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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玮岚     末世来信txt下载     末世来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三章 妈港风云(三)

    说到豪客,一般都是指“大陆豪客”。

    妈港赌城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发展为全球第一,甚至远超拉斯维加斯,靠的就是这些大陆豪客。

    像白云遮这样的“天王级”叠码仔,每个月都会定期去帝都、魔都等富饶的沿海城市寻觅理想中的豪客。

    通常情况下,白云遮会对具有以下五种特点的人主动出手:

    1.有钱。民营老板、企业高管、明星、金融投资人员、金领、富二代等。

    2.玩心重,舍得花钱,讲究排场。

    3.冒险或又显而易见的赌徒性格,喜欢一夜暴富以小博大诸如此类的故事。

    4.有软肋。比如家庭、名声、事业等,只要有顾虑,那以后追债就会很轻松。

    5.不服输。这是所有赌场最喜欢的顾客,越是不服输的人,进入赌博世界就越会输得越多。

    和其他高级叠码仔一样,白云遮在几乎每个富饶城市都拥有自己的私人会所和高级夜总会,在寻觅到具有上诉五个特点的合适豪客之后,他都会将这些人带去他的“地盘”尽情玩耍,大方招待,什么好吃好喝,什么昂贵礼物,都是最基础的基础。

    但相比于其他叠码仔将豪客当成“羊羔”或“敛财工具人”,最终目的是将他们引向赌场从他们身上赚取佣金,白云遮更多的,还是真心想要“交朋友”。

    不同于妈港另外两位天王级叠码仔那样视财如命,用一层又一层的人性圈套将那些土豪大老板骗进妈港赌至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才算罢休,白云遮不仅会对自己的“客户”非常清楚的介绍赌博的危害,还会在“客户”失去理智输光一切后,自掏腰包给予他“启动资金”希望他能东山再起。

    明明是依靠赌徒嗜赌本性挣钱的寄生虫,却原则上不希望自己的“客户”下重注输光一切,是不是觉得很矛盾?

    但白云遮却不觉得。

    他始终认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他需要金钱,需要金钱带给他的安全感,所以他选择了这样一份“正当”的职业,合理的利用“规则”,利用自己的“专业手段”去获得报酬。而在赚到足够多的金钱,在看见了无数赌博家破人亡之后,能力越来越大的他认为自己的客户也应该多出一个选择,那就是“不赌”。

    因此,在用比妈港所有叠码仔都还要夸张的“大方”和客户们成为朋友后(为了陈老板的小儿子读上好学校,提前收到消息的白云遮为其购置一套价值五百万的学区房),他会大方的向客户们介绍妈港的魅力,介绍赌博的有趣,但同时也会三番五次强调赌博的危害,用各种例子去劝说他们不要跳进这个悬崖。

    如果客户听从他的意见选择不赌,那他会非常高兴的与他继续做朋友,大方程度更甚从前。但如果客户还是想去“试试”,那他也会为他们安排最好的妈港之旅,令他们享受到全妈港最棒的赌博服务。

    喜欢读欧洲书籍的白云遮,认为自己像是一个叫“路西法”的堕落天使——一半是上帝亲手创造的最美丽最耀眼的天使,而另一半则是堪比撒旦的最恐怖最邪恶的恶魔。

    他会将人类蛊惑到黑暗的世界去直面黑暗,但在心底却始终相信拥有自我意志的勇敢人类,一定会想方设法斩断一切荆棘,闯回光明。

    就是因为这种不符合“职业操守”的别扭性格,妈港的另外两位天王向来都瞧不起白云遮,带着由妈港百分之六十以上叠码仔组成的中介联盟一起排斥他。

    一方面是因为白云遮总是有那种莫名其妙的“个人魅力”吸引到各种富商豪绅赚得盆满钵满,另一方面则是他的客户通常“复赌率”极低影响到了叠码仔们的“二次收益”,而更多的,还是他们认为白云遮简直是天底下最“伪善”的人类怪物。

    但白云遮丝毫不在乎其他同行的看法,依旧我行我素的执行着自己的“正义”。

    他专业,他的客户都是他的有钱朋友,而他的朋友又会给他介绍其他更有钱的朋友。

    他大方,他的手下遍布妈港和大陆,个个腰缠万贯忠心耿耿,眼线更是不计其数。

    他有钱,在各大赌场,仅凭“白云遮”这个名字便可以不用掏任何现金预支两个亿的“信用筹码”。

    而更加令人可气的,是他这一两年居然还在通往妈港的各大码头以及妈港市中心,开了很多家“戒赌中心”,光明正大的去给别人宣传赌博的危害。

    就是因为这些,他简直成了妈港叠码仔联盟恨得牙痒痒却又除不掉的存在。

    关掉书店大门,白云遮用书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大哈欠。

    看看表,中午十二点,正是饭点,也是去接触“豪客”最好的时间。

    风顺堂是个较为偏僻的地方,那里只有一家挪威人开的“奥斯陆”小型赌场,里面没有VIP贵宾厅,只有老虎机、百家乐、龙虎斗、21点和一些德州扑克的散桌。

    手持千万级现金的“豪客”会选择那种地方进行赌博,大概就那么两个原因。

    第一个,他们是什么都不懂的“暴发户”,知识水平有限,根本不清楚妈港的城市结构,来到妈港旅游后看到有个赌场就跑进去“玩玩”。

    这种随便玩玩就能带着千万现金的人,本身的财力只会更大,保守估计也得有个几亿。

    第二个嘛,则是他们正在用这种方式,明目张胆的吸引着妈港的“叠码仔”过去进行“华山论剑”。

    他们知道,拿着千万级的现金去小赌场参赌,只要消息传出,那全妈港有实力的叠码仔都会像飞蛾一样扑过去,争夺这团充满金钱味道的“火焰”。

    如果是第一个原因,那还不足以吸引到白云遮,这种暴发户来得快去得也快,大概率都是激情消费,知识水平不高,沟通也费劲,劝也是白劝。

    但如果是第二个原因,那就有点意思了。

    在行业内,这种情况,叫做“赌天”。

    简单来说,就是对方或许是希望快速找到一个拥有超高“信用额度”的叠码仔,带他们进到更大的场子,更隐蔽的贵宾厅,去进行没有上限的“巨赌”。

    记忆中,上一次妈港出现“赌天”局,还是在1998年。

    从摩纳哥来了一个刚刚继承油田的年轻王储,也是在小赌场设局吸引全岛的叠码仔过去围观,最终被当时势力最大全岛信用额度最高的“龅牙冯”抢了过去。

    这种赌天局是不会传出任何消息的,但据白云遮收到的各种风声和小道消息,当天晚上,那年轻王储就输掉八个亿,而“龅牙冯”也在一个月后在市中心买了十间门面。

    所以,对于叠码仔们来说,遇到这种事简直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金馅饼,不管是出于职业操守还是个人兴趣,白云遮都想要亲自过去,看看对方到底是谁,确认一下这到底是不是一场“赌天”局。

    而想要吸引和征服到这种级别大豪客,排面自然是少不了。

    附近的莲花小学有那么一个流传已久的都市传说,说是莲花路白云书店两边的六家门面闹鬼,因为它们大概有两年的时间都没有开过门,也没见任何人或租或买去做生意,这在人流还算密集的莲花路上完全就是一件诡异恐怖的事。

    但白云遮知道,这个传说纯属鬼扯。

    因为这六间门面都是他的。

    瞅瞅自己身上还有些破洞的棉麻衬衣,左右看看,没有熟悉的街坊,白云遮掏出钥匙,打开书店旁边门面的电动铁门,一溜烟钻了进去。

    不多时,从门面的后方车库,驶出一辆限量款价值三百万美元的劳斯莱斯幻影。

    一个戴着金色蛤蟆墨镜,穿着一身意大利名牌西装,手里戴着一块价值百万美元的法拉克穆勒手表,嘴里叼着古巴定制雪茄明显是富二代的青年正驾驶着它绝尘而去,直奔风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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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港的上半年都算是淡季,而这个位于风顺堂平时在旅游旺季都有些冷清的“奥斯陆”赌场,此时却人满为患,甚至罕见的派出安保人员,在门口拉起警戒线,轮班值换,控制人员进入数量。

    原本就不大的门口排起了长龙,其中有一大半都是收到风后来自妈港各地的叠码仔。

    “嘿,兄弟,说说,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手上戴满了金戒指,穿着一身昂贵西服,头发染成白色的小青年,眼看安保人员换班,赶忙凑上前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卷港币,塞到新的安保人员上衣荷包当中,挤眉弄眼的问道。

    那新换班的安保是个黑人,戴着副黑色墨镜,长得五大三粗,会说国语,他扶下墨镜,伸出右手捏捏那卷钞票的厚度,满意的笑笑,随后伸出拳头咳嗽一声,捂着嘴悄声说道:“疯了,已经赌疯了,那三位爷一人选了一个项目,根本不当手里的筹码是钱,像是在故意输给庄家。”

    “故意输给庄家?什么情况?那三位爷长什么样?”白毛青年凑上前去追问道。

    “咳……你这点钱,就能知道这么多。”黑人耸耸肩,挺直腰杆。

    “嘿,我懂,我懂……”白毛青年太阳穴一挑想要发火,但同时也知道这场面是眼前这安保千载难逢的挣钱机会,所以也能够理解,赶忙又从口袋掏出一卷港币,塞进同样的位置。

    “咳……挺年轻的,都在二十来岁,穿得挺阔,大陆人,可能是富二代组团来玩的。”黑人推推墨镜,说出自己的见闻。

    “那黑老哥,这点‘意思’,能放我进去瞅瞅吗?”白毛青年从这些“信息”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所以又掏出两卷港币,塞到黑人另外一边的荷包中,又用手拍拍黑人厚实的胸脯,想亲自进去看看。

    黑人挑挑眉毛,然后拍开白毛青年的手,微笑道:“不能。”

    随即转过身,将警戒线拉到白毛青年身前。

    “嘿你他妈……”白毛青年正要发怒,却见其他三个安保同时转过身看向他。

    那副表情凶恶又不善,其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凭你的咖位,还不配插队进场。

    “得,你们好样的。”白毛青年竖起大拇指往后退,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诶对不起对不起,没看路没看路……”白毛青年回过头去,差点被眼前那人西装上的金丝给闪瞎。

    “滚。”

    白云遮背着手,虽然金丝墨镜阻挡了他的眼神,但整个人配合那身雍容华贵的装扮显得气场十足,被白毛青年冒犯后,阴沉着脸吐出一字。

    “是是是……”

    白毛青年被这股气势吓得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闪到一边,哈着腰不住道歉。

    白云遮没有再理他,用手拍拍刚刚被小青年撞到的部位,大步流星走到刚刚那黑人安保面前。

    “你也是来打听情况的吗?”黑大个笑笑,觉得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搓起来。

    “我要进去。”

    没有“我可以进去吗?”或者“能让我进去吗?”的疑问。

    白云遮正在说出一个“命令”,并从上衣内袋掏出一个白云状的胸章,举到黑人的面前。

    “哦哟喂,是谁啊这么大的口……”黑大个原本还摩拳擦掌大放厥词,但看清白云遮手里的的信物后,瞬间冷汗下来,赶忙机智的用双手比划着圆圈然后改口,“香糖!请问您需要口香糖吗?我们这里有这么大一块的口香糖,是属于奥斯陆专供的,等下我就帮您拿……”

    “别废话。”白云遮扶了扶墨镜,语气不善。

    “是是是是……”黑大个赶忙取下墨镜,一把扯开警戒线,哈着腰恭送白云遮离开,还非常殷切的提醒道,“您慢走,注意里面的台阶!还有早上刚刚打扫过,地还有点滑,您多多小心!”

    “呼……”眼看白云遮进场,黑大个长出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转过头,发现刚才那白毛青年正冲着自己傻乐。

    “想知道他是谁吗?这问题不收钱。”黑大个自知丢了脸面,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戴好墨镜。

    “谁啊?”白毛青年也有点好奇是到底什么样的人物能让这势利眼黑人吓成这样。

    “是这个。”黑人安保朝着白毛青年,伸出一根黑色的食指。

    在妈港,食指中指无名指除了数数的作用,还有其他的公认喻义,分别代表叠码仔的三大天王。

    而食指,正是西天王白云遮。

    “嚯……”

    白毛青年看清黑人安保的手势,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忽然,他像是猛然想起什么,开始左右仔细观看,这才发现,外面排队的人当中零零星星有一些熟面孔,而他们都是北天王和东天王的收风马仔。

    而现在,西天王竟然亲自驾到。

    这场子里,不会有“赌天局”吧?

    白毛青年脑子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

    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

第一百零四章 妈港风云(四)

    做赌场生意的从来不怕你赌得大,就怕你不来赌。

    能在妈港竞争到赌场营业资格的,身家破亿只是基础条件。

    奥斯陆赌场虽然规模很小,但偶尔接待一次持有千万级现金的豪客也是完全没有压力。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在妈港这块众人都在明目张胆追逐金钱的“黑暗大陆”,各种手段,各种骗术,各种千术,各种社会工程学千奇百怪,令人防不胜防。

    所以,在面对这种“小概率”“不寻常”的事件时,赌场便会派出自家所养的“鹰眼”——这些人大多都是以前赫赫有名的大老千或顶级的诈骗犯,从良后做了赌场的“顾问”,他们不会参与赌场的运营,平时吃好玩好睡好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但只要赌场出现“异常”状况,他们不管人在哪里,哪怕嫖到一半都得拔出来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为赌场判断来人是否作弊。

    奥斯陆赌场饲养的鹰眼,大家都叫他“阿乐”,四十来岁,皮肤黝黑,长得跟古天乐有几分神似。

    年轻时,阿乐是妈港赫赫有名的“牌王”,洗牌技巧出神入化,记忆力惊人,在赌桌上百赌百胜,配合他俊朗的外表,在妈港也算是数得上的人物字号,但太过顺畅的成长经历令年少轻狂的他越发膨胀,竟然在和赌王何鸿生对赌时出老千换牌。

    何鸿生是何许人也?拥有世界最强运势的赌王之王,拥有一双能够识破任何千术的“神之眼”。

    阿乐当场就被他拆穿,栽了个天大的跟头。

    原本按照道上的规矩,阿乐应该被裹上水泥沉入公海,但何鸿生这人向来爱才,念在阿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牌技和胆量的份上饶了他一命,只是砍断了他左手的五根手指,将他逐出赌场,并下了“封赌令”——在妈港范围内,只要看见他参赌,何鸿生手下的打手团便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这道封赌令,也是变相的劝阿乐进入“正道”,而聪明如阿乐自那以后果然也戒掉赌博。

    这些年,阿乐凭着自己的专业能力帮助着妈港的中小赌场打击“老千犯罪”,战功卓越,如今已是四家赌场的挂牌“鹰眼”,虽再也不复当年的“牌王”之勇,但在道上也算是小有威望。

    “乐哥,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需要跟‘老大’汇报一下吗?”一个穿着精致西装,耳朵上别着耳机,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叉着手,站在观望台,向前面扶着栏杆的阿乐谨慎的问道,已经许久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作为奥斯陆赌场的巡场总管,中年男人显得有些紧张。

    “有。”阿乐刚从汗蒸房赶过来,只穿了一身浴袍,头发上全是水,此时正扶着下巴看着场下的三人,开口答道。

    “什么问题!”总管心里咯噔一下,浑身一激灵,赶忙按着耳机上前两步,随时准备让手下做事。

    “你跟你们老大讲,来了三个‘傻驴’,你们今天又要挣一大笔。”阿乐挖着鼻孔,将鼻屎黏在栏杆上。

    “呼……哈哈,乐哥真是幽默风趣,”总管长舒一口气,拍拍阿乐的背接着说道,“那既然乐哥确认了,我就下去亲自招待他们……”

    “去吧,喂对了,让场务把空调调大一点,他妈的冷死我了……阿秋……”阿乐头也不回,裹紧身上的浴袍,打了个喷嚏。

    “没问题。”总管微微鞠了个躬,几步跑下观望台,跟旁边的手下交代一会儿后,脱下西装,换上荷官服,直奔百家乐区。

    “啧啧啧,你说的这些话,如果事后让那挪威老鬼知道了,你猜他会不会找你麻烦?”白云遮不知何时出现在阿乐身边,扶着栏杆,满脸微笑。

    “拜托,给我工资是让我来查老千,又不是帮他当叠码仔揽客,我觉得我说的没有任何问题,”阿乐瞥一眼白云遮,继续挖着鼻孔,“而且如果我真被人逮到了,我就立马供出你,你多花点钱不就给我保出来啦?”

    “王八蛋。”白云遮笑着伸出手。

    “彼此彼此。”阿乐也伸出没挖鼻孔那手,跟白云遮紧紧一握。

    这一握,既代表了二人许久未见的友谊,又代表了一笔“新生意”的达成。

    在妈港的赌场江湖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凡事先由鹰眼把关”。

    开赌场的大佬们非富即贵日理万机,赌场大概率只是他们“生意”中的一部分,因此他们除了在整理账本的时候会准时出现外,其余赌场发生的任何“超出理解范围”的事,都会交给鹰眼们先去做出判断。

    只有鹰眼们认为“值得上报”的事,才会借由赌场的总管特殊汇报给老大们听,再由老大做出决定,要不要亲自介入。

    妈港赌场的幕后老大,有很多都是叠码仔出身,因此在招募鹰眼时大多都会特殊强调,如果发现“隐藏大客户”,一定要向上汇报。这些老大们很清楚,就算自己没办法承载“客户需求”,但只要揽住这种客源,他们有的是其他办法将他们介绍到其他地方抽取佣金——妈港或许什么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金钱没有上限的“大庄家”。

    但这种“规矩”,实际上并不属于鹰眼的“职业范畴”,更多的,只是一种“道德标准”。

    当然有那种会主动为赌场老板发现客源的良心鹰眼。

    也当然会有阿乐这种私底下跟其他“更有意思”叠码仔合作的正常鹰眼。

    在妈港这个纸醉金迷的罪恶之都,永远都不可能有固定的“某一种人”。

    人性的五彩斑斓多种多样,才是这里最大的魅力。

    “这次我要抽一半。”阿乐打了哈欠,瞥瞥百家乐区正面不改色丢出台面下注上限(限红)一百万港币筹码去压一赔八“和”的言星河。

    “妈的,你心可真黑,这次是我手下先收到风,你的消息我在车上才收到,晚了这么久,三分之一啦。”白云遮摸摸下巴也看着穿一身昂贵银色西装,戴着黑框眼镜豪气十足的言星河,兴趣满满。

    “你手下只是给你报信,我可明确告诉你这是一场赌天局,那能一样啊?百分之四十,不干我立马给挪威老鬼讲……”阿乐认钱不认人,说着就要掏出手机。

    “王八蛋,四十就四十,这么多年兄弟跟我玩这套,寒心。”白云遮捂住胸口,叹口气。

    “你也知道这么多年兄弟,开口就给我砍百分之二十?你知道那会是多少钱吗?说不定做了这单老子就可以光荣退休。”阿乐裹紧浴袍,不看白云遮演戏。

    “说正事吧。”白云遮停下动作,双手抱在胸前。

    “背景资料已经找‘黑子’查清楚了,一共三个人,都刚成年不久,看样子关系挺不错,应该是朋友……百家乐那个是带头的,叫言星河,是渝都言氏金融集团的独生子,他爹的资料有限,但据说是在境外搞军火发家的,势力挺大,身价大概有十个亿左右……在角子机和21点那两位只知道个名字,但证件都是真的,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大陆那些隐藏富豪家族的孩子……总而言之,底子都挺干净,其他的嘛……”阿乐说出自己的专业分析,饶有兴致的着言星河胡乱又持续的下重注。

    就说这么点话的时间,运气挺差还总爱赌几率很小的“高赔率”一方的言星河,已经输掉五百万港币,但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百无聊赖的喝着面前的冰可乐,同时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又扔了上限一百万的筹码进去,去买一赔十一的“对子”。

    “他在做套,有意思,”白云遮微笑着继续抚摸下巴,“大概率是他没有那么多现金,所以想找个高额度的叠码仔帮他下注……你确定他爹有十亿的身家吗?”

    “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黑子吧……对了,找黑子这笔钱你可得给我报销,贵得要死,”阿乐咂着嘴,有些肉痛,“这些王八蛋死宅男整天敲敲电脑就赚这么多,感觉以后很有可能是互联网的天下,咱们要不要先去大陆开点网络公司备着?”

