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姑娘了。”
“秦娘子客气,叫我阿湘即可,天气温热,林子中的虫兽自然就多了,小事罢了,不必多谢。只是,这么晚了,秦娘子怎么会在这里?”
“有心赏月,无意走失,这莫庄药山果真是大。”
说着,玉迟聆摇摇头,叹起气来。
丁湘看着她一身又脏又破,单纯同情道:“秦娘子一路....定是好不容易。”
“咳咳....好在我坚强,没有放弃,这才遇到一处火光,于是我盼着过来寻来,没想到竟被蜘蛛袭击了。“玉迟聆顺着丁湘的话说,再歪头瞧着她的身后铁盆,“阿湘姑娘也真为情义中人,夜深时刻,也不忘祭奠亲人。”
月色冷清,丁湘沉默半晌,转身跪坐原地,火光簇簇映照着侧容,双眸中的落寞由然可见。
玉迟聆也坐在她身旁,捡起地上散落的纸钱,放进铁盆里。
“虞山山是我堂姐,两年前我们家乡被洗劫后,便流落来了阆城,好在莫庄主收留我们这些无依无靠之人进庄,不然我和山山姐都会被人牙子卖去青楼。莫庄主待我们极好,不仅住食无忧,还有劳换金,若是另有其他志向,还可以离开莫庄。所以,庄子里的采女都是受了莫庄主的恩惠,皆当他为再生父母,心生膜拜。”
这么一听,这个莫宗师妥妥一大好人呐.....玉迟聆心里想着。
丁湘瞧着火光,顿了顿,继续道:“可莫庄主对于山山姐青睐有加,山山姐也倾心于他,两人常会,采女间流言蜚语自然多了起来,都说山山姐攀附莫庄主。于是,山山姐一年前夜里,受不住打击,便自毁性命,纵身一跃跳进了熔炉塔。”
她说着,声音渐渐哽咽。
“对不住,秦娘子,我生性内向孤僻,这些话也是头一次跟别人谈起。阿湘自作主张,给您添麻烦了。”
玉迟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有些事倾述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我还得谢谢你的信任,同我说这些。”
“秦娘子人真好,可惜山山姐再也回不来了,要是山山姐在,定要让秦娘子认识认识的。”丁湘垂下脑袋,眼泪大滴大滴掉在裙裳上。
“你别难过.....”玉迟聆一时不知说什么,转念一想,对着丁湘一问,“阿湘,你身上可有你堂姐的遗物?”
“遗物.....有,有的,山山姐常戴雕木簪子,我都是随身携带的。”
丁湘说着,连忙满身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她开始着急,开始在草地上翻找:“奇怪,怎么会不见了?!”
“不着急,我同你一起找。”玉迟聆四处翻找,在不远处拾起一个手帕,里面包裹的正是一根雕木簪子。
“多谢秦娘子。”丁湘过来拿起簪子,一脸欢喜,“是它,是山山姐的簪子。”
簪子不过是普通的木雕纹路,倒是这个手帕略有古怪,丝绣纹路走势,颇有几分像符咒,总觉在莫宅哪处见过.....
难道是错觉吗?玉迟聆皱眉凝目,要把手帕看穿了。
丁湘见她这般,满心疑惑,也不忘将木簪递给玉迟聆。
“秦娘子不是要看山山姐的遗物吗?怎么看起了手帕?”
“没什么,有些好奇。”玉迟聆将手帕摊在地上,木簪放上去,展手施法,欲以通灵之术,召来虞山山之魂,但她还是不禁问道,“这手帕,有什么由来吗?”
丁湘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回道:“这手帕,是莫庄主送于山山姐的。”
莫前辈送的手帕.....想起来了,是莫宅的炼丹室,檐上的灯笼便有和手帕上一样的纹理。
可就在此刻,一阵阴冷之风猛地袭来,手帕和木簪皆发出青幽的光亮,悬浮于空,就连铁盆里的簇火也在眨眼睛变成阴阴青焰,纸钱漫天扬起,紧接而来,是一股强烈的恶鬼之气将玉迟聆弹开!
侧目而去,丁湘已经被这股冲击之力逼倒在地,晕厥过去。
“阿湘!”玉迟聆想去扶起她,却被突如其来的迷雾围住,朦朦胧胧之中,她能看见一只歇斯底里的恶灵女鬼正要拼命从木簪里出来。
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从玉迟聆的身后绕来,猛然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际往后一带,惊得玉迟聆瞪大了双眸,自己就像被猎人拎住后脖颈的小野兔,稳稳地落入他广阔硬朗的胸怀。
“是尸瘴,有毒。”
清冷的声线,玉迟聆一听,就知道是傅钦南。
傅钦南转身松开她,将万清丹放在她手心,玉迟聆连忙服下,随后拍拍他就要起步离开:“傅师哥,那个恶鬼你先对付一下,我去寻寻阿湘。”
“好胆量,敢背着本尊用通灵术!”可还没等玉迟聆转身走两步,欧阳阴晴阴沉着脸,迎面而来。
师尊怎么也来了!天呐.....完了。
玉迟聆收回即将要踏出的步子,悻悻后退,躲在傅钦南身后,扯起他的衣袖挡住自己半张脸,虚心看着师尊的反应。
见此,欧阳阴晴一甩衣袖:“日后再修理你。”
随后,他转身下坡,一展满身紫色灵力仙力,顷刻间,灭散尸瘴之气,就在欧阳阴晴伸手正要将那嘶吼的女鬼制伏之际,似有一股能媲比之力硬生生将那女鬼压回木簪里,青幽之光即散,木簪落地。
“何方神圣?”欧阳阴晴眯起眼睛,他能察觉此地不仅仅只有刚刚那么一个女鬼。
此时,那手帕上的纹路透出一阵光线,仿佛有照应般,同莫宅炼丹室灯笼上的纹路皆泛起一阵亮光,眨眼间,一个身着素华、长相温婉可人的女子之阴魂出现在众人眼前。
灰白透明的灵身,可见她是普通的魂魄,并非恶鬼冤魂。
女子幽幽回身,看向欧阳阴晴,遂低眉浅笑作礼,红唇轻启。
“好久不见,欧阳道长。”
“好久不见,于娘子。”
心中虽惊,他亦回道。
于姗姗,莫长生之亡妻,欧阳阴晴沉沉眼眸,心中暗道。
虞山山,那就是阿湘的堂姐?玉迟聆巴眨着眼睛,心里不禁猜想。
普通鬼魂竟能压制怨念幽深的恶鬼?什么来头?傅钦南盯着看,满腹疑惑。
即便他们各怀心思,可下一秒,于姗姗之魂便消散,化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