办?”
“那当然是遵循英灵狼神族老友的传统,”袁安举起双手,竖起拇指头,露出那洁白的牙齿,充满自信的说道,“泡个温泉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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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盛大的宴会,再高昂的情绪,都有落幕的时候。
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如今在这轻松的环境中,众人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大家穿着统一的乳白色浴袍,或吃或喝,或躺或坐,包括赵安生在内,皆是聚精会神的听着休闲区中间的沙发椅上,刚刚泡完澡蒸完桑拿用冰毛巾正敷着脸的阿杜说话。
根据阿杜的说法,他的这些话全是梦话,他对此不负任何责任。
“……平衡局的‘编号’之间相互都比较独立,一般情况下彼此都不会知道对方拥有什么样的能力,也不太感兴趣,因为只要不是S级以上的任务,编号们基本不会有任何交集,也没有任何的利益关系……但这编号10,也就是你们接下来的考官,说来挺巧,我跟他还算是比较熟悉,一方面是因为咱俩的编号挨得近,另一方面是因为我跟他是同一批编号考试的考生,在‘第二关’中一起接受过‘前八卦’教官的试验,偶尔我会找他帮点‘小忙’,勉强算得上是朋友……”
“考试内容是什么我是不可能押中的,因为被亚当选中的负责考试的考官都是听从吩咐,‘即兴’创造考题只交给亚当,然后由亚当来判断难易度和考试顺序……简单来说,我出的考题一定是整场考试中最简单的,所以才会排在第一位,而编号10出的‘考题’一定难过我。”
“考点你们也知道了,是在霓虹国的首都东京,而编号10是霓虹人,是个忍者……当然不是服部天藏那种小打小闹过家家一样的忍者,所谓‘忍者’二字,其基本素养就是无论事情成功与否,都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是谁,所以那什么‘传说中的日本最强忍者服部半藏’简直就是个最大的笑话,他都被记在日本历史书中了,还最强?省省吧……”
“真正的最强忍者家族,应该是编号10所属的那一支,我没有见过编号10的真实相貌,每次见面他都易容成了不同的人,而他对自己的家族的情况也明显忌讳莫深,朋友之间交往提倡点到即止,因此我也没有追问过这个……不过,每次见面时,他的胸口总是会戴着一个金色的写着‘大’字的胸章,我这个人平时又喜欢看点杂书,大概还是能猜出他的底细。”
“据望月重家《忍术应义传》记载,霓虹国飞鸟时代,霓虹第一位女皇————推古天皇的辅政亲王“圣德太子”身边,有一位名为“大伴细人”的人,乃是圣德太子的密探,根据历史记载,圣德太子有“八耳皇子”的美誉,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的消息,都了如指掌,而这些,都是那位“大伴细人”的功劳,他充当着圣德太子的耳目,以各种身份出现在各个阶层,收集众多对圣德太子有用的情报。”
“并且,那个时代的霓虹,是一个豪族控制政治的时代,即使是贵如圣德太子,身为权势极大的辅政王,依然随时有被政敌杀死的可能。推古天皇的前任崇峻天皇,就是被豪族苏我氏暗杀的。所以,对圣德太子而言,有通达全面的情报,不仅是理政的需要,更是保全自己的必须,而他拥有的这些‘情报武器’,以及庞大的‘情报机构’,全都是大伴细人从零开始没有任何前人借鉴而组建起来的。”
“这位大伴细人就是忍者职业的祖师爷,也是忍者甲贺流的创始人,但神秘到连一张画像都没有流传下来,更是没有听说有什么后代子嗣,在圣德太子去世后还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也一直以为这只是流传于民间的都市传说,直到,我遇到了编号10。”
阿杜将脸上的毛巾扒拉下来,拿起一旁的冰冻柠檬水,眼睛的余光中发现除了早已呼呼大睡的泽本外,其他四人都听得是津津有味,大气不敢出,连那个闷葫芦赵安生都停止了规律的进食巧克力,耳朵竖得老高。
“……既然是‘忍者’,那对于你们的测验肯定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大概率以‘智力’为主,别的建议我给不了,梦话也只能说这么多,想通过考试靠的并不是这些‘情报’,而是自身的实力,真想做点什么,那就多吃点甜食补补脑吧。”阿杜将毛巾盖到脸上,不再说话,酒劲和温泉桑拿后的余韵令他眼皮发沉,几乎瞬间就打起了呼噜,小憩起来。
而听到阿杜这么说,时天袁安和劳拉一齐看向赵安生。
赵安生脸色大变,抄起一旁的长枪,护住面前装满巧克力和士力架的桶,面色不善的盯着三人。
“喂喂喂,我不管你武功多好性格有多怪,但总得讲点道理吧?这甜食桶是公共区域的东西,你一个人全都霸占了算什么?”时天站起身,向着赵安生双手一摊。
“……”赵安生没有说话,只是挑起长枪,指了指时天,又指了指阿杜,随后抓起一块士力架,跟着包装纸一起捏得粉碎。
三人见状脸色大变,皆是充满杀意的瞪向赵安生。
原来这个王八蛋小子,的确是听到了他们的聊天,现在竟然用这件事来威胁他们!
“……很好,很棒,你好样的。”时天对着赵安生竖起大拇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好气的是这个看似善良与世无争的“赵家神枪”原来也有如此市侩的一面。
好笑的是他市侩的东西,竟然是一桶高热能量甜食。
“……那,长夜漫漫,大家也没有这么早睡觉,与其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不如以考生的身份,平等的通过‘玩游戏’的方式赢取桶里的东西,你看怎么样?”袁安看着赵安生,收起身上的杀气,满脸微笑的说道。
“……”赵安生没有说话,枪头对准袁安,眉毛微微一挑。
“你看,这里有乒乓球,桌球,飞镖,也有各种各样的棋牌,咱们既然相遇便是有缘,就换着花样玩一轮,四个人刚刚好进行淘汰赛,最后的赢家就可以拿一块桶里的东西,怎么样?”看见这熟悉的一挑,袁安回忆起赵安生在和泽本进行射箭游戏时脸上的表情,隐隐约约感觉到赵安生是和自己一样的本能中痴迷于胜利的“大玩家”,所以,一是为了拉近关系结交一下这位上三门的掌门,二是为了好玩,袁安提议道。
“……”赵安生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一抿,似笑非笑,收起长枪的架势,右手将桶拎起来,走到袁安面前。
将桶放到袁安一旁的沙发椅上,背起长枪,赵安生挑衅一般的看向袁安,对着乒乓球台,做了个“请”的手势。
傻子也能看出来,他的心里有着十足的把握,想要好好“教训教训”袁安。
一时间,同龄同性相斥的战斗欲望和身体的本能对于“游戏”的渴望令袁安兴奋至极,忍不住拍手叫道:“开打!开打!”
第两百章 铁拳袁安
螺旋桨巨大的动静将周围的树叶和尘土全都吹到了天上去。
准时准点的二十四个小时后,克林顿机长驾驶着直升机稳稳的停在送劳拉和袁安来时的草地上。
一下飞机,克林顿便点头哈腰,满脸殷勤的捧着一个纸盒子站到劳拉面前:“劳拉小姐,这是你母亲托人给您带来的礼物,您母亲说,恭喜过关,再接再厉……谢谢您帮我安排工作,您们劳拉家族不愧是名不虚传,出手也太大方了……”
“哪里,你的驾驶技术很不错,也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时间观念还强,这样的人才能为我们劳拉家族服务,是我们的荣幸……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妥当了吗,我们要在十二个小时之内赶到霓虹国。”劳拉接过打着蝴蝶结的纸盒子,冲克林顿点点头。
“已经全都办妥了,请跟我来,我载你们去机场。”克林顿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露出了手腕上一块绿色表盘的精致手表。
“哟,绿水鬼,还挺新,刚买的?”一旁的时天一眼认出那是劳力士绿水鬼手表,挑挑眉。
“可以呀克林顿,效率还挺不错,我给你那点小费全都换成这块表了吧?”袁安拎着行李袋,看见熟人令他的心情非常放松。
“嘿嘿,哪里哪里,多亏小哥你和劳拉小姐提携,这不新人新气象吗,我作为劳拉家族的新员工,总不至于带块破烂,丢了她们的面子对吧。”克林顿也不谦虚,拍拍那块故意露出来的绿水鬼,推了推脸上的防光墨镜。
“可以可以……不过劳拉,你啥时候安排的这件事,昨天咱们都在休闲室睡的,我也没见你打过电话啊。”袁安将行李递给上来迎接的克林顿,拍拍他的肩膀。
“你啊,昨晚跟赵安生斗得火热,甜食赌光了开始赌瓜子和花生,每次决赛都是你俩打,我和时天后面弃赛了你们都不知道,斗到最后眼睛都发红了,怎么可能注意到我打电话安排克林顿的工作?”劳拉撇撇嘴,也将行李丢给克林顿。
“……嘿,哪知道那小子闷葫芦一个,不管玩什么都那么厉害,我这人胜负心又重,肯定要赢得他心服口服才行啊……对了昨天比到最后咱们赌喝酒我好像醉倒了,所以比分是多少,谁赢了?”
“105比106,最后的飞镖比赛中,你小胜他一环,他很不服的想让你继续下一场,谁知道你已经醉倒了,他也就跌跌撞撞回自己二楼的房间,今天一天都没见过他……我是老了,我没想到你们年轻人这些无聊的游戏能玩两三百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时天对着袁安竖起一个嘲讽意味的大拇指。
得知自己获胜的消息,袁安兴奋的比了一个yeah。
“啧啧啧,所以你还是太年轻,你知道一个人在什么状态下最强吗?”时天咂着嘴,摇摇头。
“什么状态下?”袁安不解。
“‘失败’和‘复仇’的状态下最强,你换位思考一下,你俩的求胜心都这么重,如此无聊的比赛都能斗一个晚上,如果这次是你输,你会怎么样?”时天拍拍袁安的肩膀。
“……我会很不爽,痛定思痛,加倍练习,下次有机会比赛时搞死他!”袁安说着说着,眉头一皱。
普通人还好,从昨晚的交手来看,那个赵安生在求胜欲上明显跟自己是一类人,而这类人通常都很“记仇”。
正所谓江山易攻不易受,在势均力敌的局面下,当冠军所承受的压力要比亚军大得多。
亚军之需要一门心思憋着一股劲复仇就行了,但冠军却要面对内心根源抑制不住的松懈。
运气好一点,接下来自己跟那赵安生不会有任何交集,但运气要是差一点,最后的比武大赛跟他对上的话……
心气上也就输掉了呀……
“懂我意思了吧?你们练的都是上三门的武功,又是同龄人,又是编号考试的种子选手,实力不相上下只在伯仲之间,可谓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我要是他,今天被你赢了,就他妈跟吃了屎一样难受。”时天意味深长的叹口气,几步跳上直升机,戴好通讯耳麦。
“哈,哈,没想到这小毛贼编起瞎话来头头是道真是的,”袁安指指时天,心虚的给自己打着圆场,回头看着劳拉说道,“对了咱们为什么不坐阿杜安排的飞机,有必要这么浪费包一架私人飞机吗?你给克林顿涨了多少工资啊?”