    “有其他叠码仔去接触了吗?”白云遮没理阿乐的鬼扯,继续问道。

    “有是有,但他好像都看不上,明显是想玩大的……怎么样,十亿虽然不算多,但他们那儿好歹有三个人呢,看另外两位那花钱的模样,家庭条件怎么着也不会比言星河差多少,他们三加起来最起码也得有个三十亿赌本,”阿乐说着话,伸出三根手指头,又留下一根无名指,“据我所知,北边那位‘挣爆’已经在往这边赶了,还不下手的话……”

    “年纪轻轻的……那还是老规矩,他们不听我‘劝告’,佣金照付,如果被我劝走,当没事儿发生。”白云遮拍拍阿乐的背。

    “交友不慎啦。”阿乐耸耸肩。

    “喂,那个谁。”白云遮掏出口袋中的纸和笔,写了个小纸条,随意招招手。

    赌场的场务都是眼观八方耳听六面的机灵主儿,距离二人最近的一个场务小哥立马端着放有酒杯的盘子跑过来,点头哈腰。

    “您好,客人有什么吩咐。”

    “这张纸条,想办法递给百家乐台那位小少爷,”白云遮从端起一杯鸡尾酒,将纸条放到场务的盘子上,又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叠千元大钞,随意掐了一叠,大概三万多块,塞进场务工作服特制的小费口袋里,又掐出一叠在他面前晃悠,“从现在起,一分钟内递到,如果他离台,掩护他到1号贵宾室的话,到我这儿额外领这叠小费。”

    “没问题!”这场务小哥大喜过望差点叫出了声,急忙跑去饮料台拿上言星河一直在喝的可乐,脚不沾地端着盘子好似凌波微步般闪现到言星河身后。

    “客人,我帮您换一下可乐,”场务小哥端起言星河桌上喝到一半的冰可乐,将纸条塞到新可乐的杯子下面,礼貌的说道,“可乐多放一会儿就会失去口感,我们奥斯陆真诚的希望您能享受到最棒最贴心的服务。”

    场务小哥来的虽然有些突兀,但动作隐蔽并没有被围观的其他人看到,而恰逢此时赌场总管扮演的荷官又在开牌,所以他非常顺利的将纸条送到了言星河的面前。

    “哦,是吗?”言星河真切的看到了那张纸条,将它捏到手里,放到台下瞥一眼,随即又将它揉成一团,塞进西装荷包。

    抬起头,推推眼镜,左右瞧瞧,言星河看到了观望台上站着的白云遮。

    白云遮举着鸡尾酒杯,非常友好的向他隔空敬酒。

    “休息一下。”言星河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根本不看开牌,拿起桌上最后剩的那块百万筹码,便离开台面。

    总管虽然诧异,但赌场的规矩是不允许在客人离台时与他们有任何交流,他做完一套荷官动作,默默开了牌,又顺利的为赌场赢下百万港币,再抬头去找言星河时,却发现赌场之中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围观的群众大多都是刚刚吃了言星河闭门羹的叠码仔,眼看言星河离台也没有继续跟着的欲望,赶忙往另外二位所在的区域跑。

    而刚才递纸条的场务小哥,则用自己的高大身材掩护着言星河,电光火石间,竟没被任何人发现,就将言星河送到了赌场深处的1号贵宾室门口。

    白云遮和阿乐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正满脸微笑的站在门口等候。

    “小哥够机灵,做得挺不错。”白云遮拍拍场务小哥的肩,将那叠大概五六万的钞票塞进他的荷包。

    “谢谢……谢谢客人……”场务小哥非常激动,连忙鞠躬道谢。

    赌场场务的工资很低,大多数的收入来源就是靠客人们给的小费,奥斯陆本来就是偏僻的小赌场,大豪客向来看不上,会过来参赌的都是一些妈港本地的老赌棍,他们向来吝啬得不行。

    如今千载难逢来了个年轻豪客,自己又毫不费力就挣到七八万港币,小哥终于可以给自己那个刚刚组建的小家庭换个新车,让自己的老婆好好高兴一下。

    想到这儿,小哥笑得脸都歪掉。

    “我刚刚的可乐都是你送的吧,口感刚刚好,是我喝过最棒的可乐,来,这是你的小费。”

    随着言星河的声音,场务小哥觉得小费口袋一沉。

    恍惚间,小哥觉得自己的脑门上,炸出一道震天作响的惊雷。

    他的头皮发麻,瞳孔瞬间放大,汗水不自主的浸透背心。

    赌场有明文的规定,只要放入场务小费口袋中的东西,都不允许客人后悔收回。

    因此。

    随着白云遮和阿乐同样惊讶的眼神,小哥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小费荷包。

    那上面,插着一块,百万港币的筹码。

    “哎哟喂……”

    小哥声音颤抖,嘴唇发白,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

    不争气的膀胱,还令尿液一不小心,湿掉了整个裤裆。

第一百零五章 妈港风云(五)

    阿乐守在贵宾厅的门外,虽然左手的指头都被何鸿生砍了个干净,但经过这些年适应之后,光是秃手掌也能干许多事。

    用左手虎口从刚刚在场务小哥那里顺来的香烟盒中夹出一根烟放到嘴里,摸摸身上的浴袍,才发现没有带火。

    “喂,小哥。”阿乐开口,招呼着已经去员工休息室藏好筹码还换好衣服,此时正全神贯注守在贵宾厅前方出入口,十分钟前立志成为全妈港最棒放风人的场务小哥。

    “来了来了,大哥,有什么吩咐?”场务小哥表情严肃满脸坚定,一副随时可以献出生命的模样。

    “见者有份,那个钱我要一半。”阿乐叼着烟,嬉皮笑脸看着小哥。

    “这……”场务小哥先是眉头一皱,随后又渐渐舒展,紧接着像是松了口气一样说道,“没问题,原本我心里就有点不踏实,等下我去兑换后,你在后门等我……”

    “噗,你个臭小子在赌场工作还这么仗义……瓜分你的小费,你当我是什么人?看到大爷嘴里这个没有?”阿乐指指嘴里的烟,右手揉揉场务小哥的头。

    “哦哦哦……”小哥立马从怀里掏出火机,双手伸过去为阿乐点燃。

    “呼……刚结婚?”阿乐瞥到小哥左手上正在闪光的便宜银戒指,吐出个烟圈。

    “啊啊,对,前几天去民政局领了证,”小哥摸摸戒指,挠挠头,脸上不自觉挂起幸福的笑,“青梅竹马,从村里私奔出来的,这些年带着她吃过不少苦,没拍婚纱照,没办酒席,最近好不容易才攒够钱托关系进来当了个场务,没想到这才不到一个月……有了这笔钱,不仅可以换个好点的车,还能补拍一下婚纱照,带她出去度个蜜月,然后在这附近买个小户型,甚至可以计划生个孩子……啊,对不起,我话太多了。”

    小哥瞅到吞云吐雾一脸若有所思的阿乐,以为是自己讲的这些“废话”让他不舒服,赶忙机灵的闭嘴。

    “你叫什么名字?”阿乐眉宇间有些淡淡的哀伤,抽了一大口烟。

    想来,如果当初自己选择另外一条路,选择放弃自己那该死的好胜心和赌鬼性格,跟“她”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想必不会比眼前这位小哥差多少吧。

    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郝仁,叫我仁仔就行了。”

    “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名字不错,人也长得喜庆,看样子对老婆也好,仁仔啊,有人说过你是个运气好又讨人喜欢的家伙吗?”阿乐将香烟掐灭,伸出左手的空手掌,放到右手手腕上。

    “我老婆倒是经常说我很讨人喜欢啦,哈哈哈。”郝仁右手抓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接着,”阿乐取下右手腕上的手表,扔给郝仁,“新婚快乐。”

    “啊,这……”郝仁眼疾手快接住手表,低头一看,眼睛差点被表上的钻石闪瞎,随即手忙脚乱的捧着表,不知如何是好的叫道,“啊啊啊,这……”

    “里面那二位都给了你‘礼金’,我不给算什么话?你也看到了,来得匆忙,身上没带现金,这块劳力士值个几十万吧,拿去当掉带弟妹挑点奢侈品,这女人啊就得富着养,穷久了那眼界就会……”

    “大哥你这个我真不能……”郝仁哆嗦着双手,往前一步就要将表还给阿乐。

    “嗯?”阿乐沉下脸,眼神发狠,猛然瞪住郝仁,吓得郝仁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看在你才来一个月,这次就饶了你……赌场道上的规矩,在赌场中不能拒绝客人的任何礼物,听懂没有?所有客人都是来赌场寻开心的,而送东西也是‘开心’的一部分,我看你顺眼,觉得喜欢,送你什么你就得收下,扭扭捏捏的推脱,如果我是个大豪客,心情一不爽转头就走,而你立马会被赌场养的打手拖出去打一顿甚至赶出妈港,知道厉害了吗?”阿乐捏捏郝仁的脸,又拍了拍,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从不属于自己,而自己又一直很向往的优秀品质,不由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小场务。

    “知……知道了……”郝仁手心出的汗快把手表浸湿,多重幸运加持下整个人有点头晕目眩,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知道就好,人这辈子,靠自我奋斗发家致富的概率小到可怜,运气差一点的能混个温饱,而运气好一点的,就能碰上‘贵人’……记住这个时刻吧,当二十年后当你长到我这个岁月,认识到‘贵人’的重要性,也会很乐意帮助那些少不更事的小年轻一把,风水轮流转,因果报应,天理循环,这就是人类社会的魅力啊。”阿乐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咧开嘴角。

    这次不需要他提醒,郝仁很快清醒过来,将那块表稳稳收入小费口袋,拿出火机凑到阿乐眼前。

    “谢谢,谢谢贵人大哥。”

    “这么说来,我算是遇上了一个‘贵人’?”

    贵宾厅里灯光暖黄,窗帘被拉上三分之一,没有镜子,没有时钟,空调温度是正正好的26度,供氧达到了30%,四周有淡淡的薰衣草香氛,地板是昂贵厚实的纯羊毛毯,饮料台上只有最苦的美式咖啡,而门口上方摆着一把不易察觉悬在空中的小貔貅。

    这是典型的赌场“阴阳房”。

    阳面上是为了令客人不知疲倦不知自我没有时间观念的在安全安逸的环境中不眠不休的赌下去。

    而阴面上,门口那只貔貅寓意着金钱只进不出,在风水上阻挡着客人的运势。

    此时的贵宾厅没有运营,只是被白云遮暂时借用。

    赌桌旁的豪华真皮沙发上,听完白云遮的一番话,言星河忽然觉得很兴奋,正襟危坐,挑着眉毛正视他。

    他原本以为眼前只是个恰好能满足自己需求的有钱叠码仔,但没想到,自己竟还机缘巧合的遇上了一个“好人”。

    这在妈港可算是个稀奇事儿。

    “贵人谈不上,只是看你年轻,不希望你误入歧途,想要尝试着拉你一把……你在外面‘钓鱼’用的钩太直,说白了就是想找个有现码的叠码仔帮你下重注对吧。但言老弟,我是专业干这行的,而据我手里的资料统计,过去三年内,下了重注最后还连本带利把钱顺利拿走的,只有那么两个人,概率大概只有百分之零点三左右,你认为自己有这个强运拿走这笔钱吗?”白云遮取下蛤蟆墨镜,真诚的看着言星河。

    “……”言星河笑笑,没说话。

    白云遮以为言星河已经被自己说动,接着说道:“我看你年纪轻轻,肯定没有接触过赌博,这玩意在沾上之前,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保持理性,但沾上之后,一旦被它拖下海岸,那你就会面对充满惊涛骇浪的无间地狱……你会为了能够上岸脱掉自己的衣服,脱掉自己的毛发,最后脱掉自己的内脏血肉和骨头,一直到最后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整天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般苟活于世,在悔恨中死去……这样的人,就我看到过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其中不乏比你们家还有钱的巨商富豪……”

    “事先说明,我是有这个钱接受你们三位任何等级的下注,而你们的输赢也跟我毫无关系,我只从你们‘每次下注’的钱中抽佣,因此实际上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们去赌……老实说,如果不是我,而是妈港其余两位王八蛋先赶到,恐怕你们已经被带进豪客厅开始赌上了……”

    “那你又是为什么捷足先登想要阻止我,而不去赚这个轻轻松松就能赚到的钱呢?”言星河摸摸下巴,对眼前的白云遮充满好奇。

    “因为我答应了一位朋友临死前的一个请求……他说地狱人满为患,他去了之后肯定特别挤,所以希望我只要还没死,就得尽我所能,给予其他人一个‘选择’,令他们尽量能够待在人间,不要过去跟他争夺地盘。”白云遮叹口气,眼前浮现出老友的身影。

    “你这朋友,还挺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可惜人太好,帮人背了太多债务,死得早了点,”白云遮有些伤感,但立马恢复正常,“所以,多的我也不说了,如果你不下这个注,不去豪客厅,那我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接下来你们不管玩几天,费用我全包,我是妈港土著,妈港有许多有意思的地方值得去玩,我会亲自给你们当免费导游。”

    “不过,如果你还是执意要赌,我绝不阻拦,帮你下注带你参赌是我作为叠码仔的工作,而我恰好是全妈港最好的叠码仔,会让你享受到最顶级的赌博服务。”

    白云遮躺到沙发上,放松的翘起二郎腿。

    见多识广的他早就察觉出眼前文质彬彬的言星河身上没有任何“赌徒”的气质,应该是受人怂恿或者出于好奇跑来“尝试”。

    这种人,在悬崖边上听了这样一番诚恳的劝导,大概率是不会……

    “啊呀呀,可惜了可惜了,如果是换在其他时间地点遇见你,一定跟你好好交个朋友,但是……”言星河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摸着自己的下巴。

    白云遮听到这个“但是”,瞳孔不由收缩。

    “但是嘛,很抱歉白老哥,我也答应了一位朋友的一个请求,而这朋友现在还活着,还在海那边等我的消息。”言星河伸出右手比了个代表胜利的“Y”手势。

    “什么消息?”白云遮面色一沉,胸口涌出沮丧的情绪。

    “赢回十亿的消息。”言星河展齿一笑。

    得。

    没救了。

    这种魔怔的人,他见过太多太多,而今天,罕见的有些失望。

    虽然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但拥有良知的他,还是会在每一次亲眼看到别人跳向悬崖后,内心隐隐作痛。

    看来,我越来越不适合做这份工作了。

    白云遮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我是一定要赌的,如果白老哥觉得良心过不去,我可以找你说的另外二位……”言星河往前探探身体,刚一开口,便被白云遮打断。

    “大可不必言先生,我这边呢会立马为您安排银沙赌场的VIP贵宾厅,在那里您和您的两位朋友能够享受到上限为五千万港币投注需求,后续的话,我这边会根据您投注的输赢,视情况看需不需要帮您申请无上限投注,您看这样可以吗?”白云遮坐得笔直,将双手放在膝盖上,脸上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职业化的假笑脸。

    “我还有个问题。”言星河看出了白云遮的失望,继而越来越欣赏他,接着说道。

    “有什么问题您说,我都会如实回答。”白云遮眯着眼,微笑点头,表情亲切语气令人如沐春风。

    “我怎么样下注,或者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赚得更多?”言星河翘起二郎腿,满脸轻松。

    “哈哈,言先生您不需要担心这个,只要您正常下注,每一注我都会从中抽取佣金,所以理论上当然是您下得注越大,我赚得越多……”

    “抽佣比例是多少?有百分之十吗?”

    “哪能这么多啊,因为考虑到‘现金流水’,也就是您一定会出现有输有赢的情况,所以叠码仔的佣金比例不会太高,我的客源一直比较优质,因此在银沙赌场的佣金比例在百分之三左右……也就是说您下注一百块,我就会得到三块。”白云遮非常坦诚。

    “嗯……所以我下注五千万的话,你就只能得到一百五十万?对你来说太少了点,而且我会一直赢,无限过关,你说的那个什么‘流水’不会太多,有其他办法帮到你吗?”言星河手指放到沙发扶手上,弹起虚拟钢琴。

    “言先生您真是爱说笑,但如果您真的有这个自信能一直赢下去,也同时真的想帮我发点小财的话,那您就从赢来的钱当中抽那么一部分,加入到您的‘过关’游戏中吧……目前的大部分游戏都是1:1的赔率,您拿出一千万赢三次,就有八千万,您如果高兴,那就到时候再赏给我吧。”大豪客充满自信对叠码仔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专业的白云遮绝不会对这种自信出言讽刺,而是会持续煽动。

    “行,就按你说的办。”

    言星河一拍大腿,做出约定。

第一百零六章 妈港风云(六)

    “好的言先生,那我现在出去整理一下借贷合同,您和您的朋友大概需要借多少钱呢?”白云遮掏出手机,找到一个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小弟号码,备注名是“合同仔”,因为他的身上永远会带着一份以上的空白借贷合同。

    “你说那VIP厅上限是五千万对吧?那就五千万,我和我的朋友们一人五千万。”言星河伸出右手的五根手指。

    “没问题,做我们这一行的,您的资料我已经调查清楚,单凭言氏集团的信用,我这边借一亿五千万现金码是不成问题的,我这就出去打几个电话为您准备一下,”白云遮站起来行了一礼,拿着电话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对了言先生,我还没问您要玩什么游戏?百家乐?龙虎斗?转盘赌?还是21点?”

    “赌球,”言星河指指贵宾厅旁的足球海报,微笑道,“我要赌球。”

    “没问题,那就祝您好运了言先生。”白云遮微笑点头,刚要出去,又被言星河叫住。

    “等等,最后个问题,想确认一下。”

    “您说。”

    “我知道你不太相信我,这很正常,所以我说如果,如果我真的赢了十亿,那赌场会出面找我麻烦吗?”言星河有些担忧。

    “言先生,关于这个,您大可以放心,”白云遮松开门把手,回过头,伸出两根手指,“赌博是个零和游戏,你赢了钱,那一定代表着其他赌客输了钱,而所有赌场永远都会遵守两大定律。”

    “第一,金钱守恒定律。在不与外界的钱发生流通的前提下,赌场中的钱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个赌徒手中转移到赌场和另一个赌徒手中,而转移过程钱的总额不变。第二,赌场抽水定律。在不与外界的钱发生流通的前提下,赌场中的钱每经过一次转移,就有一部分转入赌场手中,经过足够次数的转移,钱最终全部转入赌场手中。”

    “赌博的本质是一个分钱的游戏。无论赌徒们谁输谁赢,他们的钱总额只会减少不会增加,而减少那部分,就会全部变成赌场的收入。”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不管我赢再多,都对赌场造不成任何伤害?”言星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有意思的小知识,挑挑眉毛。

    “当然,如果赢的‘足够多’,比如赢到个五百亿上千亿什么的,那赌场幕后老板才会出面介入调停,遇到名气大一点的老板会将你拉入黑名单恭恭敬敬送出妈港,遇到有背景的老板就会动用‘社团’关系逼你交出一部分……就这么说吧,威尼斯人当家的爱德森老板总资产4000亿,美高梅幕后的银河集团估值4500亿,银沙老板老大妈港赌王何鸿生个人资产6000亿,光现金就有2000亿……所以,区区十亿,如果您真能赢到,赌场方面不仅不会为难你,还会将您的事迹大肆宣传,可能第二天就会上到全球各大媒体的头条,这可比任何广告的效果都还要大,到时候全球的赌客都会闻讯赶来,想要沾沾这份运气,这十亿带来的可能会有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潜在收入,”白云遮虽然对言星河的迷之自信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非常专业的科普道,“对赌场来说信誉永远是第一位,但凡出现过一次‘黑吃黑’的事例,只要流传出去,那这老板会瞬间成为妈港公敌,永远也别想在业界混下去。”

    “原来如此。”言星河一拍脑门,对白云遮的详细讲解竖起大拇指。

    “不过……”白云遮看着言星河,轻轻念叨了一句。

    “什么?”言星河没有听清,探出脑袋问道。

    “没什么言先生,那您稍作休息,有什么需要的请您告诉我,等下我进来的时候帮您带上。”白云遮抓住门把手,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后面的内容,是指言星河今天的风头出得太过,可能已经被妈港随处可见的“三联”成员给盯上——这三联是妈港的三大‘社团’,如今已经是正规的所谓“联合公司”,分别是18K、和乐家以及大地帮。

    虽然早已“洗白从良”如今在各自的地盘掌管着赌场酒吧KTV夜总会等生意,但大多数社团成员毕竟是“做坏事”起家的,几千万一两亿的豪客他们或许不会放在眼里,但倘若真的赢到十亿,风声放出去,那言星河三人组的信息肯定会立马像明信片一样随风传播发放到各个堂口堂主的手里……赌博所赢取的金钱,原本就是“不义之财”,赢得太多,人人都会想分一杯羹。而能赢到十亿的主儿,只要在妈港被他们逮住,那敲诈个几亿的“买命钱”和“保护费”,那还是非常轻松的,值得所有社团中人为此铤而走险。

    白云遮从心底里就不相信言星河能够赢十亿,所以他也没有想将这些不好的讯息告诉言星河。

    毕竟,不管结局如何,让客户没有担忧快快乐乐的进行赌博过程,才是一个称职叠码仔应该完成的工作。

    “没什么需要的,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下午刚好有场挺有意思的球赛,我已经迫不及待啦。”言星河摩拳擦掌,满脸兴奋。

    “等下把合同搞定就走,请问你们有开车吗?”白云遮扭开房门。

    “开了一辆破皮卡,如果你的车还不错,那我们就坐你的……我们一共有四个人,另外一个不赌,只是陪着玩,可以带上吗?”言星河拿起桌上的饮料。

    “完全没问题,至于我的车,应该不会给各位丢脸。”白云遮掏出口袋劳斯莱斯幻影的钥匙,对着言星河晃了晃,那钥匙通体纯金打造,在灯光的映射下发着金光。

    “牛逼,虽然完全不认识,但这么金,一定很牛逼,”跟袁安和成岚玩久了,言星河也习得他们的口头禅,竖起大拇指,“对了,顺便把我朋友们都叫过来,他们可能也演累了吧。”

    “明白,过奖了言先生。”白云遮收起钥匙,笑笑,缓缓打开门走出去,又慢慢关上。

    回过头,白云遮刚巧看到郝仁蹦蹦跳跳跑向前方长廊出入口把风的背影,并迎面撞上了一大股烟圈。

    “给我来根。”白云遮深吸一口二手烟,刚刚烦闷的经历令他觉得喉咙发痒,伸出两根手指。

    阿乐将烟递上,点燃,白云遮深吸一口吐出,从烟雾中看着郝仁那兴奋的模样,有些可乐:“这小子今天也算走了大运,撞上这么一位小财神。”

    “那可不,这人一旦走运起来,挡都挡不住。”阿乐笑眯眯的摇晃着空空如也的右手手腕。

    “哟,表怎么没啦?”白云遮低头看见,有些惊讶。

    “这小子叫郝仁,憨憨的,样子挺讨喜,刚结婚,对老婆也好,不小心让我想起一些破事儿,一激动就送他了,当是个礼金吧。”阿乐拍拍手腕,眉毛舒展,显得有些忧伤。

    “是吗?”白云遮摸着香烟滤嘴,扭过头看看阿乐,“确定不想知道‘她’在哪?我可每个月都有帮你汇钱,她到现在都还以为那笔钱是抚恤金,而你是替政府执行任务壮烈牺牲了。”

    “她过得还好吗?”阿乐皱皱眉。

    “还不错,那男人是个公务员,祖宗十八代我都帮你查干净了,挺老实的一个人,生了一儿一女,一家四口住在一起,家庭美满,其乐融融。”白云遮拍拍阿乐的背。

    “不去找她,至少她到死都会认为,我是个大英雄,”阿乐抬起头,叹口气,又拿出一根烟,满脸坏笑的看着白云遮,“别说我啦,看你出来的时候愁眉苦脸,咋了,又不听劝?”

