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见深,明月悠悠。
谢仰不知怎么讲着讲着便睡着了,眼睫还挂着烁烁泪花。
青林的表情很平静,一双眸子神色却十分沉着,她看着谢仰,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她给谢仰贴上了行止符,驱使符咒,让谢仰自己回屋睡觉去了。
次日一早,他们便听闻谢端明将惊州城遭遇鬼火袭击一事公之于众。
为了让四方宾客得到良好的招待,他便宣布重山大会延迟一个月举办。
宋戚乐来到东厢:“小青林,你起来了没?”
屋内无人应答。
“奇怪。”宋戚乐在庭院四处望着,“大清早的,她去哪里了?吃饭?”
这时,青林背着草药篓从后院走到前庭来,她抬首便看见了宋戚乐。
“宋宋?”
宋戚乐闻声一转:“小青林,那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走了,或是被谢相沛捆走了。”
“有守卫在,我也难出正院,再说,有宋宋这个岚歌堂大公子在,那谢家三少爷敢绑我么。”
青林指着身后的草药:“我看到后院种着有些草药,征求了谢家同意,便去采摘了些,给楚俦备着药包。走啊,跟我一起去熬药?“
宋戚乐跟在青林身边,去往厨房:“行啊,对了小青林,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楚俦啊?”
“习医者眼里,伤者都是值得最关心的。”
两人来到厨房,宋戚乐开始偷吃,青林着手准备熬药。
宋戚乐看着青林得心应手备药,不禁问道:“这正院可不止楚俦一个伤者,傅钦南也中毒了,你可知?”
青林听着,淡淡点头。
“你知道啊?”宋戚乐转念一想,“那...昨晚的汤药是小青林送过去的吧,不过,没听说汤药可以解鬼火毒的呀。”
“那当然不能解鬼火毒的,只是暂时压制毒性,想要完全解除鬼火毒呢,要么用强大的灵力化解,要么把毒转移出体外。”
青林认真说着的模样,和宋戚乐记忆中的某个人认真的模样是一模一样的,虽然她们两个模样不同,性格却十分相似。
就算宋戚乐再怎么猜疑青林的真实身份,但青林会医术这一点,就和记忆的那人不符。
“宋宋?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青林看向宋戚乐。
她反应过来:“啊,没啥....你熬好了?”
“嗯。”青林将汤药放到案板上,端着案板启步,“走吧,去西厢。”
宋戚乐抓起两个包子,嘴里叼一个,然后跟上青林。
西厢。
楚俦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疼,就像是被人压着,他蹙眉睁眼,转头便见和自己同枕的谢仰。
谢仰的脸近在咫尺,像只死猪一样睡着。
并且,谢仰睡姿极其夸张,一只手和脚都搭在楚俦身上,难怪楚俦的伤口不舒服了一整夜。
楚俦脸完全黑了,费力起身,猛地一脚就把谢仰踹下床去。
“哎呀!嘶——!疼疼疼,疼死了——!”
青林和宋戚乐刚到西厢屋外,便听到谢仰冲天的叫唤,俩人相视一笑,推门进去了。
谢仰摔下床,还滚了一圈,浑身磕磕碰碰,哪哪都疼,屁股、脑袋、手肘,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揉哪里。
他指着楚俦:“楚狗,你有病啊!你踹我做什么!?”
“嗯,我就是有病,我就是踹你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啊?”楚俦靠坐在窗口,冷淡看着谢仰。
他一副冷酷淡漠的模样,让谢仰气的想要动手,就地解决掉这个狂妄之徒!
“行了,你们别总是吵吵,吃包子,要不要?”宋戚乐朝着他们俩,挥着手里的包子。
谢仰冲着楚俦哼了一声,然后接过宋戚乐手里一个包子,坐在一旁撕咬着包子,把对楚俦的气都撒在了包子上。
青林将汤药置于桌上,侧身只见楚俦不理宋戚乐,直接坐在桌前准备喝药,他心里只想赶紧养伤,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行,先吃了包子垫肚子,才能喝药。”青林拍开楚俦去拿汤药的手,一脸严肃看着他。
楚俦冷眼看着她:“我不想吃包子,喝完药,你们就可以走了。”
“你不吃,我吃!”说着,谢仰就要去拿另一个包子,“真是狗不理包子,爱吃不吃!”
“凭什么给你吃!”楚俦赶在谢仰之前,抢到那个包子,往嘴里就是一口。
宋戚乐:“对了,重山大会延期了,我们也正好跟着傅钦南去调查鬼火和漱柳的事情。”
青林:“听这意思,是要离开惊州城去其他地方?”
“猜对了。”宋戚乐拍拍她的肩膀,“我们要去淅阳。”
此言一出,楚俦和青林不约而同都看着宋戚乐,心中的疑惑都是一样的。
其一,褚归眠在二十四阑当任师长。
其二,漱柳本是流落到古枫岛的孤儿,后来才进昆仑山庄。
其三,二十四阑的天经阁,是唯一藏有鬼火记载卷轴的地方。
难道不应该是去古枫岛,二十四阑吗?
怎么会去淅阳?
谢仰吃下包子最后一口:“淅阳不是玄机派的地界吗?玄机派跟鬼火有关系吗?”