“我们家的金库都满了,金子和一些古董只能被迫埋在地里,所以我这并不是浪费,这是克林顿帮我的忙,愿意委屈的涨上十倍工资,帮我们家族处理那些怎么用都不见少的数字。”
“所有的吹牛皮当中,我愿称之你为最强。”
袁安抿嘴点头,竖起大拇指。
说说笑笑间,四人上了飞机。
如今已经有了正式编制,克林顿也不再炫技,将直升飞机开得四平八稳,但驾驶风格虽然起了变化,嘴碎的毛病却没有改变,一路上也不忘介绍落基山脉那繁荣有序的自然风光。
克林顿嘴碎,飞机上有个比他还能唠的时天。
就在二人一阵叽叽喳喳的闲扯中,直升飞机跃过落基山脉,飞到了加利福利亚的上空。
作为美国第三大洲最主要的城市,加利福利亚一向是堪称“人间天堂”的度假圣地,有各种富豪政商大明星扎堆,当然也有各种三教九流的本地帮派安家,而其中最出名的当属“暴走族”。
它的前身是一个由二战退伍老兵组成的加利福尼亚摩托车社团——POBOB,上世纪五十年代,POBOB和其他帮派在加利福尼亚小镇豪利斯特进行赛车比赛,警方不由分说逮捕其中一名车手后,引发了超过400人的帮派集会。
他们打砸当地警局,袭击监狱,逼迫当局释放被捕车手,轰动整个米国。
当地媒体称呼它们为“地狱天使”、“异教徒”、“歹徒”、“恶棍”,但叫得最多的,流传后世的还是那个最简单易懂的称谓——“暴走族”。
自警方妥协放出被捕车手后,POBOB的壮举令当时迷茫的米国年轻人变得躁动,各种暴走族帮派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他们穿着无袖皮衣,牛仔裤,常年戴着墨镜和头盔,胡子蓄得老长,总是骑着震天作响的摩托车成群结队的在街上发出吵闹的轰鸣。
米国摩托车协会还专门为此专门发表声明,称“全米99%摩托车手都是守法公民”,但这些帮派随即宣称,自己就是那1%不守法的公民。
他们不是黑手党那样在背后手眼通天的存在,而更属于“雇佣兵”性质,负责执行各种帮派给到任务,负责的是脏话累活和那些最见不得人的勾当,整天与色情毒品和暴力打交道。
如此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的脾性卑劣暴躁。
更别说,他们每个人都是本地的纯种白人。
都是最恶劣的种族主义者。
克林顿机长虽然是加利福利亚人,但常年都在妈港跟着黑鹰做事,而黑鹰说起来并不算黑帮,只能算是一个游走在灰色领域的中介老板,而且对下属向来职位明确,赏罚分明,从来不需要手下的人打打杀杀。
因此严格说起来,克林顿机长还是第一次没有通过黑鹰老板的介绍和庇护,自己主动联系当地的帮派。
而这刚刚找到新工作所以主动请缨想要挣表现的自不量力举动,想不出岔子都难。
在克林顿的安稳驾驶下,直升飞机稳稳当当的停在一个规模不小的机场上。
机场四周都挂着醒目的旗帜,上面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狗。
“这支叫‘鬣狗’的暴走族主要是负责加利福利亚‘黑机’航线的,加利福利亚的毒品军火女人走私潜逃几乎有一大半都是他们组织运送,我初步交流了一下,人都还挺不错……”克林顿掀开机场草地帐篷的门,看清里面的情况后,忽然一愣,停止说话,随即脸色大变,哆哆嗦嗦指着前方,用英语问道,“伊斯特,不是说只有你一个人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开暴走会?”
那个被叫到名字名为“伊斯特”的戴着黑色头巾,留着花白胡子,从无皮衣袖中伸出的雪白手臂上纹着一堆种族主义图案的中年男人将手里的啤酒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站起来,满脸不屑的看着克林顿:“那你又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送的‘贵宾’是几只棕皮黄皮的猪,偏要我自己查你的底细才知道?”
而随着伊斯特的话,帐篷内十来个同样打扮的正在喝酒抽烟的暴走族大汉全都站起身,手里拎着各种各样的家伙,脸色不善的看着克林顿以及袁安他们。
“你……你接待我的时候可从来没说有什么是‘拒载’的!”
克林顿暗自叫苦,想起在“鬣狗运输公司”瞧见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伊斯特的场景。
常年在妈港那种以金钱为重的地方待久了,克林顿一时有些淡忘了“种族主义”这回事,竟天真的以为这些本地的帮派应该也会以“赚钱”为主,不会节外生枝——何况这次劳拉家族给的酬劳也十分丰厚,是市场价的三倍之多,于情于理,人应该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但现在,在看到鬣狗帮这明显准备搞种族活动的架势后,他有些着急了。
着急的当然不是暴走族的人立马就要揍他们一顿。
而是自己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这么被无情浇灭,令自己在劳拉小姐面前丢脸。
“呵,如果我跟你说了,你会主动领着这群令人作呕的蠢猪到我这儿,被我打断点什么扔出去吗?”伊斯特满脸微笑,手里的钢管很有节奏的敲打着地板。
“你他妈的……”心念一动间,克林顿知道这时正是挣表现的时候,哇哇叫着,张开双手冲上去。
他是退役的空军,真要打起来,干倒屋内两个半人或者逃跑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他并没有想过真的要打。
对着伊斯特,克林顿虽然嘴里叫得热闹,但却刻意张开双手,露出胸膛——而这个姿势明显就是想让伊斯特踹他,而伊斯特也没多想,抬起一脚就踢到克林顿的胸口上。
克林顿早有准备,提前收力往后仰倒,配合伊斯特这一脚的威力,向后翻滚了好几圈,灰头土脸的滚到劳拉脚下。
“劳拉……小姐……咳咳咳……”克林顿捂住胸口,看着劳拉,面带苦色,咳得震天作响。
他的苦情戏已经演出完毕,接下来就要轮到这群“怪物”来杀青了。
果不其然,满脸黑线的劳拉伸出手弯下腰,将克林顿搀扶起来,盯着前方的伊斯特,一言不发。
而对面的伊斯特看清劳拉的穿着打扮和相貌后也是口出污秽之语,不停的吹着口哨。
“怎么啦怎么啦,他妈的他怎么踢我家机长?刚刚你们叽里呱啦一大堆在说个啥?”袁安听不懂英文,根本还在状态以外,扶着克林顿的后背,左看右看,不知所云。
这是要,打架?
“……噗,真是找死,我上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还是在李小龙的电影里呢。”听得懂英语平时没心没肺但祖国荣誉感极强的时天此时也动了真火,气的笑出声来,回过头,将帐篷的拉链门拉上,手指捏得咔咔作响。
“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群白东西要干什么?”袁安摊开手看向二人,急得要死。
“他们是种族主义的狗杂碎,刚刚骂你和时天是黄皮猪,骂泽本是棕皮猪,准备‘欺负’我们呢。”劳拉回过头,看向袁安,满脸无奈的耸耸肩。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袁安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仿佛控制不住一样捂住肚子哈哈大笑。
但忽的,笑声戛然而止。
袁安面沉似水,看向克林顿。
“我在这里杀了他们,会犯法吗?”
“不会,帮派斗争在这里很常见,警察基本不会管,而且我建议不要全都杀掉,留一个好带我们去取飞机呢……”克林顿一边说着一边稍稍后退几步,给这几个人腾出冲刺的空间。
“留谁?中间那个白胡子小老头吗?”
“对的,就留他。”
“可……”
袁安的速度快到克林顿根本没有听清楚后面的“以”字。
举起指关节全都附上凛冽真气的右拳,袁安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伊斯特旁边,对着他的手下大叫道:“日落西山的白皮猪们,来尝尝老子的反种族主义铁拳!”
第两百零一章 大伴的消失
霓虹国。
新宿。
歌舞伎町一番街。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战火熄灭之后,霓虹国百废待兴,政府下令大兴土木,修建各种各样的平民娱乐场,安抚平民的情绪。
新宿区位于东京二十三区的正中心,交通发达,地理位置优越,歌舞伎町这片区域原名为角筈,旧称为“大久保”,是一片低洼湿地,在明治时代以后一直都是一片养鸭场,随着1893年淀桥净水场的建设,鸭场的水池被填平,1920年东京府立第五女子学校(现在的东京都立富士高等学校)在此建校,学校周围开发为住宅区,而在1945年,因东京大空袭而成一片火海,将所有住宅区烧得一干二净。
不管是霓虹还是华夏自古都有“浴火重生”的说法,火海之后的城市急需“人气”的补充,因此彼时的东京都建设局局长石川荣耀便选择在这里应上级要求,建造一个充满人气的“平民不夜城”,提案取名为“歌舞伎町”。
歌舞伎原本是霓虹传统的民族表演艺术形式,起源于17世纪江户时代,其中“歌”代表音乐,“舞”表示舞蹈,“伎”则指的是表演技巧,町在日文中则是市集、街市等意思。
石川荣耀的原本想法是将这里建设成为以歌舞伎表演为主的传统娱乐城,但霓虹国两大黑道组织山口组和黑龙会的强势介入,令他的最初计划泡汤。
诡异的是,这是这两大死对头组织破天荒的第一次合作,而介入的方式更不是使用暴力,而是非常“诚恳”的要求石川荣耀在即将交到政府的提案上,加上一段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内容,一段十分有意思的例子:
霓虹国的歌舞伎伎文化是由京都开始向外发展,而京都艺伎的起源可追溯到十七世纪江户时代京都八坂神社所在的东山。
八坂神社是京都众多神社及寺庙中最受欢迎的神社,历史悠久,是几乎整个霓虹国的“信徒”们都会去参拜的圣地,人流量非常大,附近自然而然就聚集了很多商店,形成一个热闹非凡人气十足的商业区。
而这些商业区中最出名的,便是有那些称为“水茶屋”的店铺,他们贩卖茶、团子、炭烤鸡肉串、霓虹清酒、寿司等小食品,让日本全国各地到来的信徒有个暂时休憩的地方,而在这些店铺工作的女服务生称为“茶汲女”或“茶点女”。
神社附近不允许做“过界”的举动,不能大声嚷嚷,不准过于暴露,因此为了招揽生意,刺激消费,茶汲女们渐渐开始用歌曲和舞蹈来吸引客人,这种方式很有效,引得大家口耳相传,令“京都的茶汲女”这一名头一时成为一种招牌,也渐渐发展成为一种成熟的商业手段。
日子久了,这种商业手段不断推陈出新,品质也一直提高,到最后连三味线的演奏也加入进来。
在这种良性循环的内卷下,有的水茶屋生意越来越好越做越大,茶汲女们的工资也越来越高,开始有了自己的“艺名”,这些水茶店甚至花天价请动了霓虹国宝冢歌舞团的艺人们前来串场助阵。
前来膜拜的信徒们本就有许多富豪政商,在他们的推荐和称赞下,整个神社周围的商业水平规模开始扩充,相关商品种类也开始增加,各种洋酒、高级料理、高级香烟、高级水果渐渐出现,成为了“高品质高消费高逼格”人群的消费目标,将整个京都变成了大名鼎鼎逼格极高的“金都”。
所以。
既然是“平民的梦之国”“平民的娱乐场”,如此商业模式,一定有着巨大的借鉴价值。
霓虹国民们需要释放他们向来就扭曲膨胀的欲望,才会老老实实的建设国家。
什么传统什么高级什么逼格什么面子,那是京都的任务,全都扔进垃圾桶里面去。
歌舞伎町,要“低俗”到底。
成为欲望的黑洞。
山口组和黑龙会在政商两界手眼通天人脉众多,加上此项提案有理有据,基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因此在石川荣耀上交后,几乎得到全票通过,而“歌舞伎町”就在如此前提条件下开始了自己如火如荼的重建工作。