    “何止不听劝,这小鬼简直疯了,想赢十个亿。”贵宾厅里面用的最顶级的隔音棉,但前提是门得关好,瞅瞅身后严丝合缝的门,白云遮耸耸肩,一脸无奈的说道。

    “嘿,十个亿怎么能说疯了?这也是我年轻时的梦想,这叫年少轻狂勇敢追梦懂吧?”阿乐眉飞色舞的抖抖手腕,将刚刚拿在手里的烟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拍拍白云遮的肩,一边走向出口一边说道,“百分之四十,说好啦……啧,要不说好人有好报,刚好,可以去换块更贵的。”

    “现金还是转账?”白云遮掏出手机。

    “老规矩,一半抚恤金放你那儿,一半现金送我酒店去。”阿乐头也没回,举着右手挥挥,算是告别。

    目送阿乐离开,白云遮依次打了三个电话,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把玩着手机,白云遮看到出口方向正跟阿乐热情打招呼,然后半身鞠躬等着阿乐走远才起身的郝仁。

    沾“赌”这一行当的,不一定个个都会迷信,但几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自己的“信仰”或“经验”,会相信冥冥之中在人类之间,存在着某种“气运”。

    尤其是干叠码仔工作的,虽然手下的客户总是输钱的多,但也有赢钱,甚至是赢大钱的。

    而根据白云遮多年的经验,这些赢大钱的客户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懂得“积德行善”和“结交好运”。

    积德行善,不是指去拜了多少神,点了多少香,烧了多少钱,而是指这些人不管在困难还是在发达的时候,都会不急不恼,不骄不躁的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善良”的事,小到在虚拟的网络上也会注意自己的言论,对餐厅服务生也非常的尊敬,大到面对权利威胁和利益诱惑时也能勇敢反抗,不昧良心。

    而结交好运就更简单了,正常走在街上,人们会下意识对充满微笑的人抱有好感,对那种走路低头愁眉苦脸的人避而远之,所以这些聪明人们,总是会保证自己身边不会出现那种整天都充满负能量的“定时炸弹”,只会去结交那些在生活中乐观开朗积极向上,感恩每一天,相信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的“幸运儿”。

    开心、高兴、幸运、美妙、快乐、微笑这些人类正向情绪是具有很强感染力的东西,也是构成“运气”的最重要的成分。

    一家彩票店中出五百万大奖,那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这家彩票店都会保持销量猛长。

    一个人从九死一生的环境中逃出来,那周围的大部分正常人都会替他松一口气,甚至想上去搭话问问他心情怎么样。

    一片黑坑池塘掉出一条锦鲤,那周围所有钓友都会想上前摸已摸它,沾沾运气。

    所以,为什么要说“沾沾运气”?

    就是因为“运气”这两个词,包含着所有的美好,哪怕“沾”一下,也会令人心情愉悦。

    跟坏人学坏人,跟好人学好人,而跟着强运之人,与他交好,那他的运气,也一定会分你一份。

    “积德行善”、“结交好运”,明白这两点的人,就算不会在赌场中百战百胜,回到生活中,也一定是位人生大赢家。

    “那个,郝仁!”白云遮将手机放回荷包,对着不远处的出口喊了一声。

    “诶!来了!”郝仁回头看到白云遮,这个今天早上带他进入幸运天堂的天使,瞬间换上一副最灿烂的笑脸,老远就哈起腰,快步走到白云遮面前,殷切的说道,“好大哥,有什么吩咐?”

    这小子,果然有“强运”加身啊。

    白云遮看着来到切近的郝仁,瞅瞅他那冒着热气的后脑勺,闻闻他身上散发着的,和那些“大赢家”们一样的气息,又看看他脸上红光满脸容光焕发光彩照人的表情,不由得心情大好,一边掏着荷包一边说道:“那个,这里面那位小哥的朋友,你看清是谁了吧?”

    “看……看清了。”郝仁脸色一变,看到白云遮掏荷包的动作,忽然有些恐慌。

    不会吧?

    “行,你去帮我叫他们过来……对了,我问你个事儿啊,你最近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运气贼好,做啥都顺利的?”口袋有点小,白云遮掏得很别扭。

    “……大概是上次和老婆去妈阁庙,老婆帮我求了一个希望能通过面试的上上签之后吧?”郝仁挠挠头,汗水流下,又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根旧旧的命签,“还愿的时候我们还把它买下来,现在随身带着……”

    原来如此。

    是旺夫的女人运。

    巴结一下,说不定下次也能遇上个好女人。

    “行……抱歉哈,刚才听阿乐跟我说,没带多少,大概五十来万吧,”白云遮终于将那堆东西掏出来,理了理,递给郝仁,“来,郝仁对吧?新婚快乐。”

    “谢……谢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该怎么报答你们……”

    才被阿乐教训过,郝仁当然不敢不接,虽重重幸运下已经有一定的耐药性,但此时也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抱歉,今天翘个班~

    一开始追更的盆友也知道,我这书开始每天就能更个两千多字,上架之后,虽然成绩不是太好,但不时都有新的读者鼓励和支持,激发了我的小宇宙,现在一天保底都能写四千多字。

    不过,可能是这些年写文遣词造句的习惯,我还没能做到行云流水下笔如有神的地步,所以四千多字看起来很少,但我至少都得写六七个小时,加上本身也有些工作,差不多整个4月我一天都没有休息过。

    但怎么说呢,还是挺开心的。

    因为每次打开作家助手,都能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在投票和评论,每一条评论每一个ID我都记得非常清楚,我曾经也想过开一个单章感谢你们,但仔细想想,我用力更新,坚持把这个故事写完,或许才更能表达我的诚意。

    这次请假呢倒不是剧情卡住了,是因为家中确实有些琐事需要处理一下,而我又没有存稿,只能厚着脸皮来求追订的读者们原谅啦。

    最后,再次感谢一下订阅的读者,你们点的每一个订阅,对我来说都像是漫长黑夜前方的灯,在我快要被自己的恐惧和怀疑吞噬时,给予我继续向前的希望。

    没有你们,我真的坚持不到现在。

    没有君子,不养艺人。

    玮岚给各位深鞠一躬,谢谢大家。

第一百零七章 妈港风云(七)

    正规的赌场是不会像江湖上那些“杀猪盘”赌局一样有那么多黑心的套路。

    在限红和抽水两个大杀器的帮助下,赌场根本不需要使用任何手段,只需要保证客源,便能很自然的令所有赌客的钱都最终流向他们的荷包。

    不过,不玩脏的,并不代表赌场就没有自己的心机。

    在某种意义上,赌场也属于“商家”。

    而作为商家,自然知道得用户体验者得天下。

    至于如何提升用户体验,那就得用到一个由诺贝尔奖得主,著名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内曼提出的“峰终定律”。

    所谓峰终定律,即是说人们对一件事的印象,往往只能记住两个部分。

    一个是过程中的最强体验,峰;

    一个是最后的体验,终。

    过程中好与不好的其他体验对最终印象影响不大。

    瑞典家具巨头宜家便是“峰终定律”的忠实拥趸者。

    它的“峰”就是过程中的小惊喜,比如便宜又好用的挂钟,好看的羊毛毯以及著名的瑞典肉丸。

    它的“终”是出口处

    1

    元钱的甜筒冰淇淋,1

    元钱比外面便宜多了,看似赔本,却为宜家带来了极佳的“终”体验。

    当人们再回忆起宜家的购物之旅时,就会更多想起“峰”和“终”的,忘掉那些它里面宛若迷宫般的商场,很少的店员,以及必须自己上货架搬物品的麻烦,从而觉得整体行程都非常棒。

    而作为赌场,光有峰终定律远远不够。

    实际上,当你作为赌客走进赌场的一瞬间,你就已经掉进了一个被顶尖心理学家利用“社会工程学”打造出的人性监狱中,让你毫无察觉的将赌博持续进行下去。

    比如,赌场都是没有钟和没有窗的,这是为了让里面的赌客没有时间概念,感受不到外界的环境,继而在赌场长时间的待下去。散客大厅的地毯和香水用的都是最家居最舒适的那一种,营造一种让你“安心”的氛围,不会对赌场产生本能的陌生和戒备。

    氧气机定时往赌场输送氧气,令赌场的含氧量总是大于30%,让客人长时间处于兴奋状态,不知疲惫。所有地方都不会放镜子,因为镜子中会让赌客看到真实的自己——那种输钱之后无法掩饰的憔悴,疲惫又残忍的表情,会瞬间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打破他们心中的幻想,令其及时收手。

    场务来回端着的盘子中,如果不是赌客特别需要,只会放上最苦的咖啡,那一点也不好喝,但足够让你振奋精神。

    最后,再加上抽水——赌场会从你每一次下注中抽大约百分之五作为所谓“运营费”(提供场所免费酒水等服务),即是说,如果是1:1的赔率的游戏,输了你一分也得不到,而如果赢了,你下注100块,最终到你手里的钱只有195块。

    以及限红——正规赌场不会作假,但赌博始终是一个概率游戏,正常概率下赌场和赌客赢的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而限红并不是为了让顾客输得少,而是防止顾客赢得多,因为当一位顾客拥有“足够多”的钱,每一次下注都比上一次多出一倍,但最终他总会把所有钱都赢回去,而限红就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长远赌下去,参考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加上抽水,那赌场就一定会赚。事实上,就算在贵宾厅中的所谓“无上限”投注,背地里也是有一个上限的,这个上限或许是一百亿,或许是五百亿,但考虑整个世界也不会有几个百亿级富翁会在一次赌博中下注这么多,所以才会统一称为“无上限”。

    完成以上这些,一个初具规模的正规赌场,便可以投入运营了。

    但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不会的,这些只是“基础”设施而已。

    更重要的,还是风水。

    著名威尼斯人的“赤龙面馆”从风水上是扰乱思维用的,龙口向上,不死也伤。另一个风水局,是扶手电梯安装在路中央,而不在两侧,以阻赌客运势。进门第一张台的荷官通常是专门挑选过的,煞气足,抵消顾客的锐气。

    而葡京酒店外面的两只貔貅又名天禄、百解,代表可招财聚宝,金银珠宝只能进、不能出,要让赌客的钱进了赌场再出不来。

    而如果你在这“重重陷阱”下有幸赢了钱,恭喜你,出了赌场之后就是一排排赌场开的奢侈品商店,赌赢的人总会不由得多买几件犒劳自己或者送给家人,而这些收入也会进入赌场腰包。

    而在这些众多明面心机的包裹之下,还藏着许多的小细节。

    其中有一个便是如果你不主动提出,那赢钱后,散码都会被荷官凑成整码给你,这样做一方面是让你越赌越大,另一方面就是单一块的筹码,让赌客不会像一大堆散码那样扔出去输掉后而感到有“心理压力”。

    奥斯陆赌场21点3号游戏台的荷官叫阿克塞尔,是个挪威白人,五官立体,英俊潇洒,现今三十岁,有着五年的大厅荷官经验,是个资深的优秀员工,见多识广,遇到过各种各样赌客。

    但现在的他,却很头痛。

    因为面前有个神经病一样的人,将赌场最大的整码当散码一样乱丢。

    “先生,很抱歉,我们这块台子上的限红是一百万,所以您只能下注一百万筹码。”阿克塞尔对2号桌正喝着冰奶茶的袁安报以灿烂微笑。

    “我下了多少?”袁安推推自己的蛤蟆墨镜,放下奶茶,对自己刚刚随手扔的筹码失去了记忆。

    “您扔了八块进来,整整八百万。”阿克塞尔刻意将八百万读得很重,想让面前的小伙子明白自己到底在干嘛。

    “好麻烦啊,又有什么限红,啥时候才能输完……”袁安不耐烦的挠挠头,对身后围观他的人感到焦躁,小声念叨一句。

    “您说什么?”阿克塞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你叫……”袁安凑近看阿克塞尔胸口的姓名牌。

    “我叫阿克塞尔,先生。”

    “阿克塞尔,你中文说的真好。”

    “过奖了先生。”

    “阿克塞尔,我跟你商量个事儿,”袁安拱着手,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们老板反正不在,你悄悄给我发八副牌,我一局就玩完,怎么样?”

    “先生,赌场的每一张游戏桌都有监控的,我作为荷官是不能与客人进行这种规则外的‘动作’。”

    阿克塞尔十分耐心的科普,但此时已是满腹疑问。

    几年的荷官生涯,他倒也见过一些豪客,但就算再富的人,在散客大厅扔出一百万筹码限红参赌时,脸上都会出现难以控制的兴奋和欲望。

    赌博本就是一件正向循环的事,如果你不喜欢赌,你就不会赌得大,如果你赌得大,就证明你想赢,如果你想赢,那脸上一定会出现被欲望控制的表情。

    这些年,那种几乎会在每个赌客脸上出现的“强欲”表情,阿克塞尔没见过一万,也有八千。

    但眼前这位穿着阔绰的亚洲年轻人脸上。

    完全没有那种东西。

    相反,他整个人表现出来的状态,就好像是非常讨厌赌博,非常讨厌赌场,也非常讨厌面前的金钱。

    这是什么世界奇妙物语?

    不喜欢赌来赌场干嘛?还带了一两千万?

    故意输掉?图个啥?

    阿克塞尔想不通。

    但这不怪他。

    因为袁安更想不通。

    在进赌场前,言星河给他和成岚交代了两件莫名其妙的事:第一件是什么游戏都可以玩,但要“合理”的输光兑换的筹码,第二件是不要搭理任何向他们搭讪的人。

    从津城到妈港,算上去18K社团地下钱庄兑换港币,袁安和成岚已经搬运了五次五千万的现金,累得他们闻到钱的味道就反胃,来到赌场,负责交换筹码的是君陌,他们更是没有经手过现金,没有看到兑换台钞票的清点过程。

    所以。

    本就是未谙世事高中生的他们,在重重刺激下对“金钱”以及手里的“筹码”,完全失去了任何概念。

    在别人看来那是能够换取一生幸福的一千多万,对这二人来说,就是阻止他们赶紧输完后去吃奥斯陆赌场外最有名老太蟹黄粥和海鲜刨冰的“累赘”。

    而更让袁安生气的,是他根本输不完!

    因为每张赌桌上,都有神经病一样的限红,每次最多只能让他输一百万!

    加上他又莫名其妙的手气不错,在百分之五十的赌博游戏概率下,玩一圈下来,加上抽水,他倒赢了两百来万!

    袁安原本就讨厌赌博这种不讲技术含量的运气游戏,也讨厌自己被别人围观讨论的社恐现场,手里一筐子“破烂筹码”还迟迟输不了,搞得他非常火大。

    “行吧,开牌开牌。”袁安看到阿克塞尔推回来的七块筹码,将它们随意叠在一起。

    这是一张三人小台,袁安的两边都没有坐人,确认袁安的筹码后,阿克塞尔展示双手,从牌盒中快速派牌。

    21点的规则很简单,纸牌A可以作为1也可以作为与花牌搭在一起的11点,纸牌2到9都是各自对应的数字。

    “花牌”10,J,Q,K都作为10点。

    因为袁安直接将限红拉满,所以场上的最高倍数也就是一赔一,没有什么五小龙五花龙这种“翻倍”的牌型,只由阿克塞尔代表的赌场庄家,与袁安代表的赌客闲家进行大小比较。

    哪边发的牌更接近或等于21点,哪边就获胜,相同则是平局,赌场退回筹码。

    每人一开始都发两张牌,庄家一张明牌一张暗牌,闲家两张明牌。

    庄家的牌叫到大于17点后就会主动停下来,而闲家可以根据庄家的一张明牌判定自己要不要继续要牌凑到更大,比赢庄家。

    在阿克塞尔专业的手法下,四张牌很快发到桌子上。

    他的明牌是一张9,暗牌不知。

    袁安的两张牌都是K,一共20点。

    这种牌型,只要袁安不继续“要牌”,那获胜的概率是百分之七十五。

    可以说,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继续要牌,去赌那个只有十三分之一机会出现的,能让他稳赢的A(1点),凑够21点。

    但袁安从跟着言星河来到妈港开始,就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无脑相信言星河并坚定不移执行他计划的无情工具人。

    “诶,”袁安想起刚刚阿克塞尔跟他科普的规则,看着桌面上的牌型,眼前一亮,一拍面前的扶手,兴奋的看着阿克塞尔,“我可以要牌吧!”

    “……”阿克塞尔作为专业荷官,本应该秉持着“对赌场有利”原则,快速且专业的回应赌客的咨询和疑问,但现在,他罕见的沉默了。

    “那个,先生,我是不是没有讲清楚规则……那我再讲一遍,就是如果您的牌超过了21点,就算是‘爆牌’,而只要爆牌,不管我是什么点数,庄家都会赢你下注的筹码。”

    阿克塞尔掏出上衣口袋中的丝巾,擦擦额头上的汗,满脸微笑的提醒道。

    再有一年,他的大厅荷官工作经验就叠满,拥有去贵宾厅服侍豪客的资格。

    所以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上级派来验收他工作能力的检验官。

    这是想告诉我,拥有很多钱的豪客们,都是一群神经病的意思吗?

    “我听明白了!要牌!”袁安发现了几率很大的输钱方法,异常兴奋。

    “好的先生,祝您好运。”阿克塞尔微微叹了一口气,从牌盒中抽出一张,滑到桌子上,翻开。

    竟然是一张黑桃A!

    刚好给袁安凑齐了21点!

    “怎么样怎么样,这算是11点吧,我是不是爆掉啦!”袁安挫着手掌。

    阿克塞尔没搭理这茬,翻开自己的暗牌,是一张老K。

    “庄家19点,闲家21点,闲家胜。先生,恭喜发财。”阿克塞尔换上职业的假笑,因为要抽水百分之五,所以他将九十五万的散码叠到袁安下注的一百万筹码上,推回给了袁安。

    “不!”袁安抱着头,痛苦的哀嚎。

    “安子!救救我!”成岚捧着一大堆筹码,满脸惊恐,从袁安身后的人群中挤了进来,坐到袁安旁边,气喘吁吁道,“我同时玩八台那个角子机,开着最大倍数,眼看都要输得差不多了,但其中一台忽然全屏幕出现‘幸运7’,我莫名其妙他妈的中了什么奖池礼金,给我整了两千多万回来……等等,你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不管啦,来,阿……阿克塞尔对吧?我全下了。”

    成岚将手里两千多万的筹码全扔21点桌上,眼神真挚的看着阿克塞尔。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台子限红一百万,您最多只能下一百万……”

    得。

    又来一个疯子。

    阿克塞尔没想到自己在一天之内会提醒别人两次限红规则,擦擦汗,看着因为赢了大钱而陷入慌张的成岚,一脸苦笑。

第一百零八章 妈港风云(八)

    就在此时。

    “两位帅气小哥,怎么着,是不是嫌弃这里赌得不够大呀?”

    二人身后的人群中,传来一个阴柔男声。

    听到这声音,围观的大小叠码仔和熟客们唯恐不及,纷纷给声音的主人让出一条道,甚至还微微哈起腰,避免比他高得太多。

    他们都很清楚,妈港最王八蛋的叠码仔北天王“挣爆”出场,如果周围的人不给足他排面,那心眼小得跟米粒一样的他,绝对会想办法报复回去。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何况有钱,背后又有大地帮撑腰的顶配版“小人”。

    人群好似被摩西举起权杖般从中间分开分开,左右两边的众人都仿佛在膜拜新晋的狮子王,纷纷弯腰低头。

    一个穿着一身订制意大利高级鹅毛西服,十个手指一手一个钻石戒指,头发油光瓦亮梳得跟周润发饰演的赌神一样,长相帅气,剑眉虎目,体态壮硕,皮肤泛着健康的黝黑,但可惜只有一米四九左右的矮个男人,从人堆中间端着个红酒杯缓缓走出,对袁安和成岚报以灿烂友善的微笑。

    来者非是旁人,正是妈港叠码仔三大天王之一,绰号“挣爆”的北天王沈月美。

    当然,妈港江湖道上老一点的油子都知道这并非他的真名,他的真名叫沈小牛,曾经是妈港一家叫做“展翅夜总会”鸭店的当家头牌。

    虽然长得是矮了点,但这人衣着讲究,相貌得体,更是有一根不管是名词还是动词都成立的“三寸不烂之舌”,能够把女顾客们的心理和生理都服侍得欲仙欲死,曾经凭一己之力为夜总会创造出单月收入破千万的神话,因此他还有一个外号,叫“万金舌”。

    但那些都是过去式了。

    自从机缘巧合下沈小牛接触到叠码仔这个职业后,他发现哄骗豪客来妈港赌场参赌,某种程度上比哄女人还要简单得多。

    他那原本就天赋异禀的察言观色,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用到叠码仔这份工作上简直无往不利,非常自然的就将那些豪客怂恿得赌上一切,其中尤其是女豪客,经常被他蛊惑得色财两空。

    因此,改行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他不仅凭着惊人的业绩得到各大赌场的赏识,妈港三联之一的大地帮还看中他的野心,主动与他接触,分给他一个堂口给他管理。

    就在那一年,他从别人口中的“沈鸭子”“沈小牛”“万金舌”,一跃成为“沈大哥”“沈堂主”“挣爆”。

    他原本就是个自尊心极强内心极其敏感的野心家,但这些年因为职业和身高的关系,没有少被别人“侮辱”。

    不过,习惯伪装的他,都将这些痛悄悄藏在心里,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而现在,拥有了钱和权,沈小牛不需要再进行任何伪装,彻底爆发本性。

    他不仅第一时间将名字改成沈月美,还做了三件“小事”,令全妈港江湖道上的,都知道今后应该怎么面对他。

    银沙赌场贵宾厅的资深荷官阿海,因为体贴的为沈月美换上了“高一点”的椅子,第二天便被赌场辞退,再想找工作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全妈港的赌场拉进黑名单,不仅如此,刚上小学的儿子因为在“书包藏匿违禁药品”被花了大钱好不容易托关系才上去的高档小学开除,妻子开的花店,也莫名其妙的发生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总而言之,一个月不到,一无所有的阿海便搬出了妈港,从此音信全无。

    由沈月美组织的莲花小学同学聚会上,他开场演讲便强调了一次自己改名的消息,没想到酒过三巡后,他的一位儿时好友在大醉状态下喊出了他“小牛娃”的小名——而这位好友,第二天便被卷入了一场无妄的“社团械斗”当中,被砍断了一只手臂。

    在一场由大地帮赞助的妈港篮球联赛中,沈月美作为主办方代表亲自给主队“风顺堂”队送去赞助物资,风顺堂队队长陈国东当时正在更衣室发表动员演讲,讲得正起劲时听到开门声,拉开门一看,两米多高的陈国东第一时间没有看到沈月美,而再低下头看到他时,当着更衣室众位队友的面,他下意识说了一句“啊,对不起你太小一个,我没看见”——第二天,陈国东被客队的一个从未见过,在场上甚至连传球都不会的外援,“一不小心”踩断了脚踝,自此职业生涯报销。

    沈月美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自己做过这三件事。

    但当别人问及他时,他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只是用那张最憨厚的笑脸看着提问的人说:“你可以试试。”

    自那以后,他狠毒的小心眼加上这三个小故事化为一阵风,扫过整个妈港的江湖道。

    以至于到现在,在妈港,连小学生都知道,当一个一米四九左右长得还挺不错的一个成年男人出现在你面前时,一定要给予他足够的尊重,绝不能说他矮,绝不能说他的任何坏话,实在不懂怎么接触他,那就低头不语——仿佛是一个“厕所花子”那样的都市传说,全妈港的矮个男生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

    而现在,那传说的主角,就这么出现在成岚和袁安面前。

    然后,被他俩明目张胆的忽视了。

    “……”

    “……”

    袁安和成岚沉默不语,没有搭茬,回头看了一眼众星捧月走出来的沈月美,又互相看看。

    言星河交代给他们的第二件事,是不要搭理任何向他们主动搭讪的人。

    而眼前这个穿着打扮都挺精致的小矮个,明显就属于“主动搭讪的人”。

    所以,不要搭理。

    二人眼神交换,会意,又缓缓回过头,完全当沈月美没出现过,继续小声的商量着“输钱”的对策。

    这一下不仅把沈月美吓坏了。

    荷官阿克塞尔更是吓得够呛。

    眼前两个小年轻不是妈港的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可是知道眼前沈月美的厉害,赶忙咳嗽一声,好心提醒道:“两位先生,你们的背后有人找……”

    “你好烦。”成岚抬头,皱眉,看着阿克塞尔,满脸不爽。

    “你没看我们都没理的吗。”袁安对着阿克塞尔挑眉弄眼,拱着手小声说道。

    “啊,这……”阿克塞尔漫长的人生经历中完全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场景。

    什么意思?

