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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太莽txt下载     太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师尊?!

    天地皆为赤红色的火海,视野的尽头有一道影子。

    汤静煣不知自己是在梦境还是现实,也不知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自从方才雷弘量冲过来,她就失去意识,来到了这里。

    思绪有些迟钝,但终究还是能想一些事情。

    小左呢……

    汤静煣飘在炼狱般的火海之中,寻找着那道熟悉的声音,很焦急。

    她不怕置身地狱,但害怕一个人孤零零地身处地狱,再也见不到那个早已扎根在心底的男人。

    不过找了片刻,一无所获,汤静煣又安静了下来。

    毕竟下地狱不是好事,她一个人死了,小左还留在人间,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能把他也叫过来呢……

    思索跳过这一茬,转眼忘得一干二净,就好似开始做起下一个梦。

    汤静煣往那道影子‘走去’,刚起这个念头,就已经来到了火海的尽头。

    那是一只巨大的鸟,浑身燃烧着红色烈火,看起来和栖凰谷上空的大凤凰完全不同。

    体型要大得多,天地间的火海仿佛都是它的身躯,而自己则站在火鸟的怀里。

    火鸟模样威严而庄重,带着股骇人的气魄,好似镇压着天地间的一方水土。

    汤静煣看着火鸟,也能瞧见火鸟在低头看着她。

    互相对视,只有烈火燃烧的声音,汤静煣却觉得很熟悉,感觉就和小时候看到娘亲的感觉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鸟并未开口,但是她明白了意思——回去吧,照顾好团子。

    汤静煣下意识点了点头,意识就陷入了黑暗……

    ----

    “嗯~……哼~……”

    半睡半醒间,女子旖旎暧昧的轻哼传入耳中,近在咫尺。

    汤静煣脑海中晕乎乎,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倾听了片刻后,沉重的眼皮才有了些许感觉,然后思绪也回到了身体里。

    “嗯~……”

    女子呵气如兰地喘息,似乎就在身侧……

    !!

    汤静煣尚未睁眼,表情就微微一僵。

    我的天!

    这个清婉,怎么就喜欢在我跟前和小左乱来,有什么怪癖不成?

    小左也是,还有没有把姐姐放在眼里?

    不对……

    汤静煣纹丝不动,侧耳倾听了下,发现声音和上次不一样,没有那种捣药似的猛杵发出来的声音……

    好像连声音都不是清婉的……

    难不成是皇太妃娘娘?!

    也不像啊……

    汤静煣表情紧张起来,眸子偷偷睁开一条缝,往身侧望去。

    房间清雅干净,左凌泉熟悉的背影,坐在竹黄色的卧榻边缘,正襟危坐,好像也是目不转睛。

    不远处有一块屏风,屏风上面是个看起来很骚的女人,蒙着脸,没羞没臊地站在水池里,用水瓢把清水往自己身上浇,衣着简约,身上的布料加起来估计都没有一块儿肚兜大……

    ?!

    汤静煣暗暗“啐~”了口,睁开眼睛仔细打量,却不认识水幕中的女子,于是脸色发红的问道:

    “这骚婆……姑娘谁啊?”

    “咳——”

    坐在跟前的左凌泉一个激灵,迅速抬手在身边摸来摸去。

    汤静煣瞧见这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反应,眸子里显出几分好笑,她一头翻起来:

    “小左,你找什么呢?”

    遥控器……

    左凌泉表情微僵,也不知道自己脑海里为什么冒出这么个陌生名词。

    他迅速压下心里的波澜,抬手轻挥,撤去屏风上尴尬的场景,平静道:

    “不认识,外面的散修吧。我也是刚发现这里有水中月,就随便打开看了下,没想到冒出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正想研究谁这么枉顾礼法,你就醒了……没吓着汤姐吧?”

    汤静煣心思可聪慧着,眼神儿露出几分戏谑:

    “我倒是没吓着,就是怕扰了你的好兴致。”

    “怎么会呢。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难受的地方?”

    左凌泉握住汤静煣的手腕,做出认真查看的模样。

    汤静煣侧坐在床榻上,眼神儿怪怪的。她可没有跳过这个话题的意思,凑近些许笑眯眯询问:

    “小左,你喜欢这个调调?”

    活脱脱一副大姐姐调戏纯情小凌泉的模样。

    左凌泉略微查看,发现汤静煣完好无损后,放下心来。他抬起眼帘,也不装了:

    “是啊,汤姐会吗?”

    “呃……”

    汤静煣也就嘴上厉害,胆子比吴清婉可小多了,连忙收起了调笑表情,摇头道:

    “说什么呢,我哪里做得出那种事儿……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告诉清婉,她肯定放得开……对了,清婉呢?”

    左凌泉从窗口瞄了眼——隔壁的水榭里还亮着灯火,清婉在其中走动,想来还在帮上官奶奶治伤。

    “在帮皇太妃治伤。汤姐怎么能这般说吴前辈,吴前辈一向规矩娴静,从不做出格的事情。”

    汤静煣可半点不信这话——她亲眼瞧见清婉带着毛耳朵,坐在小左身上很熟练地乱动,还言听计从,让捧着就捧着,让趴着就趴着……

    不过这话,汤静煣可不敢说出口,她抿嘴笑了下:“就随便说说。我过去看看。”

    说着便想起身出去看看。

    左凌泉按住了汤静煣的肩膀,把她推回了卧榻,柔声道:

    “清婉在忙着,别过去打扰,等她们出来吧。”

    “哦……”

    汤静煣表情稍显局促,因为她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左凌泉按着她的肩膀,眼睛里明显带着几分别样意味,大概就是‘长夜漫漫,无事可做,刚好又孤男寡女,要不聊聊人生’的意思……

    “……”

    汤静煣下意识缩了缩,用手紧了紧鼓囊囊的衣襟,双腿也收了起来,蜷在身前,把洁白的赤足收进裙摆之下,目光也有点躲闪。

    如此举措,倒是让原本热情外向的气质,少见了多了些纯情少女的娇羞。

    左凌泉勾起汤静煣的下巴:

    “汤姐,你躲个什么?“”

    我能躲什么?汤静煣不是第一次被挑下巴,晓得左凌泉想做什么坏事儿。

    她左右看去,四下无人,也没有让她找借口躲的地方,只能翻身把窗户关上,免得被人瞧见。

    房间里的卧榻还是比较大的,窗口在卧榻靠背后方,翻身用手去推支撑的窗杆,自然变成了跪趴在榻上。

    汤静煣身段儿本就丰韵,又穿着较为宽松的褶裙,这么一趴,暗蓝色的裙摆下,呈现出了大桃子般的臀线。

    上方的腰儿又盈盈一束,臀宽过肩,随着动作微微摇曳,场面恐怕没有哪个男人能不瞩目。

    汤静煣关窗户,是怕左凌泉使坏,被隔壁的吴清婉或者上官灵烨瞧见,但她终究是黄花闺女,不晓得女人太懂事儿的危险。

    左凌泉瞧见汤静煣这么乖的去关窗户,还摆出这种撩人的动作,自然得寸进尺,握住汤静煣的脚踝,轻轻一拉。

    “诶?”

    马上够着窗户的汤静煣,就这么被拖了回去,趴在了卧榻上,尚未翻身,就发现后背一沉,差点把她压得喘不过气。

    “小左,你做什么?好重啊,快起来……”

    汤静煣属于小家碧玉的类型,个儿本就不高,和左凌泉的人高马大没得比。

    左凌泉都快把汤静煣盖严实了,低头看着她的脸颊:

    “煣儿,你急着关窗户想作甚?”

    汤静煣感觉周身都是男子气息,脸色发红,用力转了个身,和左凌泉面对面,有点恼火:

    “我能做甚?让清婉瞧见怎么办?你让我先起来。”

    左凌泉用手指在脸蛋儿上刮了下:

    “亲我一下,就让你起来?”

    汤静煣一愣,没想到小左这般脸皮厚;她一直都是被亲,还从没主动过……

    不过人总有第一次……

    汤静煣本就接受了左凌泉,僵持了下,也没有多说,有些羞涩的凑了上去,结果……

    左凌泉微微偏头,没让她亲到。

    ?!

    汤静煣微微一呆,羞涩的眼神化为错愕,继而火气就上来了,抬手就招出一团儿金色火苗:

    “戏弄姐姐是吧?你再躲试试?!”

    左凌泉眼角含笑,把汤静煣的手按下,主动凑了上去。

    “嗯~……”

    汤静煣身体一紧,倒也没有挣扎,只是稍显生涩的勾住了左凌泉的脖颈……

    -----

    相距不远的水榭里。

    吴清婉认真擦洗完上官灵烨身前的些许血迹后,又擦药、喂下了灵丹,然后用薄被盖住了上官灵烨。

    上官灵烨修为太高,寻常灵丹其实也没什么疗效,但自愈能力惊人,在充裕灵气的支撑下,恢复速度肉眼可见,体表的伤痕和青紫迅速消失。

    约莫过了两刻钟后,上官灵烨就轻轻吐了口浊气,睁开双眸醒了过来。

    吴清婉正坐在旁边想事情,见状连忙转过身来,关切道:

    “皇太妃娘娘,你醒啦?我去叫凌泉……”

    “不用。”

    上官灵烨茫然不过转瞬,就彻底恢复了往日宫中贵妇的端庄大气。

    她从卧榻上做起来,自手腕上的玲珑阁里取出崭新凤裙,手脚未动,让其自行穿在了身上。她环视房间一周,询问道:

    “老祖走了?”

    吴清婉把桌子上的几样首饰随身物件递给上官灵烨,温声道:

    “是啊,天坑那边的事情结束后,上官尊主让凌泉把你送到这里休养,就离开了。”

    “老祖留什么话没有?”

    “没有明说,我当时吓蒙了,也不清楚具体的。”

    上官灵烨微微颔首,偏头看向地上的一堆碎布——碎裙子、碎肚兜……

    上官灵烨眸子浮现出些许异样,低头看向已经自动合上的衣襟,询问道:

    “方才谁给我脱的衣服?”

    “……”

    吴清婉心中一跳,哪里敢出卖自己的男人,连忙道:

    “让凌泉帮忙打开了铠甲,然后他就出去了。衣服都是我脱得,娘娘放心即可。”

    上官灵烨可不怎么放心——她浑浑噩噩间,被护身铠甲唤醒,确定是左凌泉在试探才放弃了防护。

    兜肚都碎了,铠甲撤下后,恐怕中门大开……

    上官灵烨犹豫了下,还是直接询问道:

    “左凌泉是不是看到了我的胸口?”

    吴清婉连忙摇头:“铠甲撤下,娘娘的衣裙有点破,但也没漏什么。凌泉没有亵渎娘娘的意思,我反应也快,把他眼睛捂住了,他应该没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你反应能比左凌泉眼睛快?

    上官灵烨沉默了下,最终也没太往心里去,微笑道:

    “罢了,病不忌医,大家没事就好。船上没有灵气支撑,我伤了经脉,得在这里修养几天才能回去,你们在这里等上几天。”

    “我们不急,娘娘好生休养才是。”

    上官灵烨正想问问她昏迷后的详细经过,尚未开口,忽然察觉不对,转头看向了外面。

    门窗关着,吴清婉不明所以,疑惑道:

    “怎么了?”

    上官灵烨仔细感觉了下,眼底先是露出惊喜,继而又显出古怪,起身道:

    “师尊?!”

    话音落,上官灵烨便消失在了卧榻之上……

第七十四章 你们俩……

    伏鲶国的动静刚过去不久,出了事儿再去平息,平一百次都改变不了大局,最重要的还是防患于未然。

    月色之下,胤恒山的白玉宫阁内,悬浮着十余面水幕,里面显出一座座祖师堂内的场景。

    铁镞府及其下宗的掌门、长老,恭恭敬敬的站在祖师堂画像前俯首作揖。

    金裙女子在莲花台上盘坐,开口道:

    “九宗内潜藏的异族修士不在少数,‘神降台’只要出现一次,就有可能酿成伏尸千里的大祸……派人巡查大燕王朝以南所有宗门、世家、渡口、洞天福地……”

    上官老祖做事向来霸道,连同为三元老的两大尊主都不怎么放在眼里,自然是想查谁查谁。

    但大燕王朝以南可不止铁镞府,还有惊露台和云水剑潭,上门检查各家势力不对外开放的地域,等同于扒掉裤子看看鸟有多大,不用想都知道会得罪人,徒子徒孙还是得考虑人情世故。

    大燕帝王侧面的水幕,是铁镞府的祖师堂;身材魁梧的司徒霸业,拱手道:

    “按照九宗盟约,宗门自治之地,无真凭实据,宗门不可跨界执法;灵烨暗中去灼烟城调查,已经让天帝城不满,只是查到了‘神降台’,才没有借机发难。派人直接上门搜查南方所有宗门,惊露台和云水剑潭必然不让进门,而且也坏了规矩,让他们自查自纠可能要合适些。”

    司徒霸业能当府主,是以管理能力见长,其他八大宗门的宗主也是如此。

    宗门内部会议,自然是可以劝谏的,若都是老祖的一言堂,再大家业也立不住。

    上官玉堂对于这番劝说,回应道:

    “仇泊月和李涧杨都对本尊不满,下令让他们自查自纠,他们不可能听命,听命也是阳奉阴违。”

    司徒霸业思索了下,还是摇头:

    “规矩是老祖所定,若是我等率先过界,日后难以服众;过两个月九宗会盟之时,弟子与诸宗长老认真沟通此事,务必商议出一个妥善解决之法,给予老祖答复。”

    十年一次的‘九宗会盟’,其中一个作用,就是九宗管事儿的长者,坐在一张桌子上谈事儿,调整修订盟约。

    盟约的细节很多,这次要谈的,估计就有‘百姓炸仙家山门该不该惩治’‘女修脱衣裳跳舞该不该让其禁用天遁塔’等等。

    如果没有规矩可循,哪怕是狗屁倒灶的小事儿,也有可能引起两个仙家豪门的血拼。

    上官玉堂思考了下,最终还是以自己定下的规矩为重,点头道:

    “去吧。”

    “是。”

    宫殿中的水幕依次散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小母龙落在了莲花台上,有些感叹的道:

    “你以前多莽一丫头,怎么走到山巅了,反而弄这么多条条框框限制自己?要是换做以前,你肯定提着棍子把九宗扫一遍,谁敢不服打谁。”

    上官玉堂孤零零的坐在天外宫阁之内,摇头道:

    “能限制我的只有我自己,但我并非全知全能,如果不给自己套上枷锁,总有做错事的一天。”

    小母龙有些无聊的摆了摆大脑袋:

    “唉~还是以前天天打架舒坦,本以为道行越高越逍遥,却没想到站在山巅就得扛起天空,免得天塌下来把矮个子砸死……”

    “嗯~”

    小母龙正在叽叽歪歪,一声旖旎暧昧的声响,忽然出现在空旷的殿堂里。

    小母龙可能从出生起,就没从主子口中听到过这种‘古怪’的哼声,愣了片刻,才茫然看向旁边的金裙女子。

    上官玉堂向来无波无澜的面容,竟然皱起了眉,修长的五指掩住嘴唇,双眸中睥睨众生的气势也减弱了很多,一丝难以描述的意味,不停浮现又被压下。

    小母龙认真起来,仔细盯着金裙女子的双眸:

    “你……发春了??”

    “没有,运功出了岔子。”

    上官玉堂想要闭上眼睛,但双肩却微微缩了下,盘坐的姿势也瞬间变成了侧坐,似乎是夹紧了腿……

    “我滴个乖乖!”

    小母龙好似发现了新大陆,凑近想仔细打量,哪想到主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把它给拍晕当场。

    上官玉堂眉锋紧蹙,下意识攥着龙鳞长裙的裙摆,不停用毕生所学之术,压制心底的莫名冲击。

    但那丝难言的感觉,却好似发自神魂深处,除非她自我了断溟灭魂魄,不然根本没法斩断,还愈来愈强。

    “这个破凤凰……”

    上官玉堂可以强行压制身体的不适,但不受她掌控的东西,她根本不敢放任,特别是心底的冲动。

    因为她稍有不慎跺个脚,都有可能踏碎方圆数百里的一切。

    上官玉堂僵持片刻后,发现冲击不曾停下,还愈来愈过分,面色微冷,眼底浮现出金色流光……

    ------

    清雅水榭内,喘息若有若无。

    竹黄色的卧榻上,汤静煣眼神迷离,手儿还本能勾住左凌泉的脖子,心神却早已沉入了春江潮水。

    汤静煣比较爱出汗,额头上挂着些许汗珠;深蓝色的衣襟解开了些,露出了绣在肚兜上的胖团子。

    哪怕失神状态,汤静煣也比较保守,单手掩着衣襟,避免小左得寸进尺。

    但晕乎乎的,有些顾上不顾下。

    左凌泉侧躺在榻上,可能是太过投入,手也不知放在了哪里,如同捂住了刚出水的热豆腐……

    寸草不生……

    也不知亲了多久,汤静煣眼神恢复了些,似是察觉到什么。

    “嗯?”

    汤静煣瞬间清醒,想要推开左凌泉,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仅仅是一刹那的拖延,眼底就开始涌现出金色流光。

    !!

    还来?!

    左凌泉身体猛地一僵,沉醉的心神迅速恢复,想要分开,但和上次一样根本来不及。

    身前女子的双眸,瞬间化为了冰冷,让他难以动弹分毫,只能彼此对视。

    女子似乎早已料到会出现什么场面,这次过来后没有再咬舌头,而是利落的偏头抬手,推开了左凌泉的脸颊,冷声道:

    “你再敢……敢……”

    话语又戛然而止。

    左凌泉感觉右手被夹的生疼,也不知用了多大力气,估计是想把他手拧断。

    “嘶——轻点。”

    女子眸子瞪的很大,眼中的冰冷,也只保持了短短一瞬,就浮现出了小女人娇怯的凄楚。

    她咬着下唇,有些慌的想推左凌泉的手,中途又变成了捂住嘴,羞羞怯怯、仿徨无措,虽然换了个人,反应倒是很符合目前的处境。

    左凌泉冷汗都下来了,想对老前辈礼貌些,却又动弹不得,只能心惊胆战的道:

    “你先把我放开行不行?”

    女子显然没料到这幅躯壳如此难以控制,确实有点无措,听见这话,才解开了左凌泉的定身。

    左凌泉恢复了自由,连忙收回了胡来的右手,正想说话,忽然听见水榭外面传来一声呼唤:

    “师尊?!”

    两人脸色都是一变。

    女子眼底隐隐显出金色流光,想要离开。

    但上官灵烨什么修为?

    两座水榭不过隔着十余丈,上官灵烨仅仅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房间之中。

    女子眼底的浩渺与金色流光瞬间消失,变成了寻常女儿家的羞涩和惊慌,抱住了左凌泉,还“啊!”了一声。

    左凌泉也不确定老祖走没走,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竹黄色的卧榻旁,上官灵烨换上了一袭新的凤裙,脸色虽然还有几分苍白,但大抵上已经看不出和往日的区别。

    上官灵烨澄澈双眸中,本来带着恭敬和隐隐的狐疑,瞧见眼前的场景后,神色就是一呆。

    只见卧榻之上,左凌泉单手搂着身材丰韵的女子,脸上还残留着胭脂痕迹。

    女子衣衫不整,脸上红潮未散,裙子也拉的有点高;左凌泉的手还没完全收回去……

    上官灵烨难以置信的盯着两人:

    “师尊,你……你们俩?!”

    吴清婉也跟着跑了出来,瞧见这乱七八糟的场景,缩了缩脖子,又退回屋里关上了门。

    ‘汤静煣’抱着左凌泉,拉起衣襟遮挡,把脸都埋进了左凌泉胸口,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羞急道:

    “皇太妃娘娘,你做什么呀?我……我……”

    左凌泉听见这熟悉的口气,暗暗松了口气,连忙搂住汤静煣,尴尬道:

    “前辈你醒啦?老祖早就走了,我和静煣,嗯……就是亲热一下……”

    上官灵烨活了百来岁,虽然瞧见了不该看的场面,但心思还没乱。她眼神狐疑,认真打量汤静煣的一举一动:

    “我方才明明听见一句‘你再敢’,虽然没说完,但口气完全不像是汤姑娘。师尊,我知道是你,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没有打扰你的意思……”

    汤静煣躲在了左凌泉身后,面红耳赤的道:

    “太妃娘娘你怎么还听墙根?”

    左凌泉也不好解释方才情况,只能道:

    “我刚才手乱碰,静煣生气了,骂了我一句。老祖真走了,是我把前辈送过来的。”

    上官灵烨相信自己的直觉,严肃道:

    “我不信。师尊,你要找道侣我不会拦着你,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左凌泉闻言一惊,连忙摇头:

    “前辈误会了,我把老祖当长辈看,心中绝无半点不敬之处。这真是静煣,老祖那样的人物,岂会做出这般小女人的姿态?”

    汤静煣羞怯难言,缩在左凌泉怀里不敢言语。

    上官灵烨不信自己的感觉会出错,略微琢磨,对着外面道:

    “团子,过来。”

    “叽叽~”

    肥嘟嘟的白毛球,从很远的地方飞了回来,落在窗台上,张开鸟喙嗷嗷待哺。

    上官灵烨取出一盒小鱼干,询问道:

    “团子,这是不是你主子?”

    “叽?”