不得不说,人类本能的欲望确确实实是第一消费力。
歌舞伎町以极快的速度超越其他二十二个区完成了重建,被誉为“全首都复兴之冠”“极速愉悦的王者之都”。
而经过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发展,以及“平民”们的疯狂追捧和玩命消费,这块仅有0.35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已成为全世界著名的色情场所。
一丁目二丁目两条街上密密麻麻拥有5000多家KTV、风俗店、色情录像店、酒店、陪聊店、相亲店、情人旅馆、帕青哥弹丸店、赌场、摸摸茶咖啡厅等五花八门的店铺。
那原本充满传统文化意味的“歌舞伎町”如今却是成为全亚洲最大的红灯区,最大的欲望场,赫赫有名的不夜王国,“色欲的迷宫城市”,接受来自世界各地“恩客”们的顶礼膜拜,朝圣般向往,每天的收入流水都是以“亿”为单位计算。
而众所周知,金钱所发出的光越耀眼,背后的黑暗便越深沉。
山口组和黑龙会虽然势力庞大,但手下众多,采取的也是分堂口管理。
帮会与帮会之间就算了,就连帮会内堂口和堂口之间彼此都有着各种矛盾,经常因为地盘问题大打出手,加之霓虹国警察们在米国的要求和帮助下必须“维稳”的的越来越凶狠的国家级武力打压,这两个“出头鸟”元气大伤,被各种各样的后起之秀争夺豪取地盘。
简单来说,如今的歌舞伎町,已经被六大帮派瓜分,至少有70多个黑社会堂口和上千名黑帮份子群雄割据,是为霓虹国犯罪率做出最大贡献的地方。
也是。
神秘莫测的编号10所安排的第二个考场。
袁安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
三天前。
就在三天前。
入夜之后一向混乱不堪的歌舞伎町发生了一件怪事。
街上那些暴戾的黑道分子突然集体不见踪影。
究其原因,原来是向来水火不容的山口组和黑龙会竟然时隔多年后再次合作,牵头召集了歌舞伎町所有的后起之秀黑帮,召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黑道大会,乌泱泱一大片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腰里别着手枪和武士刀的凶神恶煞的暴徒们围在歌舞伎町旁边的户山体育馆外,彼此虎视眈眈。
但跟外面剑拔弩张气氛相反的是,里面的那场黑道大会却很奇怪。
山口组老大和黑龙会老大站在台上,只讲了一个主旨:确认大家是否认识一个叫“大伴鹿丸”的人。
据山口组和黑龙会的情报交代,这人的爷爷“大伴作人”正是当年绑架山口组老大山口黑泽和黑龙会老大桐生大马向他们提议将歌舞伎町建造成“低俗之都”的一个神秘强者。
而正是因为有大伴作人这艺高人胆大的操作,才会有如今大名鼎鼎日进斗金的“歌舞伎町一番街”,可以说是真正的“歌舞伎町之父”。
而在那儿之后,大伴作人展现出惊人的政治和经济头脑,对投资理财和政策走向甚至官员们的秘密把柄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山口组和黑龙会都开出不得了的金额招揽。
而大伴作人很聪明,知道自己无论选择哪个帮派,都会遭到另外一个帮派的暗杀,因此自己独立出来,成立了只服务于黑道的“大伴理财公司”,负责提供各种情报、理财建议以及进行资金管理的工作。
大伴公司属于瑞土那样的“中立机构”,一直以来相当神秘,从来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对公司服务的“客户”更是采取邀请制,客户的信息严格保密,甚至还有强制规定,如果被大伴公司发现“客户”之间互相交流,透露公司情况,哪怕只是提到一句“大伴”,都会立马将他们驱逐出局。
而之所以敢做如此规定,就是因为几十年以来,大伴公司的情报准确度百分之一百,理财建议精确度百分之一百,所做的任何投资决定,都仿佛是提前知道政府会下达的政策一样,放在他们那里管理的资金,年收益保底都有百分之五十,翻倍更是经常的事。
甚至创造了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亏损的神迹。
这样神秘莫测又拥有光辉历史的公司,在霓虹国堪称“匠人”,所以成为他们的“客户”是一件无上荣光的事,受到邀请的黑道老大们更是想也不想,当然有多少钱就会放多少钱进去。
可以说。
发展到现在,大伴公司所管理的黑道资金保底上千亿日元,而大伴公司现任的董事长大伴鹿丸,也是某种意义上整个东京真正的“首富”。
而今天,之所以会召开这个黑道大会,就是因为三天前,大伴鹿丸失踪了。
秘密电话联系不上,所有办公地点人去楼空,找到警方做调查,却发现查无此人。
大伴鹿丸和他的大伴公司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带着上千亿的黑道资金,人间蒸发。
黑道大会的所有头目们彼此确认这个消息后,简直头皮发麻。
这可能是全世界有史以来最骇人听闻的P2P诈骗,一场布局了几十年整整三代人的惊天阴谋。
因为大伴公司从不亏损的神迹,这些黑帮头目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日常开销,其余的通通都是放在大伴公司里,如今集体确认大伴鹿丸失踪跑路后众头目这才发现,大伴一家到底有多么的阴毒。
黑道出来混,讲求的是一个脸面,尤其是霓虹国这样注重所谓的礼节尊卑的集体主义盛行的地方,黑道老大被骗光身家这件事一旦流传出去,几乎相当于宣布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而现在。
新宿,歌舞伎町,全世界的焦点,黑道合法化的区域,竟然出现了黑帮老大们集体被骗光身家这种事?
流传出去,不仅是丢帮派的脸,更是丢整个霓虹国的脸。
这脸,可万万丢不起。
因此,黑道大会悄然落幕后的三天。
整整三天。
整个新宿乃至整个霓虹国迎来犯罪率历史新低。
所有的黑道分子,在历史最高的悬赏花红刺激下,发了疯一样寻找着大伴鹿丸的踪迹。
老大们一对口供才发现,大伴鹿丸会见每个老大时都是不同的相貌,因此大家拿着不同老大绘制的“犯罪画像”,上到东京塔,下到下水道,几乎将霓虹国所有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
而霓虹国警方也在新宿老大们扬言“集体暴动”的威胁下,被迫加入到这场寻人行动来,利用国家监控系统夜以继日的寻找那相貌百变的大伴鹿丸。
黑白两道全体出动下,大会召开后的第四天,迎来了转机。
不知道信息是从哪里被放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开的,但传着传着越传越像,各种细节在流传的过程中添油加醋,变成了这样一段情报:大伴鹿丸所在的大伴公司一共有十九名高层干部,而这些高层干部在今天之内会从世界各地赶到新宿,在大伴提前租下的歌舞伎町户山体育馆中聚会,瓜分千亿的黑道资金。据说他们的身上都有一枚钥匙碎片,而这些钥匙碎片拼凑整齐后会得到一把打开瑞士银行金库保险柜的钥匙。
而那个瑞士银行金库保险柜中,便放着上千亿的日元宝藏。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个传言真还是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事到如今,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这群找人找到发疯的黑道分子都会去奋不顾身的尝试。
为防止打草惊蛇,在山口组和黑龙会的统一统筹指挥下,包括他们在内,新宿最有实力的六大帮派决定各自派出五十名代表,进行这次的包围工作。
这加起来足足三百人全是各自帮派最精明能干能打敢冲前途无量的狠人,给他们开出的条件也非常优厚。
六大帮派会合集拿出190亿日元来作为奖金和酬劳。
如果信息属实,一个钥匙碎片兑换10亿日元的奖金。
第两百零二章 龙与蚁
“啊咧龙哥,你说要是我们搞到10亿日元,应该怎么花啊?”一个穿着粉色西装,里面的衬衣纽扣上半身全开露出胸口,染着绿毛的典型霓虹国小混混打扮的人从嘴里吐出一口槟榔汁,扭过头满眼放光的向旁边被他称为“龙哥”的男人发问。
“你想怎么花?”那龙哥理着一个精悍的小平头,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皮肤黝黑,身材健美,胸肌都快撑破西装,生得英俊帅气,唯一的缺陷就是右眼自上而下的一刀醒目的刀疤,显得整个人有股说不出的煞气,但虽看起来凶恶不近人情,说话语气却很温柔。
“啊咧,那他妈谁还当‘古惑仔’啊,没前途的,10亿日元诶,兑换人民币是6000多万,兑换美金也有1000多万,去哪不是当个土皇帝?要我说,我就回华夏老家,买他妈一层楼慢慢收租,拿着租金吃喝嫖赌一辈子,还不是美滋滋?”日式风格的粉西装小混混讲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怎么看怎么违和。
“所以说你外号叫蚂蚁呢,没点出息,”龙哥笑骂着拍拍“蚂蚁”的背,停下脚步,看着面前711便利店的醒目招牌,接着说道,“如果是我,肯定会将碎片献给堂本老大,前段时间青木堂的福本建一不是被仇家丢进东京湾了吗,我想拿10亿换这个堂主的位置,应该绰绰有余吧。”
“……”蚂蚁听到龙哥这番话,一时沉默,渐渐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憋着。”龙哥说着话,伸手将711大门上挂着的“正在营业”的牌匾取下来,递给蚂蚁。
“啊咧,你别告诉我,这都过去不知道十几年了,你还是在想着复仇……那个‘渡边’现在已经是黑龙会的二把手,你得爬到多高才能平起平坐的干掉他?”蚂蚁接过牌匾,夹在腋下,看着这既是老大又是兄弟的男人,心情复杂。
从记事起,二人便在华夏东海的孤儿院一起长大,孤儿院位于哲江和江宿中间,因此又叫“双江孤儿院”。
七岁那年,为给孤儿们办户籍资料,孤儿院院长江容为他们这一批十三个孤儿取名字,姓当然是“江”字,而名则准备在十二生肖中摘选。
但孤儿一共有十三个,因此注定会剩下一个孤儿只能换成其他动物的名字,但“优待条件”是,他可以自己挑选想要的动物名。
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比较早熟,而十三个孩子中一向最有人气天生领袖气质人人皆称大哥的孩子王原本准备让出十二生肖的权利,自己主动成为那第“十三”个动物,却遭到其他孩子们的强烈抗议。
孩子们平时的衣食起居生活娱乐甚至学习都是这位孩子王在照顾,他身上有着一种天然的霸气和虎嗅蔷薇一般的温柔,是孩子们最信赖的好大哥,是榜样和领袖。
而如今面对这个人生中最重要的环节,这位好大哥竟然还想着谦让,简直令另外十二个孩子感觉到了愤怒。
从来不会跟好大哥顶嘴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将他推到院长面前,逼着他挑选了十二生肖中那个只属于他,也最适合他的“名”。
龙。
江龙。
而平时跟江龙最要好,受到他最多照顾的,唯他马首是瞻的那个最小最瘦弱的孩子,主动让出自己的名额,为自己取了一个蚂蚁的“蚁”字。
按照江蚁自己的话来说,再伟大的高楼也是由最不起眼的沙子搅拌堆积而成的,所以,就因为有了“蚁”的渺小,才会显得“龙”的伟大,他要一辈子跟着江龙大哥,亲眼见证他“飞龙在天”,成就伟业。
但,还是那句老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再高傲再伟大的龙,也抵挡不住天灾人祸。
何况两个一起来。
十三岁,江龙即将参加小升初考试的那一年,原本就天资聪慧极具学习天赋的江龙几乎已经内定了市内重点初中的名额,但就在即将中考前一个月,发生了两件彻底改变了江龙人生轨迹的事。