    就算是再没有家教,就算再不认识,也应该稍微回应一下主动上前对话并示好的人吧?

    何况背后还是那个锱铢必较的北天王“挣爆”。

    加上之前那莫名其妙想要输钱的“毛病”。

    眼前两人,不会是从妈祖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

    阿克塞尔整个人毛骨悚然,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三人的对话声很细微,背后的沈月美并没有听清,

    面对“豪客”向来大度的他,还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没有吸引到二人的注意。

    背后都是看戏的叠码仔和赌场熟客,这个时候可不能随便发怒丢了身份。

    “咳咳……两位小帅哥……”沈月美提高音量,刚开口。

    “你愣着干什么啊?我们都下好注了,你赶紧派牌。”成岚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扶手,打断沈月美的话,提醒目瞪口呆的阿克塞尔。

    阿克塞尔看到二人背后的脸色渐渐奇怪起来的沈月美,哪敢派牌,赶忙将牌盒关上,编着瞎话:“抱歉二位先生,接下来是洗牌时间……我认为出于礼貌,你们还是应该和后面那位先生对个话,我看他找你们应该有事……”

    “后面那位先生?我怎么没看到?”成岚大声叫道。

    “因为你没有转过身,你看,我也没转身,所以我也看不到,啊哈!”袁安张嘴笑着做鬼脸,对成岚指指自己的脖子。

    这二人原本只是想借由如此不礼貌的行为,让后面那人知难而退,以达成“不搭理人”的条件。

    他们在一天之前只是四线小县城高中的高二学生,他们倒是看出背后那位肯定大有来头,但在他们的世界观中,再有来头,能恶过李永红?能凶过教导主任?还能大过校长?

    所以,管他什么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如跟朋友的“约定”更重要。

    但二人一唱一和的这种行为,在沈月美看来,却完全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

    能掏出一两千万现金在赌场散客大厅瞎赌的,大概率是想找叠码仔领他们进贵宾厅进行“赌天”局。

    而现在,眼前这二人的状态,摆明了就是瞧不起自己!

    甚至还在出言挑衅!

    自己改名叫沈月美以来,在妈港啥时候受过这种气?

    是嫌我矮?是嫌我黑?是嫌我说话不够爷们?

    这两个有钱的小王八蛋,凭什么只看了一眼就瞧不起我?

    如果只是在私下见面,那沈月美可能会暂时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尽量和气收场,甚至放下脸面死缠烂打主动示好——毕竟面前的小年轻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出手阔绰程度,都是当之无愧的“大豪客”,而作为叠码仔,本就有接受大豪客任何程度的唾弃打骂发泄的义务。

    而想对这种大豪客进行报复也非常简单,只要对方最终能够接纳他,那他自然有一百万种方法让对方在赌桌上输掉得头破血流,倾家荡产。

    但现在,背后站着的围观的,不说是有头有脸,但起码都是最能在妈港江湖道上传播风言风语的“口舌”。

    自己这么高调的出场主动搭讪大豪客,结果对方连理都不带理,这种事一旦传出去,那今后自己还怎么混?

    眼前的局势助长了沈月美的怒气,如此想着,他更是火冒三丈,后脑勺都隐隐开始冒起青烟,拳头不由自主握了起来。

    愤怒到极致便是人格本性的爆发。

    他那原本就跟身高一样细短的心眼,此时此刻逆向膨胀,化身搅乱他心智的恶魔,令他恨不得将面前两个看清自己的小鬼生吞活剥。

    “走了吗?”成岚看阿克塞尔慢条斯理的洗着牌,又感觉身后的空气明显安静下来,用肘关节碰碰旁边的袁安。

    “看看……呼,好像走……”袁安回过头,因为台子的椅子比较高的关系,他平视的瞬间没有瞧见沈月美,刚要松口气,但下意识低点头时还是看到了他,赶忙改口,甚至噗呲一乐,“噗,没走,在下面……”

    “哈……还真在下面……”成岚也回头瞅到正微微抬头看着他们的沈月美,又看到他脸上奇怪的表情,不由得跟着袁安捂住嘴乐出了声。

    “我尼玛!”沈月美见到如此场景,感觉自己气到意识都快模糊掉,一摔红酒杯骂出脏话,挽着袖子就想扑上去。

    “大哥……沈大哥!”一旁一直在人堆中静观其变的大地帮“月美堂”矮个小弟赶忙跑出来,死死抱住沈月美。

    在妈港,你可以悄悄绑架,也可以趁月黑风高的抢劫,也可以在私底下用“社团”势力进行威胁,甚至可以去酒店行窃,但万万不可以的,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赌客实施暴力,更别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妈港最大的经济收入来源大豪客不利。

    妈港本就是一个依赖赌客的赌博之城,如果“叠码仔挣爆沈月美在奥斯陆赌场公然袭击豪客”这种新闻通过公众流传出去,不仅会对沈月美造成巨大的影响,对他背后的联合公司大地帮也是一场公关灾难。

    简单点说,这种事一旦发生,至少接下来两三年时间,沈月美和大地帮,都别想在妈港有立足之地,妈港的其他叠码仔和赌博公司都会联合起来抵制他们,因为他们的这个做法一定会给所有赌博公司带去负面影响,减少大量客源。

    “……呼。”沈月美被小弟这一抱,瞬间清醒过来,拍拍小弟的背,示意他做得很好。

    沈月美虽然小心眼,但并非是傻子,一秒不到便明白了刚才自己的失态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

    “吸……呼……”沈月美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又整理一下西装。

    愤怒的极致便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好久没有这么生气过。

    但似乎,好久也没有这么兴奋过。

    眼前这两个臭小鬼,被整到屎尿失禁大哭小叫的表情,一定比现在好看十倍。

    沈月美的脸阴沉下来,死死盯着成岚和袁安的背景,面露不善。

    “哟,这不是小阿牛吗,好久不见,这么拉了?”

    沈月美的背后,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

    听到这声音,沈月美额头青筋暴起,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起了波澜。

    这世界上,会叫他小阿牛的。

    敢叫他小阿牛的。

    只有那么一个臭王八蛋。

    沈月美转过头。

    “白!云!遮!”

第一百零九章 传说之夜(一)

    郝仁是赌场场务,底薪低,工作时间长,但在妈港也算得上是一份抢手的职业,仅次于荷官——毕竟,在赌徒们的世界观中,有名为“分红”这样一个类似于迷信的玄妙法则。

    简单点说,就是一个人一生中收获好运和倒了大霉是呈正相关的,也就是所谓的“运气守恒”定律。

    倒了多少霉,今后也会撞上多少好运。

    相反,如果撞上“超级大运”,而没有将这份运气及时分享出去,摊给在场的众人,那今后或许就会倒“天大的霉”。

    这种玄学规则,从来都不会记录在任何教科书上,也没有科学家会为此证明,但经过人们的口耳相传,自我感知,人生的累积以及无数事例的佐证,已然成为了一种成年人的“生活经验”。

    没人会将它当成真理,但大多数的人还是会在捡到钱时第一时间招待朋友,在双色球中头等大奖时面对第一时间上前来的慈善机构毫不犹豫的选择捐款。

    以及,在赌场赢钱时,非常自然的分一点筹码给身边的服侍的场务以及为他派牌的荷官,也算“分红”,也算小费。

    所以,赌场场务这个职业虽然下限很低,但上限却很高,一切的一切,都看你是不是足够“机灵”。

    奥斯陆赌场虽小,却也绝不会让那种太过憨厚的老实人来当场务,服侍毛病很多人性复杂的各种赌客。

    郝仁花钱通关系只是得到了一个“面试机会”,而能让他最终穿上这身制服的,靠的就是那份审时度势的机灵劲。

    郝仁收到白云遮的吩咐来到大厅找寻成岚和袁安时,刚好看到沈月美从人堆中走出来的模样。

    在妈港,不一定每个人都认识沈月美长什么样,但他的身高实在太具辨识度。

    北天王“挣爆”都来啦?

    那贵宾厅外那位莫不是……

    被三个“贵人”用钱砸得意识模糊,长久以来都处在状况外的郝仁此刻忽然清醒。

    直觉告诉他,今天发生在奥斯陆赌场的事情等级太高,绝对不是他这样一个场务小弟能够介入进去的。

    因此,眼见沈月美被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事情不妙,没有冒然过去领走成岚和袁安,而是第一时间跑回贵宾厅,叫来了白云遮。

    关于沈月美的都市传说实在太过吓人,通风报信的郝仁还想继续在妈港生存下去,所以向白云遮传达了现场情况后,一出贵宾厅,他便早早就混入人群中,和大家一起围观这场或许今后会在江湖上流下传说的“热闹”。

    “那人就是西天王白云遮?长得这么清秀?”

    “原来北天王和西天王认识?”

    “不得了,这二位都出现了,他们抢的‘客’得多大?”

    “龙争虎斗,龙争虎斗,有好戏看咯。”

    “小阿牛……活腻了吧敢这么叫。”

    “嘘,小点声。”

    人群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让一向不喜热闹的白云遮感到头很痛。

    而更令他头痛的,是面前这个他不得不出面的破事儿。

    如今赫赫有名的北天王沈月美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他和那位“沈小牛”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二人喝过鸡血,烧过黄纸,拜过把子,在妈港沙滩上大醉过三天三夜,还发过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毒誓。

    所以,白云遮很清楚“沈小牛”的为人。

    这人虽然野心重心眼小自尊心极强,但对待自己的“工作”向来十分专业,他长相讨喜,讲求排面,精通察言观色,能跳槽成为首屈一指的天王级叠码仔,靠的不是恶劣的坑蒙拐骗,而是实打实的能说会道

    尤其是面对豪客,会发这么大的火,甚至还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打出手,简直奇奇怪怪。

    这两个小年轻到底做了什么让他生气到失去理智?

    这三个豪客举止行为怪异,根本就不是赌徒却又目的明确的想要去贵宾厅豪赌,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非真的想要赢十个亿?

    凭什么?

    白云遮满腹疑惑,但眼前并不是弄清这种事的时候。

    这三人幕后“带头”的言星河就在他背后跟着,借贷合同和相关事宜都已经搞定,从现在开始,言星河、袁安和成岚就是他白云遮的“客户”。

    如果今天不出面帮正在被“为难”的客户解围,当着众人的面和抢客的沈月美对峙,那不仅会让客户怀疑自己的“实力”,事情传出去,在江湖上以讹传讹后,西天王这块“字号匾”的口碑也会极速下滑。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依仗他名号吃饭的手下,以后办事肯定会受到诸多刁难。

    在小事上可以处处忍让,尽量平息争端,但面对眼前这种大事,出面露威,表现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是作为“老大”的基本责任——这也是为什么在电影《旺角卡门》中,万梓良饰演的Tony老大被“乌蝇哥”用枪威胁后,他的小弟会一哄而散。

    当老大的,如果连基本的勇和狠都做不到,怎么出来混?

    因此,纵使万般不情愿,纵使最讨厌这种被人围观的场景,白云遮还是叫着沈月美的小名,光明正大走出人群,出现在这位“老友”面前。

    自理念不合绝交后,二人已经许久未见。

    但二人都是站在山峰不同面上的高端玩家,眼前这种抢客的场景,他们早已预想过无数遍。

    沈月美面沉似海,看看白云遮手上拿着的牛皮信封,又看看他身后站着的一身银色西装,比面前两个小王八蛋气场更足的言星河,想到手下透露给他豪客一共三人的信息,聪明如他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叠码仔讲究规矩,而先来后到就是最大的规矩,如果是平时,换作是其他叠码仔,那沈月美讲点场面话,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这事儿就算那么过去。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大家出来混,目的都是挣钱,无谓的争端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混乱,规矩既然立下,那就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儿,关系到整个行业的健康,而作为行业中的头部精英,更是得严格遵守。

    而现在,前被两个年轻豪客明目张胆的侮辱,后又发现他们的叠码仔竟然是眼前这个他最讨厌最伪善的王八蛋白云遮。

    所以沈月美很自然的就联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两个小狗逼豪客的态度,或许都是来自白云遮的指示。

    这件事,没完。

    在众人面前丢这么大一个脸。

    新仇旧恨,是时候一起清算。

    “你是讲规矩的,我先到。”白云遮拿着牛皮纸袋,在沈月美面前晃悠。

    “我数三声,”沈月美突然提高音量,嘴角咧开笑得阴邪,但并不像是对白云遮讲话,“围观的各位父老乡亲,三声之后,在现场只要让我看到任何一个无关的人,有多少算多少,我一定会把你们整到家破人亡。”

    “一。”

    说罢,沈月美举起右手,对着白云遮竖起一根中指,那代表着数字“一”,也代表着他在妈港的“代称”。

    到了他和白云遮这个等级,许多事都倾向于摆在明面来谈,越是人多,反而越是闹不大,最多就是互相嘴炮几句,随后就坡下驴,互相放出狠话,不欢而散,大概率“斗”不起来。

    而现在既然清场,那就说明,北天王这是要跟西天王“私了”!

    围观众人被沈月美放出的信息吓得够呛,皆是连滚带爬的逃离现场,荷官阿克塞尔更是撂挑子不干,从柜台下面取出“暂时休息”的牌子摆在赌桌上,飞速跑回员工休息室。

    还未等沈月美数到二,现场已经只剩下“相关人士”。

    有沈月美和刚刚抱住他的小弟,有白云遮和言星河三人组,以及刚刚在人群中差点就要出手的一身黑西装的君陌——此时的他正悄然无息坐到21点三人游戏桌的空余座位上,眼睛透过黑墨镜,死死盯着沈月美。

    眼看沈月美发出清场宣告,白云遮不由自主皱皱眉头。

    他知道沈月美肯定是误会了。

    但这种情况下,去解开这个误会,只是一种“服软”。

    成岚和袁安现在是他的客户,作为叠码仔,只要不是客户太过分,那他们做的事,自己都得兜着。

    更何况,沈月美跟自己一样都三十好几了,居然还会被二十岁不到的小年轻气成这样,心眼小得跟麻豆一样,甚至搞出清场私了这种闹剧,再联想到沈月美平时的所作所为,以及绝交时那不愉快的经历,白云遮也变得不爽起来。

    “是不是要闹这么大?”白云遮放下牛皮纸袋,取下蛤蟆墨镜,挂在西装胸口的口袋上,眼神不善。

    “呵……呸。”沈月美吐出一口唾沫,刚好落到二人中间地板上,算是回答。

    “没得商量?”白云遮脸色阴沉。

    “可以商量,我把人都叫回来,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沈月美活动着脖子,笑容灿烂。

    “呸。”白云遮也是一口唾沫,刚好覆盖住沈月美那口,算是应战。

    “这就对了嘛,”沈月美带着手下,往赌场出口走,与白云遮擦肩而过时,扔下一句话,“这段时间,你可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人身安全以及他们的钱,大豪客在你手下出了事儿,这种消息传出去,西天王可真就啥也不是咯。”

    说罢,他瞅瞅21点台上正和君陌有说有笑的成岚和袁安,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出什么事了?”看着那小个男人走出赌场,言星河上前询问,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思维还停留在“同行相争”上,丝毫察觉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白云遮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看着沈月美的背影,陷入沉思。

    绑架抢劫聚众群殴这种低级的事情,算是沈月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用。

    他了解沈月美,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看到自己的仇人绝望又无助的陷入越挣扎越痛苦的沼泽当中。

    而最能令那些有钱豪客们感受到如此痛楚的方法,莫过于让他们输掉一切。

    不是五千万,也不是一个亿,而是通过蛊惑,令他们彻底上头,有多少输多少,最好还能欠下高额债务。

    随后派出职业讨债队,让他们告别从前奢靡的生活,在从今往后的人生中,整天都提心吊胆,变成一个逃债的可怜虫。

    如果单单只有自己那还好办,现在是08年,妈港的治安在世界上排前五,而自己还有不逊于沈月美的众多小弟,就算沈月美真铁了心对付自己,大不了跑去国外避避风头,等他消了气再去讲和。

    而现在,刚刚沈月美说的话,明显就是要玩迂回战术,想通过对自己“新客户”的不利,让自己背上“没能力保护豪客”的骂名,继而削弱自己的名号和势力,再进行降维打击。

    虽然还不清楚沈月美具体会怎么做,但眼下却有一个规避一切风险的选择。

    “言先生,您的两位朋友可能得罪了一个特别难缠的人,这个人在妈港势力很大,或许会对你们不利……虽然我们已经签下借贷合同,但只要没进银沙赌场,这份合同便不会生效,我的建议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果您需要,我会立马为安排飞机,护送你们离开……”白云遮回过头,言辞恳切。

    “你说的这个不利,是什么意思?”言星河打断道。

    “他或许会在接下来您进行的赌博当中做手脚,让你越赌越大……”

    “那你说的这个‘手脚’,会影响球赛的赛果吗?”言星河摸着下巴,看着白云遮。

    “那倒不至于,他的势力还没有夸张到那种程度。”

    “所以越赌越大,是件好事啊!”言星河一拍双手,“说不定今晚我就能赢够十亿赶紧回家,要不要把他叫回来,问问他想怎么赌大!”

    “这……还是不必了吧……”白云遮额头上滴下一颗冷汗。

    得。

    从头到尾,都是我跟那儿自作多情的为“客户”着想。

    又是担心他不谙世事受人怂恿,又是担心他年少轻狂误入歧途,又是担心他被人陷害输掉一切。

    现在看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眼前这四个处处透露着不对劲的小年轻,好像真没跟自己开玩笑。

    他们就是奔着赢十亿来的!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白云遮看着一脸兴奋的言星河,心中越发好奇。

    管他妈的,也太久没见过这种西洋景了,如果真看到眼前这几人赢到十亿,自己还能混上个“传说见证人”。

    最坏的情况就是看着你们输光一切,但至少我还能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想到这儿,白云遮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随后从口袋里拿出劳斯莱斯欢迎的金色钥匙,放在手里抖动。

    露出最温暖治愈的笑。

    “四位帅哥,那就让我来带领你们进行这一场美妙的赌城之旅,希望你们在玩得开心的同时,好运连连,喜中大奖,财源广进。”

    “好诶!”

    眼看事情终于进步正题,袁安和成岚长舒一口气,皆是振臂高呼。

    一个叠码仔,一个保镖,三个高中生。

    他们现在知道的,是接下来他们会去进行一场过程注定惊险刺激的奇妙赌局。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接下来他们发生的故事,会被妈港江湖代代相传,每个故事细节都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最为津津乐道的谈资。

    后人还为他们接下来度过的夜晚取了一个最为贴切的名字,叫做。

    “传说中的那一夜”。

第一百一十章 传说之夜(二)

    不同于奥斯陆那种小规模赌场的“自营”贵宾厅。

    自从八十年代赌王何鸿生进行的一次赌场变革后,类似葡京、威尼斯人、美高梅、银河、银沙这样的大型赌场,其贵宾厅,都是采取的“承包制”。

    也就是说民间的公司、个体户、老板、私人都可以花大价钱承包这些大赌场闲置的VIP贵宾厅做庄家,接受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投注。

    这些贵宾厅有千万等级的,也有亿万等级的,甚至还有百亿等级的,其背后或是隐藏很深的超级富豪,或是几个富豪组成的股东联盟,或是赌场的子公司,或是妈港地下钱庄的庄主,总而言之,只要你有钱,想赌,就不愁没人接单。

    虽说是“十赌九输”,但从短期来看,做贵宾厅庄家的风险极大,因为里面的服务员都是由赌场亲自指派的最顶级荷官,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庄家就算再怎么大的势力也绝对大不过妈港本土赌场,所以承包贵宾厅的庄家们绝不可能买通荷官或者在“赌博游戏”上面做手脚。

    所以,他们和前来赌博的豪客们,输赢的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最多赚一个跟赌场五五分的抽水钱。

    不过,高风险往往意味着高回报,对于赌徒来说,虽然总会有一些强运附体的时刻令他们百战百胜,但是,只要不及时收手,赢的所有钱都会输出去不说,还会输得更多。

    庄家相信人性,赌徒相信自己的运气,相信那所谓的“公平游戏”。

    体现在数据上,就是但凡拉开任何一个开了三年以上贵宾厅的历史营收来看,赚的永远是亏的是好几倍甚至好几十倍,随便调取一些样本来看,多的是一开始赢几千万好几亿的人没有收手最终输掉好几十亿的例子。

    还是那句话,不怕你赌,不怕你赢,就怕你不来赌。

    通常情况下,信用额度高一点的叠码仔,都会有自己相识的贵宾厅厅主,只要将豪客介绍给他们,不仅会得到比赌场更高的抽佣比例,厅主还会根据豪客的等级,额外付给叠码仔一笔“介绍费”。

    在银沙赌场,白云遮最喜欢与“云海”贵宾厅的厅主沈云海合作。

    据沈云海最近跟白云遮所说的,他似乎是那位大名鼎鼎“沈万三”的后人,他的祖宗沈万三给子孙们留下了一个“聚宝盆”,说是只要用空气和水加上一点“神奇又便宜”的物质,根据一定比例调和,就可以从那个聚宝盆中凭空变出黄金来,而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靠着那个聚宝盆发迹,以至于十几代过去了,他们沈家还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白云遮当然知道沈云海这是在鬼扯,因为这已经是沈云海给他说的第十三个版本的“发家史”。

    上一次沈云海是宋朝锦衣卫沈炼的后代,大学毕业后无意间发现了沈炼陵墓中藏着的魏忠贤给他的三千块黄金,自此一飞升天。

    而再上一次,沈云海竟然是那位“胡八一”的后代。

    “喂,大哥,你好像姓沈?”白云遮抽着烟,看着沈云海一边为他清点佣金一边因肥胖而累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噗呲一乐。

    “胡八一的马子叫什么?”沈云海叼着烟,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白云遮,满脸严肃。

    “shirley杨?”