    团子歪着头,看了看羞答答的汤静煣,点头如捣蒜。

    “……”

    难不成真搞错了……

    上官灵烨眨了眨眼睛,冷静的表情渐渐化为了古怪,看了两人片刻后,把手中的小鱼干放了下来:

    “抱歉,是我疑神疑鬼,打扰了,你们继续。”

    说完后,身形一闪,又消失在了屋里。

    左凌泉被这师徒俩折腾的心惊胆战,都快吓出心理阴影了,还怎么继续?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以后的终身性福。

    待上官灵烨走后,左凌泉松了口气,低头看向窘迫难言的静煣,想出声安慰一句,却骇然发现,怀中的女子,又变成了冷冰冰的模样。

    “嘶——你……”左凌泉又被吓了一次。

    “叽?”团子也吓的不轻。

    女子这次没有再搭理左凌泉,捏住了团子的嘴,避免它上官灵烨叫回来,还威胁道:

    “再乱叫把你炖了。”

    用的是汤静煣的口气。

    “叽!”

    团子连忙老老实实的站直,示意自己乖。

    女子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没有去看左凌泉,眼底金光流转,很快就恢复了汤静煣原本的神色。

    左凌泉肯定不会阻止,只想这位老祖宗赶快走,别吓唬人了。

    汤静煣刚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眼中就怒火中烧,想要开口说话;左凌泉却是受不了刺激了,捂住了汤静煣的嘴儿,柔声道:

    “算了算了,别乱说话了,今晚的事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再来我得被吓死。”

    汤静煣瞪着双眸,显然想抱怨‘死婆娘怀她好事,还用她身份扛雷,还凶她的鸟’。但也晓得今天晚上的事儿太乱,再把上官灵烨招过来,也不知会惹出什么样的家庭伦理大戏。

    汤静煣深呼吸几次,才压下心头的火气,瞄着左凌泉,眼神明显在说:

    “那婆娘脸皮真厚。”

    左凌泉都不知道怎么评价,怕上官灵烨听见,连话都不敢说,只能老老实实的抱着汤静煣,靠在枕头上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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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长夜漫漫

    孤男寡女,规规矩矩地在卧榻上躺了很久,都未曾言语。

    汤静煣把受了委屈的团子抱在怀里揉着,憋了许久后,终是没忍住,凑到左凌泉的耳边,声若蚊呐的道:

    “小左,那死婆娘是个雏儿。”

    “呃……”

    左凌泉搂着软乎乎的汤静煣,不太敢回想方才惊心动魄的经历,但上官老祖方才如同少女般仿徨躲避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没经历过男人的抚慰。

    “不说这个吧,怪吓人的。”

    “是她不占理,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一亲热她就过来打岔,这样下去还得了?我不让你碰是我的事儿,她弄得你不敢碰我,性质就变了。”

    左凌泉抬手摸了摸委屈得不想叫的团子,含笑道:

    “怎么可能不敢碰汤姐。”

    汤静煣水润双眸微瞪:“你连抱我都是虚抱,你以为我感觉不出来?你什么时候这么老实过?”

    左凌泉抱紧了些:“刚才那场面太吓人了,我缓一下。”

    汤静煣幽幽叹了气,琢磨了下,又道:“你别怕那死婆娘。她要定住你,得看你的眼睛;下次要是再敢过来打岔,你就把我眼睛一捂,然后可劲儿欺负,她吃过一次亏,以后肯定就不敢来了。”

    “这不太好吧?”

    左凌泉明知道身边是上官老祖的话,哪里敢下手乱来,要是把本体惹过来,他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

    汤静煣知道左凌泉担心什么,拍了拍胸脯道:

    “你不用怕她,她也就是个力气大点儿的女人罢了,我发起狠来制得住她;对付这种傲气的女人,就得动真格收拾,她知道怕了,自然就听话了……”

    “我这修为,对人家动不了真格。”

    “她到我身上又不厉害,实在不行,下次亲热的时候,你先把我绑起来,再蒙着眼睛……”

    “绑起来……这个调调怕是有点……”

    汤静煣认真地吹枕头风,发现左凌泉没有答应的意思,就有点上火了,偏过头来:

    “反正我不管。我和你两厢情愿,私下里亲热是你和我的事儿,她不能打岔。我现在让你亲的时候,你要是不敢亲,以后成婚了,岂不是还得睡两张床?这算个什么夫妻?”

    此言很有道理。

    左凌泉略微琢磨,觉得确实是老祖理亏,他若是因为外人打岔而冷落了静煣,那就不负责任了。

    念及此处,左凌泉压下了心里的波澜,把手又滑向汤静煣的裙下,准备继续把玩白玉老虎。

    只是汤静煣说归说,自己也没从方才的尴尬事件中缓过来,连忙收紧腿,翻身背对着左凌泉:

    “还是等下次吧,找个能隔音的地方;皇太妃娘娘不在,才能收拾那婆娘,不然待会又全跑进来了……唉~真乱……”

    左凌泉悻悻然收手,安静躺了片刻后,听见外面传来了开门声。

    抬眼看去,吴清婉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瞄了这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左凌泉让静煣好好休息,翻身而起,正衣冠后,来到了外面的廊桥上。

    “上官前辈伤势如何了?”

    “我也不清楚,看起来好多了。”

    吴清婉来到廊桥中间,目光在左凌泉脸上转悠,明显憋着笑,小声道:

    “你方才在做什么?被皇太妃娘娘逮住了?”

    左凌泉说起这个表情就有点尴尬,悄悄把吴清婉拉到了廊桥拐角,手顺着吴清婉平坦的小腹,滑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吴清婉已经和左凌泉修炼过很多次,瞧见这动作,就知道左凌泉方才是什么姿势、在做什么前戏。

    吴清婉把左凌泉演示的手推开,倒也没有训斥左凌泉不老实,只是摇头一叹:

    “你真是色胆包天,明知道人家道行高深,还敢在隔壁轻薄女子……静煣什么反应?”

    左凌泉握住吴清婉的手,笑道:

    “比吴前辈第一次的时候配合多了,乖乖的也不说话不反抗……”

    ?

    吴清婉是在问汤静煣被逮住是什么反应,听了片刻,才明白左凌泉是在说那种事儿。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吴清婉第一次的时候可是记忆犹新——她以为左凌泉年纪小不会,结果上来就乱碰,她说“哪里不能碰”都不听……

    还舔……

    忽然回想起最初的场景,吴清婉脸儿也红了,有些没好气地打了左凌泉肩膀一下:

    “谁让你说这些的?这你也说得出口?我和静煣能一样吗?静煣和你两情相悦,我是你师长,我要是配合不就出问题了?”

    左凌泉乖乖挨打,也不反驳。

    吴清婉训了两声后,又看向汤静煣的屋子,好奇道:

    “你把静煣……那什么了?”

    左凌泉摇了摇头,上官灵烨在附近也不好明说,只能道:

    “就亲了几口,上官前辈就过来了,差点把我吓……吓坏。”

    吴清婉性格保守含蓄,但聊起这种比较刺激的事情,还是露出了些许好奇,凑近了些,小声问道:

    “你当时亲的哪儿?”

    左凌泉一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我能亲哪儿?”

    吴清婉眨了眨秋水双眸,想开口,却又实在难以启齿——她可是晓得,左凌泉哪儿都敢亲,而且特别喜欢用那种难以启齿的亲法折腾人……

    对视一眼后,吴清婉眼底也露出了羞涩,腿并紧了些,错开了目光。

    左凌泉这才明白意思,摇头道:

    “还没到那一步。”

    吴清婉发现话题聊得有点歪了,也不再接话,只是平心静气,压下心底的杂念。

    左凌泉瞧着月光下的娇美侧脸,迟疑了下,又试探性道:

    “婉婉,你是不是想……嗯哼?”

    语气很酥,和往日在耳边低语时一模一样。

    吴清婉听见这种腔调,感觉腿都软了下,她眼神严肃起来:

    “凌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左凌泉知道婉婉在想什么,他站在了清婉的面前,凑近先是在唇上点了下。

    吴清婉出来办事儿,穿的是淡绿色的长裙,较为宽松保守,但依旧能瞧出裙子下面玲珑曼妙的身段儿。

    吴清婉还以为左凌泉要强吻她,抬手抱着规模很大的衣襟,靠在了墙壁上,正想偏头躲避,却见左凌泉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下后,身形就矮了下去。

    “嗯?”

    吴清婉有点茫然,不明白左凌泉怎么忽然半蹲着给她行大礼,但瞧见自己淡绿色的裙摆被掀起来后,终于明白了意思——确实是准备强吻她。

    !!

    吴清婉温润的脸蛋儿顿时涨红,还带着些许惊慌,靠在墙上推着左凌泉的额头,想躲避却完全奈何不了左凌泉,只能小声道:

    “凌泉,我没想,你不许放肆。”

    “吴前辈明明想了,我孝敬前辈是应该的,放松点。”

    “你……你孝敬个锤子!我给你做狐狸尾巴好不好?你别这样……”

    “好。”

    “好你倒是停手嘛~别亲我腿……”

    汤静煣刚被逮住,吴清婉哪里敢在外面乱来,几番推拒无果,眼见左凌泉不听话,迫于无奈之下,只能回头道:

    “太妃娘娘,凌泉有事找你。”

    这一招有点太无情。

    左凌泉“唰”的一下站起身,摊开手望着婉婉,很无辜。

    吴清婉连忙整理好裙子,眼神儿有点恼火,又在左凌泉胸口打了下,转身走向远处,走出几步后,才恢复师长的仪态,很严肃地说了句:

    “你想修炼,至少得找个适合修炼的地方,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下不为例!”

    “凌泉知错。”

    左凌泉想跟上去哄几句,远处的水榭中,已经传来了回应:“进来吧。”

    他只能悻悻然作罢,走向了远处的水榭……

    ----

    房间内云雾缭绕,身着凤裙的宫装美妇人,在蒲团上盘坐,吸收着天地灵气,修补身上的伤势,有点走神。

    从汤静煣屋里回来后,上官灵烨就心不在焉,觉得方才事有蹊跷,但汤静煣的反应,也确实不像威武霸气的老祖,就算是把她打死,她都不相信老祖会做出那种小女人含羞带臊的模样。

    神游万里半天后,上官灵烨也只能把方才的事儿当成误会,不再打扰小情侣亲热,又把思绪集中在了自己衣服的事儿上面。

    常言‘病不忌医’,她重伤昏迷,左凌泉为了治伤,哪怕真看了她的身子,她也能理解,不会心生郁结。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不清楚左凌泉看没看。

    如果左凌泉没看,她以为看了,会对左凌泉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如果看了,她不确定,心里面也难免会一直藏着疑问。

    修行讲究心如止水,上官灵烨自幼便是如此,不想为这种事儿在心里埋下一个疙瘩。

    但这种事儿,她也不好开口问,该怎么办呢……

    正在思索对策之时,外面传来了吴清婉的呼喊。

    上官灵烨收回心神,抬手轻挥,将一个蒲团移在了对面,开口道:

    “进来吧。”

    踏踏——

    很快,脚步声来到门口,房门打开,一袭黑袍的左凌泉走了进来。

    上官灵烨收功静气,姿势变为了比较端庄知性地侧坐,询问道:

    “有事吗?”

    左凌泉被婉婉诓进来,路上一直在找话题。但他刚才被上官灵烨逮个正着,都不好意思见上官灵烨,能有什么话题?

    左凌泉缓步来到蒲团上就座,只能没话找话道:

    “娘娘的身体如何了?”

    上官灵烨正想问问脱衣服的事儿,心中微转,稍显疲惫地用右手撑着地板,左手揉了揉胸口的伤处:

    “还有点疼。”

    上官灵烨当年便是九宗有名的冷艳仙子,八十年沉淀下来,从容貌上依旧看不出年纪,却多了一份成熟女人才能有点端庄与婉约。

    头戴金色珠钗,容色晶莹如玉,墨黑长发自肩头垂下,洒在绣着凤纹的长裙上,配以此时稍显懒散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逛累了花园,临时歇歇的美艳妃子,美艳不可方物。

    特别是一句‘还有点疼’,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左凌泉被这番举止弄得有点蒙,目光下意识落在了上官灵烨手按的位置,不由自主想起了衣服下面的光景。

    不过左凌泉定力还是有的,察觉不对就移开了目光,含笑道:

    “是吗?可需要丹药?我去城里找找。”

    上官灵烨一直注意着左凌泉的眼神,想从其中看出些东西;见其目光躲闪,继续道:

    “丹药只能治伤,治不了心疼。”

    “??”

    这话听起来好暧昧……

    左凌泉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了。

    他左右看了下,又把目光放在上官奶奶脸上,疑惑道:

    “呃……心脏受创了?”

    上官灵烨手指搅着一缕秀发,故意让左凌泉分神,我见犹怜的幽幽叹了声:

    “本宫衣服上的刺绣,是活物的投影,与活物神魂相连;被拍碎了,活物自然也就……唉……”

    左凌泉挺喜欢那只白毛,听见这话,心中自然一紧:

    “娘娘的白猫难不成……”

    上官灵烨搅头发的动作一顿,抬起眼帘,目光带着三分狐疑:

    “你怎么知道,本宫肚兜上绣的是白猫?”

    “……”

    左凌泉表情一僵。

    对啊,我怎么知道肚兜上绣的是白猫……这可咋办……

    左凌泉注视着上官灵烨的表情,发现她没有恼羞成怒的意思,才坐直身体,认真坦白道:

    “娘娘不要误会,我给娘娘解开铠甲的时候,当时娘娘的衣服已经碎了,我不小心看了一眼,嗯……还请娘娘见谅。”

    可能是觉得比较尴尬,连称呼都不知不觉变了。

    上官灵烨审视着左凌泉的眼神,也没有露出生气或者不满,只是平静询问:

    “看到了什么?”

    半点樱桃……

    左凌泉虽然看到了不该看的,但也确实不是刻意为之,他认真解释道:

    “晚辈并非有意乱看,除了些青紫伤痕,并未注意其他,对娘娘也绝无亵渎之意,马上就起身出去了。”

    上官灵烨眼神专注,对视了片刻,见左凌泉问心无愧不似作假,微微颔首:

    “病不忌医,不要放在心上;当然,也不要以此为资本在外炫耀,坏了大燕皇族的名声。”

    炫耀?

    左凌泉连忙摇头:“已经忘了,娘娘不提我都想不起来。对了,那只白猫没事吧?”

    “肚兜拍碎,自然与活物断去了联系,回去得重新绣一件儿。”

    上官灵烨随口把话圆了回来,收起了慵懒的动作,表情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岔开话题道:

    “这次外出办事儿,你功劳很大,回去统计好后再做褒奖。你好像去哪儿哪儿出事儿,我再给你安排差事,若是不跟着,都有点不放心,但我身上的伤要痊愈,得养几个月;这些日子你就在京城待着吧,刚好准备九宗会盟,我顺便教你些东西。”

    “那就谢过前辈了。”

    “不必答谢,我又不是你师父,教你东西是需要你办事的。”

    “哦?”

    左凌泉帮上官灵烨办事,收获可不小,这次又得了三件儿法宝,都快上瘾了。他开口道:

    “前辈有安排直说即可,只要力所能及,我必然全力以赴。”

    上官灵烨知道左凌泉‘青魁’的身份,老祖带弟子从来都是散养,一般不会安排差事,她这当长辈的自然不能也跟着散养,该让新人出力的地方,还是得叮嘱几句:

    “九宗会盟之时,散修想办法入九宗、九宗弟子争好名次,最顶尖的好苗子,则是给宗门长脸,在大会上彰显自家宗门的底蕴。”

    左凌泉对这个话题挺感兴趣,询问道:

    “到时候铁镞府的上官霸血、上官九龙也会到场吧?我闻名已久,还冒名顶替过,还真想见见这两位天之骄子。”

    上官灵烨有些想笑,摇头道:

    “霸血这次不来,九龙会到场。除此之外,其他宗门都会派一名青魁过来,许墨年纪太小,在其中算是最弱的;不过你也别小觑,许墨那条胳膊是仙兵胚子,真放开了打,你不一定打得过。”

    左凌泉炼气二重的时候确实打不过,但现在和许墨相差无几,还真不信这话,他摇头道:

    “前辈太小瞧我了,我胜他不需要第二剑。他那天怂了,下次也会一样。”

    上官灵烨感觉左凌泉有点狂,不过青魁本该如此,她也没有否认这句话,继续道:

    “南方九宗虽然是联盟,但私下里并不和睦,这种正式场合,都想着在天下修士面前压其他宗门一头,而弟子切磋,就是最直观却又不伤彼此和气的方式。我需要你在九宗会盟时,帮我打压几个人。”

    左凌泉大略明白了意思:“前辈是让我替铁镞府出战?”

    上官灵烨想了想,因为老祖没有表明左凌泉身份的意思,她也不好提前宣布,又补充道:

    “也不是让你替铁镞府出战,你自己以散修的身份往上打,帮我压几个人即可。”

    左凌泉本就准备去九宗会盟见见世面,对此自然是欣然领命:

    “切磋是难得的历练机会,我不嫌事儿大,前辈说要打谁即可。”

    “我听清婉说,帝诏尊主和老祖,在天坑对话不是很愉快,尊主之间不能动手,这口气自然得我这当徒弟的来出。这次九宗会盟,来的是天帝城的青魁商司命,你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左凌泉对帝诏尊主嘲讽上官老祖的话语也挺不满,点头道:

    “义不容辞。这个商司命什么修为?”

    “半步玉阶,雏龙榜第一。”

    “……?”

    左凌泉表情一僵,摊开手来,意思大概是‘前辈直接让我去死,可能要容易些’。

    上官灵烨见状勾起嘴角:

    “不必如此惊恐。青魁之间,年龄、修为相差巨大,错一二十岁都不稀奇,外面的雏龙榜,是按照修为排的,实际天赋、毅力差距并不大。”

    左凌泉有些无语:“我天赋再好,也是六重老祖,人家也是半步玉阶,怎么打?”

    “青魁切磋拼的是潜力、心性、悟性。暂时的修为高低并不重要,因为所有青魁只要不出意外,都能稳如玉阶。彼此切磋,会有九宗高人,把双方修为压到同境,然后开始比。”

    左凌泉暗暗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你也别以为有‘剑一’傍身就同境无敌;修为可以压,心性、经验、感悟乃至获得的大机缘,可没法压;就比如你,灵谷六重就能控水控冰,别的六重遇上根本没得打。九宗青魁都身怀大机缘,可不能掉以轻心。”

    左凌泉认真点头:“明白了,我必然注意。除开商司命,还有谁?”

    “桃花尊主和老祖,彼此一直不顺眼,桃花潭的青魁,你也得打一顿。还有望海尊主,望海楼近些年有点飘,御兽斋就是他们的产业,不遵守缉妖司律令,你打一顿,算是帮我出气。”

    左凌泉认真记下,问道:“就这三人?”

    “暂时就这三个。”

    上官灵烨略微思索,又道:

    “对了,最近惊露台来了一拨人,叫什么‘中洲三杰’,你应该听说过。”

    左凌泉有些好笑:“自然听说过,刚刚还冒充过。这仨也要打?”

    “荒山尊主和剑皇城关系密切,近些年一直在互相交换人才、精进宗门剑学;你去给那三个中洲来的乡巴佬上一课,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剑术’;这是为了九宗的脸面,若所有修士都如同惊露台这般,跑到外面去求学,我九宗还怎么还在玉遥洲立足?”

    左凌泉对自己的剑很有自信,想了想道:

    “论剑没问题,不过我还不清楚中洲三杰的身份,光是一个小麒麟,就已经半步幽篁,听说上面的两个,还是云泥之别……”

    “盛名之下无虚士,能在中洲成名的剑客都不容小觑,你全力以赴即可,打不过也别灰心,你才刚起步罢了。”

    上官灵烨说完后,就开始认真传道授业,教水法、冰法,以及使用各种法门的窍门、经验。

    左凌泉得了‘黑龙鲤’的精华,对术法的加成其实远超于剑技,但他一直没机会学水法,此时自然是全神贯注聆听……

    ------

    熬夜两年身体扛不住了,睡觉的时候感觉心脏很累,含服速效救心丸才能缓解睡着;更新有点慢还希望大伙儿理解一下,活着才能把书写完or2!