第一件,不知从哪里来的晴天妖雷劈中了孤儿院广场中心的大槐树,孤儿院的空间原本就不大,那些燃着烈火的槐树枝干四散飞开,点燃了整个孤儿院,短短半天不到,就将孤儿院付之一炬,死伤惨重,存放江龙等孤儿们户籍资料的档案室也被烧得一干二净,毛也不剩。
而这第一件天灾,直接导致了第二件“人祸”。
那就是,谁也没想到,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几乎每年都被评选为市内十佳杰出人物的双江孤儿院院长江容,背地里竟然是东海最大走私集团的合作伙伴。
他利用几乎不会被任何人关注的孤儿院藏匿组织的脏钱和赃物,而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不仅烧掉了孤儿院,也将走私集团的重要货物和黑钱付之一炬。
这些人当然不是吃素的,他们暴力逼迫江容在三天之内赔偿他们的损失,走投无路的江容将目光放到了这群孩子身上。
他们现在已经没了户籍资料,每个人都被养得白白胖胖懂事听话,正是当时“少子化”的霓虹国,最需要的黑户儿童。
所以。
就在双江孤儿院大火的第二天,有幸存活包括江龙江蚁在内的二十六个孤儿全都被骗上了偷渡船,关进了船底的集装箱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只需要最多三天的行程因为遇上海上军事演习,对全航线进行严苛的军事管制,东躲西逃间,偷渡船足足在东海飘了七天才到达神户港。
而到达神户港时,二十六个孩子,也只剩下七个。
其中,便有江龙和江蚁。
当时负责这趟偷渡船运输押送的是霓虹国黑龙会的一个小混混,叫渡边纯一,原本偷渡船上是准备好充足的食物足够支撑二十六个孩子撑过七天时间的,但这个丧心病狂的霓虹杂种因为害怕这场海上旅行永无终日,因此将所有食物都藏起来,每天只投放一些过期的面包和罐头进集装箱中。
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那些过期的罐头甚至已经涨瓶,充满了微生物细菌,船上又没有那么好的医疗条件……
简单来说,十九个孩子,十九个江龙的朋友,全都是渡边淳一直接害死的。
一下偷渡船,拥有绝强意志力的愤怒的江龙便偷偷藏起一块碎玻璃,利用那副已经饿到虚脱的身体,趁着渡边纯一在“清点货物”时,冲上去搞偷袭。
谁曾想到,这个貌不惊人却阴狠毒辣坏到骨子里的小混混,竟然还是个空手道的黑带高手,江龙的袭击对他来说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他不仅躲过了江龙划向脖子的一刀,还反手掐住江龙的喉咙,用碎玻璃残忍的在江龙右眼上留下一道狰狞的伤疤。
接着又将前来“报仇”的瘦瘦小小绝对卖不出去的江蚁打到晕死,渡边纯一将两人绑在一起又绑上石头扔进海里,拍拍屁股开着人口卡车扬长而去。
落入海中被海水沾到伤口痛醒的江龙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在水中用牙齿咬开了那并不算粗的绳索,带着江蚁扶上海面的同时,幸运的遇到了一块很大的泡沫板。
死命抱着晕死的江蚁不放,江龙满脸是血紧紧的抓着泡沫板随着海浪漂流,在就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终于遇上了一艘渔船。
这是一艘家庭渔船,由船主人森本三郎和夫人森本百合子共同经营,因为夫人森本百合子身体的原因,二人已经快七十岁都还无儿无女,原本就准备这么相伴相依老死过去。
而在捡起并救下这两个华夏小孩后,他们发现,这两个孩子不仅懂事听话,而且知恩图报,虽然语言不通,但极其善于察言观色,对老两口的指示言听计从,做事还十分勤快,从不偷懒,学习能力惊人,跟一次船就已经基本掌握了捕鱼的诀窍,让森本两口子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子孙福”。
他们原本准备治好江龙的伤,确认二人无碍后便将他们交给警方处理,但在二人毫无“回家”念头的勤快表现下,在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生活中,这一拖,就是十年过去了。
霓虹国有所谓的“养子制度”,即是说只要通过政府手续成为霓虹国民的养子,便能长期的在霓虹生活下去,甚至得到永久居住权。
为了这两个难得的好孩子,一向身家清白的森本三郎不惜花重金求助于黑道山口组,为他们办了假身份,而又利用这假身份通过了政府审核,让他们成功成为森本家的养子。
江龙变成了森本一龙。
江蚁变成了森本二义。
“还记得咱们的‘爹妈’死之前说了什么吗?”森本一龙推开711便利店的门,似笑非笑的看着森本二义,“人生就是一个弥补遗憾的过程,我希望你们从今往后想到了什么就去做,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是啊是啊,你放着好好的公务员不去考,大好的前程你不要,偏要来当黑道,要不说你是大哥呢,给这‘遗憾’整得服服帖帖的。”向来嘴贫的森本二义叹口气,竖起大拇指。
“你可别告诉我,爹妈死后你选择跟我一起加入黑道的时候,不知道我要干嘛。”森本一龙回头一拳捶到森本二义的胸口上,笑骂道。
“我哪知道啊,我当大哥这些年乖乖杰出青年当腻了想换换口味,带着小的我享尽人间繁华呢……”森本二义耸耸肩,满脸的无奈。
“就他妈你贫。”
说笑间,二人已经站在收银柜台前。
这里是整个歌舞伎町最大的711便利店,除了标配的关东煮、速食、快餐、泡面和八排货架上各种类别的酒水饮料零食之外,后面还有漫画区和色情刊物AV区。
当值的店员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大学生兼职小哥,老早就看见二人在大门外的所作所为,但脸上却没有半点不安和抵触,因为他知道,山口组的人出现在这里又摘下了他们的营业牌匾,意味着他们要征用这里,又意味着他今天又可以得到带薪休假,白白挣到一天时间。
“讷讷,我说,欧尼桑……”森本二义将牌匾放到收银柜台上,刚要开口说话。
“明白明白,已经准备好了。”小哥打断道,从柜台下拿出“停止营业”的牌匾,恭恭敬敬的递上去。
“还挺机灵,然后呢?”森本二义推推墨镜看着小哥,自顾自从一旁的火山石烤肠箱中取出一根烤肠吃起来。
“明白明白,”小哥点头哈腰间,已经回过头,取下墙上挂着的广播话筒开始播报,“请店内的顾客注意,请店内的顾客注意,本店从即时起停止营业,不再售货,希望顾客们能够尽快撤离,希望顾客们能够尽快撤离……”
随着店内广播大作,零零散散的客人皆是停止购物,或抬头或转头的看到了收银台前双手叉在胸前,手臂上戴着菱形特殊“山”字LOGO徽章的森本一龙,瞬间看出他是臭名昭著的山口组成员,因此纷纷放下手中的货物,低着头一边向森本一龙点头打招呼一边飞速离开便利店。
不一会儿,便利店中能够一眼看到的区域人影全无。
“大哥大哥,那我也需要离开吗?我想约我女朋友出去……”小哥见人都走光,脱下帽子,离开柜台,弯腰凑到森本一龙面前,一边点头一边满脸谄笑的问道。
“……”森本一龙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中掏出一万日元,递给小哥,又摆了摆手。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小哥双手接过钞票,一边后退一边拼命哈腰点头,就这么退着走出了便利店。
“诶,大哥,这个位置的确很不错,刚好能看到户山体育馆的第四出入口……”森本二义走到门口,将停止营业的牌匾挂到门上,扒着门看向右前方。
“别看啦,过来跟我一起收拾,先腾出一块自由活动的地方来,不然等堂口里那些王八蛋过来又给整得乱七八糟,别人开门做生意也不容易的。”森本一龙脱下西装放到收银台,挽起袖子,走向后方的漫画和AV区,想要去拿折叠桌椅。
但刚路过两排货架间的AV区,森本一龙又倒了回去。
“喂喂喂,小哥,便利店停止营业,听不懂话吗?”森本一龙压低声音,一边拍手一边用日语对着货架中间一位正满脸放光看着货架上的“好东西”的,穿着一身白色卫衣高挑清秀的年轻人叫喊道。
“你在跟我说话?”
那年轻人手里拿着AV影碟,被森本一龙的声音吸引,转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下意识伸出右手食指放在鼻子上,用普通话反问道。
第两百零三章 大闹东京(一)
“你是……华夏人?”听到年轻人嘴里熟悉的标准的普通话,森本一龙眉毛一挑,也换回普通话问道。
“嘿!这不巧了吗,老乡!这上面全是日语我不认识,你快过来帮我看看,这个女的叫什么名字?”那一脸仙气的清秀年轻人拿起货架上的成人碟片,满眼放光的朝着森本一龙招手。
森本一龙虽然从十三岁起就一直在霓虹国待到了三十三岁,但无时无刻都不在督促自己要勤练母语,说好普通话——毕竟身处霓虹语环境中,身边又是一点也马虎不得的黑道分子,口音稍微“不正宗”一点就会受到嘲笑,所以平时森本一龙哪怕在梦中也是说的霓虹语。
但,一是为了不忘本源,二是为了不忘仇恨,只要让森本一龙遇上华夏人,有机会说普通话,他都会立马切换状态,珍惜每一次的“练习”机会。
眼下这个明显是刚来霓虹国不久留学生模样的青年其普通话还没有受到语言环境的“污染”,不带口音,非常标准,正是最好的练习对象。
刚来霓虹国,不懂霓虹语,听不懂店员的广播,当然也不会认识自己肩膀上的山本组徽章,更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所以这么大大咧咧的留在这里,情有可原。
所以。
还是让他对霓虹国,保持一份天真的幻想吧。
森本一龙抬手看了看时间,自己是“先头部队”,距离山口组的援军赶到至少还有二十分钟。
足够跟他唠唠嗑,再将他送走。
心念一动间,森本一龙已经走到年轻人的面前,接过他手里的成人碟片,看了看封面。
类似森本一龙这样的黑道份子,情色产业就是他的工作之一。
尤其是这几年,随着可以看录像的智能手机越来越普及,许多实体风俗店的风俗女们都瞅到了这一片蓝海,想着与其去“服侍”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恩客”不如去享受拥有严格健康证书身强体壮活儿好男优的“宠幸”,越来越多的优质风俗女选择下海拍片,赚取版权费。
森本一龙手底下管着三家风俗店,风俗女们的出走令他很头痛,所以最近也与时俱进的开始研究起成人影像领域,对这方面不说是精通,但对基础知识和当红女优还是很熟悉的。
只看一眼封面,他便认出了那女优是谁。
“真田春香,她叫真田春香,是以E-body身材出名的当红女优,TMZ公司的,小兄弟还挺识货,我暂时管理这家店,需要我帮你包起来吗?”森本一龙将碟片递回给年轻人,满脸微笑。
“不了不了……嗨,我不是什么色批子,只是刚刚无意间看见她,觉得非常熟悉却又想不起名字,”年轻人摆摆手,将碟片放回货架,挠挠脸接着说道,“你说出名字后我有点记起来了,不过这一款并不是我的菜,我更喜欢颜值高的……我想大概是我的‘某位’朋友喜欢她吧,瞧我这记性,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哈哈哈哈……”
“颜值高的话……那这个,大桥未久,曾经和真田春香组成姐妹花组合,出道时号称‘全霓虹青少年梦中情人’,很漂亮哟。”森本一龙笑得邪魅,从一旁货架拿起一盘“女搜查员”,递给年轻人。
“是哦,长得还真漂亮,这么漂亮拍这个不可惜吗啧啧啧……”那年轻人接过碟片,翻到后面内容简介看了看,发现那漂亮女神被“胁迫”的样子,直咂嘴。
“这么漂亮,不拍这个才可惜,”森本一龙哈哈大笑,从上衣口袋掏出香烟,给自己叼上一根,看年轻人正疑惑的看着自己,将烟盒递向他,“来一根?”