    “怎么读?”

    “雪莉……”

    “不对,那是直译的发音,自从她跟我爷爷胡八一结婚后,她便改成了中国名字,叫沈恋阳,向往阳光的意思……后来二人因性格不合离婚,独立自主要强的我奶奶沈恋阳,带着我爷爷一半的名器,来到妈港开了一家拍卖行,她终身未嫁,还将我爸的名字改成跟她姓,要不是我最近翻鬼吹……哦不对家谱,我还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沈云海对着白云遮耸耸肩,一脸充满故事的模样。

    而关于这些鬼扯,白云遮也从不揭穿,还总是在沈云海讲完自己“新的”家史后,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叹,以示对他丰富多彩“家族”的尊敬。

    白云遮喜欢这个神神秘秘有些唯利是图但特别有意思的胖子商人,而沈云海也喜欢这个不仅拥有良知还喜欢倾听别人故事的有趣叠码仔。

    这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朋友。

    在事先电话联系后,云海厅已经被提前布置妥当。

    既然是妈港最大最老牌银沙赌场的“贵宾厅”,其顾客体验和服务质量,比大厅不知道高好几十倍。

    白云遮拉开云海厅的门,首先扑面而来的,便是香奈儿顶级香水的清香,走进赌厅,所有带“光面”的东西都好像被人用舌头舔过一样一丝不染,看看四周,锃光瓦亮的高级牛皮沙发,厚实的熊毛地毯,带有黄金点缀的意大利手工桌椅,而更夸张的,还是休息区实木茶几上,除了摆放着精致的果盘,还有四个烫着金边,包装精致的礼盒。

    里面装着一块劳力士手表,一个爱马仕钱包,还有一条迪奥的皮带——这三样加起来四五十万的奢侈品,甚至还有陪同而来的君陌的份。

    赌厅多变式赌台的后面,站着一位身材姣好,扎着马尾辫,五官漂亮得好似刘亦菲,带着白手套,穿着一身熨烫笔直荷官制服的成熟女性——正是银沙赌场近五年来的“最优秀员工”,素有“微笑天使”之称的夏胜男。

    她的背后有一张一百来英寸卷起来的巨幕,配合赌厅正中悬挂着的投影仪,可以令客人享受到最好的观看球赛体验。

    “各位先生,欢迎光临银沙赌场,我是您们贵宾厅的荷官,我叫夏胜男,如若不嫌弃,叫我小夏就可以,很高兴为您们服务。”夏胜男的声音不大不小不卑不亢,刚好令众人听得清清楚楚,配合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令到场几人如沐春风。

    “老沈呢?”白云遮看看四周,皱起眉头。

    沈云海向来懂规矩,自己在电话中强调了豪客的等级,按理说作为厅主的他,是应该提前在现场等候,亲自迎接的。

    “沈先生有点急事出去了,但他已经把贵宾厅所有的权限都转交给我,白先生您不必担心,”夏胜男还是那副令人愉悦的微笑,伸出手指指赌台外椅子边摆放整齐的三个银色大箱子,“三位贵客的五千万筹码已经准备妥当,听说三位是想赌球对吧?那还烦请告诉我是接下来的哪一场球,我好为各位汇报赔率。”

    “三点五十,阿森纳对利物浦,”言星河来到这儿,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脱掉厚实的银色西装外套随意扔到椅子上,随后大大咧咧的头朝下躺到真皮沙发上,长舒一口气,脸埋在沙发中,大声叫道,“除了不准问我问题,你们啥都可以干,有什么需求可以给白先生提,他会满足的。”

    “提个屁提提提,累死我了,歇会儿再说。”成岚也脱下西装,猛然跳到沙发上,拿起茶几果盘中的一块西瓜,一边“葛优瘫”一边缓缓咀嚼着西瓜。

    “那些钱你收好了吧?”袁安摸着脖子,扭扭关节,回过头看向君陌,刚刚奥斯陆来来回回的输钱运动让他有些疲倦。

    “嗯,都放车上了,唐叔和我爸已经把车开走,不会有问题。”君陌点点头,四处打量着赌厅的结构,一边说着一边往厕所和后门方向走,去做环境检查。

    “言先生对吧?实时赔率已经出来了,主队是阿森纳,客队是利物浦,主队胜赔率2.1,平赔率2.5,客队胜赔率1.9,两支球队实力相当,因此赔率差距不大,请问您需要买什么?”夏胜男扶着耳机听完总部的赔率报告,字正腔圆的向沙发上的言星河汇报。

    “我从来没看过足球比赛,因此搞不懂这些赔率不赔率的是怎么回事,你能给我说说吗?”言星河整个人舒缓了不少,撑起身体,整理了一下遭乱的头发,满脸微笑的看向夏胜男。

    这问题给经验丰富的夏胜男问得一愣,连笑容都僵住。

    从来没看过足球比赛?搞不懂赔率比例?

    然后三个人加起来兑换了一亿五千万的筹码,要来赌球?

    这是在测试我的职业素养?

    夏胜男眉头微微一皱,看了一眼旁边的老熟人白云遮。

    白云遮摊摊手,也不知该怎么跟夏胜男解释,一脸的无奈。

    虽胸中万般疑惑,但贵宾厅级别的专业荷官是不能发愣太久让客人等待的,只两秒钟她便立马回复道:“足球的赔率主要是指欧洲赔率,也就是常说的‘欧盘’,妈港的赌场是和世界接轨,所以赔率也主看欧洲赔率。它是由六大博彩公司聘请全世界最顶尖的精算师,通过分析对阵双方的各种资讯,诸如出场阵容,以往交手战绩,主队主场战绩,客队客场战绩,在联赛中的成绩排位,球队最近的状态斗志,俱乐部的运作情况等等方面因素之后,估算出这场赛事胜,平,负三种结果的概率,最终再通过一个公式来计算开出的。”

    “而言先生您接下来要赌的这场球赛,欧盘已经计算好各自的赔率,简单来说就是,不包含抽水的话,如果您押1000块主队胜,那就是1000乘以2.1,您会到手2100块的彩金,以此类推……”

    “哦哦哦,了解,”言星河一拍双手,作恍然大悟状,“那麻烦你把筹码全下了吧,我们压平。”

    “……”

    “……”

    不仅夏胜男,连白云遮都一时愣住,微微张开嘴巴,皆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玩意全下了?

    “喂你们等会要看球赛吗,要看的话叫他们把投影仪打开。”言星河用脚踢踢成岚。

    “我最讨厌看足球了,晚上不是有篮球赛吗,我留着精力看那个,”成岚吃着果盘中的大号车厘子,随即想到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啊……这里包晚饭吗?就光赌球好无聊,这茶几和沙发这么大,要不然拿副大富翁来玩?”

    “诶!看足球贼无聊,但提到这个我就不困了,一二三……六个人!刚好可以组个大富翁顶配局!”袁安脱下西装,坐到沙发上,跃跃欲试。

    “我不喜欢体育赛事,也不会玩大富翁……”君陌从厕所出来,听到三人谈话,弱弱说了一声。

    “没事,我教你!”成岚拍拍自己的胸脯,“袁安这狗逼玩大富翁精得很,我从来没赢过,咱俩组个联盟,干死他!”

    “白先生,白先生,白先生……”言星河看到发呆的白云遮,举起手远远挥着。

    “恩……啊?”白云遮总算回过神来,看着言星河。

    “能给我们拿一副大富翁吗,”言星河又看看同样在愣神的夏胜男,嘴巴很甜,“小夏美女荷官姐姐,我的注下了吗,如果下完了,在球赛期间,你能陪我们搭个伙玩玩吗?”

    “……”被言星河一叫,夏胜男恢复清醒。

    她伸出双手揉揉自己的俏脸,又微微捏了捏,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能跑来贵宾厅赌博的,非富即贵,当然有着各种各样的怪癖,但不管性格如何怪异,他们都会有那么一个共同点,就是“嗜赌”。

    贵宾厅的多功能赌台能够变换八种赌博游戏,电视买通了全世界所有体育比赛的版权,能在第一时间播放世界上进行的任何体育比赛,哪怕豪客们对这些都不喜欢,那荷官还可以拿出麻将,象棋,围棋,扑克牌迁就他们的“赌欲”。

    而现在。

    眼前这“言先生”,完全不了解足球,不清楚赔率,也没有对赌台上的游戏展现出任何兴趣,而是像放周末结伴去桌游厅一样,带着三个朋友,有说有笑,跑来这银沙赌场亿万级贵宾厅,玩什么“大富翁”?

    更离谱的,还是玩之前,随手就梭哈了一亿五千万的筹码?

    这是什么个毛病?

    把我当游戏里的NPC?

    这一亿五千万是游戏币?

    “那个……言先生,我想再确认一遍,您是想要将这‘一亿五千万’港币的筹码,全都押阿森纳和利物浦踢平,对吗?”夏胜男刻意将筹码的数字读得很重,“如果赛果是平,恭喜您,您将赢得三亿七千万彩金,但如果是胜或者负,您将会输掉一亿五千万……我如果有没有说清楚的地方,您可以提醒我再说一遍,考虑到您第一次接触足球游戏,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建议您可以先不要这么着急,先随便玩玩,了解一下球赛,摸清楚规则再……”

    “你说的很清楚,但我就是因为时间不太充裕啦……所以下注了吗?是不是超过限红啦?”言星河看向夏胜男,满脸疑惑。

    就是这个疑惑,给夏胜男整得不会了。

    “没有……云海厅的限红是二十亿,您还没有达到,那,我这就为你下注?”哪怕到最后,夏胜男还是在用疑问句而非陈述句。

    “谢谢你美女姐姐,赢了的话,我给你分红!”言星河抓起一块哈密瓜塞进嘴里,笑得灿烂。

    “谢……谢谢……”向来精力旺盛的夏胜男忽然觉得很累。

    一亿五千万并不是她经历过最大的重注金额。

    但绝对是她经历过最随便,随便到儿戏,随便到不尊重赌博,不尊重赌场,不尊重金钱的重注金额。

    她忽然第一次在赌场明白,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如果这种人都能赢钱,那上天真是偏心眼。

    向来偏向赌客一方的她,此时竟很想看到言星河输掉这笔钱后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拨通赌台电话,给对面一直待机,只等了两分钟不到便收到一亿五千万重注单的同事带去恐怖的惊吓后,确认下注成功,夏胜男挂上电话。

    忽然很愤怒的看向白云遮。

    那眼神的意思是,你带了几个什么玩意过来?

    白云遮再次耸耸肩,脸上的无奈更深,面对夏胜男凶恶的眼神,用一个委屈的眼神回应。

    那眼神的意思是,操了我都,你问我,我他妈问谁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传说之夜(三)

    云海厅隔壁。

    暂时无主的贵宾厅。

    沈云海抽着雪茄,因为过胖而敞开西装外套,翘起二郎腿,在浓浓烟雾中看着面前茶几上的照片,一脸不屑。

    “沈大哥,没想到你的资料在‘黑子’那儿会卖这么贵,保密措施做得不错啊,”茶几对面,北天王沈月美坐得周正,手里还拿着一张小女孩的照片,看着沈云海笑道,“是个美人坯子,有考虑以后让她进入娱乐圈吗?我认识几个经纪公司的老板,绝对给你闺女捧成大明星!”

    “诶,别跟我玩这套了,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既然你已经找到我的把柄,那就提你的要求,不太离谱,那可以商量一下,能满足我就满足,并不想跟你这个臭狗王八蛋有过多纠缠……但如果太离谱,我不能答应,那我从今往后啥也不干,后半辈专注于杀你全家,咱们同归于尽,就这么简单。”沈云海狠劲十足,一抖雪茄,烟灰飘向沈月美。

    “那,沈大哥快人快语,我也不搞这些没用小动作伤害我们的交情了,”沈月美将照片丢到桌子上,凑上前,“这事儿对你来说绝不难办,现在云海厅那几位跟我之间有点过节,我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心眼小,就想报复回去,让他们多输点,成为‘债务炸弹’,顺便拖垮白云遮那家伙的现金流……这不,合同我都拟好了,你只要签个字儿按个手印,云海厅从现在开始就转让给我……我知道你和白云遮关系不错,但沈大哥你是老江湖,我想这种江湖道上‘私人恩怨’的事儿,你还是能拎得清的。”

    沈月美从茶几上的牛皮纸袋抽出转让合同,递到沈云海面前。

    铃铃铃、铃铃铃。

    就在此时,沈云海电话响了。

    掏出电话,听着对面汇报的内容,沈云海先是眉头一皱,随后又渐渐舒展,伸出手,拿起茶几上的转让合同。

    “嗯嗯,行,确认下注了?”沈云海念叨着,反复查看转让合同上的内容和协定时间,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对方已经盖好章签好名,大喜道,“你记个电话,从现在起,他是云海厅的厅主,不用跟我联系。”

    念完合同上沈月美的电话,确认对方已经记住,沈云海放下手机,拿起茶几上的高级钢笔给两份合同快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摁上大拇指手印。

    抽出纸巾擦着手指,沈云海将自己那份合同放进牛皮纸袋收好,夹在腋下,站起身,满脸微笑的对沈月美伸出手:“挣爆老弟,合作愉快,从现在开始,云海厅就是你的了。”

    “你这是……”沈月美皱皱眉,不知道眼前的死胖子玩的是哪一出,但也伸出手,和他握住。

    “云海厅的限红是二十亿,但你也知道,贵宾厅的限红大多数都是讲个排面而已,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遇到也不可能接受二十亿的投注……而这些年,白云遮给我找的客源,最多的输赢也就三四亿上下,这还是长久以来这些豪客不停复赌的结果,”沈云海拍拍肚皮,念叨着,拿着牛皮纸袋,走路摇摇晃晃好似安西教练,慢慢走到门口,回头对沈月美竖起一个大拇指,“我这个人,喜欢赌徒,但向来不喜欢当疯子的庄家,人老了,心脏受不了,感谢你啦小老弟,赢光他们!”

    说罢,他推开门,大笑着扬长而去。

    还未等沈月美回过神。

    铃铃铃,铃铃铃。

    接起电话。

    “是,我是云海厅的新厅主。”

    “其他都没玩,就赌球?哪场比赛?”

    “下了多少?平,一亿五千万……”

    “……”

    “你说什么?!”

    ————————————————————————————————————————————————

    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赌徒,到最后的疯狂之前,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哪怕上一次妈港出现的“赌天”局,在那位摩纳哥年轻王储满眼通红为最后一把百家乐下注两亿之前,他都是从一千万两千万的“热身”开场的。

    “磨”,才是令赌徒输钱的关键因素。

    输输赢赢,好坏与坏牌交替出现,强运与霉运轮番上场,下重注总是输,下小注总能赢,以至于到最后失去理智,失去控制,在霉运期间相信强运总会到来,头脑发热,赌得越来越大,去相信越来越低的概率,以至于到最后输光一切,

    赌徒们总是如此,所以全世界的庄家才会总是赢钱。

    但即便这样,庄家们也有害怕的赌徒类型。

    不是那种自诩“自律力”强喜欢泡在赌场的老油条,不是那种说着“随便玩玩”强运附体靠着小注赢钱不断的小萌新,也不是上头后东拼西凑想要最后搏一把的烂赌狗。

    庄家们最害怕的,就是那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毫无征兆,莫名其妙就下个重注的“投机疯子”。

    这种人,五年都不一定会出现一个,但一旦出现,不管是输还是赢,其过程都会令庄家们异常头痛。

    他们不会复赌,带着钱漂洋过海到来,大概率就是为了“投资”,目标明确的想“挣一大笔钱”,因此,既然是“投资”,那风险就是双方的。

    简单点说,他们就是想把庄家从被“赌徒心理”武装起来的城堡中拽出来,拉到同一块空地上,脱掉衣服赤身肉搏,赌彼此的运气。

    区区十八岁的,投机疯子?

    得罪他的成岚和袁安都是假身份信息,所以黑子们暂时查不到,但言星河根本没有掩饰自己,因此他的相关资料很快就被做成纸质文件,送到了沈月美手中。

    从刚刚收到的风声来看,这三人组带头的,和白云遮签订合同的,就是茶几照片上的这位言星河。

    十八岁,天才少年,言氏集团的少爷,其父身家十个亿。

    所以,他设下这么大一个套,套到白云遮一亿五千万的现金码,是为了来投机挣一笔大的?

    这十八岁的小屁孩,毫不“贪玩”,也不嗜赌,逮住一个游戏,五分钟都不到就下光所有筹码,哪来这么大的气魄和决策力?

    重点是,他又是为什么会相信阿森纳和利物浦会踢平?

    沈月美手指敲击着沙发扶手,面色凝重。

    接收一亿五千万的投注对他来说不叫个事儿,转让合同上,云海厅厅主虽然只有他的名字,但他这个名字的背后有几个财产加起来富可敌国的“大股东”以及拥有地下钱庄的大地帮撑腰,别说一亿五千万,十五亿,甚至一百五十亿,只要对方敢赌,有钱赌,而自己这边拥有必胜的把握,那沈月美都敢接单。

    他的心眼小,也心眼多,总是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

    区区一亿五千万的下注额,断不可能有买通球队让他们踢假球的嫌疑,资料上看,这少年是个理科天才,因此他们是通过某种公式计算出比赛结果,所以才有这种自信下注?

    可能吗?

    梳理着整件事的奇怪之处,沈月美的手指好似在演奏野蜂飞舞一般越弹越快。

    所以这会是个针对自己的阴谋?

    是白云遮布下的诡局?

    他们此时正在云海厅密谋着什么?

    用一亿五千万给我下套,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纵使阿森纳和利物浦实力相当,平局看起来希望很大,但博彩公司顶级精算师们开出来的赔率是2.5,相当于他们只相信平局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五,这种情况下,凭什么赌平局?

    沈月美抬头,看看赌台后的赛事投影仪。

    上面的阿森纳和利物浦已经踢至七十分钟,目前是的比分是2:0,调大音量,解说正有理有据的夸赞着阿森纳今天的状态和主场观众的热情,还大胆的说着“这样的利物浦几乎找不到任何扳平或反超的机会”这样言之凿凿不够专业的话。

    而随着解说声音的逐渐放肆,在沈月美的发散思维中,言星河与得罪他那两个兔崽子的形象越来越诡异扭曲,虚虚实实,正在隔壁的云海厅中扭曲变形,变成一张巨大的蛛网。

    而白云遮化成一只大白蜘蛛,正在站在蛛网中心用八只眼睛阴森森的盯着自己。

    操!

    沈月美化掌为拳,狠狠砸到扶手上。

    不管了。

    老子要去亲自看看,他们到底在干嘛。

    比分都这样了,如果没有什么阴谋,脸上想必很难看吧。

    想到这儿,沈月美站起身,推开贵宾厅的门。

    几步走到隔壁的云海厅门前,深吸一口气,摁响门旁的荷官铃——贵宾厅的客人是绝不能被随便打扰,因此整个贵宾厅都有数量夸张的隔音棉,就算外面核弹爆炸世界末日里面都不会受到影响,因此想联系里面的人,除了电话,就是门外的荷官铃,摁下它,里面荷官的耳机就会收到指示,前来开门查看情况。

    不多时,云海厅的门被打开。

    “我是你的新厅……”沈月美说到一半,看到开门夏胜男的模样,愣住。

    “您就是沈月美先生吧,我已经收到消息了,欢迎您的到来,”夏胜男猛然往下一鞠躬,才发现脸上的不对劲,赶忙将上面贴着的大小纸条都撕下,红着俏脸说道,“对不起,刚刚在陪客人玩大富翁,这是游戏惩罚……”

    “大富翁?”沈月美伸长脖子,眉头快皱在一起,完全听不懂夏胜男在说啥。

    “小夏姐!该你丢骰子啦!”

    “这局你丢个六,袁安就完蛋了!我要在他脸上画一坨屎!快点过来!”

    “是谁啊?找的帮手?一起进来吧,我袁某不足为惧。”

    房间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沈月美不理夏胜男,轻轻推开她,快步似跑来到赌厅之中,定睛一看,看到了令他头晕目眩的一幕。

    多功能赌台合拢在一起没有开过的痕迹,投影仪上并没有播放正在进行的足球赛而是放着流行音乐台,实木茶几周围摆放着各种饮料零食和水果。

    而茶几正中间,有一张巨大的大富翁地图。

    货币,虚拟城市建筑,角色卡,机会卡,道具卡零散的摆放在上面。

    而围着茶几的牛皮沙发上,正坐着五个面红耳赤的男人,正激烈讨论着场上的局势。

    除了其中一个男人脸上干干净净,其余男人都跟外面的夏胜男一样,要么脸上贴着纸条,要么用速洗马克笔画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图案。

    一派热火朝天。

    “……哟,小阿牛,什么风把你吹来啦?”白云遮首先看到沈月美,用右手掀开盖在自己额头上的纸条,露出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嘿!这不赌场那位矮个兄弟吗,我现在可以跟你说话啦!”成岚顶着一张画满乌龟的脸向着沈月美挥手。

    “诶!言星河!你特么别趁乱挪动‘印度’给自己加盖房子!老子看得清清楚楚!”袁安一指言星河不安分的手,出言呵止,随后又指向君陌,“还有你!君陌!没想到啊没想到,浓眉大眼看起来挺老实,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人,还偷我的钱!”

    “妈的,我受不了!小夏姐快来丢个六绝杀他!我要在他脸上画全世界最恶心的东西!”言星河额头上有一根袁安画的不可名状的粗壮物,此时气得不行,呼唤着夏胜男。

    众人七嘴八舌,气氛热烈。

    让沈月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见过在贵宾厅群P的,见过在贵宾厅抽大烟的,见过在贵宾厅蹦迪的,见过在贵宾厅裸奔的,见过在贵宾厅搞人体寿司宴的。

    但沈月美从来没见过拿着一亿五千万筹码,在贵宾厅玩大富翁的。

    他们甚至,还根本没看自己下注的比赛。

    自己这是掉进了阴阳魔界当中?

    “沈先生……”夏胜男出现在沈月美身后,开口友善提醒发愣失态的他。

    作为“过来人”,夏胜男很清楚沈月美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

    “……啊,对,那个……”沈月美摆摆头,多年的城府令他很快回过神来,“言先生对吧,我是您的新厅主,我叫沈月美,接下来会由我来负责您的投注。”

    听到这番话,白云遮脸色一变,取下脸上的纸条,站起身,满脸不善:“你把老沈怎么了?”

    “真材实料的转让合同,”沈月美对这种表情很受用,精神状态渐渐恢复,从口袋中掏出合同,递给白云遮,接着对沙发上的众人说道,“各位玩得开心我本来不应该打扰,但言先生您下注的比赛马上就结束了,请问您要看看吗?”