第七十六章 回宫

    转眼已是初冬。

    城外的风波结束后,灼烟城周边的人陆续返回,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左凌泉等人在灼烟宗的小福地里暂住,有上官灵烨的身份在,灼烟宗也不敢怠慢,把整个温泉湖都让了出来,给上官灵烨养伤。

    上官灵烨被震伤了经脉气府,外表上看不出异样,但要恢复如初,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这段日子里,左凌泉并未再打扰上官灵烨,自己认真练习术法,为九宗会盟备战。

    上官灵烨教的术法也不多,除开‘求雨术’‘化雾术’这种水系修士必备的小术法,厉害招数就教了两个。

    一个是‘飞霜术’,相当于水法中的‘火环术’,不过火焰变成了冰刺,破土而出刺击周边敌人,范围和威力视自身修为而定,据说强者能冰封千里,缺点和火环一样,只对地上的目标起效。

    还有一个是铁镞府的招牌绝技‘贪狼’;贪狼象征强力统治,此术是上官老祖所创,算是御物术的巅峰,可以将五行之物凝结为实体,随心意操控,变化万千。上官老祖在栖凰谷上空凝聚出一条金属蛟龙,用的就是此术;左凌泉肯定没老祖那么大本事,不过只要学会了,作用同样不小。

    至于境界方面,左凌泉已经到了灵谷六重,强行冲七重时间有点急,因此除开练习术法,闲暇时间并未再提升境界,而是帮着清婉修炼。

    至于怎么修炼,不言自明。

    不过想一次修婉婉两个月,显然不可能,他和婉婉受得了,房子也受不了。

    清婉终究没有正式确认关系,师长的样子还是得做做,特别是上官灵烨和汤静煣在跟前,根本不敢放开,每次修炼都得确保安全后才能开始,还给左凌泉限制时间,两个人不能失踪的太久,避免汤静煣想歪。

    除开修炼,清婉就在灼烟宗进修,学了些风木雷术法,还有炼器的基础知识。

    自从得知天坑的始作俑者是二叔吴尊义后,吴清婉心里就有一股‘给吴家丢人’的挫败感。

    毕竟亲二叔都敢和八尊主掰扯掰扯了,她却只能被晚辈摁着舔,这要是不好好学点手艺在身上,以后哪里好意思去认亲。

    但炼器比修行还难,都是靠天材地宝堆出来的,还很吃天赋。吴清婉以前在栖凰谷没机会接触,如今即便有天材地宝支撑了,两个月下来,也没炼成合格的法器。

    唯一能用的东西,估计就是一条会发光的白尾巴,不过这是左凌泉怂恿她做的,她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没敢拿出来。

    汤静煣这段时间,倒是比较无聊。吃饭睡觉打团团都是在修行,根本不用自己费心,两个月下来,不知不觉就灵谷六重了,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反超左凌泉,这天赋看的上官灵烨都为之汗颜。

    可能是得来的太容易,汤静煣自己反而没啥特别感觉,最关心的还是和左凌泉的感情问题。

    因为担心把上官老祖再次引来,被上官灵烨发现,左凌泉这些日子非常老实,除开手拉手说情话,没有再做出格的举动。

    汤静煣心里其实也不馋,但该欺负她的时候不欺负,也算是剥夺了她被欺负的权利。

    以汤静煣火海中都不忘记抱着自己钱箱子的性格,该来的没来就是吃亏,这份怨气自然发泄到了上官老祖身上,每天都在屋里偷偷奚落上官老祖半个时辰。

    上官老祖可能也自闭了,再也没回应过汤静煣。

    日起日落,时间一晃就到了十月中旬。

    上官灵烨休养得差不多后,乘着画舫,带着三人踏上了归程。

    船是上官灵烨的,自然也不心疼那点驱动船只的神仙钱,开足马力全速返航,回到大燕京城约莫也就两天。

    画舫中只有一个隔间,上官灵烨在里面补充灵气养伤,汤静煣和吴清婉则待在船舱里。

    船舱虽然空间不小,足以住三个人,但上官灵烨在跟前,左凌泉不太好凑在一起,就独自坐在甲板船头打坐。

    已经到了初冬,大地上多了几分萧索,天上更是寒风猎猎。

    左凌泉闭目盘坐,圆滚滚的团子,蹲在腿间发呆,天上的风儿很喧嚣,团子头上的白色绒毛都被吹成了偏分。

    团子之所以不回船舱里呆着,是因为这些日子上官灵烨在跟前,小鱼干张口就来,喂得太多,养了一身过年膘,被汤静煣嫌弃了,有点不开心。

    旅途十分枯燥,一人一鸟就这么相对无言地坐在外面,也不知过了多久,团子才精神了几分,看向前方的云海,抬起小翅膀指了指:

    “叽叽~”

    左凌泉收功静气,睁开眼帘,朝前方看了一眼——视野尽头,有一艘仙家渡船在云海间航行,船只很大,围廊间有很多人来回走动,上面有桃花的标记。

    画舫走的是掩月林开辟的航道,速度又快,从后面追上其他渡船并不稀奇。

    左凌泉略微扫了眼,从宗门徽记上辨认出了是九宗之一桃花潭的渡船,想来也是去参加九宗会盟的。

    画舫带有障眼法隐匿形迹,在空中飞行离远了很难察觉,对方渡船上的宗门弟子并未注意到画舫。

    左凌泉很快从后方追上了渡船,彼此间隔一里的距离。

    左凌泉听上官奶奶说起过,桃花尊主和上官老祖关系不好,自然是想看看船上的情况;只可惜对方的船上也有遮掩阵法,只能看到船上人模糊的轮廓,没能瞧出任何东西。

    双方很快擦肩而过,左凌泉收回了目光,揉了揉还在回头打量的团子,准备继续打坐。

    后方的船舱里,好像也察觉到了动静,舱门打开,白裙如雪的吴清婉走了出来,探头回望了几眼:

    “方才有艘船过去了?”

    “是啊,好像是桃花潭的船。”

    “哦……”

    吴清婉收回目光,并未回到船舱,而是走到左凌泉跟前坐下,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团子还是喜欢软和的地方,见状跳到了吴清婉规模很大的胸脯上,惬意地“叽~”了一声。

    左凌泉瞧见吴清婉的脸色,就知道她有话要说,询问道:

    “怎么了?”

    吴清婉勾了勾耳边的发丝,酝酿稍许,才道:

    “回去后,你和姜怡就把婚事办了吧;别再拖下去,全家就姜怡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家里就五个人,其实现在已经是,只有姜怡主仆,不知道小姨先下手为强的事情了。

    左凌泉对于这个提议,点头道:

    “这次要在京城待的时间比较长,我回去和姜怡商量一下,她答应我就尽快操办婚事。”

    吴清婉微微颔首,斟酌良久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终成眷属,事情就可以说开了。到时候我也不用装师长小姨什么的,在静煣面前也能硬气些。不然静煣现在一口一个‘清婉妹子’,我都不好意思还嘴;明明是我先那什么的,认姜怡当姐姐也罢,算我还债,怎么弄着弄着,我倒是成老幺了……”

    左凌泉有些好笑:“婉婉在我眼里,是最大的一个。”

    “嗯?”

    吴清婉眨了眨眼睛,觉得这话另有所指,蹙眉道:

    “什么最大?”

    团子很通灵性,用脑袋在很大的靠枕上蹭了蹭:

    “叽~”

    “……”

    左凌泉忍俊不禁,还没笑出声,就被吴清婉狠狠拧了下腰,疼得倒抽了口凉气,连忙道:

    “没有什么大小,都一样大,我倒数第二,团子最小。”

    吴清婉懒得再搭理这些浑话,把团子也塞回了左凌泉怀里,起身走进船舱……

    -------

    九宗会盟,相当于整个九宗年轻修士的科举大考,九宗长者冬至开始选人是放榜,修士之间的角逐早在去年已经开始。

    随着冬至的日期临近,压轴的、看热闹的修士全都到了,半个玉遥洲范围,哪怕只过来了极小的一部分人,加起来也难以计数。

    虽说地点在铁河谷,但几百里外的临渊城都已经人满为患,周边郡县城亦是如此,可以说大街上的修行中人比凡人还要多。

    大燕王朝只是九宗内部的一个王朝,对于大燕朝廷来说,这些修士大部分都是从境外来的,身份背景、道行品性一概不知,安保压力极大。

    铁镞府就在附近,临渊尊主在上面镇着,没有修士敢惹大乱子,但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可是数不胜数。

    姜怡作为缉妖司代班主官,这几天头大如斗,被那些不仙不凡的案子折腾得快没了脾气。

    比如某修士动了凡心,跑去俗世青楼过夜,事后豪掷十枚白玉铢随风而去,结果青楼老鸨不认识,视为白嫖报官。

    还有仙人境修士心血来潮,到算命摊子上算命,算命先生说他能活到八十岁,他已经一百六,于是报官说算命先生愚弄百姓骗钱。

    特别是最近九宗会盟,修士齐聚临渊城周边,茫茫人海出奇葩的几率实在太高,甚至还有仙人被仙人跳的。

    本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缉妖司涉及凡人的案卷,必须由皇太妃过目。

    姜怡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只觉人都麻了。

    时间已经入夜,太妃宫里枯叶凋零、人烟稀少,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孤寂。

    天玑殿内,忙完公事的姜怡,抱着肥了一整圈儿的白猫,走向灿阳池,长长叹了口气,神色疲倦。

    冷竹已经熬得有些蔫儿了,没精打采的走在身侧,给阿猫喂鱼干,碎碎念道:

    “公主,咱们不会一直在这里待着吧?”

    “不会,太妃娘娘应该过几天就回来了。”

    “这话公主都说了好多遍了,几天之后又几天,都两个多月了,缉妖司的人为了称呼方便,私底下都直接把公主叫‘三圣’了……”

    姜怡眼神也很无奈:“太妃娘娘能给机会,是信任我,要好好珍惜才是。再者,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直接撂挑子,撂挑子我们俩还怎么在灿阳池修炼?”

    冷竹也知道天下没有白泡的澡,也不抱怨了,跟着姜怡来到了寝殿外。

    上官灵烨早就可以不眠不休,往日闲暇时分,也是在正殿里假寐,没有回寝殿睡过觉,这段日子姜怡和冷竹住下,才在凤床上睡了几次。

    灿阳池在寝殿的侧面,外观看起来就是一个规模很大的浴池,宫阁外侧的廊柱上以精美咒文做装饰,其内水雾缭绕,池子由白色玉石制成,底部隐隐泛着玫瑰红般的光芒,只是站在水池边就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

    灿阳池有祛除身体杂质、改善体魄的功效,对于炼气境的修士来说是最佳的修行福地,正适合姜怡和冷竹这种底子不佳境界又不高的修士。

    姜怡把白猫放在地上,让它自己去玩儿,然后进入了空荡荡的灿阳池,身上红裙滑落,露出花间鲤和锦缎薄裤。

    冷竹同样脱下了宫裙,露出苗条纤瘦的身段儿,站在背后,帮姜怡解开肚兜的系绳,将衣服叠好放在托盘里后,姜怡已经一头扎进了水池里,开始仰泳。

    两座鼓鼓的玉山,从水面上飘了过去……

    “……”

    冷竹低头瞄了眼自己的胸脯,眼底有一丢丢的羡慕,站在水池边,捏着鼻子,准备跳下去陪着一起洗,外面忽然传来一声:

    “喵~”

    事情忙完后宫女都各自去休息了,上官灵烨往日不需要人伺候,寝殿周围也没人。

    姜怡浮出水面,疑惑看向外面:

    “猫怎么跑回来了?是不是有事儿找我?”

    “我去看看。”

    冷竹见此,也不跳下去了,拿起衣裳走向浴池外侧。

    只是她刚转过屏风,还没把肚兜从头上套过去,身体就撞在了一个很高的人怀里,撞了个满怀……

    !!

    -------

    稍早一些。

    画舫经过长途奔波,终于抵达临渊城,在太妃宫里缓缓降下。因为夜色深了,正殿外的广场上没有宫女迎接。

    四人一起下了船,吴清婉不想破坏姜怡的久别重逢,开口道:

    “你去接姜怡吧,我和静煣先回去。”

    汤静煣把有点不认娘的团子,从上官灵烨肩膀上抱了回来,便和吴清婉一起先行出了宫。

    家就在城墙外面,也就几步路,左凌泉目送两人远去后,看向旁边的上官灵烨:

    “前辈,姜怡在什么地方?”

    “在灿阳池,我叫狸奴带你过去。”

    上官灵烨经过两个月的修养,身体已经大半恢复,神色也如往常一样端庄大气,就好似出游归来的贵妃,带着护卫走向正殿。金色修身凤裙勾勒着腰线和臀线,步履盈盈摇曳生姿。

    左凌泉跟着走,自是不好盯着上官灵烨性感的腰臀,他抬眼看向了正殿的屋脊——月色下的宫殿顶端只有几只瑞兽雕像,但屋脊之上,又好像摆着一张小案,坐着一双男女,把酒言欢。

    上官灵烨也抬眼看了下,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了些,偏头道;

    “想喝酒?”

    左凌泉笑了下:“娘娘想喝随时叫我即可,不过今天刚回来,怕是喝不了。”

    “小别胜新婚,理解。”

    上官灵烨走上白石台阶,看着空旷的正殿,又道:

    “我每天晚上都无事可做,你随时过来即可,和你聊天挺有意思,比一个人发呆有趣。”

    呃……

    左凌泉虽然不怎么讲究礼法,但也不是特别放肆,他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大燕皇城,询问道:

    “我是男子,天天晚上往娘娘寝宫跑,会不会让朝廷那边……”

    上官灵烨停下脚步,转身正视左凌泉,目光澄澈而威严:

    “你除了喝酒,还想对本宫做什么?”

    左凌泉拱手一礼:“就喝酒,晚辈岂会有非分之想。”

    “那不就得了,清者自清,你担心大燕皇族怀疑你偷他们祖奶奶?”

    “呃……晚辈不敢。”

    “哼~”

    上官灵烨没有再调侃左凌泉,抬了抬手,白猫就从千步廊里跑了过来,乖乖的蹲在了面前。

    “晚辈先告辞了。”

    “去吧。”

    上官灵烨转身进了正殿。

    左凌泉拱手告辞后,跟着白猫穿过游廊过道,来到了寝殿附近。

    到了晚上,寝殿周边都熄了灯,只有灿阳池还灯火通明,隐隐传来‘哗啦啦——’的拨水声。

    ?

    左凌泉本就准备给姜怡一个惊喜,没想到姜怡也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脚步下意识放缓,来到了灿阳池外的台阶上;白猫开口叫了一声,想提醒里面的两个女子,他连忙轻“嘘”。

    白猫很聪明,也不打扰左凌泉,转身就去找主子去了。

    “我去看看……”

    宫阁里有细碎言语传来。

    左凌泉无声无息地打开门,进入雾气蒸腾的宽大浴池,正想偷看一眼,哪想到抬眼瞧见一个姑娘转过了屏风,正用手套着肚兜,把脸遮住了。

    灿阳池里很热,白雾弥漫遮挡视线,但距离如此之近,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轻轻的闷响。

    冷竹也不知是惊得还是吓得,僵在原地愣了下。

    左凌泉低头看去,也不知是该顺势搂着,还是后退避开,最后干脆没动。

    冷竹也并未如他预想的那般,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而是拉下肚兜看了眼。

    发现面前是朝思暮想的驸马爷后,冷竹脸儿迅速染上了一抹火红,十分窘迫地咬着下唇,默默用手遮住不该被看到的位置,蹲下了下来,把自己抱得严严实实,低头看着地面。

    姜怡听力不差,显然察觉了屏风后面的动静,急忙钻进水里,蹙眉望着屏风:

    “冷竹,怎么了?”

    “没……没什么……”

    冷竹心如小鹿,羞的喘不过气,却又不敢怀左凌泉的好事,只能欲盖拟彰的嘀咕了一句。

    姜怡听这羞答答的口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微变,有些羞恼地道:

    “左凌泉?!”

    左凌泉取出一件袍子,蹲下来披在冷竹身上,含笑道:

    “公主怎么知道是我?”

    “呀~!你……咕噜咕噜……”

    姜怡直接钻进了池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东西,反正语气挺激烈的。

    冷竹裹着袍子站起身来,面红如血,也不敢看左凌泉,怕被姜怡罚站,做出忠心丫鬟的模样,说了句“驸马爷,公主在沐浴,你别进来”,然后就跑回了屏风,把裙子递给姜怡……

    -----

    刚把昼夜颠倒过来,这章才写出来,写的不太好,本来想明天发的,但是这个月已经请假两次了,还是发出来了。这章明天可能还得精修一下。

第七十七章 凡心

    左凌泉站在飞檐下,看着半悬于空的冷月。

    背后一墙之隔的浴池里,传来两个女子的窃窃私语:

    “他没偷看吧?”

    “没有,左公子那么正派的人,岂会欺暗室……”

    “哼~你刚才光着出去,是不是被他看干净了?”

    “没有没有……我穿着肚兜呢~”

    “你下面又没穿……”

    “公主别说了,羞死人了!”

    “唉……真是的,放心,本宫给你做主,待会收拾他。”

    “不用收拾……”

    “嗯?”

    ……

    窃窃私语持续不久,两个姑娘就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姜怡一袭大红色的长裙,墨黑长发还是湿的,披散在背上,用毛巾擦着头发,面色不善。

    冷竹脸儿此时还和红苹果一样,弱弱的走在姜怡背后,手下意识地捂着胸脯,也不敢抬头看左凌泉。

    左凌泉回过身来,抬手轻挥,扫去姜怡秀发之上的水气,笑道:

    “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没想到你们在洗澡,是我莽撞了。”

    姜怡头发瞬间干爽如初,眸子里露出几分惊讶,不过却没有出声感谢;她把毛巾丢给冷竹,吩咐道:

    “冷竹,你去把这些日子整理好的卷宗,交给太妃娘娘过目。”

    “是。左公子,我先走了。”

    冷竹瞄了左凌泉一下后,低着头快步跑向了前方的天玑殿。

    左凌泉目送冷竹远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发现腰间一疼,被手儿狠狠地拧了半圈儿。

    “嘶——公主,你掐我作甚?”

    “你说我为什么掐你?”

    姜怡掐着腰,走向宫外,不满道:

    “你偷摸摸钻进浴池,还没想到我们在洗澡?还没进门,就学会欺负丫鬟了,她是本宫的人,是你能随便欺负的?”

    左凌泉握住姜怡的手,含笑道:

    “我没欺负冷竹,方才是准备进屋逗逗你们,没真想偷看,哪想到冷竹就撞我怀里了,还没穿衣裳……”

    “你还好意思说?”

    姜怡想挣脱左凌泉的手,无果后,也就任由他握着了,轻哼道:

    “罢了,反正都是一家人。不过我提前和你说好,冷竹和我一起长大,和姐妹无异,你要是仗着身份修为把她当丫鬟仆人看,我宁可把她嫁出去。”

    “知道啦,忙了一天累坏了吧?我背着你。”

    左凌泉把姜怡拉到背后,背了起来。

    “诶?”姜怡双脚悬空,趴在了左凌泉背上,连忙左右查看,宫里没有其他人,才松了口气。她想了想,也不凶左凌泉了,用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询问道:

    “去外面怎么样?捞到好处没有?”

    “捞到了不少好处,光法宝就三件儿……”

    左凌泉把过去的收获大概说了一遍后,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宫墙外,距离宅子仅有半条街的距离。

    左凌泉偏过头来,看着把下巴放在肩膀上的姜怡,柔声道:

    “对了,吴前辈让我们在这里把婚事办了,你觉得如何?”

    “成婚?”

    姜怡抬了脸颊,脸儿红了下,她认真思索后,才道:

    “修行中人也办婚事吗?”

    “呃……”

    左凌泉回忆了下,好像没听说过正儿八经的仙人办婚宴,他想了想道:

    “修行中人结为道侣的话,该怎么结?”

    姜怡没结过道侣,但这些日子在缉妖司审阅案卷,也大概明白了仙凡的差异,开口道:

    “修行中人寿命漫长,因为彼此修行道的差异,很难有从一而终的夫妻;我瞧见一些案子里面,就有记载,某某女修,曾经是某某老祖的道侣,因为彼此差距太大,没法再相伴同行,但依旧留着香火情,嗯……感觉不像是俗世夫妻,更像是修行道上的伙伴,关系要淡一些。”

    左凌泉摇了摇头:“那不就是露水姻缘,肯定不能这么搞,我们还是按照俗世的规矩来吧。”

    姜怡其实有点犹豫,毕竟她天资比左凌泉差太多了,她轻声道:

    “修行中人情分淡也是必然,夫妻之间的寿数可能相差数百年,如果和俗世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伴侣身死道消之时,必然遭受难以承受的打击……就比如你,你修行速度这么快,现在就有一百五六的寿数,我可能八十岁就已经风烛残年,到时候……”

    “到时候我到你跟前,说‘我还能活八十多年,你怎么就半只脚入土了呢……’”

    ??

    姜怡刚酝酿出的些许伤感情绪荡然无存,抬手就在左凌泉肩膀上砸了下:

    “你有完没完?我在灿阳池泡两个月,修为暴涨,都炼气九重了,你以为我追不上你?”

    左凌泉搂了搂姜怡的大腿,让她好好趴着:

    “这是刺激公主,让你有追赶的动力,既然是夫妻,就得相伴到老,公主可不能自暴自弃。”

    “谁自暴自弃?有皇太妃娘娘帮忙,我追上你是迟早的事情。”

    姜怡哼了一声,略微琢磨,又道:“我明天去问下皇太妃娘娘吧,看看仙人怎么娶妻,她道行高深,肯定比我们瞎琢磨强。”

    男女婚配是终身大事儿,左凌泉也觉得该找个靠谱的人问问才好,点头道:

    “好。你明天还进宫吗?”

    “唉~不进宫帮忙怎么好意思去泡池子,修行要自食其力……不过九宗会盟开始了,我想去铁河谷转转,你明天下午到宫里来,我把太妃娘娘的船借着,咱们一起过去逛逛,如何?”

    “没问题,现在去都行。”

    “我又没入灵谷,晚上得睡觉,你想熬死我不成?”

    “也是……那我先带静煣过去……”

    “你敢?!她都出去玩两个月了,我在家里做牛做马……你是不知道修行道上有多少奇葩,和蛇那什么的你听说过没?”

    “那什么?”

    “就是……就是那个嘛,你肯定明白意思。”

    “许仙?”

    “许仙是谁?”

    ……

    两人随意闲谈,很快来到了宅院的前街。

    半夜时分,居民区的街道没有商铺,自然人烟稀少。

    左凌泉路过程九江的宅子时,探头看了眼,里面空空如也。

    姜怡虽然没有出宫,但家里的情况还是有人通报,她解释道:

    “我们在碧潭山庄遇见的宋驰,已经来了京城,被收为了铁镞府内门,他还到这里来找过你,应该是司徒震撼告知的住处。宋驰来的时候,程九江以为是江湖宵小,气势汹汹准备撵人,三句话不对就动了手,然后被宋驰一拳头吓得差点跪下,吼了句‘大侠且慢’……”

    ?!

    左凌泉脚步一顿,满眼意外,不过仔细想想,宋驰的拳法造诣很恐怖,底子也比野修出身的程九江扎实太多,被一拳吓住也不奇怪。他询问道:

    “他俩没真打起来吧?”