“这霓虹国不是全公共场所禁烟吗,怎么这里可以抽的吗?”年轻人也没有客气,从烟盒中拿出一根,放到鼻子面前闻起来。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这里我说了算,我说可以抽就可以抽。”森本一龙拍拍胸脯,掏出ZIPPO打火机,在手里耍了个花活儿,将火递到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其实也不确定自己到底“会不会”抽烟,但人家态度好到火都送过来了,不抽的话既丢了自己的面子,也伤了对方的面子,因此下意识将烟放到嘴里,伸过去接火。
“吸……呼……哈……爽!”年轻人娴熟的吸烟过肺,一口下去再吐出来后,瞳孔都明显放大,感觉整个脑子晕晕乎乎,有种恍如隔世的迷糊感。
“噗……平时不怎么抽烟吧?真羡慕你,吸烟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啊,就跟喝水一样,完全就是一种习惯,”森本一龙毫无感觉的从鼻孔中喷出烟雾,叹口气,随即伸出手,“我叫森本一龙,是这里的‘代理’店长。”
“袁安……嘛,刚刚跟朋友打赌输了,被派出来买点零食饮料回去……”袁安也伸出手,满脸微笑的握住森本一龙。
“……是吗,你们是过来毕业旅行的?”
森本一龙说话间眉头微微一皱,看着二人握住的手。
这小子,手上不仅温度高得不正常,力量怎么还这么大?
“嗨,什么毕业旅行啊,”袁安摆摆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自己的经历,随口半真半假的瞎编道,“就过来参加考试的。”
“哦哦哦,留学考试对吧。”森本一龙缩回手,下意识放到冰丝西裤上冷却。
“对对对,留学考试。”袁安借坡下驴,猛然点头。
“对了小子,霓虹国分‘敬语’和‘平语’,你如果通过考试,准备决定长时间留在霓虹国,那以后看到戴着我这种徽章的人,你一定要点头哈腰的绕着走,而且一定要说‘敬语’,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跟我没大没小的对话,明白了吗?”森本一龙吐出一口烟,指着右臂上的“山口组”徽章,摘下墨镜,露出右眼醒目的伤疤,用一副极其凶恶的表情看向袁安,想要吓一吓他,让他有个在霓虹国“为人处世”的基本概念。
“怎么啦?戴着这种徽章的人,很强吗?”袁安说着话,挑挑眉毛,伸出手,摸了摸他手臂上的山口组徽章。
这可把森本一龙吓坏了,一来是眼前这小孩的“大大咧咧”超乎了他的想象,二来是他刚刚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袁安是怎么伸手的。
怎么,现在的华夏小孩胆子都这么大的吗?不愧是即将举办奥运会的崛起之国。
还有,是今天这款新烟有问题?我怎么注意力这么涣散?
常年的黑道经验令森本一龙很快就冷静下来,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刚刚袁安手心那诡异的滚烫,他吐出一口烟圈,半开玩笑的问道:“小子,我看你,是有练过?”
“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还是被你看出来啦?没错,听过气功吗?以气化力,天下无敌。”尼古丁上头后的袁安异常兴奋,后退一步摆了个有模有样的架势。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是不是跟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一掌下去,几十公里外的敌人直接吐血暴毙?”看着袁安摆出的漂亮架势,又瞅瞅他修长的身材,心里盘算着袁安保底应该是个武术爱好班,森本一龙一边拍手一边竖起大拇指。
“倒是没有那么厉害,不过三五米之内干掉十七八个还是完全不在话下。”袁安收起架势,站起身,拍拍胸脯。
“厉害厉害,那有机会一定要展示给我看看咯。”森本一龙打趣道。
“最好还是别有那种机会,正所谓练武先修心,咱们这样的武林高手杀戒当然越少越好啦。”袁安摆摆手,谦虚道。
“说得我现在就想跟你切磋切……”
砰。
砰。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话未说完,森本一龙便被后方店门处的一阵阵喧哗打断。
那特制铁头皮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声令森本一龙的太阳穴瞬间青筋鼓起,回过头时,已经发现自己的弟弟森本二义正嘴里骂骂咧咧,被人推倒在地。
“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已经没有时间顾及袁安,森本一龙头也没回交代一句后,立马跑向森本二义,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大哥,是黑龙会……”森本二义揉着被皮鞋踹出鞋印的胸口,咳嗽着,看向前方。
“我知道……”森本一龙强压心中的怒火,放开森本二义,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来客。
他们浩浩荡荡至少十五个人,统一穿着白色的西装,打着黑色的领带,除了领头那位一头的黄毛外,其他所有人都是黑短寸头,每个人的右脖子上都纹着一个醒目的正在腾飞的黑龙纹身,每个人都凶神恶煞西装纽扣大开,露出腰间别着的各种武器。
不同帮派的黑道间碰头重点突出一个“狠”字,不管规模多大,不过是多少人对多少人,哪边先怂哪边先皱眉哪边先咂舌,哪边就算是认输。
面对这乌压压十几个来者不善的凶恶暴徒,森本一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伸出右手将嘴里的烟取下,用滚烫的烟头对准左手手心直接杵下去将其熄灭。
“哎哟喂,这不是山口组的神木堂的森本组长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啊呀呀,莫非你不知道,这个地方已经被我们黑龙会租下来了吗?”
见到森本一龙后一边拍着脑门一边开口说普通话的黄毛叫藤原良马,原本是个从华夏偷渡过来打黑工的餐厅服务生,在一次帮派火拼中一向野心勃勃的他抓住机会,豁出性命救了如今黑龙会二把手“渡边纯一”一命,还为他挡了两颗子弹,伤好之后便一直死心塌地的跟着渡边纯一,现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捞到了一个堂主,手底下十几家KTV风俗店和赌档。
“是吗,你是黑龙会‘天马堂’的藤原良马大哥对吧,我想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因为老大给我们的指示,也是说这里被山口组包下来了,让我们过来提前清场……你是知道的,‘山口组’办事,只听老大的话,他只要没下指示让我们撤,我们就算死在这里也不敢随便离开啊。”森本一龙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用食指和大拇指拎着,放在空中摇晃。
“……森本一龙,老实说我还挺喜欢你,听过你不少传言,说你又讲义气又有骨气打架还猛,干什么都是冲在第一线,头脑灵光还很会做生意,短短五年不到就成为山口组最年轻的堂口组长……我们刚好又同是华夏人,因此我老早就想找个机会跟你结交结交,熟络熟络,没想到山水有相逢,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藤原良马长得白白嫩嫩看起来和蔼可亲,满脸微笑着走向森本一龙,接着说道,“那,咱们就不按霓虹国黑道这一套来搞东搞西了,你给大哥一个面子,把这里让出来,今天过后我摆几桌酒席,好好招待你那帮兄弟。”
“就算不按这里的黑道规则,大哥您也得讲讲规矩,所谓规矩就是,只要您能拿出相关证据,证明你们黑龙会已经租下这个地方,没别的,我给您好好收拾收拾,拍拍屁股走人,再给磕个头,您看怎么样?”森本一龙也是满脸微笑,由上而下毫无惧色的直视藤原良马。
“很好,果然有种!”藤原良马哈哈大笑,随即立马沉下脸来,太阳穴鼓起青筋瞪着森本一龙,恶狠狠的说道,“你知道我后面是谁吗?你敢得罪我?”
就是因为知道你后面是谁,才会得罪你。
森本一龙如此想着,不自觉咬紧牙关,但脸上还是挂着微笑说道:“大家都知道户山体育馆四个出口中只有这个出口最大也最显眼,黑道大会上老大们说得很清楚,因为现在黑道有求于警方,所以决不允许我们发生‘惊动警方’的动作,所有的‘竞争’必须是良性的,必须按照‘规矩’来……而今天的规矩就是,山口组先租下了这间用于观察的711便利店,黑龙会于情于理也不能强取豪夺,导致发生大规模械斗。”
“你他妈……”藤原良马大叫出声,拳头握紧。
“喂喂喂,那个,我想问个事。”
没等藤原良马发火动手,一个起来略显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二人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便利店十几双眼睛一起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这才发现,二人的旁边,货架的中间,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那人长得年轻清秀又白嫩修长,跟店里五大三粗的凶恶食肉恐龙们比起来就好像一只小鸡仔。
他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在场十几个人谁都也没有发现,但只知道看见他的时候,都觉得有些诡异。
因为他的左手正拎着一个装满食物饮料的购物篮,而右手还拿着一个啃到一半的巧克力。
脸上那表情,那神态。
明显,是在看戏。
看戏都算了,看到精彩处他打断不说,甚至还不理场上十几双想要杀人的目光接着问道:“我听你们在说什么户山体育馆,又说什么这里适合观察,你们想观察什么?里面的人吗?”
“袁安我不是让你躲起来……”森本一龙看到袁安后大惊失色,一向冷静的头脑突然宕机,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同时,露出一丝惶恐的神情。
而就是这一丝神情被极善于察言观色的藤原良马捕捉到,知道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子可能是用于要挟森本一龙的‘武器’,想也没想就抄起一旁货架上的玻璃瓶可乐,几步冲到袁安面前,高高举起的同时恶狠狠的说道:“规矩是吧,黑龙会就是规矩,渡边老大就是规矩!”
第两百零四章 大闹东京(二)
哐当。
哗啦啦啦……
可乐和碎玻璃流了一地。
但袁安却毫发无伤。
他当然不会怕这种堪比慢动作的袭击,不管是反击还是躲开都宛若呼吸喝水一般简单至极,身体早就做好了万全的防范,不过此时此刻,令他“安全”的并不是他那一身的本领。
而是刚刚才结识的,那个看起来凶神恶煞却很健谈的自称“代理店长”,实际上是混黑道的大哥,森本一龙。
就在藤原良马抽出可乐瓶砸向袁安额头的一瞬间,森本一龙早就上前一步,用粗壮的手臂挡在袁安面前。
这一挡,看似是救了袁安,实际上,是救了藤原良马。
因为不想碎玻璃和可乐水沾到自己身上黏黏糊糊,袁安下意识后退几步躲开了飞溅的残渣液体,这一后退也令森本一龙和藤原良马误以为这个年轻人被如此场面吓住了。
“……什么时候我们混黑道的,开始伤害平民了?据说黑龙会最近一直在改革,这就是改革过后的‘成果’吗?就这点出息?”森本一龙的右手手臂扎了几块碎玻璃,此时已经血肉模糊,咬牙说着话,他伸出左手将藤原良马猛然一推,推回身后的人堆中。
“八嘎呀路!”扶住藤原良马的黑龙会成员们群情激奋,纷纷掏出怀里的家伙,吼得震天作响。
“龙哥,忍一下……”森本二义凑到森本一龙的旁边,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势,将碎玻璃拔下来,又从一旁的货架上拿起一瓶消毒酒精,想也没想就泼上去。
“嗯……哼……”铁汉子森本一龙面对痛彻心扉的疼痛只是闷哼一声,同时用左手将右手的衬衫袖口撕了下来,一边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一边回过头一脸轻松的对此时此刻面无表情“明显被吓傻了”的袁安开口说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不用害怕,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会就好了……”
“……”袁安刚想说点什么,但看森本一龙现在如此悲壮又具有男子气概的英雄模样,一时也不想扫兴,只是点点头,准备静观其变。
“森本一……”
“藤原良马!”没等藤原良马先发制人,森本一龙用更大的嗓门打断他的话,接过森本二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高尔夫球杆,指着藤原良马怒吼道,“我劝你他妈好好想想,是不是确定要开打,是不是要当第一个破坏‘规矩’,好好掂量掂量你是不是能担得起这个‘出头鸟’!”