    说罢,沈月美也不管他们是否答应,从赌台上拿起遥控器,转回比赛频道。

    白云遮看清合同的真实性,带着一脸不解,下意识抬头看向屏幕。

    他懂足球,因此只扫一眼,便瞬间就看到了三个关键信息。

    距离比赛结束剩余13分钟,阿森纳3:1利物浦,阿森纳摆起了“大巴”并开始拖延时间。

    利物浦回天乏术。

    脑海里冒出这七个字的同时。

    白云遮额头上,也流下一颗巨大的冷汗。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传说之夜(四)

    现场除了言星河和沈月美,几乎所有人都表情凝固,从刚才大富翁的玩闹中恢复正常。

    袁安和成岚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从来到妈港开始,他们就被禁止问任何问题,时间久了,习惯了,二人也很洒脱的自暴自弃,放弃思考,跟着言星河的安排走。

    这两天的经历,让袁安和成岚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预知比分”的真实性,二人本就是喜爱胡思乱想的高中生,对金钱没有概念,还特喜欢各种各样的“阴谋论”。

    对他们二人来说,言星河或许是通过他父亲的手段,得到了一张被博彩公司们泄露的“假球名单”。

    而事情进展到现在,似乎一切也在朝着言星河引导的结局前进,他们成功接触到能为他们下注的叠码仔,他们套取了一亿五千万的现金码,他们来到上限很高的贵宾厅,最后根据言星河给他们看的那张名单上的赛果,下了阿森纳跟利物浦的平局。

    到这一步,都很顺利。

    但是。

    那张“假球名单”上面的比分,是阿森纳利物浦4:4平。

    就算二人再这么神经大条白痴对足球不关心,但一些足球比赛直播的基本信息他们还是看得懂的。

    投影仪上实时直播的比赛,时间还剩十三分钟,阿森纳进了三个球,利物浦进了一个。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摆着“大巴”阿森纳的忽然发动防守反击,中场核心法布雷加斯塞出一记绝妙的长传,前锋本特纳甩开防守队员单刀直入,又进一球!

    还剩12分钟,4:1!

    这是两支宿敌这轮联赛第一次碰面,阿森纳只要守着三个净胜球的优势进入下一轮对决,基本上是稳拿三分。

    这三分拿到,如果隔壁英超老大曼城在踢切尔西时表现不佳,只拿一分或者输掉比赛,那阿森纳很有可能在这赛季从它手里抢到一个冠军!

    因此,不管是气势、主场、领先的心态还是对未来的憧憬。

    天时地利人和,全站在阿森纳这边。

    还有12分钟。

    4:1,最多4:2终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又……又进了一个?”成岚用手肘捅捅隔壁的袁安,汗水下来了。

    “三弟……这……”袁安回头看看一脸镇静的言星河,嘴巴也有点发颤。

    在转播解说大肆批评利物浦今天状态的背景声音中,纵使二人再没心没肺,此时此刻也完全清醒过来。

    这可是一场一亿五千万港币的惊天赌局,是言星河抵押了他老爹在他十八岁时送给他的公司股份才换来的筹码。

    所以就这样,要输得精光了?

    说好的“妈港最速十亿传说”,开局就落后一亿五千?

    “言老弟,为保险起见,我擅自为你安排了‘滚球’投注服务,从现在起,如果你撤销下注,”白云遮将转让合同揉成一团扔给沈月美,从西装口袋掏出计算器,“……根据赔偿条款,按照目前的比分来说,还能赔偿百分之八点五的下注金额,也就是一千两百七十五万港币,虽然不算多,但至少能弥补一下损失,我的建议是及时止损,立马撤销这注单……”

    “还有这好事!投降输一半!言星河,就听白大哥的,快撤销!”成岚一拍大腿,手心冒汗。

    “算上我和成岚赢的,咱们加起来还有个五千万,还能再搏一把,这次就算了,已经没戏了!”袁安咬着嘴唇,焦急万分。

    “……我可以代表我爸作主,佣金我们不要了,及时止损吧,言星河。”连君陌都摘下墨镜,认真的看着言星河,劝解道。

    果然,只是一群啥也不懂想撞大运“投机”的无知小孩吗?

    沈月美对眼前的场景十分满意,如果不是比赛还未结束,赛果还未正式公布,他恐怕已经乐得跳上赌桌拍手跳舞。

    他的脸上挂着毫无感情的微笑,眼睛死死盯着言星河。

    金融公司老板的儿子?精于算计?天才少年?

    以为靠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狗屎数据统计法,就想要大战妈港,预知球赛,赢个几亿凯旋回家?

    崩溃吧,臭小鬼。

    我倒看看你能硬撑多久。

    崩溃,绝望,随后再次借贷,压上一切。

    剧本都已经为你写好了啊。

    小兔崽……

    “我不要。”

    言星河的话打断了沈月美的思考,而厅内的众人也都安静下来,不由自主看向言星河。

    “神经病,为什么要撤销,我才不要。”言星河挖着鼻孔,翘着二郎腿,满脸不屑的看着众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可是……”成岚抖着腿,一会看看屏幕上疯狂走动的比赛时间,一会看看固执的言星河,不知道该说什么。

    “言星河!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一步!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撤销吧,革命火种能保住一点是一点,我们可以想想其他办法!”袁安急到甚至已经开始说“还钱”这种大话。

    “言老弟,眼下我还有一个主意,可以博一把弥补损失。”白云遮坐到沙发上,掏出手机,翻到刚刚收到的滚球实时赔率表。

    言星河看着白云遮一脸认真的模样,有些想笑,但也知道这位好心的叠码仔是在为了他好,因此还是管理好表情,很严肃的说道:“你说说,我听听。”

    “滚球是可以买球赛比分的,刚刚收到的欧洲滚水盘显示,4:1的赔率是1.2,但4:2的赔率高达3.5,因此你现在撤销换回赔偿彩金,去赌一把4:2,那么可以回本接近五千万,这样做风险很高,但却是目前看来收益最大的方式,因为主队在最后几分钟的时候一定会有所懈怠,被客队灌进一个球从大数据来看,算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白云遮左手拿着计算器,右手拿着手机,满头大汗。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他已经喜欢上眼前几个没有心机很有礼貌还爱玩游戏爱看书跟自己有共同话题的年轻人。

    他们抱着一亿五千万来进行豪赌,但奇怪的是身上却没有金钱的铜臭、人性的恶臭和欲望的腐臭,是妈港几乎看不到的“人类品种”。

    跟他们在一起玩的这短暂两三个小时,白云遮感觉到了久违的“年轻”。

    过程中对于言星河胡乱下注的疑惑已经不再重要,如果没有沈月美乱入,赛果出来言星河直接输掉一亿五千万,白云遮也不会这么激动。

    毕竟愿赌服输,言星河作为拥有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理应承受自己的莽撞与冒失,就算再怎么喜欢这几个人,白云遮也会行使自己的职业本分,进行合理的追债和劝导。

    但现在,沈月美的出现带来了比赛即将结束的信息,同时也带来了一线生机。

    因此已经把他们当成朋友的白云遮,现在是真的很着急。

    “还能买球赛比分?有点意思,”言星河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一亮,探出身子,“那4:4现在的赔率是多少?”

    “……10.1,取出压这个的话,能回本一亿多,但……”白云遮微微叹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越来越搞不懂。

    搞不懂为什么眼前这个年轻人,明明没有任何赌徒相,甚至完全不理解赌博的内容,却总能轻描淡写一脸轻松的去进行那些发疯赌鬼才会进行的“下重注”“瞄准高赔率”等行为。

    “早知道开始就下这个了,一把就完事……”言星河摸着下巴,小声呢喃道,心里有了新的主意。

    “什么?”白云遮没听清,又问一遍。

    “没什么,白大哥,那个……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但是……但是我不会撤单的,因为我相信利物浦!这是一支能够创造奇迹的球队!”言星河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应付眼前这些人,干脆灵机一动,戏精上身,站起来握紧拳头,看着投影屏幕神情激动,“这支红衣军团是我终身的信仰!我相信他们……”

    “红衣是主队阿森纳,利物浦是天蓝色的衣服……”白云遮满头黑线。

    “这支蓝衣军团是我终身的信仰!冲啊!利物浦!那个,那个谁,杰拉德!冲啊!加油啊!杰物浦!创造奇迹!”言星河毫不在意白云遮的拆台,眯着眼看着屏幕上正被特写的利物浦队长杰拉德,赶忙改口,振臂高呼,仿佛一位狂热球迷。

    沈月美站在赌台后面,并没有听清刚刚白云遮和言星河的对话,忽然看到言星河站起来神情激动胡说八道,以为是他受了刺激,舒展眉毛正要发笑。

    “点球!”成岚一脸惊讶指着屏幕大吼一声,“利物浦点球!还有红牌!”

    沈月美闻言,缓缓回过头。

    距离比赛结束还剩8分钟,实时回放中,利物浦队长杰拉德在禁区被阿森纳后卫图雷从背后恶意犯规,破坏本应必进的单刀球。

    裁判吹响哨声,不顾阿森纳球员的强烈抗议,一红一点。

    在主场观众满场对裁判的嘘声中,图雷被罚出场外,杰拉德则站在了十二码前。

    呼,吸,呼,吸。

    铁血队长杰拉德双手插在腰间,眼神深邃的盯着十二码外的阿森纳门将阿穆尼亚。

    今天的阿穆尼亚发挥神勇,已经扑出他好几个角度刁钻的世界波。

    但这都不重要。

    罚进这个。

    还有两个。

    只要能够拖平比分,回到自己的主场,那利物浦全体队员一定会士气大振。

    跟目前排在前三的曼城、切尔西与眼下的阿森纳积分差距并不大,所以这次如果能够赢下阿森纳,再赢两轮,说不定。

    说不定利物浦,就能时隔二十年,再次捧起英超联赛冠军的奖杯。

    而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代传奇,刻在利物浦永垂不朽的名人堂当中。

    所以,罚进这个。

    还有两个。

    在美妙的幻想中,在主场观众山呼海啸的嘘声里,在对方4:1掌握着绝对主动权的情形下。

    筋疲力竭的利物浦队长杰拉德,站在禁区十二码前,突然进入了“心流”状态。

    眼前的门将,球场上飞溅的杂草,裁判吹响的哨声,天空中随风飘散的云彩,在杰拉德眼中都变成了慢动作。

    是吗,你要扑左边。

    杰拉德冷冷一笑,起脚,打门。

    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射进右侧球门死角,而阿穆尼亚正如杰拉德所想的那样,竟然真的扑向了左边。

    没有错了。

    这种状态。

    上一次,还是在青训以及国家队的时候。

    现在出现,能持续多久呢?

    杰拉德风也似的跑到球门,快速捡起足球,毫无庆祝的欲望,抬头看一眼比分,飞速跑向中线。

    还有六分钟,算上伤停补时,最多只有九分钟,一秒都不能拖延。

    哨响。

    阿森纳开球。

    此时的阿森纳,已经全然没有了进攻的欲望,在教练的安排下,往后场倒脚,想要耗过最后的时间。

    但利物浦此时已是破釜沉舟,在对方少一个重要后卫的情况下,全员压上进行凶狠的逼抢。

    然后。

    又是杰拉德。

    他仿佛早已预料到了阿森纳的传球路线,在一次阿森纳的常规倒脚中,他提前站到了接球球员的身前,脚下一挑,将球截断。

    完全没有抬头观察,也不带停顿,他扬起外脚背对着前方就是一个弧线怪异的长传。

    而目标,正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金童”托雷斯。

    传得好啊杰队!

    托雷斯在前方队友的掩护下,宛若一道疾风,反越位成功,突破了阿森纳的后排防线。

    而杰拉德那球,仿佛未卜先知,不偏不倚,刚好传到托雷斯面前,形成了单刀。

    在一阵惊呼声中,托雷斯稳稳当当,挑射入网。

    4:3!

    全场观众,包括云海厅的几位,通通鸦雀无声。

    伤停补时已经出来,三分钟。

    加上比赛剩余时间,还有五分钟。

    有希望!

    杰拉德这一点一助,让利物浦全队上下眼中泛起亮光。

    他们都是全世界最好的足球运动员,当然能够看出来,队长杰拉德虽双眼无神,肉体肉眼可见的疲惫,但身上全在冒着滚烫的火焰!

    利物浦主教练在场外疯狂的打着手势。

    但不用教练做指示,利物浦的队员们也知道接下来的战术是什么。

    把球,通通交给杰拉德处理。

    嘘……

    哨声响起,阿森纳中场开球。

    不再进行风险极大的长传,阿森纳用着短传配合,将球带到了自己那边的角球区。

    在比赛临近结束时,领先一方得球后,控球球员将球带到角球区,而后扎紧下盘靠住对方前来拼抢的球员,这是唯一一种能被规则允许,也不算违反体育道德的拖延时间方法。

    阿森纳的后卫克里希担当起了这个护球使者,他抓住角球杆,整个人护住下盘的足球,阻止前来逼抢的利物浦球员,他的身材高大,一时令争取球员们难以摸到足球。

    但。

    还是杰拉德。

    他鬼魅的从克里希视野盲区钻出,脚尖轻轻一点足球。

    足球飞到空中,飞向禁区外,183的托雷斯高高跃起,争顶成功,将球护在脚下。

    一分钟!

    理论上,裁判只会给一次进攻机会。

    不管进不进,只要射出去,终场哨声便会响起。

    杰队,就交给你啦!

    托雷斯拿眼一打,发现杰拉德已经跑到了罚球弧外,一个高吊传,足球稳稳飞向杰拉德。

    所有人。

    在现场的,看电视的,云海厅的。

    只要是看过这场球赛的所有人,从今往后,都会记得接下来那个永生难忘的场景。

    这球传得并不好,所以杰拉德需要助跑几步才能接到。

    跟大家预料得一样,杰拉德摆脱防守球员,助跑到了接球位置。

    但跟大家预料的都不一样,杰拉德并没有稳稳停球,运用自己出色的中场能力进行二次组织。

    面对这高飞过来,状态不稳定的足球,杰拉德忽然跳到空中,一扭身,用正脚背狠狠踢向它!

    托雷斯这球本来就带点旋转,被杰拉德这一脚更是踢得宛若一颗龙卷风炸弹,化为一股无与伦比的世界波,划出一道完美弧线,直直射进左上角死角。

    阿穆尼亚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别说阿穆尼亚,就算世界级的门神卡恩,布冯,舒辛来了,也是白给,只能眼睁睁目送它进网。

    4:4平。

    终场哨声响起。

    杰拉德瘫倒在地上,望着天空。

    世界的慢动作,终于快起来。

    队友们鬼吼鬼叫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要向他靠近。

    他笑了。

    而此时此刻,云海厅,也有一个人跟着笑了。

    “相信奇迹的人,本身跟奇迹,一样了不起。”

    言星河笑的灿烂,竖起大拇指,拍拍自己的胸脯,对已经被场上电光火石的变化惊到陷入呆滞的众人,做起了总结发言。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传说之夜(五)

    即使在贵宾厅,一局赌球除开下注成本赢下两亿两千五百万港币,只要消息传出去,也算得上是令全妈港轰动的大新闻了。

    愿赌服输,既然一开始会接受这笔投注,那输掉两亿两千五百万对北天王沈月美来说,并不算什么。

    所以此时此刻,他被一个更大的问题困住。

    “你……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会踢平的?”不等沈月美开口,首先回过神来的白云遮率先发问,他心里涌上的第一股情绪并不是为朋友高兴,而是感觉后背发凉,有些毛骨悚然。

    白云遮并非三观还不健全的高中生,而是三十好几的成年人,还是常年混迹赌场,了解所有赌博资讯的顶尖叠码仔。

    因此,在五大联赛中踢“假球”这种阴谋论选项,老早就从他的世界观中消失了。

    大多数因为赌球而输得倾家荡产的人并不知道,他们面对的那些精确到小数点后十位数的赔率背后,是博彩公司高薪聘请的全世界最出色的几百位“精算师”共同努力的成果。

    除却赛前对球队综合情况的分析,在整个比赛进行前和进行中,这些精算师们会根据全世界的总投注额,制定出一套绝对不会让博彩公司输钱的赔率方案。

    简单点来说就是,在两支球队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哪边的投注额多,哪边的赔率就会变低。

    根据奖池中的总奖金,赔率会一直产生浮动,每一分钟你买到的赔率都会不一样,一直到最后诞生一个踢出任何赛果,博彩公司们都能挣钱“总赔率”。

    会计算的是过去,而精算师算的是未来。

    他们人数众多,拿着高额的年薪,拥有最一手的资料和最充沛的数据库,跟全世界下注的闲家对赌。

    闲家们算到了第一步,而精算师们早就算到了第一千零八步。

    不管你怎么下注,下多少,庄家永远都不会输钱。

    所以。

    假球?

    一些小型联赛或许会联合小型博彩公司进行这种“没水平”的勾当。

    但世界级的足球五大联赛——英超、意甲、德甲、西甲、法甲。

    别说买通其中最火热的英超中的两支豪门球队踢假球需要多少钱,在有精算师组成的“未来联盟”守住庄家盘的情况下,大型博彩公司们,压根就不屑于去“造假”。

    毕竟,自精算师帮忙推算赔率和比赛结果以来,博彩公司就从来没有输过钱。

    这种前提下,付出巨大的人力财力去操控一场五大联赛的热门比赛,图什么?

    但是。

    但是。

    如果不是假球的话。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结果的话。

    眼前这个年轻人,凭什么敢花一亿五千万去买平局?还让他给买中?

    “……我说我喜欢利物浦,你信吗?”言星河坐回到沙发上,抓起一把瓜子,嬉皮笑脸的磕起来。

    “不信,你喜欢利物浦,为什么一开始会买平,而不全压利物浦?”白云遮更加莫名其妙。

    “因为对利物浦来说,平局更能激起他们的斗志,只有通过落后之后的追平,利物浦才会士气大振,焕然一新,迎接更大的挑战。”言星河面不改色编着瞎话。

    这什么吊诡的神奇逻辑?

    “但是,但是你……”白云遮从未遇到过这种场面,支支吾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我来赌钱,还需要告诉别人我下注的逻辑吗?这好歹是我赢了,那如果我输了,我是不是还得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做个检讨大会?”言星河将瓜子皮堆在沙发扶手上,眉头微皱,有些不悦。

    “对不起,是我话多。”职业素养令白云遮很快恢复冷静,自知失态,赶忙低头道歉。

    询问豪客“为什么要下这么多”和“为什么要这么下”是叠码仔的大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赌博逻辑,这算是个人隐私,但今天的场面属实夸张,夸张到连白云遮这样的人物字号都好奇到去打听这个。

    “言先生,彩金已经打到白云遮的信用账户上,您是选择见好就收,还是继续下注?”眼看白云遮并没有问出什么,沈月美见缝插针,提醒言星河。

    虽然表面上他还是那副职业化的假笑看不出什么,但其心里渐渐有些发毛,叫苦不迭。

    这他妈算个什么事儿?

    原本是想整垮这几个小王八蛋,让他们在赌博泥潭中越陷越深无力偿还白云遮的债务,让白云遮多出几个“炸弹”,压垮他的现金流。

    但自从自己从沈云海那里接受这间破贵宾厅后,虽然已经为“小王八蛋们强运附体大赢特赢”提前留好“后手”,但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是超出了他的掌控和想象。

    哪儿就他妈的一口气下注一亿五千万在贵宾厅不玩别的玩什么大富翁。

    哪儿就他妈的4:1都能被人追平的“豪门”阿森纳。

    这样下去,自己的手下们可能还没有准备好,眼前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烂小鬼,就要抱着两亿多跑路了。

    “投机疯子”们大概率不会再次回到妈港,所以只要让他们跑出妈港,那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追回这笔钱。

    而这种消息传到江湖道上,故事从头到尾,自己都会是唯一的天大笑柄。

    其中绝对就属沈云海和白云遮笑得最他妈起劲!

    想到这儿,沈月美手心冒汗,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唯恐言星河开口说一句“不赌了”。

    “八点有一场英超曼城对切尔西是吧?我刚刚听白大哥说可以压什么比分,我想一次性解决……”言星河看着沈月美,微笑。

    “那您想下哪些比分,下注多少呢?”沈月美大喜,赶忙追问。

    “哪些?没有哪些,我就下一个,7:6,嗯……全下了吧,你算算赢了有多少?”言星河用小手指挖着耳朵,说得轻描淡写。

    “……”

    “……”

    “……”

    袁安和成岚看过那张神秘的单子,也知道此行的任务是“赢十亿”,所以面对眼下的情况,二人都很自觉的没说话,看言星河表演。

    但其余几人可真是吓坏了。

    三亿两千五百万港币,下注曼城和切尔西比分7:6?

    这还分析个屁!

    纯粹开玩笑!

    神经病!

    莫名其妙!

    白云遮掏出西装里的丝巾擦擦额头上的汗,夏胜男深吸一口气用手将脖子上的领带稍稍解开,连君陌此时都满脸诧异,举起手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放下。

    结合言星河之前的所作所为,他们知道他是来真的。

    而他们也第一次知道,原来“疯子”这个形容词,用在真正需要的场景中时,会显得那么词不达意,会显得那么渺小而表达不出当事人真正的想法。

    “……”

    沈月美没有说话,认真的看向言星河。

    不知为何,听到言星河说完这番话,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么震惊。

    因为这种等级的“疯子”,沈月美见过。

    而这种等级的疯子,也只有同等级的疯子才能应付,自己绝非对手。

    沈月美正视言星河,变得十分冷静,不再掉以轻心。

    “言先生,这注事关重大,我需要向上面请示一下,贵宾厅不容玩笑话,买定离手,我再问一遍,你确认全下‘单场’‘单个’比分,对吧?”沈月美很聪明,话中带着陷阱,将言星河从“绝路”上引。

    “确认。”言星河回答得干脆,疯到这个程度,令沈月美甚至有些肃然起敬。

    “好的言先生,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沈月美深鞠一躬,拉开房门,跑到隔壁闲置的贵宾厅。

    拿起电话,通讯录上第一个就是加了星号永远置顶的“老大”——大地帮帮主徐世凯。

    “老大,出了个事儿……”

    没有像平时那样进行开场的玩笑寒暄,沈月美将整件事来龙去脉说得事无巨细,还自己添油加醋加了许多心理活动和场景动作,力保还原现场,令对面的徐老大听得清楚明白。

    “……腻了,试试屁眼。”沈月美说完后,半晌,手机听筒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

    “老大?”

    “没跟你说……嗯,就这样,不错,继续,进去一点,”对面一阵哼哼唧唧的喘息后,继续说道,“小沈,平时感觉你挺机灵的,这次怎么跟个二百五一样。”

    “老大你说。”

    “如果金额过大的投注超过了贵宾厅厅主的承受范围,那么按照赌场的规矩,厅主是有权修改赔率范围,甚至拒绝投注的,这是前提……哎哟喂,你牙齿太尖了,滚一边去,下一个!在听吗?”