    “程九江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出了名的识时务,瞧见宋驰拳法厉害,纳头便拜就叫师父,现在跟着宋驰学拳去了,不知道混进铁镞府没有。”

    左凌泉点头一笑:“以宋驰的拳法,教老程没半点问题,这也算一番机缘。对了,惊露台的人过来没有?”

    “过来了,都在铁河谷,岳师兄他们应该也在其中。”

    “五哥在不在里面?”

    “不清楚,九宗之间关系不咋地,惊露台的落脚处,不会让缉妖司的人进去,我也不知道来了哪些人。”

    “哦……”

    闲谈之间,两人进入了宅院的大门。

    吴清婉早已在府门外张望,瞧见姜怡,就连忙迎了上来。

    当着小姨的面,姜怡自是不好和情郎亲热,从背上跳下来,直接搂着吴清婉的胳膊进了院子……

    ------

    另一侧,天玑殿内灯火通明。

    冷竹把两个月来整理成册的卷宗,放在宽大书桌上后,就告退离开了宫城。

    上官灵烨又坐回待了八十年的办公桌,兴致缺缺,没有半点工作的激情。

    但事情交到手上也不能不做,幽幽叹了口气后,认真查看起姜怡批阅的案卷。

    宫殿里很安静,只有白猫趴在书桌上,晃着笔山上挂着的金色铃铛。

    不知过了多久后,书桌上的镇纸亮起微光,一方水幕浮现在眼前,‘身坚智残’的司徒震撼,露出一脸络腮胡子,开口道:

    “师叔,看得到吗?”

    上官灵烨有点头疼,靠在了椅背上,平淡道:

    “有事?”

    司徒震撼站在一个山谷的上方——漫长峡谷内灯火通明、建筑参差,如同在大地上流淌的灯河,绵延至天边,有很多修士在其间穿行。

    司徒震撼抬手示意铁河谷中心地带的一处巍峨圆楼,开口道:

    “师叔,我方才给师父送缉侦司统计的卷宗,听见九宗的长者在吵架。你猜在吵什么?”

    九宗长者谈的都是关乎仙家自身利益的事情,彼此争吵太过正常。

    上官灵烨作为大燕缉妖司的主官,也有资格过去旁听发表意见,但今天刚回来,没时间过去,她开口道:

    “有话快说。”

    “云水剑潭的李重锦前辈,指责伏龙山的青魁,拐走了他孙女;伏龙山不信,联系许墨询问此事,然后回应‘明明是你家姑娘自己倒贴’,李重锦闻言勃然大怒,两家就打起来了,仇封情和我师父在中间拉架,其他人在旁边煽风点火……我怕被打死,后面没敢看。”

    上官灵烨眨了眨眼睛: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

    司徒震撼见上官灵烨‘忘记了’自己是牵线搭桥的媒婆,轻轻点头:

    “师叔说没关系,那就没啥关系。还有云正阳,为了让他保守秘密,把他骗去了铁镞洞天找‘机缘’,他都在里面转个把月了,惊露台的齐甲还打听过消息,这样下去怕是不太好吧?”

    上官灵烨轻轻摇头:“铁镞洞天是我铁镞府的宝地,让他进去是给姜太清面子,他找不到路只能说他福缘不够,有什么不好的?”

    司徒震撼张了张嘴,拱手道:

    “明白,还是师叔眼界高远。话说少府主什么时候过来?我都等不及了,掩月林在下面开了盘口下注,赌上官九龙会不会到场,这简直是白送神仙钱。”

    上官灵烨摇头道:“鱼饵罢了,铁镞的人一旦下重注,外面就知道左凌泉必然会到场,赔率当场就变了。”

    司徒震撼觉得也是,当下也不再瞎扯,拱了拱手后,水幕上的画面消失。

    宫阁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人一猫。

    上官灵烨重新拿起案卷查看,但心却静不下来。

    勉强翻完近期的案卷后,上官灵烨靠在了太师椅上,揉着眉心默默无言。

    在深宫枯坐八十载,再坚定的向道之心,也该动摇了。

    以前觉得向往长生就得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孤寂和清苦,但现在却很怀念当年在天下间闯荡、在各种场合出风头的日子,甚至想念和左凌泉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

    以前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那些无关修行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但现在想来,如果为了长生,把这些东西都舍弃了,那即便求来了长生,是不是还要忍受这种连八十年都承受不了的孤寂……

    胡思乱想许久,上官灵烨幽幽的叹了口气,身形一闪,就来到了前方的正殿。

    正殿内同样寂静无声,珠帘后的雕花软榻空空如也,旁边的供奉香案上燃着三炷香,寥寥青烟飘过墙上的画卷。

    上官灵烨缓步走到香案前,看着上方的金裙女子,沉默良久后,抬手行了一礼:

    “师尊。我……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类似的话已经不知说过多少遍。

    上官灵烨语气很平静,心里也没报太大指望,因为师尊已经数十年未曾见她了,前些日子见着,也没能说上话。

    但让上官灵烨意外的是,面前的画卷,很快传来了回应——金裙女子的肖像逐渐虚幻,呈现出立体感,继而慢慢走出画卷,落在了香案之前。

    !!

    上官灵烨心中微惊,连忙俯身拱手,紧张道:

    “拜见师尊。”

    金裙女子缓缓落在香案前,身材很高,低头看着面前的宫装美妇,彼此装扮得不同,从外表看起来像是个叛逆的高挑少女,低头看着规规矩矩的婶婶姨娘。

    不过金裙女子的气场太强大,哪怕没有任何动作,还是能感觉到那股山岳般的压迫力,谁是长辈一目了然。

    上官灵烨往日气质已经很威严,此时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看着面前的龙鳞裙摆不敢抬头。

    上官玉堂只有在面对上官灵烨时,眼中才会多出几分长辈的亲昵:

    “有事吗?”

    上官灵烨没有直视老祖的双眼,认真道:

    “弟子已经在大燕王朝担任供奉八十载,早已超过在外担任供奉的期限,不知……”

    “我何时让你当过供奉?”

    上官灵烨话语一噎,犹豫了下,又道:

    “师尊让我到俗世来当妃子……”

    “我以为你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会和我商量一二,没想到你二话不说就来了。”

    “……”

    上官灵烨张了张嘴,本来心里有好多借口埋怨师尊,但此时却不想说了,说出来也没意义。

    她抬起眼帘,平静如常的看向师尊:

    “弟子知错,我应该自己有点主见。”

    上官玉堂轻轻点头:“既然想明白了,就走吧,想好去哪儿没有?”

    上官灵烨一愣,没想到老祖这么干脆就答应了,但很快,眼底又显出了茫然之色。

    去哪儿……

    若是以前老祖让她离开,她马上就能跑去海外历练,疯狂精进自己的修为,直至接下老祖的担子。

    但此时此刻,忽然发现光修行也没啥意思,想先跑去找左凌泉喝酒庆祝一顿,然后去逛九宗会盟扮猪吃老虎……

    这么没志气的想法,显然不好启齿。

    上官灵烨沉默了下,轻声道:

    “弟子还没想好,师尊可否指点一二?”

    上官玉堂暗暗叹了口气,摇头道:

    “我终将遁入轮回,在的时候能帮你出主意,我死了你又该听谁的?不要把自己的未来放在别人手上,我做的选择,也不一定能为你带来好结果,只有自己选的路,才能无怨无悔地走到底。”

    上官灵烨孤零零待了这么多年,其实已经想清楚了这个道理,她轻轻点头:

    “那弟子再待一段时间,等想清楚了,再禀报师尊。”

    “不必和我汇报,你都一百岁了,不是当年的小姑娘。我一百岁的时候……嗯~……”

    庄严肃穆的殿堂内,一声不适时宜的轻哼,突兀的响起。

    大殿陷入死寂。

    正在听老祖训话的上官灵烨,眼神错愕,打死她她都不相信,老祖会发出这种发春般的喘息声。

    但大殿里没外人,不是老祖,总不能是她自己。

    上官灵烨本能抬头看向师尊,却见师尊望着宫殿顶端,面色严肃冷冽,似乎遇上了很厉害的妖魔鬼怪。

    ??

    上官灵烨眼神也郑重起来,抬眼看向宫殿穹顶,询问道:

    “师尊,方才那声音是?”

    “不是为师,天上有强者窥探,是桃花尊主那个死婆娘在捣乱。”

    “死婆娘?……师尊不是一直叫桃花尊主老妖婆吗?”

    “说顺嘴了……你先回寝殿仔细想想方才的话,为师上去会会那老妖婆。”

    上官玉堂说完后,身形浮起,如同金衣幽魂,缓缓飘出了大殿的穹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官灵烨有些茫然,不明白桃花尊主怎么会窥探这里,还能干扰师尊,让师尊发出那般古怪的声音。

    不过老祖的话就是天条,让她回去思考方才的对话,她也不敢跟着去看热闹,拱手一礼后,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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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乱成一锅粥

    清冷冬夜,薄云遮蔽了月色,初雪不知不觉落在了庭院之间。

    主屋的灯火已经灭了,但依稀能听到两个女子的轻声交谈:

    “小姨,这次出去,汤静煣和左凌泉……”

    “规矩着,没乱来……”

    “怎么可能没乱来,我又不傻,他们肯定亲嘴了……”

    “唉……”

    团子蹲在西厢的窗台上,时儿‘咕咕叽叽’一声,想找个软和的地方睡觉觉,但主子吩咐它放哨,也不敢乱跑,只能没精打采地望着稀疏的雪花发呆。

    窗户后面,是整洁干净的闺房,熄了灯火,但幔帐并未放下。

    汤静煣躺在枕头上,双眸蒙着吴清婉亲手做的黑眼罩,贝齿轻咬着火红的双唇,呼吸不稳,呵气如兰。

    暖黄色的肚兜上绣着小鸟团子,被撑得胖胖的,本来很是可爱。

    只可惜此时变换着形状,还时不时被咬一口,若是团子瞧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白色绸裤被拉下去了些,半包着丰润的臀儿,虽然光线昏暗,但还是能依稀瞧见张力十足的大桃子。

    与心神失守的汤静煣相比,左凌泉要清醒许多,温柔体贴地给静煣舒展筋骨,觉得静煣扛不住了,还柔声问一句:

    “煣儿,老祖没来吧?”

    “嗯……”

    汤静煣心神被羞怯和迷醉占据,思绪都有点短路,忽然被话语打断感觉,脸颊上出现了小小的失落,也清醒了几分。她认真感受了下:

    “那婆娘不知躲哪儿去了,应该不会来……你,你继续吧,她来了我告诉你,然后你就折腾她……”

    左凌泉飘飘欲仙不假,但也确实心惊胆战,两种感觉夹杂在一起,说实话还挺刺激的。

    见上官老祖还没被惹毛,左凌泉也舍不得收手,把汤静煣搂紧了些,右手顺着腰线往下滑。

    只是还没被白玉老虎咬住手指,左凌泉就发觉不太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闺房里乌漆麻黑,宅子里的姑娘都在各自房间,也没听见阵法被触动。

    左凌泉还以为是错觉,但转眼扫了一圈儿,又看向幔帐上方,身体猛地一僵,差点被吓死。

    只见幔帐的顶端,一缕半透明的金色幽魂,安静地飘在那里,平静的盯着他。

    不知何时出现,场景看起来有点诡异,但那双能震慑神魂的双眸,又完全让人生不起恐怖的感觉,能感受到的只有难以企及的压迫感。

    汤静煣蒙着眼,手儿生涩搂着左凌泉的脖子,等待情郎的欺负,但等了半天没有任何反馈。她嗫嚅嘴唇,迟疑了下,才道:

    “死婆娘没来,你怎么不动了?”

    左凌泉表情僵硬地躺在身侧,看着上方近在咫尺的金裙女子,想要开口,却不知该怎么打招呼。

    汤静煣又等了片刻,才发觉不对劲,她把眼罩挑起了些,抬眼就瞧见上面的金衣女鬼,惊得一哆嗦,连忙把左凌泉抱住了:

    “呀!”

    刚惊呼一句,汤静煣又反应了过来。

    虽然她和上官老祖还是头一次面对面,但对方身上的感觉,让她猜出这是谁。

    汤静煣表情一僵,眸子睁开一条缝,瞄了上方的金裙女子一眼后,小心翼翼把左凌泉护住,有些害怕的蹙眉道:

    “死……死婆娘,你怎么自己过来了?咋不鬼上身呢?”

    金裙女子安静悬浮,双眸不带丝毫情绪,盯着下方的一双男女:

    “你们继续,当本尊不存在即可。”

    不存在?

    左凌泉有天大的色胆,被这么盯着估计也起不来,他把被褥拉起来些,遮挡住静煣,尴尬道:

    “前辈,这怕是不太好,我和静煣私下里那什么,您过来盯着……”

    “你不是想让本尊过来,然后给本尊一个教训吗?”

    “没有。”左凌泉连忙摇头:“我没有对前辈不敬的意思,只是我和静煣两情相悦,前辈总是关键时刻过来,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汤静煣嘴上不怕死婆娘,真来了还是有点怂,躲在左凌泉怀里,鼓起气势道:

    “对呀,我和男人亲热,是我的事儿,你老跑过来打岔是什么意思?”

    上官玉堂也不想打岔,但她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躺在莲花台上发春。

    但这种受制于人的事儿,上官玉堂也不会告诉两人,只是道:

    “本尊想去哪儿,需要征得你们的同意?”

    这话就有点不讲理了。

    左凌泉摊开手道:“前辈,我知道您道行通天,对我也颇为照顾,但凡事还是得讲点道理。我和静煣做这种事儿,没有妨碍他人的地方,您一直过来观摩,不怎么占理。”

    汤静煣也是点头:“是啊,你好歹也是女儿家,跑来看我和男人亲热,也不觉得害臊?”

    上官玉堂表情淡漠,安静悬浮在空中,没有离开的迹象,看眼神儿意思大概是——我就不走,你们奈我何?

    左凌泉搂着汤静煣,被上官老祖盯得犹如锋芒在背,僵持片刻后,只能悻悻然的松手。

    但汤静煣却是不服气,她今天要是退让,以后不就和守活寡差不多了?她就不信上官玉堂真敢盯着看,咬了咬下唇,破罐子破摔道:

    “你想看就看吧,反正你是女人家,吃亏的又不是我们。”

    说着又抱住了左凌泉的脖子:

    “咱们继续,不管她。”

    左凌泉被老祖盯着,哪里好意思继续轻薄静煣,但静煣十分主动,直接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肚兜上。

    上官玉堂的身形虚幻了几分,明显是受到了冲击,她微微蹙眉,身形落下,直接汇入了汤静煣的身躯。

    汤静煣动作一顿,继而整个人的气势就开始节节攀升。

    左凌泉知道上官老祖在干什么,忙的从团子上收手,坐起身来。

    上官玉堂很快占据了身体的主动权,翻身而起,取下眼罩,下地把绸裤提到腰间。

    因为汤静煣身段儿珠圆玉润比较丰盈,绸裤有点紧,还微微小跳了下,绸裤的边缘才滑过肥腻的粉团儿。

    如此动作,带起颠簸的臀浪,赏心悦目,从背后看去,曲线极为曼妙。

    左凌泉都不好直视白花花的大月亮,尴尬询问道:

    “上官前辈,您这是准备去哪儿?”

    上官玉堂也不回应,把裙子披在身上后,就套着绣鞋走出了房门。

    左凌泉怕出意外,只能跟在后面,哪想到上官老祖做事很绝,出门就直接跑到了正屋外,一把推开了姜怡的房门,跑进去急声道:

    “公主,左凌泉他……他……唉~我不活了我……”

    用的是汤静煣的口气,还委屈至极羞愤欲绝。

    !!!

    这一招釜底抽薪,让左凌泉目瞪口呆。

    正屋里直接就炸锅了,两道女子的声音马上传了出来:

    “左凌泉!你这厮还有没有把我和小姨放在眼里?!”

    “静煣别哭,凌泉把你怎么了?”

    “我……我……”

    上官老祖应该已经走了,汤静煣衣不遮体的留在姜怡屋里,显然不好解释,只能顺着话道:

    “我也不知道,你们问他。”

    “左凌泉,你怎么回事?”

    “凌泉,你怎么把静煣欺负成这样?你是不是亲她那儿,咳——静煣别哭……”

    “我……唉……”

    窗台上的团子疑惑“叽?”了声,显然搞不懂目前的状况……

    ------

    翌日。

    京城千街百坊银装素裹,就好似整个城池一夜之间白了头。

    太妃宫外,宫墙之下,男女并肩而行,在薄薄的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

    女子脚步有点重,踩得比较深;男子则负手而行,表情到现在还十分无奈。

    “老实交代,你昨天晚上到底对汤静煣做什么了?”

    “就亲了下。”

    “亲了下她反应这么大?都跑我屋来告状了,说你把她强了我都信,她对你逆来顺受的,什么时候有过这反应?”

    “唉……一言难尽。”

    ……

    昨天晚上汤静煣跑去姜怡的屋里,就再也没好意思出来,被上官老祖阴了的丢脸事儿,也不好告诉姜怡。

    左凌泉自然不好拆静煣的台,而且说出来姜怡估计也不行,毕竟连他都不敢相信堂堂临渊尊主,会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这个锅他也只能自己背下了。

    以静煣性子,这个仇肯定记下了,不出意外又会偷偷唠叨上官老祖几个月。

    这事儿左凌泉也解决不了,只能暂且放在一边,先送姜怡去上班。

    两个人一道来到太妃宫的天玑殿,殿内只有宫女,上官灵烨并未过来,一问才晓得,上官灵烨在寝宫里闭关,不让外人打扰。

    姜怡见此也只能继续带班,忙活缉妖司的差事,左凌泉则顶替了冷竹的位置,帮忙给姜怡打下手。

    缉妖司的事物,姜怡早已经熟练,倒也没有太多可说的地方,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九宗长者一番商谈,给出了些许解决方案。

    比如凡人炸仙家山门,以后交由俗世衙门,按照毁坏他人财物的条令轻判。

    修行中人和灵兽那什么,按照‘仙道贵生’的原则——要尊重一切生命,不能虐待取乐——定性为虐待动物,不算邪魔外道但也不符合人道,应当禁绝。

    至于地下仙子跳舞谋取神仙钱,九宗长者产生的很大的分歧;伏龙山为首的保守派,认为败坏仙家风气,提议禁绝;而铁镞府为首的新派修士,认为人皆有七情六欲,只要不祸及他人,仙人也没权利管太宽,目前倒是还没争论出结果。

    类似杂七杂八的处理方案很多,左凌泉一番看下来,觉得九大豪门的仙长也不容易,什么都得操心。

    不过管这么细也能理解,九宗占据半个玉遥洲的疆域,仙人又有搬山移海的神通,如果没有严苛的规矩管束,只知道‘强者为尊’,民风再淳朴的地方也会变成人间炼狱。

    两人一直忙活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上官灵烨才来到了天玑殿,带着三分歉意,说了声:

    “方才在忙些私事,没时间过来,辛苦你们了。”

    姜怡感觉上官灵烨在故意旷工,把活儿全甩给她;但她即便知道,也不好说什么,起身道:

    “举手之劳,娘娘不必这般客气。今天的事儿都快处理完了,嗯……我想借您的画舫,去铁河谷转一圈儿,明天就还回来,不知道方不方便?”

    上官灵烨拿起书桌上剩下的案卷,转身走向外面:

    “我正准备过去,带你们一起去吧。”

    姜怡见此自是欣喜,抱着大白猫,和左凌泉跟在了后面。

    左凌泉和上官灵烨不算生分,但也不是特别熟,还出过脱衣裳看樱桃的岔子,不太好主动搭腔,只是默默跟在后面。

    姜怡还记得昨晚的闲谈,和上官灵烨一起来到画舫上后,就借机询问道:

    “对了太妃娘娘,仙人要结为道侣的话,该是个什么流程。”

    上官灵烨在舱内的小榻上坐下,抱起白猫撸着,含笑道:

    “你怎么问起这个?准备和左凌泉结为道侣?”

    “诶……就是随便问问,娘娘应该知道吧?”

    上官灵烨看了看站在外面偷听的左凌泉:

    “结为道侣是大事儿,按照规矩,都是在祖师爷神位前起誓,由祖师爷见证;修行道没几个人敢做欺师灭祖的事情,这种婚约比俗世拜天地要稳固得多。”

    姜怡微微颔首,又道:

    “我和左凌泉,还没有正式入门,没有祖师爷的话,该怎么办?”