“……”听到森本一龙话,本就行事谨慎的藤原良马瞬间冷静下来。
藤原良马刚刚并没有说谎,临走之前直属的渡边老大的确在电话里告诉他,这间711便利店,这个“观察点”已经被他包了下来,一定要将它占领,守住最重要的户山体育管第四出口。
渡边老大一向阴狠毒辣喜怒无常性格变化多端,在带着兄弟们来到这间便利店看到森本一龙后,藤原良马其实就知道自己“上了当”。
正如他自己所说,森本一龙他是认识的,一来是因为同乡关系他有刻意留神,二来这几年的在霓虹国黑道上提起这位森本一龙无不赞誉有加,有个大名鼎鼎的匪称叫“义之龙”,不管是头脑胆识还是为人处世都无懈可击,是一颗黑道超新星般的存在。
如此一位义之龙,断不会在明知道黑龙会二把手渡边纯一已经租下这间店的情况下强行霸占这间店,主动挑起与黑龙会之间的矛盾。
别说他不敢这么做,他背后的山口组在选出第七代老大山口健次郎之后这几年也一直非常低调,对黑龙会的嚣张跋扈处处忍让,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跟黑龙会作对。
因此,不用多想,一定是渡边老大主动在挑事。
或许是想要给山口组一个好看,又或许是想在这次前所未有的黑道联合行动中立威立势斩获更多功劳,好对他竞选下一任黑龙会会长起到帮助。
总而言之,跟着渡边老大混了这么久,做对不一定有奖励,但做错,一定会出事。
而现在的问题就是,诚如藤本一龙所说,这个“出事”,自己真的担当得起吗?
歌舞伎町六大黑道帮派以“集体暴动”的威胁逼迫从来不妥协的霓虹国警方高层出面,与他们签订了“君子协定”。
这史无前例的君子协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警方答应封锁媒体并调用国家监控网帮助黑道们找到那位霓虹国史上最大的诈骗犯,为黑道们找回“面子”,但与此同时,只要哪个帮派敢带头闹事扰乱社会秩序导致大规模“械斗”甚至出现伤及平民的情况,那不仅歌舞伎町他混不下去,整个霓虹国只要有日本警方的地方,他们都别想好好“活着”。
渡边纯一的确是最有实力成为下一任黑龙会会长的人,但问题是,他现在不是。
“现在不是”就意味着,如果自己真的将这次的冲突升级成与山口组的“械斗”,那事后追责下来,于情于理,自己都会被第一个被推出来当替死鬼。
而且保不定……不对,不是保不定……那猜疑心极重又心狠手辣的渡边纯一一定会在自己“多嘴”之前就找杀手除掉自己——毕竟这样的“工作”,他不知道帮渡边干了多少。
伴君如伴虎,这是藤原良马这几年所感触最多的华夏谚语。
藤原良马是有野心是贪钱贪权,但他并不是傻。
如今被森本一龙一提醒,又看到森本一龙那副随时准备开打的表情的,藤原良马一时愣住,高举右手,示意身后的黑龙会成员安静下来。
一时,整个便利店鸦雀无声。
只听见。
吱……
便利店店门被推开。
旁边的广播响起轻快的音乐,传来一句“以拉瞎以吗色(霓虹语:欢迎光临)”。
黑龙会的众人回过头和森本二兄弟一齐看过去。
只看见。
门口处,站着个小老头。
穿着一身灰色的高档羊毛西服,戴着一副反光的黑色蛤蟆墨镜,下巴很尖形式马脸,脸上坑坑洼洼好似长了雀斑,最具特色的,是那一头刻意染白,白到发亮的头发。
白发小老头左手揣在西装裤里,右手拿着一根雪茄,正在门口吞云吐雾,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直愣愣看着森本二兄弟方向,在那蛤蟆墨镜的遮挡下,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肉眼可见,在场所有黑龙会成员包括藤原良马全都脸色大变,慌忙的收好手里的家伙,不知谁带头,十几个人朝向小老头,毕恭毕敬的九十度弯腰,嘴里大声吼叫道:“渡边大哥!”
作为渡边纯一的亲信,藤原良马最快回过神来。
脑筋一转,他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临走前他刻意打听过渡边纯一的现在在哪,得知喜好美食的他就在这户山体育馆附近一家有名的寿司店里用餐,因此前后结合,大概率是渡边纯一路过这家便利店后觉得位置不错,心血来潮就让自己领着人过来占位置,而他吃完饭后便顺道来这里查看情况。
这他妈可糟透了……
藤原良马急得在心中骂街,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最清楚渡边纯一这人的脾气,要是今天这顿寿司他吃得高兴还好,要是今天他不高兴,属下们办事不力拖了这么久,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脑子里这些想法只是一瞬,藤原良马鞠完躬的瞬间,人已经跑到渡边纯一身旁,弯下腰低头,用敬语小心翼翼的说道:“渡边大哥,我……”
“手伸出来。”渡边纯一说话轻言细语,语气温和得就像坐在东京湾旁看夕阳的孤独老人。
藤原良马虽知道不妙,但还是乖乖伸出手。
滋啦。
果不其然,滚烫的雪茄烟杵到藤原良马的手心上,这雪茄又粗又大可不是刚刚森本一龙那根香烟可以匹敌的,很快就在藤原良马的手心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已经发红起泡的烫伤伤口。
但藤原良马硬是忍住了这惊人的疼痛,满头大汗牙齿都快咬碎都没有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来。
在场的黑龙会成员虽然对渡边纯一这种“惩戒行为”见怪不怪,但闻到堂主藤原良马手里传来的烧焦烤肉味也都是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出。
亏得藤原良马是渡边纯一的亲信,因此这样的酷刑并没有持续多久,渡边纯一便松开手。
藤原良马松了一口气,但却不敢做多余的动作,只是伸出左手将雪茄从自己的右手手心中取下来,掏出胸口的手帕将它毕恭毕敬的包起来揣进怀里。
手心中烫伤最好的处理方式肯定是立马用清水冲洗,这里是便利店清水有的是,但藤原良马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从一旁的冰柜中取出一个小冰袋放在被烫伤的手心上,然后随意从货架上扯了一条毛巾将手包起来,接着畏畏缩缩退到渡边纯一的身后。
而黑龙会的成员们也都很自然的让出一条路。
一条让渡边纯一去找森本一龙麻烦的路。
“呐呐呐,要是黑龙会的渡边大哥会亲自过来一趟,我肯定早就跟堂本大哥商量,放弃这个‘观察点’,你看看,现在搞出这些误会,让兄弟们闹出这些矛盾,真是不好意思……”森本一龙强压心中的滔天怒火,只感觉右眼的伤疤正在发热发痛,但嘴里却说着讨好的话,跟旁边的森本二义一起将头低下,对着渡边纯一行礼。
森本一龙早就知道,别看眼前这渡边纯一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老头,但或许是知道自己仇家很多,或许是天生的猜疑心和战斗欲太强,这些年他从来都没有丢下过自己那身空手道,据说现在已经是黑道七段。
而空手道黑道七段之后看的已经不是技术,而是对空手道的贡献,比如教出了多少学生,教出了多少冠军,开了多少家道馆,举行过多少大型的命名比赛等等等等……渡边纯一当然不会有这个闲心当什么狗屁老师,因此简单来说就是,他的空手道水平实际已经到了最高段位,寻常七八个人近身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或许还会被反杀。
霓虹国又是个控枪管理条例极其严格的国度,连警察下了班之后都必须把枪留在警局,就连自卫队打靶训练,场上少了一颗子弹壳,也得清点找到之后才能解散。
因此,想让渡边纯一死,最好的最痛快的方式,只有“权利”。
爬到跟渡边纯一平起平坐的位置,拥有一班死忠的手下,通过紧密的计谋将渡边纯一逮住,让他跪在自己面前惭愧,然后以“江龙”的身份处决他,是森本一龙终其一生想要完成的梦想。
而在这之前,森本一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是“一不小心”碰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自己最大的仇人渡边纯一会怎么样。
现在。
他知道了。
愤怒。
只有愤怒。
滔天的愤怒。
什么爬到最高跟他平起平坐的决斗。
简直就是狗屁话。
森本一龙一看到渡边纯一那副几乎没有改变过的丑陋恶心的模样,脑海里便立刻出现了集装箱中那副人间地狱图,便想起了碎玻璃划破脸庞的钻心疼痛,便记起了在海水中漂流不知何时就会死掉的绝望。
他要杀了渡边纯一。
现在就要。
森本二义感觉到自己后脑勺森本一龙手心上的温度和力度,知道一向冷静的江龙哥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别说他激动动手后能不能打过这空手道老头,就算能打过,这后面还有十几个黑龙会成员和十几把管制刀具,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老大被揍,怎么可能不动手。
这一动手,两人活着走出去的概率,几乎是零。
如此想着,森本二义赶紧上前一步,用脚后跟狠狠踩了一下森本一龙的同时,拦在二人之间,点头哈腰的看着已经走到切近的渡边纯一,摸着后脑勺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渡边老大,请您高抬贵手,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们这就出……”
“好吵……”渡边纯一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向森本二义,看得他浑身发毛,赶紧闭嘴。
“让开。”渡边纯一又摆摆手,示意森本二义靠边站。
“嘿,渡边大哥,一龙他也是接堂本大哥的指令办事,并不是故意要跟黑龙会作对,希望您……”
砰。
哗啦啦啦啦。
除了远处的袁安,在场没人看清渡边纯一是何时从货架上拿起玻璃瓶,又是何时砸向森本二义太阳穴的。
众人只知道,当声音响起,地上又多了一滩可乐水后。
森本二义已经满脸鲜血,倒在了地上。
第两百零五章 大闹东京(三)
“二义!”森本一龙如梦初醒,大叫出声赶紧上前蹲下,扶起森本二义查看他的伤势。
“一龙大哥……”二义整体没有大碍,只是右眼已经睁不开,耳朵被碎玻璃划拉出一条口子,正往外冒血。
而与此同时,他紧紧抓着森本一龙的手,用右手在森本一龙的后背上反复的写着一个“不”字。
森本一龙当然知道自己“蚂蚁”弟弟的良苦用心,心中的愤怒随风飘散,知道现在并不是得罪渡边纯一的时候,赶紧将森本二义辅到一旁的柜台上躺着,森本一龙回过头“土下座”,整个人跪倒在地,额头碰到地板,嘴里大声叫喊道:“对不起渡边大哥,我们不应该冲撞黑龙会,不应该跟您的手下起冲突,希望渡边大哥原谅!”