    “听着呢。”沈月美控制自己不去想对面正在发生的恶心场面。

    “有了这个前提,而你现在又遇上一个千载难逢的大疯子,知道该怎么利用这两件事大挣一笔吗?”

    “不太清楚。”

    “要不说你跟了我这么久啥也没学会……你身上什么味道?臭死了,下一个!”对面的语气渐渐不耐烦,“你知道疯子最受不了什么吗?刺激!”

    “哦?”

    “越是说做不到,疯子就越是要做到。越是说不行,疯子就越是要行。他在白云遮那里借了一亿五千万赢了三亿多对吧?你再让他借六亿,凑够十亿我们才接这一单,赔率给他开个五倍,他不接受,就破口大骂,让他滚蛋,说话有多难听就多难听……挣爆啊挣爆,你告诉我,你相信曼城会跟切尔西踢成7:6吗?”

    “打死我也不信啊。”

    “那不就得了,这他妈的天下掉下来个散财童子,打一拳就会吐块金子,你不想着怎么给他喂胖之后打到死,还在这儿问我的意见?大家都叫你挣爆,我看你就是个卵爆……算了算了,你们一起上,把我身上的洞全都舔一遍!”

    “但老大,接十亿单子,赌场方面是需要事先把赔付款放在他们那里保管的,五十亿现金,我现在没有……”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曼城7:6切尔西,下注十亿,噗,你信不信我把信息放出去,一堆股东抢着进来分这块大蛋糕?我这边有二十亿会立马转给赌场,其余三十亿,给我一个小时时间,这一个小时你就想办法让对方借到十亿,白云遮没钱就你来借,听懂没有?”

    “……老大,真的要玩这么大吗?”

    “就是要玩这么大啊!爽!”

    徐世凯欲仙欲死的挂断了电话。

    沈月美掂量着手机,深吸一口气。

    五十亿彩金,十亿下注额。

    如果这件事成为现实,那妈港恐怕会发生史无前例的“大地震”。

    而这件事也会成为在全世界范围内广为流传的“世纪传说”,吸引无数赌徒前来“朝圣”。

    而自己,就是这传说中的超级大反派。

    “嘿……嘿嘿……”

    浑身渐渐开始颤抖。

    沈月美看着手机屏幕上反射出来的那张脸。

    才发现自己笑得很亢奋。

    ——————————————————————————————————

    “……事情就是这样,言先生的下注金额不可谓不豪爽,但我们还是认为三亿的下注额,不值得开这个‘风险盘’……如果言先生想玩玩百家乐,21点或是扑克牌,我会让荷官立马安排,但如果还想继续赌球赛,全押比分,那区区三亿,恕我们无法接续招待,您还是去找别的贵宾厅吧。”沈月美皮笑肉不笑,语气中带着一些讥讽,摆明了在用阳谋刺激言星河再下重注。

    “噗……”没等言星河有所表示,白云遮忍不住开口,“沈小牛你这王八蛋,你难道不清楚我们现在就走跑去其他厅玩,你立马就会损失两个亿吗?还敢玩这种阴招?激将谁呢?”

    “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叠码仔,”沈月美皱皱眉头,对白云遮的“不专业”感到反感,眼神自始至终都在言星河身上,“你看我有在跟你说话吗?”

    “你……”白云遮一拍沙发扶手,就要发作。

    “白大哥,没事。”言星河伸出手,打断白云遮,扭扭脖子,看向沈月美。

    那毫无杂志的清澈眼神投过那副黑框眼镜,看得沈月美浑身发毛。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个阴毒的真小人,十足的坏坯,从接手这个赌厅开始就想看到我输得精光,对吧?”言星河摸着下巴。

    “……”沈月美没说话,也没否认。

    “我你也看到了,在达到某种‘目的’以前,绝对不会停下来,而现在,那个目的不出意外,很快就要达成。”

    言星河挠挠头。

    开始说出一些现场的众人完全听不懂的话。

    “我来妈港,本不想跟你们有任何过多的接触,但现在看来,妈港这块是非之地,是不受‘规则’管辖的,上限极高……你们妈港的钱,都是见不得光,不会被历史记载的钱,所以就算我真的赢到五六十亿,应该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我不太相信命运,因为有位朋友向我展示过,命运是可以抗争的东西,但我倒是挺相信缘分,既然缘分让我遇到了你这么一个大坏蛋,那便是冥冥之中,有被你所害之人通过凝聚起来的复仇信念,召唤了我的到来。”

    言星河咧开嘴,伸出右手食指,指向沈月美。

    接下来他说的这句话,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懂。

    “行,我答应你。”

    “我要跟你赌,7:6,五倍,就赌十亿!”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传说之夜(六)

    康公夜市。

    妈港最热闹的夜市。

    因附近有个康公庙而得名。

    夜市的规模不大,大约有60个摊档,乍一看“小如麻雀”,但实际上却“五脏俱全”。

    在这条短短几百米的老街上汇集了妈港当地的几乎所有特色小吃,玲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保证一个晚上都吃不完。

    每次完成一笔大单子,阿乐都会跑来这夜市,坐到街中心人来人往的用餐区,点一锅热腾腾的牛杂煲,一份辣炒螃蟹,再拿一瓶冰冻陈皮茶。

    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听着极具生活气息的人声,吃一口牛肉,嗦一口蟹壳,再咕咚咕咚喝下半瓶凉透心腑的陈皮茶。

    冷热交加,大汗淋漓,吃饱喝足后,再点上一根万宝路香烟。

    焦油和尼古丁进入肺部,回滚口腔,直冲脑门。

    每逢此刻,阿乐才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真切的“活着”。

    晚上十点二十,正是吃夜宵的最佳时间。

    如往常一样,阿乐坐在牛杂煲老板特意为他留的老位置,浓厚的香烟烟雾中,和所有路人一起,他看向不远处公共区域拉起的巨大投影屏幕。

    妈港是个赌城,因此大街上所有的公共放映屏,要么是赌马,要么是赌船,要么是电竞游戏,要么是赌球,播放的优先顺序,全看那场比赛热度和总下注量。

    而今天晚上,全世界不管是球迷还是赌狗都会关注的,有且只有一场比赛。

    宿敌大战。

    英超首轮,老大哥曼城对战虎视眈眈的切尔西。

    有点意思。

    屏幕上的比赛发展之奇妙,不仅令大部分路人驻足,还让一向对足球不敢兴趣的阿乐都看得全神贯注,津津有味。

    加上伤停补时,时间还剩4分钟,通过摄像机的特写,能看到在场每个球员脸上,除了昂扬的斗志外,都或多或少带着点奇怪的表情。

    那表情,更多的是疑惑。

    疑惑的是,对方为什么跟自己的教练一样一条筋,打什么全攻全守?

    打到现在,双方都不肯让步,铆足劲,进行了接近九十分钟的疯狂逼抢。

    狂轰滥炸,平均九分多钟进一个,双方一共轰出十二个球,战成了6:6平。

    如此神奇的比赛加上两支球队的“豪门”身份,今晚过后,一定会立力压上一场“利物浦惊天大逆转”,登上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成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球迷和赌徒们茶余饭后最常见的谈资。

    更何况,还剩整整四分钟,已经赤膊上阵斗得刺刀见红,底牌都互相交到干净的双方,肯定不希望这场史诗级大战最后以平局结束。

    四分钟,能发生很多事。

    谁进球,谁就会成为历史的胜利者,受万人吹捧。

    所以,转播镜头中,双方都没有放弃进攻的意思,每个球员眼神中都冒着渴望胜利的火焰,看样子,一定还会有进球出现。

    不知道多少买比分的,今晚要排队上天台咯。

    对输钱的赌狗们幸灾乐祸,是身背“封赌令”的阿乐如今最大的心理消遣,想到这儿,看着屏幕上的精彩比赛,阿乐掐灭香烟,兴致大发,招招手,又叫了三串铁板咖喱鱿鱼。

    “7:6!曼城绝杀了!”

    “WOW!”

    “太刺激了,这比赛太他妈好看了!”

    “因缺思厅!”

    “还没完!还剩30秒!切尔西还有一次进攻机会!”

    “切尔西加油啊!”

    “曼城挺住!”

    肾上腺素在夜市中弥漫和传染,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们大多都已经停止进食,彻底被比赛所吸引。

    曼城通过艺术般的传导球能力,由前锋斯特里奇踢进一记禁区内的精妙推射。

    30秒。

    双方都是极具职业道德的顶级球队,所以曼城这边也没有过多的庆祝,给对手留下最后一攻的机会。

    切尔西中场开球。

    彼时的切尔西拥有“核弹头”舍甫琴科以及“魔兽”德罗巴。

    这两位都拥有创造奇迹的能力,而其中舍甫琴科更是已经连进三球完成帽子戏法,这也是他从AC米兰天价转会到切尔西后三年来第一次高光时刻。

    这三年,因为战术的不适应以及在切尔西踢不合适的位置,他一直饱受诟病,他跟切尔西的转会交易,也被评选为“年度最烂转会合同”。

    所以,都到这一步了,如果自己还能再进一球,完成“大四喜”,帮助球队在客场保平,成为最大功臣,那说不定能够横扫之前的一切阴霾,让教练考虑今后围绕自己制定战术。

    再进一球。

    再进一球。

    场上的舍普琴科集中所有注意力,向德罗巴打着隐秘的战术手势。

    德罗巴人高马大身材壮硕力大如牛,没有两三个人完全抵挡不住他的冲刺,所以向来是场上的重点盯防对象。

    最后三十秒,不用教练布置,对方也会死死盯住进了两个球的他。

    因此作为右边锋的舍甫琴科,或许能够通过速度甩开防守队友,跑出一个空档。

    德罗巴看懂了舍甫琴科的手势。

    这是自舍甫琴科“低迷期”开始,第一次主动要求战术配合,素有“非洲刘德华”“世界的老好人”之称,德智体美劳样样兼备的德罗巴,当然愿意成人之美。

    20秒。

    球已经由德罗巴带到曼城的禁区。

    不出所料,他的前方有四个防守球员。

    他看向右边,但其实注意力全都在左边。

    一个虚晃假动作,过掉一人。

    看似要往右传球,实际上脚尖已经使出一个巧力,将足球踢向左侧。

    一定要接住啊!乌克兰核弹头!

    德罗巴在心里大叫。

    传得好!

    舍甫琴科在心里大赞。

    与杰拉德一样,舍甫琴科甩开防守队员,来到了接球点。

    与杰拉德一样,舍甫琴科也没想过停球,而是跳起来,同样的利用正脚背,一脚劲射!

    与杰拉德一样,这颗球在双重旋转加持下,化作一道龙卷风炮弹,直轰球门。

    但。

    与杰拉德不一样的。

    是这颗球势如破竹。

    狠狠的。

    砸到了门柱上。

    飞出边界。

    7:6

    终场哨声响起。

    仿佛是上天都在让舍甫琴科离开切尔西。

    全世界观看这场球赛的人,都发出了遗憾的唏嘘声。

    “……呼,过瘾。”

    真没想到足球比赛能这么精彩,看来以后自己可能会多出一个爱好了。

    阿乐咬下一口香辣的鱿鱼,喝一大口陈皮茶,长出一口气。

    人群开始流动。

    人们一边四散而去,一边激烈的讨论着刚刚的精彩比赛。

    阿乐也抽出纸巾,擦擦嘴准备起身离开,去找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按摩会所,好好放松一下。

    忽然。

    叮咚。

    叮。

    咻。

    铃铃铃。

    在康公夜市,游客基本都不会坐下吃饭,而是频繁走动浏览街景,所以在用餐区吃东西聊闲天的,大多都是阿乐这样的妈港本地人。

    妈港本地人,十个有九个都跟赌沾点关系。

    这个时间坐在阿乐周围的,要么是社团成员,要么是性工作者,要么是散工的荷官和场务,要么是叠码仔,要么是催债的打手。

    而现在,几乎是同时,包括阿乐在内,用餐区的所有从事赌博相关工作的人,全都收到了几条内容大同小异的彩信。

    大家面面相觑,但都拿出手机,打开彩信。

    “嘶……”

    整个用餐区,响起此起彼伏的抽冷气声。

    而阿乐,早已逃出了用餐区,跑到隔壁一条偏僻小巷中。

    双手发颤,头皮发麻,瞳孔放大,向来冷静洒脱的阿乐,看清短信内容后,感受到了比刚才的球赛带给他的,还要强几十倍的刺激。

    大拇指发抖摁着手机键盘,翻开通讯录,找到白云遮的号码。

    拨通。

    第一句话便是。

    “白云遮,你们他妈的到底干了什么?”

    ——————————————————————————————————————

    理所当然,沈月美的电话,自己这辈子也别想打通了。

    大地会所。

    金碧辉煌的私人宴会厅。

    厅内尽头的大电视被手机砸出一个大洞,正断断续续播放着曼城与切尔西的赛后采访。

    大地帮帮主徐世凯,一个浑身上下一根毛都没有的光秃秃中年男人,此时正浑身赤裸的坐在宴会厅中心的水床上,一言不发,面沉似水。

    他的四周或坐或跪着八个瑟瑟发抖的裸体性工作者。

    有男有女。

    “你们出去吧,”徐世凯人虽疯癫,但向来不会为难为他提供***的人,“去前台领钱,原先‘鸨母’跟你们商量的价格,我付三倍。”

    不知为何,越是到山穷水尽的时刻,徐世凯越是大方,向裸男**们挥挥手。

    “谢谢徐老大!”

    “谢谢徐老大!”

    众人大喜过望,连声道谢,捡起地上的衣服,一边鞠躬一边退出房间。

    徐世凯挠挠那锃光瓦亮的光头,从水床旁的床头柜上,拿出雪茄和火柴,随后躺在水床上,吞云吐雾起来。

    该怎么办呢。

    一向凭感觉行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从来不让烦恼过夜的徐世凯吐出一口烟雾,罕见的,认真的,发起了愁。

    在妈港,你再大,也大不过赌场。

    四大赌场,威尼斯人,美高梅,葡京,银沙背后的势力只手遮天,通通都是拥有上千亿资产的黑暗帝国,旗下养着无数正规的打手,合法持有枪械,黑白两道通吃。

    尤其是银沙,其幕后老大更是那个世界的赌王,在妈港本地万人之上的黑暗皇帝,尤其讲求“信誉”的何鸿生。

    因此,凭自己,想从他的手里讨回那“暂存”的五十亿彩金,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

    该怎么办呢。

    徐世凯看着天花板。

    像他这样的一帮之主,向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对方怎么买中的7:6,已经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说是愿赌服输,但二十亿是他全部的流动资产。

    失去这笔钱,长期来看或许没什么,但好死不死,眼下正是跟隔壁18K“打仗”的时候,处处都需要现金开路。

    没了这二十亿,又欠着“股东”们三十亿,接下来自己只能无能为力的眼巴巴看着18K一步步蚕食自己的地盘。

    沈月美啊沈月美。

    你最好躲得远远的。

    别被我逮住咯。

    徐世凯忧心忡忡的思考着未来。

    而宴会厅的门忽然被一把推开。

    大地帮的“师爷”楚天高——一个满头白发的帅气中年人脚步急促,拿着手机走到徐世凯旁边。

    “我的电话快被股东们打爆了,他们全都在朝这边赶,说说,怎么回事?”楚天高眉头紧皱,不停的挂断电话。

    徐世凯看看焦心的师爷,叹口气,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楚天高听完徐世凯的话,沉默半晌,接着开口:“对方离开妈港没有?”

    “不清楚,沈月美这王八蛋已经跑路了,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眼下只知道那疯子‘豪客’的叠码仔是白云遮,但光逮住白云遮也没什么用,他妈的整整六十个亿,全妈港只有赌场的地下钱庄能‘洗’……逮不到豪客,得不到他的亲自承诺,除了银沙,除了何鸿生,谁也动不了这笔钱。”徐世凯长叹一口气,吐出一个大烟圈。

    “派人去银沙蹲守了吗?白云遮这人讲义气,说不定会亲自护送豪客离港……”楚天高的眉头越皱越深,虽然很想开口指责徐世凯,但他也清楚,眼下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那个下注的豪客只要一天没有离开妈港,那凭大地帮的势力,就有无限的可能性去追回这笔钱。

    在这个一个亿就能买通不知道多少个杀手和死士的年代。

    六十个亿。

    足以令整个大地帮,甚至整个妈港“联合公司”们都铤而走险,不惜跟警方作对。

    眼下的情况很糟糕,糟糕透顶,但至少信息还是闭塞的,只有帮主、自己还有几个股东知道,因此时间紧迫,争分夺秒,发动整个大地帮的手下去找,说不定能拦截下来,进行谈判……

    没等徐世凯回答。

    叮咚。

    楚天高的手机响了。

    打开短信,只扫了两眼。

    一向城府极深的楚天高突然双唇发白,瞳孔收缩,双手不由的发抖,将手机颤颤巍巍递给徐世凯。

    “老徐……出大事了……”

    徐世凯眼看楚天高这副惊恐的模样,立马扔掉雪茄,坐起来,接过手机。

    这是一连串大概有七八条的彩信,附上了一系列人物照片。

    而所有的重点内容,都在第一条上。

    那是一段信息量极大的自述,很明显,是沈月美写的。

    “各位妈港的赌场从业者,你们好,我叫沈月美,绰号‘挣爆’,是一个叠码仔。就在刚才,在我亲身见证下,著名的银沙赌场贵宾厅发生了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来自大陆的有为后生‘言星河’下注十个亿,押中了曼城和切尔西的比分,中得了整整五十亿的彩金!我再三斟酌,认为如此幸运的大事件,值得所有妈港同胞们‘沾沾喜气’,因此,虽然没得到当事人的同意,我还是决定公布他们的身份信息……我相信,中了五十亿的幸运儿,如果有幸被你‘找到’,那他肯定不会吝啬自己的幸运,跟你分享这份喜悦的,所以,我擅自宣布,妈港第一届幸运儿捉迷藏大赛,正式开始!以下这些,是言星河同学和他随行人员的照片,他们都是好朋友,只要你们能找到其中一个,就能把其余的人都找到……我自认自己做的事情卑鄙下流又无耻,所以从今天开始,‘挣爆’沈月美会从妈港彻底消失,以上,勿念。”

    短信后面附着着一张沈月美的身份证信息,以此来证明这段言论的真实性。

    而接下来的彩信内容。

    则是白云遮,言星河,成岚,袁安,君陌的清晰大头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世凯看完短信内容,不像楚天高那么恐慌,而是仰起头哈哈大笑。

    沈月美啊沈月美。

    知道我饶不了你,所以做出如此举动,不仅是想制造混乱掩护自己逃跑,还想借助全城黑暗势力,去帮你向那群豪客报仇。

    你这个小心眼的狗杂碎,真是罪该万死。

    但现在。

    不是向你追责的时候。

    “老徐,别这个时候发疯啊!我们该怎么办?”楚天高咬着牙,焦急万分。

    这种消息明显是沈月美不知道花了多少钱通过黑子发给全城“行业内”人士。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开始,赢得六十亿彩金的大豪客这个消息,恐怕已经像雪花一样飘散在妈港城内,形成一场恐怖的雪灾。

    这下,不仅大地帮。

    全城的但凡有点“黑暗”背景的人,都会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连作为三大“社团”之一见多识广的大师爷楚天高,都无法想象出今天晚上会发生些什么。

    “怎么办?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世凯想到之后会发生的场景,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疯性拉满。

    “此后的五年,十年,甚至五十年,这个晚上不管结局如何,都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传说!”

    “把手下全都召回来,打开军火库!”