    “那就在长辈面前起誓,或者以天地为媒,外面的散修都是如此;不过这种誓约作用不大,真要负心没人能管,你要和左凌泉结为道侣的话,我建议等九宗会盟结束,你们找到师门再说,那样庄重些。”

    姜怡勾了勾耳边的秀发:“他应该不会负心,我更不会,其实在哪儿都差不多。”

    上官灵烨摇了摇头:“这算是传承的一种,仙人结为道侣,如果没有人见证,就算是野鸳鸯,说出去也不好听。”

    “哦……”

    两人闲谈不过片刻,画舫就飞越了四百多里山河,来到了一条大峡谷的外围。

    左凌泉站在甲板上,抬眼眺望,可以瞧见视野尽头有一片极为宏伟的建筑,层层叠叠,最中心处的高楼,如一座山峰直入云端,隐隐可以瞧见一块金匾,上书‘铁镞府’三字。

    铁河谷正处于铁镞府的大门外,有黑水从铁镞府内淌出,沿岸建筑连绵成片,万千修士如蚁,在峡谷之内穿行,外围也停泊着数艘模样各异的渡船,不时就有新的船只从外围抵达。

    画舫距离铁河谷尚有一段距离,就从半空降了下来,上官灵烨开口道:

    “就送到这里,你们若是坐我的船进去,外人还以为是铁镞府的青魁到了。”

    “谢前辈了。”

    左凌泉拱手一礼后,就带着姜怡,落在树林之间,朝远处的铁河谷口走去……

    -----

    九宗交换门生,算是九宗会盟的闭幕仪式,实际上会议很漫长,前后要谈个把月的时间。

    上官灵烨乘坐着画舫,直接来到铁河谷中心的圆楼。

    圆楼高四层,里面摆放着九宗盟约的详细卷宗,以及九宗建立至今的‘史料’,无数弟子在其中穿行查找。

    圆楼中间是青石广场,周边竖有八尊雕像,正中是一张巨大圆桌,九名服饰各异的男女长者在各自位置就座。

    九宗坐席后方,是可以说话的各方势力首脑,地位高低可以用坐席的前后来区分;加起来也不到五十张椅子,却代表了半个玉遥洲的顶尖势力。

    上官灵烨虽然是铁镞府的人,但已经外派,担任缉侦司的主官,只能算大燕王朝的首席供奉,座位在铁镞府靠后的位置。

    但上官灵烨身份和辈分都太高,一到场,铁镞府的诸多长者都起身行礼或者颔首示意,其他宗门的相识之人,也在开口打招呼。

    上官灵烨入宫后,便很少和这些道上朋友接触,不过修行道几十年不见是常事儿,能坐在这里的,面孔变化也不会太大,她回礼过后,就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旁听。

    铁镞府是此次会盟的东道主,上官霸业作为铁镞府的府主,坐在主位,认真讨论着过去十年发生的异数,和未来十年需要调整的方向。

    修行中人都讲究清心寡欲,对于这些繁重俗事,显然都觉得伤脑筋,讨论个把时辰后,就会停下来歇歇,说些调节气氛的事儿。

    上官灵烨和旁人随意闲聊,瞧见惊露台的仇封情的后面,坐着一个腰悬佩剑的老头子,虽然看起来面生,但能坐在这个位置,便说明了身份。她开口询问道:

    “这位前辈,可是剑皇城的陆剑仙?”

    老陆能在剑修如云的中洲杀进前十三,名声肯定不小,曾经还有玉阶之下第一人的美誉,也就后来剑心受损,才逐渐销声匿迹,和上官灵烨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老陆坐在这里,是给老友仇封情当谋士,听见有人打招呼,沙哑开口道:

    “没想到灵烨仙子还知晓我这把老骨头的名字。”

    在场众人地位相差不算悬殊,有人开口,其他人目光自然移了过去。

    坐在圆桌旁的一个貌美女人,回头瞧见上官灵烨,还热络地招呼了一句:

    “灵烨丫头,多年没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上官灵烨微微颔首回应了几句后,又看向了老陆,继续道:

    “听闻陆剑仙这次从中洲带了三个天纵奇才过来,光是位列第三的‘小麒麟’齐甲,就已经是罕见的剑仙胚子;晚辈和九宗的诸多道友,对其他两人身份都挺好奇,陆剑仙可否透露一二。”

    在场诸多仙师长老,对后辈翘楚都很有兴趣,只是这些天打听了不知多少次,惊露台都守口如瓶。

    司徒霸业见师妹又提起这事儿,顺势道:

    “剑尘,咱们也认识上百年了,我们又不争不抢,让你透过口风罢了,需要捂这么严实?”

    老陆呵呵笑了下:“年轻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又不是我徒弟,我这提前透口风,不合规矩。如果不出意外,过些日子各位就能瞧见了。”

    仇封情坐在老陆前面,其实也满肚子问号。

    这次中洲就过来了一个齐甲,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也不知老陆从哪里挖出来一对儿‘卧龙雏凤’。

    仇封情本以为是老陆在外面捡来的天纵奇才,结果‘雏凤’一亮相,好家伙,仅凭一人之力,拉低了整个惊露台的平均修为,‘荒山山根’‘荒山两极’之类的绰号,就能看出此子有多霸道;再往上的‘卧龙’得厉害成啥样,仇封情都不敢去想。

    老陆不坦诚相告,仇封情也没办法,反正牛不是他吹出去的,他也只能静观其变。

    瞧见其他宗门又问起来,仇封情干脆反问道:

    “你们铁镞府的青魁‘上官九龙’,还不是藏着掖着,要不你们先给点诚意,透露下‘上官九龙’的底,我再想办法问老陆,让他把卧龙的消息供出来,如何?”

    司徒霸业摆了摆手:“老祖选的青魁,连我都不知道是谁,等过些日子你们就知道了。”

    “切——”

    场上嘘声一片。

    云水剑潭的李重锦,面相较为年长,心情不太好,显然还在为昨天的事儿耿耿于怀。听见几人说起‘上官九龙’的事儿,李重锦接话道:

    “上官九龙和中洲卧龙,想来都是青魁水准的天之骄子,比许墨这等有名无实的要强太多;老夫还是第一次听说,青魁过来参加九宗会盟,路上被人打掉名次,我云水剑潭要是有这种不争气的弟子,当场就逐出师门了。”

    这话是指名道姓地骂伏龙山。

    伏龙山过来的,是丹器长老许阴骘,也是许墨的养父,从许墨口中得知了只言片语,此时平淡道:

    “许墨的天赋如何,本道心里有数,不计一时得失罢了;李道友若是心有不服,过几日让你家的李处晷,和许墨擂台上见即可。”

    云水剑潭是家传的宗门,也是南方九宗唯一的剑修宗门,李处晷是青渎尊主的直系子孙,号称‘九宗年轻一辈剑魁’。

    李重锦这次把少主带过来的目标,是针对‘中洲三杰’和惊露台,打响‘天南第一剑宗’的名声,根本没把许墨之流当对手。

    听见伏龙山下战书,李重锦冷声道:

    “你伏龙山一帮子只会在家里画符摆阵的臭牛鼻子,也配跑来问我云水剑潭的剑?”

    伏龙山善奇门阵法、五行方术,不玩剑,而且特别讨厌‘剑修’这种异端。

    许阴骘对于这番讥讽,只是道:

    “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还没学明白,就开始把‘问剑’挂在嘴边,中洲玩剩下的东西,也只有你云水剑潭当个宝。”

    “我云水剑潭就是九宗第一剑修宗门,在场可有人不服?”

    惊露台是剑学宗门,但不走剑修那么极端的路数,仇封情见李重锦这么狂,摇头道:

    “老李,你这话说得就有点不对了,九宗之中就你们一家走剑修路数,你说自家是倒数第一剑修宗门,我们也没人不服。不过‘中洲三杰’可在我惊露台学艺,怎么说也算半个师长,你确定你云水剑潭玩剑,能玩得过中洲剑皇城出来的天骄?”

    老陆此时也接话道:“卧龙出世,九宗年轻一辈,无一人敢提‘问剑’二字。李道友这话确实说满了。”

    此言一出,青石广场上鸦雀无声。

    毕竟老陆这句话,比李重锦还狂,直接不把九宗所有用剑的年轻人放在眼里。

    但老陆说得轻描淡写,看起来很有把握,在场诸多长者,心底都生出了几分讶异,连仇封情都半信半疑。

    上官灵烨知道左凌泉的水准,瞧见中洲的人如此嚣张,开口道:

    “陆剑仙也别把话说太满,天之骄子虽说罕见,但九宗地大物博,总有几个,陆剑仙可别小瞧了我九宗的年轻人。”

    老陆还真不是小瞧九宗,但‘剑一’已经代表巅峰和同境无敌,放在中洲也没有几个人能比肩,他摇头道:

    “不是老夫小瞧,灵烨仙子可能没见过真正剑道奇才,等卧龙来了铁河谷,你就明白了。”

    两人底牌都是一对王,不亮牌肯定是说不清楚。

    上官灵烨见老陆这般有底气,也不争论了,点头道:

    “那就到时候手底下见真招。”

    众人听见此言,自是有点期待过些日子的九龙战卧龙。

    许阴骘等两人聊完,又把话题拉回来,不屑道:

    “云水剑潭自号‘第一剑修宗门’,别到时候被铁镞府打趴下了,连人中洲卧龙面都没见着。”

    李重锦对自己少主同样自信:

    “你当青渎尊主教出来的徒弟,真比不上剑皇城的嫡传?我家少主已经摸到了‘剑一’的门槛,十剑皇的高徒,又有几个能学会‘剑一’的?”

    在场诸人知晓‘剑一’的难度,根本不是师父能手把手教会的,闻言都目露惊讶,连老陆都神色郑重,唯独上官灵烨暗暗翻了个白眼。

    许阴骘继续嘲讽道:“摸到门槛也值得吹嘘?多少人摸了一辈子门槛,也没跨过最后一步。”

    “对付许墨足以。”

    天帝城的商见耀,是帝诏尊主的子孙,而天帝城和伏龙山、大燕三宗关系都不咋滴,这时候自然而然地开始煽风点火:

    “唉~孰强孰弱,还是得手底下见真招,就怕许墨和李道友的孙女,在外面玩的误了时间。”

    李重锦听到这事儿就来气,但还未开口,许阴骘就先说道:

    “我伏龙山弟子向来守礼,误了时间也是他孙女胡搅蛮缠。”

    “放你娘的狗屁!”

    李重锦当时就火了,抬手就是一掌拍向许阴骘。

    然后司徒霸业就开始拉架说和,其他人端着茶杯看戏。

    上官灵烨微微缩了下脖子,觉得这是个是非之地,默默起身离开了圆楼……

第七十九章 南荒剑子

    凄冷冬夜,铁河谷百里长街之上灯火通明,奇人异士汇聚其中,街边也不乏通灵性的奇珍异兽,随着主人进出各种场合。

    左凌泉身着一袭黑袍,腰悬佩剑,在河畔停下脚步,眺望河面上的些许船只。

    姜怡腰酸腿软,趁着没人注意,把左凌泉当支撑,抱着胸脯靠在了肩膀上,有些疲惫地道:

    “什么九宗会盟,我还以为多玄乎,看起来就和庙会似的……”

    两人下午过来,就兴致勃勃地在铁河谷内闲逛。

    铁河谷绵延近百里,大部分地方,都是各大宗门的落脚处,不许陌生人靠近;九宗辖境能上台面的宗门有上百个,密集程度可想而知,能逛的地方,也就直通铁镞府大门的一条沿河长街。

    能到铁河谷来的修士,目的只有两个——找师父或者挑徒弟。

    左凌泉和姜怡属于找师父那种,过来一打听,修行道还有个穷讲究——上门毛遂自荐,高人多半不稀罕,收了也大概率是外门;想真正拜入好师父门下,得高人主动来找你,把你当璞玉看待。

    这个‘好师父’并非指名师,而是指负责任的师父。

    举个例子就是吴尊义这种,勉强去了天帝城,同辈翘楚太多,才华很可能就被埋没,由外门师兄带着,从扫地、打水开始往上爬,运气不好一辈子就过去了。

    而被雷弘量发现天赋,带去了雷公山这样的私人修行洞府;雷公山名头连灼烟城都比不上,但雷弘量肯倾囊相授、倾家荡产地培养徒弟,对于徒弟来说,成长环境比天帝城要好上太多。

    大概就是个‘鸡头凤尾’的道理,如果师长不把你当块宝,进了九宗也是扫地的命,还不如留在小宗门深造。

    究于这个逻辑,铁河谷内的散修,都把自己当成了‘千里马’,在街上来回转悠、做出各种高深莫测的行径,希望能得到世外高人的另眼相看,然后成就一番津津乐道的逆袭传说;只有实在碰不上‘伯乐’的修士,才会去各大宗门挑人的地方试手。

    左凌泉自然觉得自己是‘千里马’,姜怡也觉得自己是小马驹,两个人刚来,也和其他散修一样,在街道上转悠,看有没有高人眼前一亮,跑来跪着求收徒。

    结果倒好,两个人从黄昏转到晚上,逛了约莫十几里的街,唯一另眼相看的,是几个风韵犹存的女修,目光在左凌泉脸上转悠,意思大概是‘想找道侣不?姐姐可以让你少奋斗十年哦’。

    姜怡在跟前,左凌泉自然不好上前搭讪,很礼貌地婉拒了。

    姜怡看得是一肚子火,弄不清对方道行,也不敢发火,只能拉着自个男人快步离开。

    眼见天都黑了,依旧一无所获,姜怡满眼兴致缺缺,蹙眉道:

    “你说街上的高人是不是瞎?你这么厉害,我天赋也不差,怎么一个过来搭腔的都没有。他们好歹试一下呀,万一我们答应了呢?”

    左凌泉看着墨黑河面,含笑道:

    “我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刻意收敛着气息;不显山漏水,光从气相上看不出太多东西,没人过来很正常。”

    姜怡觉得一点都不正常,她低头看了看身上漂亮的红裙子:

    “那也不对,我长得不好看吗?为什么光有老女人瞅你,没有一个人瞅我?我瞧见那些单身的漂亮女修,后面都跟着一堆单身汉客套寒暄。”

    左凌泉有些好笑,抬手勾住姜怡的肩膀:

    “你走在我跟前,他们看不穿我的底细,哪里敢乱看。再者,怎么没人瞅你?你没发现那些年轻女修,看你的眼神儿都挺羡慕的?”

    羡慕?

    姜怡眨了眨杏眸,站直身体和左凌泉分开了些,轻哼道:

    “羡慕也是羡慕本宫的容貌,和你没什么关系。”

    “那倒是。”左凌泉转身走向街道:“走吧,逛一天也累了,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继续。”

    姜怡需要睡觉,忙了一天确实有点困,不过出门在外和左凌泉过夜,好像有点不对劲。

    姜怡看了看铁河谷外的方向,犹豫道:

    “不回家吗?”

    “京城离这儿四百多里,我又不会飞,怎么回?”

    姜怡本想呼叫皇太妃,可上官灵烨现在肯定忙着,坐公用渡船的话,去的是临渊港,来回恐怕得个把时辰,明天还得过来,想想确实挺麻烦。

    姜怡迟疑了下,还是走在了左凌泉前面:

    “皇太妃娘娘没叫我回去,看来明天不用帮忙干活儿了……咱们待会开两间房。”

    “铁河谷高人众多,住两间房不安全。”

    “这是铁镞府大门口,而且我是大燕郡主,招招手就能叫一堆朝廷供奉过来,有什么不安全的?”

    左凌泉反正可以半夜串门,见此也不多说了,点头道:

    “那公主安排即可,我只是担心公主一个人害怕罢了。”

    “你和我住一屋,我才害怕。”

    姜怡嘀咕了一句,就加快了步伐。

    灵谷境往上的修士,哪怕不睡觉,也不可能在街上转悠几个月;铁河谷内的落脚之处并不少,除开客栈,还有月租的独栋宅院和灵气充沛的修行洞府。

    左凌泉虽然挣了不少神仙钱,但加起来也才百余枚‘金缕铢’,只是暂住一晚,还是选择的价格稍微亲民的客栈。

    不过铁河谷招收弟子,来的炼气境小修士太多,街边上的客栈大多都人满为患,连大堂里的桌子都按座位收神仙钱,想要找一间房都不容易,更不用说两间了。

    姜怡带着左凌泉在街上寻找,走了两刻钟,没找到合适的落脚处,反倒是瞧见前方的街上,围了一大圈儿修士。

    姜怡到铁河谷来是看热闹的,瞧见此景自然来了精神,跑到跟前想打量。

    但来铁河谷的修士谁不是想看热闹?人群围了不止三层,最外围的几个修士甚至脚踩飞剑悬浮而起打量,恐怕围聚了有数百人。

    铁河谷内不乏幽篁、玉阶境的真仙人,没人敢御空到其他人头顶上,上房顶也是同理。姜怡踮起脚尖都看不到人群内部的情况,也只能干着急。

    左凌泉也不会飞,但作为男朋友,办法总比困难多,他拉着姜怡,来到街边楼阁的廊柱旁,双手托着姜怡的腰,直接把她托起来,坐在了自己右侧的肩膀上。

    “诶?!”

    周边是密集的人群,姜怡哪里好意思做这种事儿,脸色猛地一红,想要跳下来。

    不过转眼看去,前方的人群都在往前看,后面有廊柱挡着,倒是没人注意到她。

    左凌泉脸颊贴着香软的臀儿,被人群挡着视线,也看不到人群间的情况。开口问道:

    “里面什么情况?”

    姜怡脸色发红稍显局促,察觉到没人注意后,才抬眼望向人群之间,但这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

    “道友,这株血芙蓉,是我等先发现,已经和摊主谈妥……”

    “那又如何?我出两倍的价格,两倍不够四倍,你想买加钱即可……”

    街道上灯火通明,数百修士在街边围聚,看着街边小摊上的两拨修士针锋相对。

    集市上因为天材地宝发生口角的事情很常见,路人事不关己,多半也不会关注。

    但此时的街道上,却围了不少半步幽篁往上的高境修士,甚至街边各家铺子的执事掌柜,也站在窗口打量。

    究其原因,是因为吵架的双方,一边挂着云水剑潭的腰牌,一边挂着惊露台的腰牌。

    惊露台和云水剑潭是九宗之内唯二的‘剑宗’,彼此又离得近,互相争夺地盘和天材地宝,时常有摩擦,邻里关系绝对算不上好。

    摊子上的血芙蓉,方才惊露台的三名弟子已经给了钱,云水剑潭的人却忽然冒出来,从摊子上拿起了灵草,说灵草他们要了,让惊露台去别处买。

    此举显然是借机找茬,压对手宗门一头。

    惊露台也是九宗豪门,怎么可能拱手相让,换作正常情况,当场就拔剑理论了。

    但惊露台的三名弟子,修为很低,明显弱于对手,没有拔剑的实力;众目睽睽之下,拱手相让给宗门丢人,打又打不过,一时间进退两难。

    站在前方的惊露台弟子许志宁,面对云水剑潭的强词夺理和咄咄逼人,不卑不亢地认真讲道理。

    但修行道就是‘强者为尊’的地方,拳头硬才配讲道理才会有人听,弱者的道理,没人在意。

    后方的佘玉龙、姚和玉,眼中隐隐藏着怒意,却也无可奈何。

    三人都是栖凰谷的师兄弟,在大丹获得名额后,得以前往惊露台,随着上宗弟子一起,参与九宗会盟。

    作为大丹朝的顶尖翘楚,三人天赋并不算差,但放在九宗之间,还是太弱了。

    其中天赋最好、最有毅力的佘玉龙,靠着惊露台福地的支撑,目前才堪堪爬到半步灵谷,其他两人则是炼气十一重。

    而对方为首的陈狱,和三人同龄,已经到了灵谷三重,一只手能打他们三个。

    许志宁好不容易得来了往上爬的机会,在明知打不过的情况下,带着师弟和对方血拼,被打伤耽搁了九宗挑选门生,这辈子可能就耽误了,肯定不能脑袋一热拔剑。

    但三人跟着惊露台上宗过来,挂着惊露台的牌子,人家强买强卖,他要是默不作声离开,被惊露台师长知晓,即便不被处罚,好不容易积累的一点好印象,也会大打折扣。

    为此,许志宁只能尽量用言语维护自身的利益:

    “陈道友,集市规矩,一手钱一手货,我已经给了钱,这颗灵草已经归我,你要买可以从我这里买,哪有找原卖主商议价钱的道理?”

    云水剑潭陈狱,看面相约莫二十四五,态度不算飞扬跋扈,但言语却不讲半分道理:

    “这里不是仙家集市,再者货也没到你们手上。买东西本就该价高者得,我出双倍价钱,他愿意卖我愿意买,你不服你加价即可。”

    摊主只是个小散修,夹在九宗弟子之间,哪里敢插话,只是站在一边旁观。

    许志宁知道自己加价,对方肯定就不要了,故意让惊露台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亏。但他能说的话已经说完,只能咬定集市规矩,翻来覆去地辩驳。

    姚和玉修为最低,瞧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里也是暗暗着急。三人的师长是惊露台内门执事林阳,遇见这种没法解决的情况,他只能拿起腰牌,想通知长辈过来处理。

    陈狱后方的两名弟子,瞧见此景马上开口道:

    “怎么?讲道理讲不过,准备和师长哭鼻子,让师长来给你们做主?想买东西又不想出价,就靠着宗门势力强买强卖,你们惊露台就这点本事?”

    姚和玉动作一僵,咬了咬牙,却不好回嘴还骂。

    佘玉龙心思比两位师兄沉稳一些,修为也最高,面对这种没法解决的局面,想了想干脆把话说明了:

    “我们是惊露台下宗栖凰谷的弟子,修为确实不如几位云水剑潭的道友;但陈道友若是依仗宗门之威强词夺理,我等不会让步,要打架我也奉陪。”

    这句话相当于把惊露台摘出去,免得上宗丢人;顺带还提醒陈狱,以上宗压对手下宗,打赢了也长不了脸面,反而坐实云水剑潭持强凌弱。

    围观修士听见这话,算是明白这三个惊露台弟子为何如此差劲儿了。

    陈狱也是轻轻皱眉,偏头看向同行的师兄弟:

    “惊露台有栖凰谷这么个下宗?”