宋戚乐一笑:“我们找的就是玄机派,去了淅阳一看,便知道玄机派跟鬼火有没有关系了。”
其实昨夜,宋戚乐听闻顾大哥在二十四阑的时候,便也觉得应该前往古枫岛。
可是,傅钦南给她看了结璘的记忆。
之前,他听说结璘在神仙洞兽化,便觉得结璘肯定找到了什么,从而刺激到了小家伙,不然它是不会随便兽化暴走的。
在结璘的记忆里,傅钦南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阵印碎片,那是玄机派的形法阵印。
虽然凭借一块碎片不能知道此形法阵印是做什么的,但能刺激到结璘,就肯定不是善物。
所以,鬼火倒像是为了掩盖阵印的幌子。
傅钦南将结璘的记忆给宋戚乐看了以后,李省叶这时进了屋里来。
“南哥哥,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办好了。”李省叶看到宋戚乐,“宋..大哥哥也在啊。”
傅钦南:“说说漱柳。”
李省叶点点头:“卷宗上记载着漱柳是流落到古枫岛的孤儿,老掌门去二十四阑的时候见她可怜,便带回昆仑山庄。”
“但漱柳根本不是什么孤儿,虽然还查不到她的父母,但是漱柳有一个孪生妹妹,名叫锦纹,是玄机派的弟子。”
“借着妹妹在玄机派,漱柳私下也会和玄机派的弟子见面,甚至亲自去淅阳玄机派。”
“并且姐妹二人在神仙洞起火那天,是见过面的。”
闻此,宋戚乐和傅钦南皆相视一见,神色凝重。
淅阳,玄机派。
大有玄机。
惊州城北中,一处茶楼,店门外挂上的幌布上,是明月钱庄的图腾。
这座茶楼便是明月钱庄的分庄。
阁楼之上,那个华袍翩翩的邪魅男子,光亮的玄衣外袍,缀上艳红绽开的舍子花,狂悖妖烈至极。
影卫来报:“掌门,找到了那个叫白榆公子的行踪了。”
楚悲风伤好的极快,他一直在此地等着白榆经过,因为惊州城北国道是去古枫岛的必经之路。
可是他已经等了好几日,衣服都换了不下十件,还是没等到白榆,便派人去打听。
楚悲风曲着手肘,魅漠的眼神看着窗外;“他去哪里了?”
“严道。”
“严道,华盖一派么?阿榆去哪里做什么?“楚悲风起身正准备前往严道,却听见门外吵吵嚷嚷的,“外面怎么回事?”
手下人的眼神有些慌乱,但还是乖乖禀报。
“是八殿主听说你在这里,便找来了。”
罗酆城十二道十二殿,每殿以生肖纪名,便有十二位殿主,这八殿未羊的殿主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名叫寿那。
楚悲风听到,不禁头大,正打算赶紧走,寿那便闯了进来,他不用耳朵听,就知道这疯丫头要说什么。
“明月掌门!你告诉本殿主,楚俦哥哥在哪里吧?”
一身诡灵的姑娘站在楚悲风面前,身着暗紫墨衣,手腕和颈脖都绑着紫色的绸带,绸带垂下飘飘,倒显得有点女孩子的俏丽。
她叉腰嘟起嘴巴,椭圆的脸廓,杏眼下有一泪痣,可爱又妩媚。
楚悲风扶额,这疯丫头是楚俦的烂桃花,怎么甩都甩不掉的那种烂桃花啊,被她缠上,很难搞啊。
他道:“楚俦受伤了...”
寿那一听,着急的不得了:“什么!?他怎么受伤了!?他到底在哪里!?”
楚悲风叹了一口气;“城门。”
“多谢大叔!”
眨眼间,寿那便朝着惊州城门而去。
影卫不禁纳闷一问:“掌门,楚公子不是在真遥司吗?”
“现在没在了。”楚悲风掸掸衣服,“他身上有本尊种下了棺蔓,他的位置本尊能了如指掌。”
楚悲风必须告诉寿那,楚俦的具体位置,不然这疯丫头要是找不到楚俦,怕是要回来将茶楼给拆了不成。
影卫:“可是,让八殿主跟着楚公子,真的好吗?”
“楚俦身上还有伤,指望谢仰那小子照料他有些悬,寿那至少能保证楚俦不会受伤。”
楚悲风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手里凭空变幻出一个锦囊,然后交给影卫:“这个锦囊,拿去给楚俦,叫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打开。”
影卫:“是。”
惊州城街道,宋戚乐拉着青林,因为此时宋戚乐还着男装,对着青林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惹来周围许多目光和议论。
青林停下来:“宋宋,你现在是男子,我们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宋戚乐牵着青林的手,温柔又妩媚扫过周围对自己痴迷的女子,最后深情看着青林,“美人,你叫我一声夫君,不就合情合理了吗?”
青林扬起嘴角,微微歪着脑袋,正想反驳宋戚乐,却被一个身着暗紫衣裙的姑娘狠狠撞过肩膀。
是着急去城门的寿那。
她跑着回首,看到青林有一丝迟钝,然后才出言道歉:“姐姐,对不住了!”
说完,寿那便连忙闪躲开人群,前往城门。
“没....事。”青林出神看着寿那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