    “老楚啊,接下来,就跟我一起好好享受这场妈港自建岛以来,从未发生过的热闹派对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传说之夜(完)

    夜晚十一点。

    妈港总警署。

    全副武装的所有港岛特警此时放弃休假,通通站在警务广场上,正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二十分钟前,有绰号“犯罪克星”“审判黑虎”之称的妈港警务厅总警务长戴恶,向妈港三大社团的老大发了“召集令”,邀请他们前来警署会议厅“开会”。

    二十分钟后,因为这条召集令上过于恐怖的“威胁”,三个社团老大纷纷从妈港各地赶到现场,好好的坐在会议厅中,围着大方桌,彼此大眼瞪小眼。

    “戴老板,有必要动用‘严打令’这么严重吗?还说什么如果不来,今后派警员住在我的夜总会和会所……我事先声明,这两个王八蛋我不清楚,但我是个良民,六十亿虽然是挺诱人,但我可没下命令让手下去找他们……”长得跟安西教练一样,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素有“笑里藏刀笑面佛”之称的18K社团老大董四方手里夹着雪茄,拍拍桌子,看向戴恶,为自己辩解道。

    “……那你有叫手下‘不去找’吗?”戴恶面沉似海,坐在会议厅主位,双手交叉,那张大黑脸上两只皂白分明的眼睛盯得董四方直发毛。

    “……”董四方没有接话,满脸微笑,右手手指放在会议桌上弹琴。

    “哎呀,戴老板,我这个人性子急,有话直说……你也知道,整个妈港,除了我们三大家,其余大大小小十几个中小型社团,上百个堂口,要说这消息就我们知道还好,私底下竞争一下也就解决了,但现在,黑的白的,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全他妈知道了,你就算能拦住我们,你也拦不住其他人……我能下命令让我手下撤离,但我那帮手下会听吗?这他妈可是六十个亿,注定会抢成一团,抢得头破血流,生灵涂炭,操他妈的……”和乐家大当家,染着一头金毛,一点都不“和乐”,满嘴脏话绰号“金爆”,脾气一点就炸的王天霸骂骂咧咧,将烟灰抖得到处都是。

    “徐世凯,你怎么看?”戴恶没有搭王天霸的话,转过头看向方桌右手边一直把玩着硬币,一言不发的大地帮帮主,“疯子”徐世凯。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徐世凯将硬币换到左手,扭扭脖子,耸耸肩,接着说道,“不过,我只说一点,几亿,甚至十几个亿都无所谓,但这笔钱其中五十个亿都是我的,戴老板,你要拦,那就只有开打。”

    “是吗?”戴恶捏捏鼻梁,站起身,一边将椅子放进会议桌里,一边说道,“这件事,是自妈港建岛以来,从未发生过的‘特大混乱事件’,我这个人你们也知道,最讲求的是‘秩序’。”

    那双嫉恶如仇的眼神环视现场一周,戴恶缓缓开口,说出令在场三人也颇为震惊的话。

    “我只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这个晚上,除非那几个人主动跑到警局来,不然我这边不会出警为他们提供帮助,但是……这个晚上,你们三大社团必须出面维护‘秩序’,用江湖的手段解决江湖的问题。”

    “只要不殃及到老百姓,祸害到游客,影响到赌场的生意,法律层面的问题一律不追究,哪个社团死了人,那个社团自己收尸。哪个社团抢人时发生大规模械斗,结束后就要出人把地上的血全都扫干净。哪个社团堂口被烧,那个帮会就要派小弟开消防水管灭火。”

    “你们借着这件事重新划分势力也好,互相争夺地盘也罢,今晚过后,街上再出现一把刀,一颗子弹,一滴血,我发誓,三位,我用我刚出生女儿的命发誓,我不会再管什么‘秩序’,而是会动用一切警方武装力量将不守信用的社团打到死,打到废,打到哭着回去找妈妈,从此在妈港消失。”

    “听,明白了吗?”戴恶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明……明白。”

    三人目瞪口呆,额头上淌下一滴汗。

    ———————————————————————————————————————

    银沙赌场。

    董事长助理办公室。

    说是董事长助理,但全妈港的人都知道,风流不羁喜欢四处旅游的赌王何鸿生一旦离开妈港,那整个“银沙集团”的实际掌舵人,就是现在正坐在办公室老板桌后面,正整理文件,长相英俊,剑眉星目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总是不苟言笑的陈晓刀。

    “不是吧刀哥,赢了五十个亿,赌场方面居然不负责赌客安全?你向何总裁请示了吗?他也不管?”白云遮满头大汗,一拍桌子,着急道。

    “如果你带来的‘豪客’赢的是我们赌场的钱,那我保证,我们不仅会保护你们的安全,何鸿生老板也会搭私人飞机从意大利回来,亲自为你们送行,并送上祝福……但是,白云遮啊白云遮,几亿甚至十几亿都还好说,你们居然在承包出去的贵宾厅,赢了对方五十个亿,更离谱的还是你们没有保护好自己的隐私,被他们泄露了所有资料,还是如此清晰的照片,”陈晓刀将手中的资料放在一边,双手合拳只在桌子上,盯着白云遮,“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个命令是何老板直接下达的——钱我们会替你们保管,想要随时都可以取,但今晚可以预见的‘混乱’实在太大,银沙不能受到牵扯,因此我们十二点就会关门打烊。”

    陈晓刀挽起袖子,看看右手上的百达裴丽,笑道:“从现在起,我们还能保护你们五十分钟,老实说,一把比赛赢五十个亿,如果换成我当年混社会的时候,恐怕早就已经想办法潜入银沙跟踪你们了……所以啊,白老弟,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不再年轻,但永远有人正年轻着,接下来,小心为上,自求多福吧……”

    陈晓刀伸手指指门口,示意送客。

    白云遮也没有再多争取,咬咬牙,离开办公室。

    刚一拉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趴在门外的场务和荷官们四散而逃。

    说是逃,却也都没逃远,而是躲在各种拐角,掏出手机,看似小心翼翼,实则正大光明的拍着照。

    因为就在几分钟前,妈港三大社团不约而同,忽然在道上开出“江湖悬赏令”,截止到明天太阳出来为止,逮住短信中五人任意一人带到社团任意堂口,奖励一亿港币。汇报精确行踪帮助社团最终抓住人,奖励三千万港币。而就算没有精确行踪,只是拍到五人“实时动向”照片发给社团公布的接收彩信号码,也能得到五万港币的“辛苦费”。

    事实上,虽然整个妈港的“赌博从业者”们都收到了短信,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胆子去计划实施绑架和勒索,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待这件事。

    但这一切,在三大社团公布的悬赏令发出后,彻底变了性质。

    不敢绑架,不敢勒索,不敢犯罪,但上报行踪,拍摄动向照片赚赏金,是个人就能办到!

    这场“热闹”,彻底成为全民参与的“赏金大赛”。

    银沙赌场早早就下达通知,只许出,不许进。

    不夸张的说。

    现如今,整个妈港的人不是躲在银沙赌场周围,就是在赶去银沙赌场的路上。

    翻开手机,白云遮当然也看到了那条悬赏令。

    气得七窍冒烟,白云遮指着右边走廊拐角的荷官和场务,破口大骂:“你们再拍试试!老子今晚如果没出事,回来之后,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几个荷官和场务隔着老远连声道歉,立马伸回手,逃得飞快。

    他妈的……

    彻底乱套了……

    铃铃铃。

    电话响。

    是阿乐。

    “怎么样乐,能安排人来接应我们吗?”白云遮接起电话,焦急询问。

    “接接接,接你妈个头,他妈的我现在自身难保,背后至少跟了一百多个‘探子’!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跟你交上朋友,今晚别指望我了,等我甩开他们再说……”阿乐不等白云遮回答,又是急匆匆挂断电话,似乎正被人追赶。

    白云遮拿着手机,接着疯狂翻阅通讯录,找到在白云书店给自己交付款项的小弟。

    “土生,你能……”

    白云遮刚开口,却被对方提前打断。

    “老大,18K找上我家人,我已经带着他们偷渡逃到大陆来了,今晚我可能没办法……”

    “没事,你们安全就好。”

    白云遮再次挂断电话,捏住手机,狠狠用拳头砸向墙壁。

    眼下,不管是自己的朋友还是手下,大概率都被严密监控着,一个也指望不上。

    但如果没有人过来接应,自己这群人一旦离开银沙,就会被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席卷得粉粉碎。

    狗日的沈小牛吗,三等残废的武大郎。

    竟然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招数对付自己,真他妈阴险毒辣。

    白云遮牙都快咬碎了,站在云海厅门口。

    白云遮知道,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进去说服言星河,让他交出一部分钱,跟大地帮和谈。

    但白云遮是一个固执的人。

    虽然不知道言星河是怎么猜对比分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是他凭实力和强运赢来的。

    既然已经赢到手的真金白银,如果还能被威逼恐吓之下夺回去,那这个妈港还有天理和王法吗?那赌博的意义还存在吗?不如他妈的大家都靠抢该多方便?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白云遮并不想提出这个主意,也并不想言星河交出五十亿。

    而现在,似乎已经是,万不得已了?

    白云遮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走进云海厅。

    夏胜男也收到了短信,性格比较胆小的她早已逃出云海厅,躲避这场灾难。

    沙发上,只剩愁眉苦脸的言星河四人,看到白云遮,正要开口。

    铃铃铃。

    电话又响了。

    拿起手机。

    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哪位?”白云遮有些烦闷,语气低沉。

    “哟,白老弟,怎么声音听起来这么低落啊?”对面的声音中气十足,浑圆身后,正是。

    “云海兄!”白云遮挑挑眉头,大喜,“这个号码不是你的,为什么……”

    “嗨,我呢本来不打算参与这件事,但你也知道,我们沈家人世世代代都是义气千秋的大英雄,我爷爷沈三多当年凭着一杆狙击枪杀了一大堆霓虹鬼子……这些往事今后再跟你聊,我已经被盯上了,能帮你的有限,但我在花地码堂区7号停机坪给你们准备了一架私人直升飞机,钥匙在飞机上,能坐八个人,各种证件已经办好,可以直接飞回大陆,我最信任的驾驶员现在正在度假,所以没有为你们配‘司机’,事态紧急,只有靠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谢谢你了云海兄,但现在这个环境下,我去哪里找什么值得信赖还不会出卖我们的直升飞机驾驶员啊……”白云遮满脸苦笑。

    “等等,白大哥,你说什么什么,‘值得信赖’的,直升飞机驾驶员?”言星河眉毛一挑,赶忙插话。

    白云遮再次对沈云海表示感谢,挂断电话,将刚刚听到的消息又说了一遍。

    “我靠,瞌睡遇上枕头!我们刚好有两位经验丰富的飞机驾驶员!地点在哪,我让他们去取!”言星河一拍双手,大喜过望。

    “可……刚刚唐叔不是跟你打电话,说老J家附近已经被18K的人包围监视了吗?”袁安皱皱眉,开口。

    “噗……”

    “噗……”

    言星河和君陌同时一乐。

    “怎么了?”袁安好奇。

    “没什么,我爸受伤了可能不太行,但如果是唐叔的话,只要铁了心想跑,没有一个全副武装的战斗小队,是不可能轻易‘包围’住他的……”君陌向袁安竖起大拇指。

    “但是这也不行啊,按照白大哥所说的,此时银沙赌场已经被无数人全方位包围了起来,就算他们开直升飞机来接我们,我们怎么可能冲出人群上到飞机?”成岚挠挠脑袋,提出疑问。

    “……”

    这一问,让仿佛抓住曙光的众人,又瞬间沉默了下来。

    是啊,银沙赌场虽然位于市中心,但却是个老牌赌场,并没有设停机坪。

    能停下直升飞机的地方,只有外面的大街。

    但直升飞机这么显眼,在跑向它的一路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有多少种办法截停住他们。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该怎么从银沙悄悄脱身。

    赌场方面什么忙也不帮。

    而里面的荷官和场务都是三大社团的“潜在眼线”,一个也相信不了。

    怎么办?

    怎么跑?

    众人愁云密布,皆是扶着下巴,思考对策。

    铃铃铃。

    铃铃铃。

    夏胜男虽然离开,但临走前留下了荷官铃。

    此时此刻,赌台上的荷官铃正在叮叮作响。

    又是哪个来探听情报的赌场王八蛋?

    白云遮皱皱眉头,非常生气,走到门前,拉开大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场务衣服的年轻男人,手里还推着一个运送筹码的巨大手推车。

    他的身材高大,剑眉虎目,长相憨厚,十分讨喜,而眼神中还总是透露出一股机灵劲。

    “白大哥,还记得我吗?你们现在……需要帮忙吗?”那人取下防尘口罩,挠挠脸,左看右看,小心翼翼的问道。

    听完这句话,再看清那个人。

    白云遮眉头舒展,喜上眉梢,心情宛若乌云消散。

    是吗。

    这就是所谓的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柳暗花明又一村?

    白云遮伸出手想去拍拍那人的肩膀,但又害怕被外面探听情报的人看到,所以顺势将手放在自己脸上,捂住嘴,激动得语气有些哽咽的说道。

    “郝仁啊郝仁,你可真是……来得好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飞刀与修整

    夜晚十二点整。

    银沙赌场对外宣传暂停营业。

    所有通道立马被围得水泄不通。

    看热闹的和想捡“赏金”便宜的都已经被赶走,三大社团几乎派出了所有的人,分成三个阵营,彼此防备着,虎视眈眈的盯着每一个赌场出入口,检查每一辆从车库开出的车。

    十二点零五分。

    不夜之地银沙关掉了全部的外景装饰灯光,游客们收到消息,半个小时前就已经疏散得差不多,而赌场员工们迎着上百双凶恶的眼神,从大门依次离开,每每被人拦下问及里面白云遮等人的情况,每个人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因为从大概半个小时之前,就没有任何人从云海厅出来过。

    悬赏令的奖金摆在那里,外面又全是三大社团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包庇或窝藏“罪犯”一个不小心就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众人当然也信任这些说法。

    因此,还在赌场里面?

    一百来号人站在门外喷泉广场,死死盯住大门,互相仇视着,捏紧藏在身上的各种家伙,随时准备展开一场血腥的哄抢。

    咚。

    随着一声巨响。

    最后一个银沙赌场的人走出大门,随即回头重重关上,算是宣布正式打烊。

    三大社团的“头马”见势不对,立马一拥而上,包围住那人。

    不敢对那人过于发火,但眼下事态紧急。

    尤其是大地帮的头马,绰号“大声公”的王大强,因身负重要使命,着急得大叫出声:“刀助理!怎么回事?那几个豪客呢?你们‘银沙’莫非要参一手,护住他们不成?”

    陈晓刀穿着西装,嘴里嚼着巧克力棒,拎着一个银色公文包,用冰冷似雪的眼神看看四周围着的喽啰,又看看眼前的三人,皱皱眉,开口道:“你们问我?”

    这语气既不耐烦又十分不善,换作是平时,考虑到陈晓刀的身份,这三位社团头马可能早已经连赔不是,赶紧道歉。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一桩有关于六十个亿的“生意”,对面就算来了天王老子,这边也敢大小声。

    “不问你问谁!大大小小几百号人围住你们银沙,根本没看到那几个豪客出来,肯定还在里面!”18K的头马“狠人”李正光吐出一口槟榔汁到地上,露出的焦黄牙齿嚷嚷道。

    陈晓刀看着地上那口槟榔汁,眉头更皱,将右手缓缓伸进左边西装内包。

    三大头马吓一大跳,纷纷后退几步。

    在妈港,年轻一代的小混混们或许不太了解,但这些四十多岁的老油子们可清楚,眼前这位“大助理”陈晓刀虽然现在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温文儒雅像个书生一般人畜无害。

    但在当年跟赌王何鸿生闯江湖的时候,可是号称“小陈飞刀”的顶级杀手。

    身上随时带着十二把飞刀,一现身就要见血。

    “刀哥,冷静点,不要冲动!有话咱们好好说!”李正光双手护住脖子,唯恐被一刀扎穿。

    陈晓刀没理他们,慢慢从内包里拿出一张白色丝巾,一看就非常值钱。

    弯下腰,陈晓刀轻轻将地上的槟榔汁一点一点擦干净,随后将丝巾揉成一团,轻轻丢向一旁的垃圾桶。

    那垃圾桶洞口很小,但那团丝巾还是准确无误的飞了进去。

    地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如新。

    没有出言恐吓,也没有掏出那吓人的飞刀,就这么两个小动作,既捍卫了银沙的“面子”,又展示了自己的“力量”。

    三人惊恐万分的看着陈晓刀,不敢再轻易开口。

    “银沙要管,‘谁’也动不了他们,”陈晓刀推推眼镜,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但他们赢的,并不是银沙的钱,所以这次,我们说了不管,就是不管。”

    陈晓刀放下行李箱,走到大门口,拉开一侧大门:“我能确切的告诉你们,他们‘不见了’,不在贵宾厅,也不在赌场里面,因为我已经亲自通通搜过一遍,如果你们不相信我,有种的话,就带着人跟我进去再搜一遍。”

    陈晓刀说罢就要拉开另一侧大门。

    “诶诶诶,刀哥刀哥,别别别,别开门,瞧您说的,我们怎么敢不信您呢?”和乐家头马绰号“和事佬”的田和平很清楚,得罪妈港的赌场集团,还是银沙的“头马”,比得罪警方还要恐怖,因此急忙上前说着好话。

    “但他们确实是没有出来嘛……”李正光在心里也认了怂,但还是小声呢喃道。

    “所以要不说你们是一群废物呢?”陈晓刀回过头,指着三人忽然破口大骂,“为了你们这点破事,银沙关门停业,今晚要损失好几千万,守了几百个人在外面,居然逮不住区区五个人,让他们从眼皮底下溜走……好在老子现在已经退出江湖,如果还在江湖上,就这件事传出去,猜猜香G和台W那边‘同行’会怎么嘲笑我们?妈了个巴子,你们现在这些狗屁社团真是越混越差,尽给老一辈的丢人,老子现在非常火大,给你们十秒钟,从我眼前消失。”

    “十。”

    还未数到九,面对发火的陈晓刀,众人避之不及,带着各自的人一哄而散。

    逃窜中,每个人心里都想着陈晓刀刚刚提到的问题。

    赌场里面没有人,外面所有出口加起来都守着几百号人。

    白云遮的所有同伙都被严密监视没办法进去接应,言星河的帮手老J也被18K牢牢控制,整个妈港,几乎找不到任何帮助他们脱困的人。

    所以这群王八蛋,到底是怎么‘不见’的,又去了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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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小子,真行啊,啤酒炸鸡快餐车,外面有这么多人守着,怎么搞进去的?”妈港正街之上,川流不息的车海之中,白云遮从狭窄的食品柜中爬出来,满头大汗的翻到副驾驶座,拍拍郝仁的肩膀,脱下西装外套,坐到宽敞的车地板上,用手给自己扇着风,“刚刚尽听你安排了,没来得及问具体情况,所以你为什么这么巧刚好在银沙?”

    “嘿,这还得多亏三位给我的‘礼钱’,”郝仁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加起来两百多万,我寻思着不干了,有这笔钱,买套房子,做点小生意,有更多的时间陪陪老婆……所以你们走后我上完最后一轮班,趁着晚上八九点人多的时候把筹码换成现金,然后提出了辞职。”

    “我老婆在银沙卖啤酒炸鸡,这是她们公司的车,下午就停过去了,我辞职后去金店买了个大戒指,奥斯陆场务制服和银沙的都是一个厂家制造,区别不大,我没换便服,溜进来想偷偷给‘扫场’卖啤酒的老婆一个惊喜,哪知道刚把戒指交给老婆,把情况说完,我就收到了‘那条’短信……”

    “老实说用啤酒炸鸡车‘偷渡’这主意还是我老婆想的,她说你们是我们的大恩人,正所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懂得感恩跟还愿,妈祖才会保佑我们……所以我跟她一起把这车稍稍改装了一下,把没用的东西都扔掉,所幸这车挺大,藏五个人还是没问题,刚好可以帮你们脱困。”郝仁嘿嘿笑道,踩住刹车,停在红灯前。

    白云遮打开手套箱,拿出香烟和火机,给自己点上一根,叼着烟咧开嘴笑道:“臭小子,你可真是有个好老婆……所以弟妹现在在哪?”

    “她说如果车库外面有人守着,那些小混混看她是女人可能会为难她,增加失败的几率,所以让我开车,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开着这快餐车出来,打开敞篷,你们又躲在柜子里,那些人看都没看一眼就给我放行了……刚刚通过电话,我老婆她早就已经买菜回家,准备好了夜宵,等待我们胜利的消息……相信我,我老婆厨艺可棒了!”郝仁对着白云遮竖比了个剪刀手。

    “那筹码手推车又是怎么回事?”白云遮吐出一口烟圈,透过快餐车前挡风玻璃看向银星布满的天空。

    那是自由的颜色。

    “这就是白大哥你们强运附体了……赌场贵宾厅本就有清算转运筹码的例行工作,而那个时候‘悬赏令’和银沙赌场的陈总算是帮了你们一把,他为了维持秩序把所有工作人员叫去训话,说是严禁将赌场内的相关信息通过照片流传出去,我又不是工作人员,当然不会去,所以溜到杂物室推车过来‘运送’你们进车库——毕竟在赌场,谁会去关注一个推着筹码车的场务呢?”郝仁笑得灿烂。

    是吗。

    口谦体直的刀大哥。

    机灵又懂得感恩的小两口。

    这到底算我的强运,还是这小两口的强运?

    所以这人呐,还是得多交点好朋友,多做点好事,尽量当个“好人”。

    白云遮摸摸右手的中指上的钻石戒指,回过头看着一脸憨厚的郝仁,脸上的笑意根本无法隐藏。

    拍拍地板,白云遮对着前方吼道:“听到了吗小鬼们,这就是娶个好老婆的作用,不仅能让你们变得更好,还会让你们交上天大的好运!”

    “我就是为了娶个好老婆才来的!”袁安在车后大叫,回应白云遮。

    “嘿,谢啦郝仁哥,”言星河同样满头大汗,从厨房区伸出手,拍拍郝仁的肩膀,又看向白云遮,“这次妈港之行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肯定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我相信好人有好报这个说法,因此想给你们分享个好消息,但还是等见到嫂子之后再说。”

    “到了,”郝仁踩住刹车,将车稳稳停到小区车库停车位中,听到言星河这么说,赶忙回过头,双手抱拳,“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也别再送我们东西了……我们帮忙绝对不是图你们什么,能够认识就是朋友,我会为每个朋友做到这一步的,而且这里也不是赌场,真的不要再……”

    “不是你说了算。”

    “不是你说了算。”

    言星河和白云遮异口同声打断郝仁,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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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仁的小家在妈港二环边缘,虽是个老旧的小区,但维护得还算不错,公共区域和楼道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因为图便宜,所以小两口租在顶楼,这栋小区大多住的都是在赌场工作的人,因此为了防止在电梯上遇到其他人被认出来,六个人最终选择爬楼梯。

    妈港的建筑都不太高大,因此这顶楼,其实也就十楼而已。

    不过就算只有十楼,本就心神疲惫的几人除了君陌,都是累得够呛。

    郝仁先一步去到楼道,左看右看发现没人,赶紧溜到自家门前将门打开,随后对着众人招手。

    众人鱼贯而入,进到了这温馨小家当中。

    六十来个平方,卧室很小,客厅很大,能看出原本的房间非常老旧,墙壁上还能看出一些斑裂的痕迹,但此时都被人别出心裁的贴上墙纸,画上了可爱的插画。

    整个房间是粉色基调,张灯结彩,处处透露着“新婚”的气息,那些生活用品看似很多,但却收拾得整整齐齐,杂而不乱。

    客厅正中心,有一张可以坐下十个人的大餐桌,此时餐桌上正摆满了令人食指大动的各色妈港家常菜,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一个长相乖巧,扎着单马尾,看起来干练十足好似桂纶镁模样的女人正系着围巾,戴着防烫手套从厨房端出一大锅汤放到桌子正中央。

    正取手套时,她一眼看到众人,没说话,摔下手套,飞也似的跑向郝仁,紧紧抱住他,跟他相拥而吻。

    小两口新婚佳人恩爱如初见面互啃倒也没什么。

    但这一啃,竟啃了整整一分钟。

    二人又是法式又是律动又是嚼舌,彼此亲到面红耳赤,脸上发烫,浑身燥热,才念念不舍的嘴里拉着丝儿停了下来。

    亲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被莫名其妙强塞了好大一口狗粮。

    看那样子,如果不是现场有人,二人恐怕立马就要上演一场规则上不允许描述的活动。

    “操,你他妈不要摸我屁股……”袁安一拍成岚躁动不安的手,感觉脸上也有些发烫,也有些后悔。

    妈的当时亲泽让吉的时候,为什么我不学一下这些招式?

    “啊,那个,对不起,我们养成习惯了……”郝仁突然反应过来,擦擦嘴上的拉丝儿,将自己的老婆单手紧紧抱住,向着众人双向介绍,“老婆,这就是我提到的两位‘恩人’和他们的朋友,诸位,这位是我老婆,叫苹安,你们叫她小安就行了。”

    “小安弟妹好。”

    “安姐姐好。”

    “你们好呀。”

    苹安笑靥如花,落落大方,左手抓着围巾,右手对着众人不停挥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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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来信介绍:
未来和过去,我只拯救现在。
穿越时空,拨开迷雾,挑战灾难,勇者横拦。
18岁的少年袁安收到了三条来自未来的短信,自此,一段有关于勇气的冒险,正式拉开序幕……末世来信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末世来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末世来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