    围观的散修,有南方过来的,开口道:

    “好像是惊露台今年新开的下宗,在南荒的山沟沟里面,听说宗主才灵谷二重,这三位,估计是惊露台照顾给的名额。”

    “怪不得……”

    陈狱露出恍然之色。

    九宗会盟本就是宗门暗中争锋的场合,挑衅其他宗门弟子彼此打架,是师长默许的事情,打赢了还能得到师长夸奖。

    但挑衅实力不匹配的弱鸡宗门,显然没法给宗门长脸。

    陈狱扫了三人一眼后,也没用再继续纠缠,而是如同长辈般教导:

    “我是流云山的人,也是下宗子弟,不过确实比栖凰谷这种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宗门正统,今天就让你们一次。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们一句,没那个本事,就别挂着惊露台的牌子在外面晃悠,遇上我这种讲道理的,还会礼让小宗门;遇上铁镞府那些个脾气横的,被打了都是白挨。”

    许志宁暗暗咬牙,但宗门不如对方是事实,只要惊露台没丢脸面,事情又能过去,他们仨只能忍着火气。

    陈狱说完之后,也确实没了挑衅的兴趣,把手里的‘血芙蓉’往地上一丢,转身就走。

    许志宁本来伸手去接,瞧见此景,动作微僵,额头瞬时间青筋暴起。

    佘玉龙和姚和玉,眼神也冷了下来。

    陈狱已经转过了身,发觉背后有杀气,又回过了头,眼神意外:

    “脾气还挺大,已经让给你们了,你们还想如何?”

    许志宁在栖凰谷是人人敬仰的大师兄,性格儒雅和气,但不代表没脾气;他冷冷看着陈狱,没有说话。

    围观的诸多修士瞧见此景,连忙退开了一大圈儿,给双方留出了位置。

    几个散修瞧见势头不对,还开口道:

    “算了,修行皆不易,小门户走到这里不容易,没必要为了一口气招惹是非。”

    姚和玉性格本就比较燥,瞧见大师兄准备动手,摸向了剑柄。

    佘玉龙此时反倒比较平静,轻轻吸了口气,按住了大师兄的手,俯身去捡地上的灵草。

    以佘玉龙冷血而又能隐忍的性格,这一次卑躬屈膝的退让,代价恐怕就是日后灭云浮山满门。

    陈狱似乎也感觉到了佘玉龙与其他两人的不同,抬脚直接踩住了血芙蓉,盯着佘玉龙的脸:

    “我问你还想如何,不是让你捡东西。”

    围观修士瞧见此举都是皱眉,但九宗势力太大,根本容不得他们当和事佬。

    许志宁脸色涨红,眼见师弟受此奇耻大辱,当即就要拔剑。

    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佘玉龙微微抬手,示意师兄别冲动,语气很平静,说了句:

    “是我冒犯,还请阁下见谅。”

    说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俯身去捡被踩住的灵草。

    这远超寻常人忍受范围的隐忍,看得围观的长者心惊。

    陈狱也暗暗皱眉,方才只是想找人打架,但他现在觉得此子不可留,至少要打成残废,不然以后有大麻烦。

    念及此处,陈狱怒声道:

    “老子问你话,不是让你捡东西。”

    说着就想抬脚踹向佘玉龙心门。

    但陈狱还没抬脚,就发现一把墨黑色的剑鞘,挡住了捡东西的佘玉龙。

    佘玉龙偏头看去,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身着黑色长袍,面容冷峻如霜,腰间挂着栖凰谷的腰牌。

    “左师弟?”

    许志宁正准备拔剑,瞧见有人插手,还以为是惊露台的师长来了,转眼看去,却发现是半年没见的大丹驸马爷。

    佘玉龙和左凌泉比较熟悉,也略微了解左凌泉的实力,站起了身,没有说话,又退回了后方。

    陈狱停下动作,蹙眉打量忽然走出人群的年轻男子——看面向最多十八九,比其他三人年轻太多;挂的是不知名野鸡宗门的腰牌,看起来不像是硬茬,但眼神很凌厉。

    凌厉得好似两柄剑。

    陈狱在目光的注视下,站直了几分,冷声道:

    “你和他们一起的?”

    左凌泉提着长剑,站在陈狱面前,平淡道:

    “把东西捡起来。”

    左凌泉一现身,街上的修士都安静下来,因为他们察觉出了新来的黑衣年轻人气势不俗。

    陈狱也有所感觉,但在铁河谷内,背景再大无非九宗,他背后是云水剑潭,对方再强他也没有怂的理由。他抬手握向腰间剑柄:

    “你说什么?”

    呛啷——

    长街之上寒光一闪,带起凄厉剑鸣。

    旁观的几名幽篁修士,察觉到不对劲想要阻拦都来不及。

    陈狱汗毛倒竖,根本没看清对方如何出的手,想要拔剑,却发现练了几十年的剑竟然没能出鞘。

    侧目看去,才发现右肩血如泉涌,整条胳膊已经飞了出去,落在了青石长街上。

    “啊——”

    “你竟敢……”

    惊呼声和抽凉气的声音霎时间在周边传开。

    几名云水剑潭的弟子完全没料到对方出手这么快,齐齐往后退出了两步,愣在当场。

    陈狱痛呼出声,捂着右肩表情扭曲,怒声道:

    “你……”

    “我让你把东西捡起来。”

    左凌泉手持长剑斜指地面,剑锋上滚落血珠,眼中杀意没有任何掩饰。

    陈狱刚想出口的话,就被这眼神硬吓了回去,额头青筋暴起,只是对视不过转瞬,就率先服软,用仅剩的左手去捡地上的灵草。

    嚓——

    但手刚伸出去,剑锋再次划过,一条带血的胳膊又落在了地面。

    此举不光是陈狱和围观的修士,连许志宁等人都目露错愕,连忙上前拉住左凌泉。

    “啊——”

    街面上只有一声惨呼,陈狱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惊恐中带着愤怒,盯着左凌泉,面色扭曲,几乎看不出原貌。

    左凌泉抬手示意三个师兄退开,用剑指着陈狱:

    “老子让你用手捡了吗?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陈狱双肩血流如注,坐在地上怒视左凌泉。几名同伴握着剑柄怒发冲冠,却是不敢出声。

    围观的人群瞧见左凌泉如此咄咄逼人,显然觉得做得太过了,但九宗弟子打架,他们也没资格当和事佬。

    陈狱失去双臂,要捡地上的灵草只能用嘴咬,这等奇耻大辱岂能忍受,怒吼道:

    “你今天有种就杀了我!”

    左凌泉抬手就是一剑,劈向陈狱的脖颈,丝毫不拖泥带水。

    “住手!”

    “且慢……”

    围观人群直接炸锅。

    胳膊砍断还能接回来,脑袋砍掉那可是神仙难救。

    铁河谷内弟子打架是常事,但杀人就过界了,好几个幽篁修士迅速抬手制止,连街道远处的客栈之内,都飘出来几道流光,锁住了左凌泉的剑锋。

    左凌泉剑锋猛地一顿,难以寸进,抬手又是一掌,拍向了陈狱的面门。

    陈狱本来靠着愤怒强撑气势,觉得对方不敢下杀手,才吼出那么一句话;剑真劈过来,骇得是魂飞魄散,当场就清醒了几分,急声道:

    “住手!”

    左凌泉手掌不知被何方高人锁住,但眼睛依旧盯着陈狱。

    陈狱生死关头走一遭,已经吓破了胆,急忙趴在地上,把踩烂的灵草咬在嘴里,然后挺起身,看着左凌泉,却不敢在露出挑衅的目光。

    左凌泉眼中的杀意这才收敛,站直身体,把灵草拿过来,丢给后面的许志宁等人。

    许志宁等人并未离开,而是在原地等待。

    陈狱强行站起身,也没有走的意思,任凭双肩淌血,盯着地上的断臂。

    街上陷入了死寂,围观修士看着持剑而立的左凌泉,都是暗暗心惊,毕竟这可是九宗会盟的场合,一个下宗弟子敢这么横,还真是头一回瞧见。

    不过这实力,确实有横的资本。

    很快,街头远方有人御剑而来,落在了人群之间。

    陈狱瞧见来人,再也憋不住,悲愤欲绝地吼道:

    “师叔,你要给我做主啊!此子率先动手斩我双臂……”

    来人有两个,一个是惊露台的带队执事林阳,一个是云水剑潭的执事李宝义。

    林阳听闻栖凰谷的三个小屁孩和人打起来了,觉得必输无疑,急急赶过来时,还在琢磨该怎么维护宗门脸面。

    御剑远远瞧见一个人断去了双臂,林阳心中便是惊怒交加,以为云水剑潭下这么狠的手,也来不及细看,就飞驰到了陈狱跟前,扶住了陈狱,怒声道:

    “尔等好大的胆……诶?”

    林阳看见陈狱的面容,显然没想起来这是弟子中的谁。

    陈狱回头瞧见一张陌生面孔,也是愣了下,有点不明所以。

    许志宁瞧见师长过来,暗暗松了口气,连忙道:

    “林师叔!”

    林阳低头一瞧牌子,才发现扶错人了,急忙松了手。

    李宝义慢了一步,发现被砍的是他家的弟子,眼中满是错愕,扶住陈狱怒声道:

    “尔等好大的胆子,切磋岂能下如此重手?林阳,这就是你带的弟子?”

    林阳虽然摸不清状况,但自己这边打赢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负手而立沉声道:

    “刀剑无眼,敢拔剑就得明白后果,又没伤及性命,已经给你云水剑潭留了面子。”

    陈狱有了师长撑腰,不用担心被打死,气势又上来了,忍着断臂剧痛,示意腰间的剑柄:

    “师叔,我没有拔剑,是他无故伤人!”

    ?

    林阳一愣,扫了眼陈狱的剑柄,越觉得不太对劲。好在左凌泉很快开口道:

    “你是拔不出来剑,不是没有拔剑。”

    许志宁则连忙凑到林阳耳边,把方才陈狱咄咄逼人的事儿和左凌泉的身份说了一遍。

    林阳听了大概经过,略显讶异地看了左凌泉一眼,然后道:

    “剑都拔不出来也敢挑衅我惊露台,输了还不认账,你云水剑潭就这点气量?”

    李宝义也从弟子那里听见了经过,满眼不可思议,毕竟陈狱灵谷三重,已经是弟子中的翘楚,剑都没拔被卸掉两条胳膊,对面是惊露台的青魁不成?

    李宝义扫了左凌泉一眼,目光最后锁定在了左凌泉的佩剑上,目光忽然一凝:

    “墨渊?你是剑无意?”

    此言一出,围观修士都愣了下。

    林阳也是意外转头,看向左凌泉的佩剑。

    左凌泉察觉不对,想把佩剑包起来也来不及,只能沉声道:

    “是有如何?”

    见左凌泉承认,街上顿时响起哗然之声:

    “怪不得,我就说哪儿冒出来这么个厉害剑侠……”

    “剑无意是谁?”

    “这你都没听说过?南荒剑子剑无意,中洲三杰之下第一人,单人灭掉青云城,把赤发老仙父子的脑袋丢在宴席上,下手出了名的狠辣……”

    “那今天这还算是留手了……”

    李宝义确认对方是‘剑无意’,脸色也冷了下来,看了左凌泉一眼:

    “张家是我云水剑潭出山的弟子,你把张家从青云城除名,还有胆子来这里伤我宗门弟子?”

    林阳发现‘剑无意’和自家有渊源,这么长脸的事儿,自然无脑站左凌泉。开口道:

    “张家明面赠剑,背地里杀人取剑,做出这等丑事,你也好意思说是你云水剑潭教出来的弟子?难不成你云水剑潭专教弟子干这种龌龊事儿?”

    李宝义冷声道:“弟子犯错,要杀要剐自有宗门戒律长老定夺,杀了我云水剑潭的人,我云水剑潭就得讨个说法。”

    林阳对此很干脆的让开道路,抬手示意:

    “剑客用剑说话,李道友想讨说法,拔剑即可。”

    左凌泉已经和云水剑潭结下梁子,也没有怂的意思,横举长剑示意。

    这动作是江湖剑客决斗,让对方先手的意思,纯粹的挑衅。

    不过李宝义是带队师长,放下辈分和晚辈单挑,赢了不好听,输了丢死人,岂会应战。

    眼见围观修士众多,议论声不断,李宝义知道口舌之争没意义,开口道:

    “你若是有胆子,明日午时,拜剑台见。”

    说完也没等左凌泉应战,带着陈狱等人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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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晚上请假一天吧,明晚上更新,不然怎么写都赶不上进度,起床就要码字还赶不上更新时间。

第八十章 左凌泉的上限

    青石地砖血迹未干,柳絮般的雪沫落下,在寒风中与血污凝结在一起。

    闻讯而来围观的修士,已经阻塞了宽阔大街,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从街边茶肆商铺之中传出:

    “听说了吗?南荒剑子剑无意来了铁河谷,当街卸了云水剑潭的人两条胳膊……”

    “真他娘嚣张,听说师承惊露台……”

    “惊露台这是深藏不露啊,又是中洲三杰又是剑无意……”

    “明天云水剑潭要在拜剑台找场子,绝对是一场硬仗……”

    ……

    以铁河谷修士的密集程度,街上人尚未散去,消息恐怕就已经传到了每一个修士的耳中。

    身着红裙的姜怡,站在一栋高楼的廊柱之下,踮起脚尖旁观。

    看到自家的百姓被外人欺负,又被左凌泉讨回公道,姜怡目光灼灼,哪怕没有亲自参与,感觉依旧和自己出手教训了对手一样。

    毕竟左凌泉是她男人嘛。

    男主外、女主内,这种事本就该男人去处理,她这当公主的,就该在后方运筹帷幄。

    虽然除开偷偷联系皇太妃抱大腿,她也没怎么出主意。

    但修行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能拉拢人脉也算一种本事不是……

    姜怡就这么与有荣焉地望着,稍微等了片刻,林阳带着左凌泉走向进入了街旁的一家茶舍。

    姜怡连忙跑到了茶舍外,想从一堆犯花痴的女修之间挤过去。

    但俊美无双、天资卓绝、气场强大的修行天才,对宗门女弟子来说不亚于最刚猛的春药,哪怕不能据为己有,多看两眼又不会挨打,有些胆子大的,还直接开口打起了招呼,把道路两侧挡得水泄不通。

    姜怡一个炼气九重的小女修,想从人群中挤过去显然不容易。

    好在左凌泉也没忘记自己还有个未婚妻,抬手示意仙子们让个道,把面红耳赤又十分恼火的姜怡拉了过来。

    许志宁、佘玉龙、姚和玉三人,瞧见长公主出现,连忙拱手行礼:

    “公主殿下,您也在啊。”

    林阳听闻称呼,猜到了姜怡的身份,按照修行道惯用的礼节,以‘出世之人’自居,也拱手行了个礼。

    姜怡挤了半天才过来,稍微有点失了皇家体面,不过神色恢复得很快,摆出长公主的气度仪容,颔首回礼后:

    “进去说吧,外面人多眼杂。”

    说着就进入了茶舍。

    瞧见‘南荒剑无意’和惊露台的人过来,茶舍的东家很给面子,直接就把茶舍清了场。

    左凌泉坐下后,先是和林阳攀谈了几句后,然后看向许志宁等人,询问道:

    “许师兄,我五哥这次可来了铁河谷?”

    左云亭不是栖凰谷的人,许志宁和左凌泉还是第一次接触,自然不清楚他兄弟是谁,闻言疑惑道:

    “左师弟的兄长是哪一位?”

    “就是跟着你们去惊露台的那辆马车,和一个戴斗笠的老头在一起的年轻人。”

    许志宁没想起来,佘玉龙和王锐相识,倒是有点印象,开口道:

    “我们一路过来,那个老伯带着王锐和令兄,一直跟在后面;到了攀云港后,我记得有个人御剑从里面出来,和那个老伯搭腔,之后就再未见过了……那个老伯估计也不是一般人。”

    老陆在左凌泉面前都没表露身份,又岂会在不相干的人面前露脸,许志宁三人不清楚也很正常。

    左凌泉见此只能看向林阳:“林前辈可知晓?家兄名为左云亭,和他们一起去了惊露台。”

    林阳回想了下,轻轻摇头:“惊露台一百零八座仙峰,常驻其中的内外门弟子,加起来就不下万人,我也只是弟子堂的执事,这事儿还真不清楚。”

    左凌泉也不清楚老陆去惊露台做什么,不好贸然报人家名字,当下也只能作罢。

    林阳把左凌泉带来茶舍私下闲谈,可不是随意客套,他开口道:

    “听他们仨说,小友出身自栖凰谷,如今栖凰谷是惊露台下宗,小友自然也是我惊露台的弟子,不如现在一起回去,我带你去见仇大长老,刚好也认个家门。”

    这话不是邀请左凌泉去做客,而是去认祖归宗。

    许志宁三人等人听见这话,露出惊讶之色,明白这是惊露台抛出了橄榄枝,邀请左凌泉入门,并把其引荐给执剑长老仇封情。

    这个条件的诱惑力可不小。

    宗门之中,弟子的等级很多,大略分为‘童生、记名、外门、内门、内门嫡传、青魁’。

    等级不一样,能学到东西、获得的修行资源自然不一样。

    宗门压箱底的东西,绝不可能交给外门;而长老、宗主这些宗门掌舵的位置,也只会传给内门嫡传。

    仇封情是荒山尊主直系子孙,又是五大长老之一,拜其为师,直接就是内门嫡传,此后修行道路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光是可以被祖师爷临渊尊主亲自点拨的特权,说出去都能羡慕死无数修士。

    许志宁等人排九宗倒数前三,混进内门都是运气好撞上了,听见这种诱惑,恨不得马上帮左凌泉答应下来。

    只是吴清婉早就说过,以左凌泉的天赋,去哪儿都是内门嫡传,这个诱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匹配当前实力的条件。

    修行一道,师徒如父子,师徒传承可是大事儿,认祖归宗后,就没有改换门庭的说法。

    左凌泉剑和惊露台的派系不同,以后很可能不会去惊露台,因此面对林阳的招揽,只是含笑道:

    “我在栖凰谷并未拜师,没有明确的师徒传承,这家门怕是不好乱认。”

    姜怡也觉得以左凌泉的实力,九宗随便挑,还没见识到其他宗门就被人挖走,有点太着急了,点头道:

    “是啊,他在栖凰谷只待了几个月,忽然攀上惊露台的高枝,算起来有点勉强。”

    栖凰谷正式成为下宗后,左凌泉已经走了,林阳也知道强行算成自家徒子徒孙有点不要脸,见左凌泉没有直接答应,也不为难,轻轻笑了下:

    “九宗之中的剑宗,就惊露台和云水剑潭两家,左小友要是走剑道的话,还是认真考虑一下,我惊露台的剑可半点不差。”

    惊露台的剑确实不差,只是和左凌泉的路数不一样罢了。

    这个话题聊上深了伤感情,姜怡插话道:

    “那是自然,听说中洲三杰也在惊露台学艺,我和左凌泉久闻‘中洲三杰’的大名,只可惜外面没有确切消息,林前辈可否给我等讲讲?”

    左凌泉也想遇上几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颇为兴趣地聆听。

    只可惜林阳摇了摇头:

    “剑皇城来的天之骄子,都待在荒山主峰,和内门嫡传一起修行;这次过来,也是和仇大长老一起走,我都没机会碰上。不过,我倒是听师长说起过‘中洲三杰’,小麒麟齐甲自不用说,在宗内露过几次面,天赋可谓惊才绝艳,在惊露台弟子辈中能排进前十。至于其他两人……。”

    “如何?”

    “传闻很多,光是其中的‘雏凤’都非同凡响,齐甲亲口承认与其是‘云泥之别’,听师长说,雏凤还和齐甲一起露过面,修为根本看不透;齐甲态度极为谦卑,以兄长相称,还被雏凤打过脑袋,教训‘你这娃就是不开窍……’什么的。”

    几人听见这话,眼中不禁露出震惊之色——齐甲都惊露台前十了,还被骂不开窍,这是个什么天赋?

    姜怡琢磨了下:“这个雏凤,难不成和我九宗青魁并列?”

    林阳严肃摆手:“不止,主峰那边好像有个‘荒山两极’的说法,一极是我们祖师爷荒山尊主,一极就是雏凤,意思恐怕是‘尊主之姿’。”

    “尊主之资?!”

    姜怡有些不可思议。

    左凌泉也是眼神郑重,开口道:

    “尊主之姿,是什么级别?”

    姜怡这些天在宫里没少看史书,回应道:

    “大燕朝的皇太妃娘娘,以前就被尊称为‘小上官’,大概就是尊主之姿的意思。”

    林阳点了点头:“没错,灵烨仙子当年,一骑绝尘力压九宗青魁,施术瞬发不念咒,出手比武修都快,不讲半点道理;也只有那种级别的天骄,才配和八尊主对比,可惜,灵烨仙子不知道为何放弃了修行……”

    左凌泉没想到少妇奶奶当年还有这种统治力,他询问道:

    “雏凤都已经尊主之姿了,再往上的‘卧龙’,得是什么之姿?”

    “那种领域,已经不是我等能涉及的了,修行道的天纵奇才,往往比我们想象的更夸张。”

    林阳说着看向左凌泉:

    “听师长说,卧龙也来了铁河谷,来了肯定就要崭露头角。你的名气虽然还没到那一步,但明天和云水剑潭掰手腕,你不说打趴下青魁李处晷,只要能把李处晷逼出来,就有和‘中洲三杰’交手的资格,这个成名的机会,要好好把握才是。”

    “云水剑潭会派什么人出来?”

    林阳琢磨了下,认真帮左凌泉分析起明天可能遇见的情况……

    长街上发生的冲突,不过短短几刻钟的时间,就传到了铁河谷所有修士耳朵里,自然也传到了九宗耳中。

    九宗长老道行再高,整天处理和修行无关的俗事,精神也会感觉疲倦,晚上都在各自的落脚之处休息。

    云水剑潭在铁河谷一处庄园落脚,此时园内全是义愤填膺的云水剑潭弟子,正在谈论刚刚发生的事儿,以及明天派谁找回脸面。

    庄园后方的一间茶舍,三个人在其中就座。

    为首的是李重锦,左边的是李宝义,右边的是一个身着云纹长袍的年轻公子,双膝之上放着长剑。

    李宝义脸色很难看,沉声把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后,开口道:

    “长老,少主,那个剑无意实在目中无人,当街重伤我云水剑潭弟子,这面子不拿回来,我云水剑潭以后如何在九宗之间立足?”