话刚出口,森本一龙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一只有力的手揪住,整个人也抬起头,看到了蹲在他面前,一脸面无表情的渡边纯一。
而他的左手,还拿着一块可乐瓶玻璃碎片。
“原谅是吧?吃了它。”渡边纯一的声音跟长相一样毫无感情,将碎片塞到森本一龙的手里,接着说道,“本来黑龙会还想着拉拢你,但不知道为什么,亲眼见到你后,突然觉得你脸上这道伤疤很讨人厌,吃了它,今天之后从黑道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
“……”森本一龙瞪大双眼,看着面前不像开玩笑也不可能会开玩笑的渡边纯一。
他很清楚,黑道之间说什么“不想再看到你”“从今往后消失”之类的,大多数都是场面话,渡边纯一的仇家多如牛毛,他也肯定不记得二十年前他随手“杀害”的两个孩子。
今天过后,他还是能一如既往的在山口组混饭吃,只是得注意在自己飞黄腾达之前,不要和渡边纯一碰上面。
但前提是,要过得了今天。
要过得了现在。
常年混迹黑道,森本一龙很清楚,作为黑龙会二把手的渡边纯一在众手下面前既然说出了这种话,除非堂本大哥和山口组老大山口健次郎亲自到来现场调解,不然这玻璃碎片,他是一定要吃的,不然绝不可能完好的走出这家便利店。
看看手心里的玻璃碎片,又看看便利店门口。
堂本大哥在歌舞伎町选拔人手,山口健次郎老大一向不管组里的事务,也没有经常待在新宿,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哪个国外沙滩上度假,想等他们天降奇兵救下自己,简直痴人说梦。
是吗,这就是自己的命吗。
上辈子我一定杀了这王八蛋两次,才会在这辈子被他用同样的玻璃碎片“报复”两次。
森本一龙取下墨镜丢到一边,解开衣服纽扣,双手将玻璃碎片捧着,嘴里喊叫道:“谢谢渡边大哥!”
“……森本大哥。”一旁的森本二义已经嘴唇发白,躺在柜台下面捂住流血不止的耳朵,满脸泪水的看着森本一龙。
他哭得不是森本一龙即将面临的酷刑,在霓虹国黑道中,得罪了上层的“前辈”,切个手指吃个热木炭甚至剖腹都是很正常的事。
他哭得,是命运的不公。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森本一龙大哥抛弃前程抛弃平稳安逸的生活加入黑道,行事已经非常非常非常的小心和努力,却还是在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情况下遇到自己最痛恨的仇人?
霓虹国黑道三把手以上的人物行踪都是飘忽不定的,基本上不会出现下到一线去指挥“小弟”们战斗,甚至跟其他帮派的“小弟”闹矛盾的时候。
但为什么这么“寸”的事情,就刚好让他们两兄弟碰上。
这个该死的杂种怪胎败类人渣……
仿佛是感觉到了森本二义的怨恨,森本一龙转过头洒脱的对着他笑了笑,随后朝着渡边纯一展示自己手中的玻璃碎片,拿着它,刚要往嘴里塞。
“诶诶诶,等一下。”
一个除了渡边纯一外,在场众人都熟悉的声音从二人旁边的货架中响起。
只不过这次再听到这个声音,众人感觉到的并不是诧异、疑惑、莫名其妙。
而是恐惧。
这个神神叨叨的打断了藤原良马和森本一龙对峙的臭小鬼,又来打断渡边大哥的“惩戒”?
这是完全不会读空气,还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渡边纯一当然不知道这回事,听到声音,他只是略一皱眉,一眨眼的功夫,便发现那个声音的主人,不知何时站到森本一龙的旁边,正伸出手,抓住了森本一龙的手腕。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卫衣,身材高挑,相貌清秀,一看就是个大学生。
大学生?
什么时候?
多疑敏感的渡边纯一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一边退一边看见那个大学生根本没有正眼看他,只是伸出手将森本一龙手里的玻璃碎片拿起来扔出去,嘴里念念有词道:“你这是被欺负了对吧?你刚刚帮我挡了一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可以让我还一下吧?”
渡边纯一年轻时候专跑华夏和霓虹国的走私线路,中文水平算不上一流,但基本的听和说还是相当够用,听到那个大学生模样的小孩这么说,渡边纯一没有像森本一龙以为小孩疯了吓得不知所措脸色大变,而是留了一个心眼,向后摆摆手,招呼几个人来到自己的身前。
“袁安……你你你……我……他妈的,你不要在这里给我开玩笑了,老实跟你说吧,我们是黑道,是没有人性的坏蛋王八蛋,不是你们学校里闹着玩过家家,让你他妈的躲起来你现在出来干什么你疯了是吗?你对面是整个霓虹国最心狠手辣的怪物你不要命了是吗?”
森本一龙站起身,焦急的一边叫骂一边想要挣脱袁安的手随后将他推走。
他现在的心思很简单,是他想着跟袁安多“交流”几句才导致袁安一直留在这里,没有第一时间出去。
这场无妄之灾,哪怕自己多贡献几根手指头,也绝不能降临到来参加留学考试的,如此年轻,前途一片光明的袁安头上。
如此想着,森本一龙用尽全力一抽。
一抽?
抽?
抽不动?
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被钢筋混泥土禁锢住。
森本一龙看着袁安,瞳孔放大。
“啧,我不是跟你讲了,三五米之内干掉十七八个不在话下吗,咋了,我长得不像武林高手吗?”袁安看着森本一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松开了手。
“你……”森本一龙捂着自己发烫发热的手腕,缓缓后退了两步,脑子里忽然想起袁安刚刚说的“玩笑”话。
气功。
以气化力,天下无敌。
不是吧?
自己不过二十年没有回过华夏,那边的年轻人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愧是举办奥运会的,我的老家啊!
“那,我是不提倡犯杀戒的,但你既然说了你们是黑道,那这些害虫无论死多少都不足为惜,人情是我欠你的,决定权当然在你手上,断手断脚还是死尸倒地,由你来安排,不过你得答应我,等下我帮你处理掉这些事情后,我的所有问题你都得照实回答。”袁安背着手,人站得笔直,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凛冽的煞气。
陈宇师父曾经跟他讲过,出来行走江湖,逮住了正在“工作”的“下三门”的人,可以留一条活路,当是给张三丰张真人一个面子,但遇到“黑道”,遇到这些以鱼肉百姓祸害百姓为生的王八蛋,能抓就抓,不能抓便杀,不能留情也不用顾及,只是事后一定要处理好尸体,不要给警察叔叔们添麻烦。
所以,在确认眼前十几人的身份,又看了一场“黑道霸凌”的大戏后,眼前黑龙会的十几个混混在袁安看来,已经是死尸一样。
袁安可不会什么表情管理,他也向来用不着,因此这个态度直接反应到了他的脸上。
所以,没等此时正茫茫然的森本一龙做出决定,渡边纯一便帮他拿了主意。
虽然生性多疑的他还是对这个程咬金一般杀出,还大放厥词的年轻人有所顾忌,但他终究无法忍受年轻人脸上那将自己当成尸体一样的冷漠眼神。
因为这样的眼神,向来是他的专利。
而且,一打十五个手持凶器的日本黑道精英,这世界上绝不会出现这么离谱的事。
“杀了他们。”渡边纯一轻声开口,拍拍面前的藤原良马的肩膀。
“可是渡边大哥……”藤原良马非常诧异,回过头脸色大变。
别说现在是黑道警方合作的关键时期,就算放在平时,杀一个来霓虹留学的留学生已经是超出“黑道矛盾”范围外的“外交事件”了,纵使霓虹国对于死刑的条件要求很严苛,但如此程度的犯罪如果被发现,别说霓虹国警方不会放过他们放过黑龙会,法庭上大法官同时处死他们这帮下手的人对其他黑帮以儆效尤也不是不可能。
知道渡边纯一心狠手辣,万没想到他疯狂到这个地步。
“拆了录像,尸体扔进东京湾,你们全都闭嘴,是不是怕我去检举?”渡边纯一对藤原良马的“反驳”有些生气,抓着他的肩膀,渐渐用力。
肩膀一吃痛,藤原良马清醒过来。
他很清楚,如果今天不听渡边纯一的话,那回了黑龙会自己也不可能混得下去,差不多也是沉尸东京湾的下场。
一咬牙,藤原良马将右手的毛巾扯下来。
现在已经管不得刚刚的雪茄烫伤了,他正好是个左撇子,左手顺势抽出腰间的钢管,用那沾着脓血的毛巾将钢管缠在手上。
“小子,怪就怪你命不好,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在东京湾给你多烧点纸,”藤原良马举起钢管猛然一挥,“上!”