    年轻公子平淡道:

    “本就要对付中洲三杰,多个剑无意,也不过是多打一场,我去会会他。”

    李重锦摇头:“你是宗门青魁,对手只能是青魁;剑无意不过是个有些名声的小辈,我云水剑潭直接把撑门面的人放出去,反而显得心虚,而且也在其他宗门面前漏了底;你这把剑,还得藏一藏。”

    李宝义也觉得是如此:“剑无意有些战绩,但剑术方面并没有传闻,再厉害想来也不会超过九宗嫡传的层次。依我看,让方酌清先去试水,打过了正好;打不过,以‘剑无意’的名气,也不算丢人,到时候再让少主出战即可。”

    方酌清是云水剑潭内门嫡传,弟子辈排前列,此次过来就是担任打手,应对这种宗门切磋的局面,算是下等马。

    李重锦斟酌了下,微微颔首:

    “明天先试试深浅,输赢都利索些,莫要在九宗之前丢了脸面。”

    “明白,我这就让方酌清准备……”

    -----

    九宗落脚处彼此相邻,距离不远的另一间庄园里,气氛比云水剑潭要古怪得多。

    仇封情已经从林阳那里收到了大概消息,和老陆结伴在游廊间负手而行,意外道:

    “你确定那剑无意,就是‘卧龙’。”

    老陆沙哑道:“骗你作甚。不过他走的剑道,和惊露台天差地别,收徒你就别想了。”

    仇封情没看到左凌泉的剑之前,对此也没有评价。他思索了下,倒是有些奇怪地问道:

    “左云亭那模样,能有这样的兄弟?”

    老陆觉得左云亭半点不差劲儿,但修行方面的造诣,确实有点上不得台面,他含笑道:

    “老天爷向来公正,让左家诞下左云亭这样的后代,肯定就会有补偿,左云亭下限有多低,左凌泉上限就有多高。”

    仇封情认真思索了下,微微点头:

    “照这个说法的话,此子的上限,确实不容小觑。”

    两人正闲聊间,一把飞剑掠过庄园,悬浮在游廊之外。

    腰上插着折扇的左云亭,抱着齐甲的腰站在飞剑上,开口就道:

    “仇叔,我弟是不是来了?在哪儿呢?我带齐甲去见见世面。”

    老陆摇头道:“你弟自己的修行道,不要妄加干涉,让他往上打吧。”

    齐甲也是点头:“卧龙都快吹上天了,要是上场就被打趴下,还不把我中洲脸全丢干净?先见识下你弟的水准,能入眼的话,再把他拉进来;要是天赋平平,卧龙的名号就让云正阳来顶一下,免得丢人。”

    左云亭有点不高兴了:“就云正阳那模样,能和我家凌泉比?”

    “剑客用剑说话,明天打完了再说,不然以后外面发现,‘中洲三杰’是倒着排的,我中洲齐甲还怎么在修行道混?”

    老陆呵呵笑了下:“倒着排不至于,应该是两头翘。”

    仇封情对此持否认态度:“用两头翘形容太含蓄,我觉得应该是两座高山之间,夹着一条深谷。”

    左云亭眨了眨眼睛,也不知想哪儿去了,抬手在胸口比了个圆又大的动作:

    “两座高峰,夹着一条深谷……仇叔这形容妙啊,不愧是性情中人。”

    ??

    老陆和齐甲无言以对。

    仇封情憋了半晌,才缓缓点头:

    “唉,还是低估你了,看来你弟的上限,比我想的还要高些。”

    “那是自然……”

    ……

    -----

    喧嚣渐静,街面上又恢复如常。

    经过一场小插曲,时间已经临近子时。

    左凌泉和林阳等人告别后,在茶舍东家的介绍下,找了一栋临河的小楼落脚。

    两层小楼被竹林围绕,环境清雅,专门为身份较高的人准备,里面陈设齐全,还能瞧见响水河的夜景。

    姜怡本来有点困倦,出了方才的事儿,反而更精神了,进入小楼后,就在小楼里走来走去,说着:

    “我方才已经和皇太妃娘娘打过招呼了,太妃娘娘让你尽管去,在铁镞府大门口,她不答应,青渎尊主来了都不敢动你,你放开了打即可……”

    左凌泉听着未婚妻嘱咐,关上房门,在临河的窗口看了眼。

    天地寂寥,窗外河水如墨,倒映着长街灯火;雪花随风落下,却感觉不到半分冷意,风景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左凌泉把窗户关上,远处的些许嘈杂也彻底清净下来。

    小楼里摆着灯具,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照亮了客厅里的棋台、茶案,墙边有楼梯通向二楼,应当是寝居的地方。

    左凌泉来到了二层,入眼是一间卧室,露台上放着打坐的蒲团,屋里一张大床,屏风后还有浴桶、衣柜等物,和俗世的陈设倒是差不多。

    姜怡跟在后面上了楼,发现好大一张床,话语下意识顿住,瞄了左凌泉背影一眼,开口道:

    “你明天还要和人单挑找场子,好好休息,我……我不打扰你。”

    说着想下楼。

    左凌泉对于明天的切磋,并没有什么压力,摇头道:

    “单挑打擂台罢了,没必要这么紧张。”

    “你可别大意,九宗嫡传哪个不是天之骄子?这事关我大丹国威,你不说全胜,至少得打出点名气吧?”

    “公主越这么说,我越是紧张,明天反而可能发挥失常。”

    “……”

    姜怡听见这话,抿了抿嘴,还真不敢继续叮嘱了。

    左凌泉在房间里环视一周,确定没什么异样后,转头道:

    “洗洗睡吧,养足精神,别明天我打架的时候你睡着了,那我耍帅给谁看?”

    姜怡确实没什么睡意,但也不想打扰左凌泉养精蓄锐,她不再多说,转身走进了屏风后面沐浴的地方。

    浴桶质地精美,还有几盏气氛灯,墙上也挂着名家的画卷,还有叠好的睡袍放在托盘里,什么都有,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水。

    左凌泉自然不需要通知小斯送水过来,他来到露台上,抬手轻勾,一线水流就从河流中飘了起来,在空中轻飘飘地划过,来到屏风后的浴桶里。

    响水河的源头在铁镞洞天,金生水,水里面蕴含的灵气浓郁,所以从天上看起来呈墨黑色,但实际水质极为清澈。

    姜怡看着左凌泉施展神通,还抬手摸了摸悬浮的水流,眼底有点羡慕:

    “还挺方便的。等本宫以后学会这手段,帮你也打一次水。”

    左凌泉想了下:“火、土、金、水,公主殿下想掌握这手段,得幽篁四象境,估计有的等。”

    五行各有优劣,姜怡对此倒也不在意,轻哼道:

    “土克水、火克木,我俩都是两仪境的话,你被我天克,根本打不过我。”

    “那倒是。”

    “诶?你说云水剑潭的人,不会派个五行亲土的和你打吧?”

    左凌泉还没遇上过五行亲土的修士,不知道是个啥效果,他想了想道:

    “到了幽篁境,五行相克才会展现出来,目前影响还不大。而且我亮出了墨渊剑,已经表明亲水,云水剑潭若是派个五行亲土的来针对我,属于不要脸皮,应该不会遇上。”

    姜怡微微松了口气,待水放满后,抬手去解红裙的腰带。

    左凌泉抱起胳膊,靠在墙上看着。

    姜怡刚解开裙子,露出鼓囊囊的清婉同款胖头鱼,发现左凌泉没走,又连忙把衣襟合上,偏头道:

    “你做什么?”

    “哦,在想事情,公主见谅。”

    左凌泉似是才意识到不对,很识趣儿地转身走向了屏风外面。

    姜怡盯着左凌泉的背影,直到消失后,才继续脱衣裳,很快屏风后面响起了水花声。

    只隔着一扇屏风,左凌泉其实可以感觉到水流的变化,甚至可以控制水流帮姜怡搓澡。

    但怕把姜怡吓到,左凌泉还是没乱来,在床榻上坐下,眼神扫了圈儿,找到妆台上同镜模样的‘水中月’。

    他抬手驱动水中月,铜镜内锦色变幻,很快浮现出了一个说书堂类似的大厅,有个老儒生在上面讲着:

    “……南荒剑子剑无意,明日向云水剑潭问剑……”

    哗啦——

    忽如其来的声响,把姜怡吓的一哆嗦,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此战是这次九宗会盟第一场大战,剑无意名声颇高,但所知的消息寥寥,以今日所见,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

    左凌泉微微皱眉,觉得这老头完全是在胡说八道,他也没了听下去的兴趣,触动铜镜下面的咒文。

    铜镜中画风一转,出现了一个面蒙黑纱的女修,以及引人遐想的呢喃:

    “嗯~啊~……”

    声音还挺大。

    左凌泉双眸一瞪,这次没找遥控器,很熟练地挥手把画面调了回去。

    但姜怡明显听到了。

    屏风后面水花声小了些,寂静片刻后,没有任何反应,好似没听见方才那旖旎的哼声。

    但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有点古怪了……

第八十一章 公主与驸马

    疏竹窗外,落雪无声。

    烛火的幽光散落在角角落落,静默房间里,两道呼吸声被一扇屏风隔绝开来。

    呼吸起初只有一道时急时缓,渐渐地另一道被带歪,也变得气息不稳。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说话了,但又好像只过去了很短的时间。

    “你……你怎么不说话?”

    “哦,在想事情……你洗完没有?”

    “快了……你也要洗吧?今天砍人胳膊,不洗一下,感觉……”

    “我砍人衣不沾血。”

    “……”

    姜怡手儿撩着水花,洒在胸口的白豆腐上,如杏双眸忽闪,想要继续说话,却被对方把天聊死了,想要起身又不太敢。

    咚咚——

    脚步声由远及近。

    姜怡眸子微慌,往水下藏了些,紧张道:

    “你做什么?”

    “嗯……确实应该洗一下,我以为公主叫我……”

    “你等一下。”

    姜怡从浴桶里站起身来,露出曲线玲珑的身段儿,往下滴着水珠,峰峦海拔可能比清婉要低一些,但规模同样不容小觑。

    身侧的屏风,倒映出高挑男子的轮廓,纹丝不动,距离近在咫尺,好似伸手就能碰到。

    姜怡屏住呼吸,没敢出声,默默驱散了身上的水气,拿起托盘里的睡袍,披在身上,系上了腰带;然后抱着胸脯,低头走出了屏风,却差点撞在男子怀里。

    她顿住脚步,抬头瞄了眼面前的左凌泉:

    “你……你洗吧。”

    左凌泉没有言语,低头看去。

    刚刚出浴,姜怡脸颊上还带着水气,滑腻似酥、白璧无瑕,好似水芙蓉。

    如杏双眸为了撑起气势,睁得大大的,乌黑明亮,眼底好似有光。

    双唇虽然没有点胭脂,但本身的色泽已经足够红润,此时稍显无措地嗫嚅了几下,使得原本很有气场的脸颊,多出了几分柔软感。

    胳膊紧紧抱着胸脯,把衣襟勒得稍微变了形状,合上的领口略微敞开了些,可以看到细腻如软玉的脖颈和锁骨,再往下看丰盈之处,却又戛然而止。

    盈盈一束的腰儿,被腰带严丝合缝地包裹,连接着弧度忽然增加的臀线。

    百褶裙摆垂下,能感觉到腿的长度,看到的却只有白嫩赤足的脚尖,脚趾微微弓起,又舒展开来,然后又紧张地弓起。

    “你看什么?挡路了。”

    姜怡偏开了目光,低头从左凌泉身侧挤了过去。

    左凌泉也没有阻拦,来到浴桶旁边,解开了袍子,柔声道:

    “公主,你真漂亮。”

    “……”

    姜怡对于这种土得掉渣的情话,有些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但脸还是红了些。

    她走到床榻边坐下,把被褥展开,盖在了腿上,嫌弃道:

    “你好歹是一方豪族家的公子,说好话讨好姑娘喜欢的水平,就这?”

    屏风后面传来水花声,以及左凌泉的轻叹:

    “自幼不学无术,只喜欢练剑,哪里会这些酸秀才的把戏。公主觉得我该怎么说?”

    姜怡其实也不知道,她自幼待在栖凰谷,小姨没教过她这些,等到了十四五,情窦初开的年纪,又遭逢变故进了宫,用小小的肩膀扛起了她不该扛起的担子。

    也就遇上左凌泉后,姜怡才发现自己只是个有点小任性的女儿家罢了,也会半夜床榻上辗转反侧想念情郎。

    其实这么久以来,姜怡也没少看儿女情长相关的杂书,她回想了下,如同过来人似的教导道:

    “公子遇见小姐,要很有礼数,嗯……要吟诗作对,展现才学,这样小姐才会芳心暗许。打打杀杀的莽夫,才没有姑娘会喜欢。不过你也没啥文采,说这个为难你了。”

    “吟诗作对,嗯……我想想哈……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后面啥来着,我也忘了。”

    ??

    姜怡微微愣了下,没想到左凌泉还真憋出了一句,她回想了下,没在诗集上瞧见过,好奇道:

    “你从哪儿听来的?”

    “应该是上辈子,我投胎的时候,估计孟婆汤喝太急洒了些,脑子里总是冒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又记不太清。”

    姜怡半信半疑,思索了下,又问道:

    “你那么急着投胎作甚?难不成是从地府越狱的?”

    “我怎么可能下十八层地狱,嗯……着急投胎,应该是为了遇见公主吧。”

    这句情话有点水平了。

    姜怡脸儿一红,轻哼了声:

    “我还以为你不会油嘴滑舌……你肯定是从地府越狱的,以你那暴脾气,上辈子肯定杀孽深重,到了地府也不消停,连阎王爷都敢惹。”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姜怡又是一愣,想了想:“对,你在俗世都敢打公主屁股,下了地府估计也敢砍阎王。不过你不用招旧部,你就是个莽夫,只会单打独斗。”

    “我行事一向稳健,谋而后动,怎么能用莽夫形容。”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稳健?今天那个惹事儿的,你打一顿就行了,结果抬手就砍人俩胳膊,还准备杀人。铁河谷要是杀了人,谁都保不住你,吓得我连忙找太妃娘娘来平事儿……”

    “这公主就不懂了。我杀人,从来都是剑先出去,杀意后至,岂会在剑没出去之前暴露杀意,那不是提醒别人我要动手了?”

    姜怡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铁河谷满街都是高人,哪怕能坐视我当街杀人闯祸,也不可能坐视云水剑潭的弟子暴毙,能救下来那都是香火情,所以我暴露杀心的情况下,就肯定杀不死那厮;我真要杀人,面对面的距离,神仙都拦不住。”

    “你的意思是,你杀红眼的模样,是在装腔作势?”

    “这叫战术,不然那厮知道我不敢在铁河谷杀人,我就下不了台了。”

    “要是真没人拦怎么办?”

    “那厮撑不住,必然被吓破胆,我会给他喊‘住手’的机会。这叫胆大心细,我可不是莽夫。”

    姜怡靠在床头上想了想,点头道:

    “做事过脑子就好,以后再接再厉……今天你其实挺出风头的,我都没想到你那么狂,把满街的人都镇住了……”

    哗啦——

    屏风后传来出水声。

    姜怡话语一顿,把被褥拉起来些盖在腰间,有些慌。

    瞧见屏风后的人影在穿袍子,姜怡觉得这么等着,好像和在等着被临幸一样,又随便从妆台上拿了把梳子梳头,目光望着灯火。

    踏踏——

    很快,左凌泉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墨黑长发披在背后,袍子系在腰间,赤着上半身,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腹肌。

    “你……”

    姜怡脸色瞬时涨红,刚扫了眼就偏开了目光,还把梳子砸了过去,羞恼道:

    “你怎么不穿衣裳?”

    左凌泉接住木梳,缓步走到床榻跟前,看着强撑气势保持镇静的姜怡,含笑道:

    “公主在栓龙港的时候,说到了临渊城和我那什么,不会是骗我的吧?”

    姜怡自然记得,她抱着衣襟,往床铺里侧躲了躲:

    “我问过太妃娘娘,结为道侣,要在祖师爷面前发誓……”

    “我们可是有婚约的。”

    “婚约……”

    姜怡抿了抿嘴,不太敢去看近在迟尺的胸膛,把被褥拉到了胸口,眼神躲闪:

    “你……别放肆,本宫没答应,你就……”

    左凌泉凑近几分,看着灯火下的娇媚脸颊:

    “公主不乐意?”

    “我……”

    姜怡怎么可能不乐意,她只是害怕罢了,毕竟是女儿家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一旦答应下来,以后就得被认真糟蹋,她还没借口还嘴了。

    “你明天要和人单挑,得养精蓄锐,要不等你明天打赢了,我再……”

    “不要插这种旗子,万一明天全想着这事儿,分神之下打输了怎么办?”

    “……”

    姜怡呼吸不稳,很想鼓起气势,和以前一样凶左凌泉几句。

    但也不知是不是出门在外没靠山的缘故,她凶不起来,只能试探性地道:

    “要不,我让你亲一下?”

    “公主觉得呢?”

    “我……我觉得可以?”

    左凌泉轻轻叹了口气,凑上前在姜怡额头亲了下。

    姜怡以为左凌泉要来真的,吓得连忙闭眼,但左凌泉很有礼貌地亲了下后,就转身走向了露台:

    “好好睡吧。”

    诶?

    姜怡见左凌泉放弃了糟蹋她,孤零零地跑去打坐,有些意外,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觉得自己好绝情,想想又开口道:

    “你等等……”

    话一出口,左凌泉就转过身来,掀开了被子,滚了进去。

    “呀——”

    姜怡想后悔也为时已晚,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蒙住了,被左凌泉搂在了怀里,身上的睡袍散开,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左凌泉。

    姜怡哪里经历过这场面,心里慌得要死又手足无措,只能慌乱道:

    “我是说外面冷,你加件衣裳,没……没让你……”

    左凌泉埋在被褥里,窸窸窣窣片刻,把两件儿睡袍丢在了地上,然后掀开被子,露出彼此的脸颊,居高临下望着姜怡:

    “那我走?”

    “你……”

    姜怡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想用胳膊护住身前,但能抱住的只有身前的左凌泉,难以言喻的感觉冲击着心神,连话都变得语无伦次:

    “你……别压着我……”

    左凌泉很听话地翻了个身,躺在了枕头上,让姜怡在上面压着,搂着她的腰:

    “好。”

    姜怡得以活动,连忙挺起身想要逃跑,但这一挺身就发现不对。

    脖子上的翠竹吊坠,和白团子一起摇摇晃晃……

    吊坠上是两人初见时的小街,左凌泉送的,戴上那天就未曾再取下来。

    姜怡撑着身体没翻起来,低头一看,又连忙趴在了左凌泉身上,面红耳赤,羞急道:

    “你……你……”

    “叫相公。”

    “你放肆!放开我……呜呜……”

    左凌泉轻轻抬头,堵住了语无伦次的话语。

    双唇相合,房间里安静下来。

    姜怡身体猛地僵了下,还想挣脱,却再也使不上力气了,杏眸之中水汪汪的,但显然不是抗拒,而是觉得自己的家庭地位受到了冒犯。

    虽然姜怡已经头晕目眩,根本没法想东西,但本能还是让她倔强地在左凌泉肩膀上挠了两下,以宣示自己抵抗过……

第八十二章 灵烨在房顶

    萧萧白雪从天空落下,汇入脚下百里灯河。

    中心圆楼的顶端,一个人影在屋脊上盘坐,抬头望天,天上没有星空,但澄澈双眸依旧倒影着星河,以及沿河两岸的灯火。

    一方小案放在屋脊上,上面摆着一个酒坛,一个酒碗。

    身着凤裙的上官灵烨,注视天空许久,本想把遮挡星月的云层移开,但最后也没动手。

    因为她发现,与天上的星星相比,人间的雪景其实也挺好看的。

    纷飞的雪花随风飘舞,无声落在了酒碗里。

    上官灵烨看了几眼后,倒了一碗酒,想尝一尝烈酒配上雪花,是什么味道。

    但再好的酒,如果只是一个人喝,好像也喝不出什么味道。

    感觉挺无聊的。

    上官灵烨放下酒碗,独自坐了很久;不想去考虑那些繁琐俗事,也不想再去琢磨何为大道,但又不知道该去想什么。

    看着眼前的绝佳雪景,她觉得应该叫个人过来一起看,然后再说点明天早上就会忘记的闲言碎语。

    于是她又取出了一个酒碗放在小案上,拿出了天遁牌。

    天遁牌亮起了微光,片刻后,才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灵烨前辈?有事吗?”