黑龙会的二把手渡边纯一就在现场,此时此刻正是挣表现加入黑龙会最风光最挣钱“渡边派”的最好时刻,在场的黑龙会白西装光头小弟们收到藤原良马的指示,纷纷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拥而上,举起手里的家伙就往早已站在森本两兄弟面前袁安身上招呼。
接下来发生的事。
就跟拍武侠电影差不多了。
便利店的走廊过道并不算大,同时只能容纳六个人并排走。
黑龙会的小弟一共有十五个人,前前后后冲上去,刚好分成了三波。
他们想得很简单,第一波上去放倒袁安,第二波上去解决森本两兄弟,以藤原良马为首的善后的第三波负责补刀,配合前面两波的十二个兄弟,将面前三人乱棍打死。
想象总是很丰满有序且符合逻辑的。
但现实总是骨感无序又毫无道理的。
那原本应该扑倒袁安的第一波人,不知为何,在靠近袁安后发生了“异变”。
他们在即将用手里的家伙砸向袁安之前,突然一齐向后以匪夷所思的力量猛然栽倒,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到第二波人的脸上,十二个人一起摔倒在地。
这还没完。
当然没完。
只见那白衣小伙向前轻轻一跳,用地上十二个人的身体作为借力物,脚尖在他们身上一阵乱踩,一下蹦到第三波的藤原良马面前。
藤原良马气血上头此时已经顾不得搞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看到袁安那张脸到了切近,举起手里的钢管便要劈下去。
“喂。”袁安看着藤原良马满头大汗的脸,挑挑眉毛。
“干……干嘛?”藤原良马被这一声叫喊惊住,钢管停在半空中。
“瞧仔细咯,你再想想要不要劈下来。”袁安噗呲一乐,双手化掌,朝着左前方和右前方一推。
这一推看起来力道很轻很轻,就像老头老太们在广场上打的太极拳一样,但接触到藤原良马身旁两个小混混的胸口后,那两个小混混就感觉自己被大卡车迎面撞上,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便向后方飞去,砸碎了店门和橱窗,在外面的步行街道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翻着白眼口吐鲜血的停了下来。
藤原良马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只听后面诸多东西破碎的巨大动静和刚刚两个小弟飞出去时发出的劲风声,他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
藤原良马的孩子已经十一岁了,身处霓虹国,当然最喜欢的就是看漫画。
而这些年最火的三大民工漫画分别是《海贼王》、《死神》和《火影忍者》。
藤原良马很喜欢买成套的漫画作为孩子认真读书的礼物,为此还专门为孩子在家建了一个漫画屋,堆满了各种漫画书。
在黑道混饭吃相当于在刀口上舔血,压力当然很大,因此闲暇之余,藤原良马也会进漫画屋给自己“减减压”,各种各样的作品,当然也看了不少。
因此。
“你就是……李洛克,对吧……”
藤原良马哭丧着脸,手里的钢管已经掉到地上。
而肚子,也中了他活到现在以来,最重的一拳。
第两百零六章 大闹东京(四)
袁安作为后天被绝强真气打通任督二脉的练武奇才,学什么武艺都是事半功倍。
时天一直认为袁安就这么靠着真气作为“主要攻击手段”有点杀鸡焉用牛刀,平衡局这群怪物之间的战斗还好,而在现实中,袁安那陈宇的暴戾与柳伯牙的浑厚相结合的真气对普通人出手,哪怕是留有天大的余地,也是非死即伤。
纵使袁安天资过人能够举一反三,但不管是陈宇还是柳伯牙教他的时间都很短,如此短的时间,他们当然只来得及教袁安如何“进攻”,而这些进攻的招式也足够袁安纵横江湖鲜有敌手。
不过,正如时天所说,江湖更多的是人情世故而非打架斗殴,一味的进攻面对同等级的对手还好,但面对稍弱一点的,很容易就下手不知轻重造成严重的伤亡事故,而平白滋生仇恨。
在江湖这些年,“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不知让时天感慨感叹了多少次。
纵使他是不入流的下三门,但毕竟也有一颗向往“侠客”的心。
因此面对如此年轻还未正式踏入江湖未来可期的袁安,本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想法”,一路来东京的飞机上,作为自由搏击高手的时天闲暇之余教了袁安“防守”的办法。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时天虽然自身不会气功,但这些年行走江湖结交过无数高手又偷过不少武功秘籍,理论上的知识还是一套一套的。
而时天教袁安的办法,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固。
以往的袁安不管面对什么情况,都是率先气沉丹田,真气迅速聚集,随时准备由身上的“攻击”部位发出去,这种办法的好处是能让袁安在短时间能拥有巨大的攻击力和爆发力,对方除非是绝绝世的顶级高手,不然很难有效抵挡住袁安的进攻。
而这种办法的坏处就是,它对真气的消耗也非常巨大,简单来说——十五分钟。
体内真气充沛休息得当身体状态良好的袁安,在十五分钟内可以说是百战百胜罕见敌手,但过了十五分钟,袁安便会出现一段“真空期”,这段时期虽谈不上手无缚鸡之力,但也只比普通人强点有限。
而现在,用了时天所教的“固”之术,就好比《七龙珠》孙悟空打沙鲁前带着孙悟饭进去精神时光屋出来之后,很自然的维持着超级赛亚人状态一样。
现在的袁安无时无刻都保持着浑身上下每个部位都运转真气的状态,虽然辛苦了一点,会导致全身持续性发热,双手滚烫如高烧,但却可以使得体内的真气得到有效的平衡和控制,随取随用促进真气增长不说,还不用担心自己下手过重动不动就取人性命。
而这时天传授的“固”之术,搭配的当然还有一些基本的自由搏击技巧以及人体要害部位的解读。
总而言之,时天并没有教袁安“如何杀人”,他也教不了,所以他只能教袁安如何“尽量别杀人”。
因此。
藤原良马这条命,可以说是时天救的。
但藤原良马还活着,也可以说是时天害的。
“……呕,呜呜呜呜……”被袁安一记时天传授的带着稳健真气的爆肝拳轰中肝脏部位,藤原良马痛到瞳孔放大下意识猛然抓住袁安的衣服,弓成了一个虾米。
一时间身体里立刻出现了猛虎下山一般的胃痉挛、膈肌痉挛和肋骨断裂。
他这辈子没有这么痛过。
痛到甚至抓抱着面前恐怖的对手哭得死去活来小便失禁。
“哇塞,你有这么夸张吗?真的很痛?啧啧啧,这不能怪我,以后要报仇去找一个叫‘时天’的人……”袁安也是心血来潮第一次用这招,没想到能给人揍成这个样子,一愣之下被藤原良马抓住了衣服。
而被这一抓耽误。
再一抬头时。
对面那白头发最狠的小老头,已经消失不见。
“逃得还挺快。”凑凑外面已经渐渐围上来的人群,不清楚渡边纯一和森本一龙之间恩怨情仇,原本就是仗义出手的袁安也没有追下去的欲望。
伸出手轻轻一抓,抓住了藤原良马的头皮,回过头将已经痛得翻着白眼晕死过去的他像拎小鸡仔一样拎到身后的森本一龙面前,将他整个人扔到森本一龙脚边。
“嗨……醒醒?”袁安伸出右手在发呆的森本一龙面前摇晃。
“嗯……”
森本一龙如梦初醒,茫然的点点头,呆呆的看看地上虾米一样蜷缩一团的藤原良马。
黑龙会对正式成员的“录用条件”很严格,其中第一项就是身体素质。
简单来说,100米没有12秒水平,跳远没有2.7米,10X4往返跑没有13秒,1000米大于4分钟的人连进入黑龙会的资格都没有,基本跟考警察的体能测试差不多。
如此严苛的入会条件是渡边纯一掌权后提出的,一时令黑龙会短短五六年不到便拥有了一帮战斗力极强的打手,“新会员”们或多或少都有点自己的“本事”,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黑龙会总是压着山口组一头的重要原因之一。
就拿现在脚底下的藤原良马来说,森本一龙常去的健身房旁边就有个拳击馆,拳击馆每个月都会举办馆内的小型友谊赛,虽说是友谊赛,但东京新宿这地方卧虎藏龙,厉害角色很多。
而藤原良马,一直都是拳击馆友谊赛中,他那个级别的冠军,保持了整整两年之久,直到他当上堂主之后主动放弃守擂。
而现在,这个抗击打能力还不错的业余拳击冠军,就这样被面前的“小孩”一拳给打成了白痴?
不仅如此。
森本一龙的目光又瞥到了地上那十二个昏迷不醒的以及如今倒在街上被众人围观的那两个,加起来共十四个黑龙会成员。
乖乖。
森本一龙捏了捏自己的脸,有些发痛。
不是做梦。
也不理袁安,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森本一龙走到酒水货架旁边,取出一瓶啤酒,用牙齿咬开,接着从上衣口袋掏出香烟,点上。
“喂,龙哥……”森本二义已经为自己耳朵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此时眉头紧皱,不知何时躲到森本一龙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
“嗯?什么?”烟酒下肚,森本一龙恢复清醒,凑过头问。
“你看……他的脖子上……”森本二义声音有些发颤,提醒道。
“……脖子上?”森本一龙皱眉,转头看向袁安。
刚刚被藤原良马发狂之下胡乱扯了几下衣服导致袁安白色卫衣夹克里面穿着的圆领T恤上半身被竖着撕开了一道口子。
此时此刻,那道口子的正中心出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个被一条黑色的尼龙绳绑着,正挂在袁安脖子上的,金光闪闪的东西。
扁平状的平面,诡异且没有规律,就仿佛是拼图上的某一块。
在711的强光下细看,就仿佛是。
一把金色“钥匙”被拆分成很多块之后的。
其中一块。
森本一龙倒吸一口冷气。
“喂喂喂,我可不是闲的,还有朋友等着我回去呢,你快点冷静下来,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好好回答我问题。”袁安有些不耐烦的从服务台上拿起一包口香糖,扔到森本一龙额头上。
“森本大哥!”
袁安这一扔刚好被外面姗姗来迟的十来个山口组成员看到,虽然现场的情况诡异至极,但他们无暇多想,看到森本一龙被一个年轻人如此冒犯,想也不想就从店门口和打碎的橱窗口中一拥而上,哇哇叫着想要扑倒袁安。
“都他妈给老子住手!”
被手下们这么一闹,看到了众手下肩膀上闪闪发光的山口组徽章后,森本一龙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也完全恢复清醒,从一旁货架上拿起一瓶啤酒,狠狠向前砸去,砸到了冲在第一个,眼看就要碰到袁安的手下的脚边,砸得那手下往后一退,顺势张开手拦住后面的人。
“哟,是你的人吗?幸好你阻止得及时。”袁安嘿然笑着,将双手握着的拳头放在面前,缓缓松开。
“实在对不起,他们也是护主心切,请您……”森本一龙双手夹在腿边,对着袁安九十度行礼。
“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老实说我在霓虹国并没有想着‘行侠仗义’这种事,我会出手是因为当你是华夏的朋友,你就这么对待朋友的吗?”袁安走到森本一龙面前,轻轻一拍他的额头,将他整个人拍得直挺起来。
“……袁老弟?麻烦你啦?”森本一龙左手捂着额头,反应极快,伸出右手。
“那,这就对啦,朋友之间就是互相麻烦嘛。”袁安也笑着伸出手,和森本一龙相握。
那股熟悉的热度又传到森本一龙手心。
而这次却令他心头一暖。
小时候孤儿院中没有别的娱乐活动,最让森本一龙沉迷的,就是每一个季度孤儿院图书馆中采购回来的那些破旧的武侠小说和武侠小人书。
所以。
看来今天,是真遇到了一个“大侠”。
虽然对袁安的身份有着千万般的好奇,但森本一龙知道此时不是深究的时候。
这里的动静闹得这么大,不多时警察和别的帮派都会赶过来。
那心机最重的渡边纯一已经逃跑,连一向神经最大条做事最马虎的森本二义都能看到袁安脖子上挂着的“钥匙碎片”,渡边纯一没有理由看不到,或许现在就已经开始部署接下来的行动。
黑龙会内部可是有不少拥有合法持枪证的杀手,眼前这神奇小子袁安再厉害也是人类层面上的,总不能干得过天生用于灭杀生物的枪械吧?
因此,无论如何都得赶紧清理现场,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袁老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有没有时间,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森本一龙松开袁安的手,看向便利店外。
“也行,你不是代理店长吗?那你帮我算一下那些东西多少钱……”袁安指指森本一龙的身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森本一龙没有回头就知道袁安指的是什么,不停地拍着袁安的肩膀,被他那莫名其妙的幽默感逗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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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国的黑道某种意义上就是黑暗世界的警察,和现实世界的霓虹国警察一样,他们的职能都是维护某一个“世界”的安稳运行。
在森本一龙的安排下,十几个山口组成员有条不紊的清理着现场垃圾打扫着地面,疏散平民并阻止平民拍照录像,运送黑龙会的伤员进医院,招呼旁边吓到关门的商户重新开门营业并赔偿“精神损失费”……
不多时,除了711便利店少了一扇店门和一块橱窗外,现场一切恢复如初,地上连一滴血迹都没有。
警察们接警后赶到,问了几个山口组成员伪装的路人,又问了问山口组成员伪装的711店员,确认是“假警”,提醒711便利店注意安保及时装上店门和橱窗后,便慢慢悠悠离开。
“啧,我就奇怪了,‘公司’拥有这样的凝聚力,下属拥有这样的执行力,每个人都还人模人样的,干点啥不好?为啥要当黑道?”袁安透过落地窗看见两个霓虹国警察吃着711便利店的招牌烤肠转过街角,不由得感叹道。
“你能找出任何正规公司干的项目,比色情、赌博和药物违禁品更挣钱吗?”森本一龙不置可否,只是笑笑,为袁安倒上霓虹国清酒。
“事先说明,我的饭量很大,你真的要请我吃这个?和牛?”袁安拿起桌上的菜单,指着上面自己恰好认识的中文字。
“作为山口组的一个小组长,如果连请贵客吃一顿和牛都办不到,那混黑道才是真的没有意思。”森本一龙从上衣口袋掏出钱包扔到桌上,那鼓鼓涨涨的模样显示钱包里至少装了好几十万日元。
“听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啦,菜单上的先一样来一份吧,我看什么好吃再接着加。”袁安放下菜单,躺在柔软舒适的靠椅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啊这,英雄,这菜单上一共一百多道菜……”
森本二义翻看着自己手里的菜单,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