    上官灵烨看着远方河畔的小楼,开口道:

    “没什么事,想喝酒,一个人喝着没意思。”

    “呃……”

    男子的声音有些迟疑。

    上官灵烨目光微动,语气平静:

    “没空就算了,明天好好表现,很多高人都会看着。”

    “今天确实不方便,还请前辈见谅。”

    “无妨。”

    上官灵烨笑了下,收起了天遁牌,目光从小楼上移开,看向了檐外的雪景。

    雪景已经很美,但不知为何没了看头。

    但这一看,还是坐看了东方初明。

    案上仅余空壶残酒,雪花成了墨黑长发上的挂饰,远看去,就好似和脚下的万千楼宇一样,一夜之间白了头……

    -----

    不知不觉间,微弱晨光,照亮了冬日清晨的窗纸。

    房间里残存着余温,但还是透出了几分清冷。

    睡袍落在地上尚未收拾,年轻男女,缩在软和的被褥里相拥取暖,一个睡着,一个醒着。

    左凌泉靠在枕头上,胳膊环着姜怡雪腻的肩头,手中握着猪头人身玉佩轻轻摩挲。

    昨晚两人一时冲动,然后……

    姜怡起初还反抗了下,但心理防线被突破后,就彻底变成了青涩保守的小女孩;闭着眼睛任他摆布,也不抵抗,只是默默承受着情郎的轻薄,和清婉第一次的反应差别很大。

    清婉努力保持着镇静,这不行哪儿不行,受不了还会凶他;姜怡则是默默去努力适应,也会本能哼哼两声,做出能承受的模样。

    左凌泉很照顾未经人事的姜怡,没有太过火,但有时候还是没克制住本能,和第一次糟蹋婉婉似的,也把香喷喷的姜怡舔了个干净。

    以前婉婉的反应很大,狠话软话说了一堆,还想临阵脱逃;姜怡却一句话没说,只是捂着嘴安静躺着。

    左凌泉还以为姜怡没感觉,下意识地更卖力了些,结果姜怡扛不住,就直接哭了;哄了好半天才哄好,然后进正题,姜怡又哭了……

    尚未到腊月,房间里却提前开了一朵腊梅。

    姜怡之后就没怎么说话了,可能是说不出来。

    左凌泉也悄悄运转了下《青莲正经》,速度虽然不及五行相生那般快,但也只是多了两道转换真气属性的流程,效果区别不大。

    左凌泉还是心疼未婚妻,浅尝即止,也没有折腾太久;停下来后,姜怡就睡了过去,一直到现在,睡得很甜。

    半夜时分,上官奶奶忽然传讯,让他去喝酒。

    左凌泉知道连续拒绝人家两次不好,但姜怡刚刚睡下,他不可能离开,这事儿也只能以后再找机会赔不是了。

    姜怡往日每天要上早朝,作息极为自律,天色微亮自然而然就醒了。

    “嗯……”

    姜怡睫毛微微动了下,发出轻微呢喃,尚未睁眼,就想起了什么……

    昨晚……

    我哭鼻子了?

    还叫这厮相公大人……

    姜怡美艳脸颊微僵,又恢复了熟睡的模样,不敢动弹。

    左凌泉收起了玉佩,在姜怡额头上亲了下,柔声道:

    “天色还早,再睡会儿吧。”

    姜怡呼吸起伏,缓了好久,才压下心底的各种情绪,睁开眼帘,想拿出公主的气势,和往日一样凶左凌泉几句。

    但瞧见左凌泉近在咫尺的脸,就想起昨天被仔细糟蹋时受的罪,有点不敢开口,最终还是坐起身来,用被褥包着自己,轻声道:

    “醒了就起来吧,你待会还有事……昨晚的事儿,本宫以后再和你算账。”

    左凌泉看着眼前的光洁雪背,和腰线下白皙的臀儿,翻身而起,取出红裙披在了她的身上:

    “公主说得算,裙子穿上吧,别着凉了。”

    姜怡哪怕已经和左凌泉赤诚相见,还是不好意思在他面前穿衣裳,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蒙起来,套上了肚兜薄裤,然后从被褥下面摸出了一张手绢,背过身叠好揣进怀里。

    左凌泉也照顾着姜怡的感受,没有再逗弄姜怡,起身穿上了袍子。

    姜怡身上有了衣服,心里的窘迫与羞怯也消散了些,回想了下昨晚那些不敢想的场面,有些迟疑的开口:

    “左凌泉。”

    左凌泉正在束发,闻声回头:

    “嗯?”

    姜怡眸子里有点狐疑,扫了左凌泉一眼,又把目光望向别处:

    “你……你对那种事,好像挺……挺熟的,你是不是和汤静煣……”

    “这种事男人天生就会。”

    姜怡初经人事,以前又没人教过她这些东西,她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本能的直觉,还是让她觉得不对:

    “你肯定不是第一次祸害女子,我……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感觉古怪。你给本宫老实交代!”

    左凌泉轻轻笑了下:“回去再说吧,先去吃饭,待会还得去拜剑台看看情况。”

    姜怡也说不清楚,还有正事儿,便也不盘查左凌泉了,起身下地系好了裙子,跑去屏风后面开始洗漱……

    -----

    半个时辰后。

    左凌泉一袭黑袍,带着斗笠,走过人头攒动的街道。

    姜怡穿着红裙,但也弄了个斗笠待在头上,避免被人认出来。

    因为街上所有人都在谈论即将发生的大战,也在往铁镞府的大门处走。

    ‘拜剑台’是九宗弟子切磋战力的演武场,‘拜剑’取尊崇武道之意。

    云水剑潭在这里约战,是因为有惊露台插手,动不了左凌泉,所以按照处理弟子纠纷的老规矩来办——双方打一场,左凌泉输了赔礼道歉,云水剑潭输了既往不咎,此事儿就算了结了。

    不过,事情了结之后,输的一方丢了面子,按规矩可以再派一人反过来挑战,给自家宗门拿回脸面,胜者不能赢了就跑。

    第二场事关宗门声誉,九宗史上连输两场的情况,都是遇上了其他九宗,从未出现过被散修、小宗门连胜两场的情况。

    因为第二场开打,九宗必然派出同级别最强战力的当家青魁,以免宗门颜面扫地。

    此次不出意外的话,按照‘剑无意’的名气,云水剑潭会派内门嫡传出来应战;只要打赢第一场,‘剑无意’中洲三杰之下第一人的名号,就算坐实了,以后九宗随便选、师父随便挑,去哪儿都是座上宾。

    要是再打赢第二场……

    铁河谷修士都不敢想这种事——云水剑潭此次来势汹汹,想要压一压中洲剑皇城,打出‘天南第一剑宗’的名号,要是连中洲三杰面都没见到,青魁就出师未捷身先死,这脸就算丢干净了。

    因为连胜两场希望实在渺茫,连铁河谷内下注的盘口,都赌的是李处晷能不能出场,而不是剑无意能不能打通关。

    姜怡跟着左凌泉走向拜剑台,瞧见这样的盘口,有些不满:

    “凌泉,他们也太瞧不起人了。”

    这还是姜怡第一次用‘凌泉’的爱称,而不是直呼其名。

    左凌泉心思并未放在即将到来的决斗上,而是注意着姜怡的情绪。

    刚刚破身,姜怡明显有点不适应,往日的气势好像也被破掉了,走在身侧,和寻常小媳妇似的,和他说话的口气都轻了许多。

    左凌泉见街上无人注意,拉住姜怡裙子下的手,轻声道:

    “公主殿下,还难受不?”

    “嗯?”

    姜怡稍微缩了下手,有些茫然地看向左凌泉:

    “什么难受?”

    左凌泉眼神往下瞄了瞄。

    姜怡这才反应过来。

    她昨天没被折腾太久,心里确实不适应,身体的感觉并不明显。

    但这种事儿,姜怡哪好意思说,微微瞪了下眼,然后埋头往前走去。

    左凌泉呵呵笑了下,被拉着走向铁河谷的尽头,而人山人海围聚的铁镞府大门,也出现在了眼前……

第八十三章 还打吗?

    凄冷寒月,大地飞雪。

    铁镞府千重楼宇之外,近万修士在一望无际的广场上围聚,再往里则是铁镞府和落魂渊中心地带的铁镞洞天。

    铁河谷尽头的山壁上,刻有‘天开万物’四个大字,占据整个山壁,是临渊尊主开宗之时亲手刻下,而拜剑台就在字迹的正下方。

    时间快到正午,九宗长者也闻讯而来,坐在拜剑台的暗处;明面上则是铁镞府的戒律长老南宫钺,在山壁下方的高台上就坐,担任此次比拼的裁判。

    云水剑潭李重锦,坐在身侧。

    崖壁上方,上官灵烨直接坐在‘天开万物’的‘天’字一横上面,低头鸟瞰着全场。

    俗世打擂台,只需要一个台子,双方上去打架即可,但在修行道显然不行。

    毕竟修士能操控天地,有主场和客场之分,如果在石质擂台上打,而铁石皆属五行之金,五行亲木的修士站上去,等同于被绑住手脚打架。

    因此,拜剑台并非一个单纯的擂台,而是一座阵法笼罩的演武场,方圆一里,其内散布着河流、树林、野火、金铁矿石和各种兵刃,分布均匀绝对公正。

    拜剑台的阵法之外,无数修士已经翘首以盼,碍于规矩,依旧没人御剑凌空,只是站在地上旁观,只有辈分高的,才能受邀去崖壁之上的廊台间就坐。

    而没本事挤到前方的修士,就只能围在铁镞府外的巨型水幕前,旁观这场万人瞩目的大战。

    时间已经临近正午。

    老陆和仇封情坐在一处阁楼之内,安静等待着左凌泉的抵达。

    左云亭大冷天摇着把扇子,在窗口鸟瞰全场。

    齐甲抱着剑,眼见左凌泉迟迟不来,正想开口说话,却见拜剑台外就传来一阵躁动,所有人齐齐看向了拜剑台的入口。

    拜见台的入口是一座八角门楼,四名铁镞府的黑甲武士持盾而立,司徒震撼如同门神,站在入口正中,杵着金锏不苟言笑。

    门楼外是一条笔直的青石大道,人群围在两侧。

    大雪纷飞的天幕下,一道人影不紧不慢地从远方走来。

    来人身着黑色长袍,头发以黑色发带束起,腰间悬着一把黑鞘长剑,走过满是积雪的路面,却是踏雪无痕。

    人影由远及近,走得很稳,明明在前行,却好似一棵山巅的苍松,在风雪之间稳扎大地,纹丝不动。

    “来了来了……”

    “这派头,一看就是闯过江湖的剑侠……”

    “真俊~”

    ……

    嘈嘈杂杂的交谈声中,人影来到了门楼之前。

    崖壁上的李重锦,蹙眉扫了一眼后,轻轻抬手。

    站在背后的方酌清,拱手一礼后,转身走下崖壁,前往八角门楼。

    所有人的目光,也聚集在了门楼之下,那个已经站定的黑袍年轻人身上。

    左凌泉持剑而立,对周边人头攒动的人群视而不见,而是看着面前的司徒霸业,抬手行了个礼。

    司徒震撼这次可是说尽了好话,才让师门安排他当门迎,见证自家少主的‘出山仪式’。

    不过左凌泉的身份只有他和上官灵烨知晓,他也不能乱说,只是气宇轩昂的杵着金锏,吼了声:

    “肃静!”

    声若洪钟,远传铁河谷内,整个拜剑台也安静了下来。

    很快,方酌清在无数修士敬仰地注视中,也来到了门楼之前。

    方酌清是李重锦的嫡传弟子,这次云水剑潭过来的内门嫡传,加上李处晷也才不到十人。

    虽然被当作下等马,但那也是内门嫡传中的下等马,论天赋悟性其实比司徒霸业年轻时还强些,绝对不是滥竽充数之辈。

    方酌清穿着云水剑潭的云纹锦袍,腰间挂着佩剑,面相颇为英气,走到左凌泉对面后,扫了左凌泉一眼,并未言语。

    万人静悄悄地瞩目之下,司徒震撼上前一步道:

    “此次切磋,由我铁镞府公正,九宗长者旁观,二位无需顾虑,倾尽所学即可,可以下杀手;分胜负之时,南宫师叔会插手,哪怕失手没拉住,打得尸骨无存魂飞魄散,药王塔刘长老和伏龙山许长老,也能把二位拼回原样。”

    以九宗话事人的道行,如果连两个小辈打架都看不清,那也不配坐在这里,后面这句话基本上等于玩笑。

    方酌清微微颔首,然后就解下佩剑交给司徒震撼,走到了门楼侧面的一个阵法之内。

    左凌泉昨天已经听林阳说过了打擂的大致细节。

    弟子辈之间比拼,比的是自身的潜力、身体底子、临场反应。

    但弟子间年龄相差悬殊,境界不可能统一,高一境就没得打,如果直接比拼的话,彼此切磋就变成了熬时间,拼谁修炼得久,根本看不出潜力强弱。

    为了公平起见,双方会先测骨龄,年龄相差一小轮,也就是十二岁之内才算同辈。

    然后再测境界,高的一方压境,保持两人同境对敌。虽然压境界的人,修行感悟和阅历不会减弱,还是占了年龄大的便宜;但世上也没有绝对的公平,人家境界高让步,本就该占些便宜。

    除此之外,还得上交法宝、仙兵、丹药、符箓等外物。

    不然左凌泉弄个‘神降台’摆在脚底下,敢和八尊主讲讲道理,还比个锤子。

    方酌清此时进入的,就是检测自身境界、年龄的阵法,随着阵法亮起流光,无数光线汇入其中,所有修士的目光,也集中在了方浊清身上。

    司徒震撼站在跟前等待了片刻后,朗声道:

    “二十三,灵谷六重。”

    “喔——”

    此言一出,围观的修士都露出惊叹之色。

    境界提升的难度,在场所有人可是知晓的。

    正常修士修到灵谷六重的时间,需要一甲子;哪怕是九宗子弟,也得三四十年。

    方酌清从六岁开始修行,十九年修到灵谷六重,速度对寻常修士来说,已经属于骇人听闻了,怪不得能成为内门嫡传。

    所有人都惊叹于方酌清的修行速度,唯独站在人群之间紧张观望的姜怡愣了下,没想到对方气势汹汹,就派出了这么个弱鸡。

    随着检测结束,方酌清走出阵法,目光放在左凌泉身上,眼神示意。

    修士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左凌泉身上。

    左凌泉把剑交给司徒震撼,抬步走到阵法之中。

    随着流光亮起,汇入左凌泉的身体,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李重锦手指轻敲着椅背,认真等待。

    仇封情也是站起身来,站在窗前打量。

    司徒震撼虽然早已经知道了左凌泉的境界,还是认真看了几眼,才高声道:

    “十八岁,灵谷六重。”

    全场肃然一静。

    附近的修士都是皱起眉头,似乎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等待的方酌清,眼神意外,悄悄退出一步,查看法阵,然后就顿在了原地,有些不可思议。

    山崖上的李重锦,身体也坐直了些:

    “他才十八?”

    南宫铁钺是此次比拼的裁判,对此摇头一叹:

    “十八岁入灵谷后期,天赋惊人……有点可惜了。”

    李重锦明白南宫铁钺为什么说可惜。

    因为正常人从六岁开始修行,在十七岁跻身灵谷六重,这等天资,足以被九宗当成青魁来培养。

    但青魁走的是苦修路数,前期打底子厚积薄发,天生就比正常修行慢得多,至少要二十岁往上才能跻身灵谷。

    左凌泉才十八岁就跻身灵谷六重,怎么想都不可能走的是苦修路数,这等天资走正常路数修炼的话,确实算浪费了。

    不远处的仇封情,显然也有类似的想法:

    “老陆,他这境界,是自己硬修炼上来的?”

    老陆也有些意外,摇头道:“估计是得了大机缘,不然现在应该灵谷二重左右。”

    仇封情暗暗松了口气,轻叹道:

    “十八岁灵谷二重,在内门嫡传中算中等水平,我还以为多厉害。”

    老陆对于这些评价,默然不语。

    虽然九宗长者有可惜有怀疑,但左凌泉灵谷六重的境界可是实打实的。

    即便走正常路数,十八岁灵谷六重,对于寻常修士来说也是闻所未闻。

    按照武修‘年纪越小,天赋越高;年纪越老,剑技越妖’的惯例,方酌清也不是不能打;但两人在天赋、悟性上有明显差距,场面对方酌清来说很不利。

    满场静默中,左凌泉走出阵法,看向旁边发呆的方酌清:

    “还打吗?”

    方酌清比左凌泉大五岁,彼此却同境,自然心虚,他转眼看向了山崖上的李重锦。

    李重锦把方酌清派出去,就是去摸左凌泉的深浅,对此自然是微微点头。

    方酌清见此也不多说,转身从铁镞府修士手里取了一把制式灵器长剑,就进入了拜剑台。

    双方使用的法器必须同级别,左凌泉也没用自己的剑,取了一把顺手的佩剑后,就跨入了八角门楼……

第八十四章 欺人太甚

    拜剑台周边人满为患,所以目光都集中在场中的两道人影身上。

    方酌清提剑而立,与左凌泉相距十丈,表情郑重。

    左凌泉把剑挂在腰间,眼神平淡。

    习剑十五年,左凌泉的战斗直觉不会错。

    方才只是和方酌清目光接触,他就知道杀对方只需要一剑;问方酌清还打不打,便是因为这场比拼没啥意思。

    满场瞩目之中,南宫铁钺站起身,来到山崖边缘,望着下方地形复杂的场地,沉声道:

    “开始吧。”

    方酌清闻声抬剑拱手:

    “云水剑潭,方酌清,请赐教。”

    “左凌泉,请赐教。”

    话音落,万千修士同时呼吸一凝,全神贯注看着场地,生怕错过了最精彩的瞬杀之局。

    在他们看来,左凌泉年纪小,习剑的时间必然短于对方,剑技的熟练度可能不够;所以会靠着天赋上的优势,先下手为强,打方酌清一个措手不及,避免陷入长时间缠斗。

    方酌清也是这么想的,话落的一瞬间,身上便附着上了墨黑色的铠甲虚影,避免被左凌泉突袭瞬杀。

    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左凌泉并没有拔剑,而是抬起双手,开始掐诀。

    此举让围观修士愣了下——他们跑来看剑客决斗,怎么忽然开始玩法术,这哪是剑客的作风?

    李重锦也是皱了皱眉头,觉得左凌泉太过目中无人。

    术法杀伤力大不假,但那是在幽篁境之后;施术还需要时间,在灵谷境撞上同境武修,彼此同境搏杀,法术基本上没有出手的机会。

    而且施展术法也罢,这施展的是什么玩意?

    南宫铁钺看到左凌泉掐出的法决,意外道:

    “求雨术?”

    其他九宗长者,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异样,目露惊疑。

    求雨术不算难,但那是属于操控天地的术法,没有五行之水为引,光靠自身真气不可能施展出来,这小子难不成……

    诸多长者还没思索完,眼前的场景就证明了他们的猜测。

    只见拜剑台中心位置,滚滚乌云开始扩散,很快覆盖了交手两人的头顶。

    黄豆大的雨珠,从乌云之间,砸在了场中的泥地上;几处野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响声和白雾。

    李重瞧见此景稍显不解:

    “这小子灵谷六重就炼化了五行之水?”

    南宫钺仔细观察片刻,摇头道:

    “不是本命水,应当只是得了大机缘……不过和本命水相差不大,这场不用打了。”

    拥有五行本命,打灵谷修士就是降维打击,李重锦显然也明白此理,表情凝重起来。

    围观的修士没有九宗长者的见识,只是疑惑左凌泉为什么施展毫无杀伤力的求雨术。

    而方酌清可是明白遭遇了什么样的对手!

    他站在冰凉雨幕之中,有些难以置信,但身为内门嫡传,也不会蠢到发呆等对方施术的地步。

    眼见暴雨落下,方酌清抬手便是一剑,墨黑色剑气倾泻而出,化为一道肉眼可见的浪潮,压向远处的左凌泉。

    方酌清也五行亲水,在雨中不受限制,反而是如鱼得水,森然剑气裹挟着暴雨,掀起了地面的碎石泥土。

    浪潮并非一道,而是连续不断,从外围看去,就好似场地之间出现了一条汹涌长河,用的正是云水剑潭不外传的剑技‘风水连潮’。

    云水剑潭的剑讲究‘连环’,环环相扣连绵不绝,在三十丈的距离,只要被剑潮罩住,基本上就得无休止地格挡腾挪,很难找到近身的机会。

    围观修士瞧见这么大的动静,顿时发出一片惊叹声,但惊叹马上又戛然而止。

    只见剑潮压下场地对面的左凌泉,左凌泉都懒得躲避,右手轻抬,落下的雨幕直接凝结为数十道冰墙。

    众目睽睽之下,数道冰墙出现在交手两人之间。

    汹涌的剑潮撞在冰墙上,澎湃冲击力连破数道冰墙,又不停出现新的冰墙阻挡,根本没法突破两人之间的数十道屏障。

    咔咔咔——

    冰块崩碎和剑气呼啸声中,全场修士都面露难以置信。

    山崖上的李重锦直接站起身道:

    “他没有施术,怎么可能点水成冰?”

    哪怕拥有本命水,施展冰法也要掐诀,南宫铁钺也目露惊讶:

    “好强的控水天赋,能不掐法决,弹指间点水成冰,必然是炼化了仙兽级别的鳞甲之属血脉,看起来和荒山尊主坐下那条黑龙有点像。”

    仇封情比李重锦还错愕,瞧见这一幕,还以为左凌泉偷偷把荒山尊主的灵宠炼化了。

    老陆倒是恍然大悟,明白左凌泉为什么忽然跳到灵谷六重了。

    齐甲皱着眉头旁观,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剑客吗?这啥?”

    左云亭煽着扇子,满眼得意:

    “中洲卧龙,一条龙玩水有什么毛病?”

    ……

    所有人中最震惊的,莫过于身为对手的方酌清。

    方酌清一剑出手被控死,连防都破不了,直接就看不懂了。

    控水也就罢了,还不掐法决随手成冰,这他娘能是同境?

    这不欺负人吗这!

    方酌清眼见远程摸不到,当即朝着左凌泉疾驰,准备拉近距离。

    但左凌泉会的可不只是控制冰块当盾牌。

    在方酌清动手的刹那,左凌泉再次抬起双手。

    刚刚跑出去几步的方酌清,只觉脚下一沉被拽住。

    低头一看,却见雨水粘附在了双脚之上,凝结为坚冰阻碍了步伐。

    方酌清迅速展开护身罡气,搅碎腿上坚冰,但马上就听到一声:

    “坎——”

    左凌泉双手掐诀,天空落下的雨幕,凝结为了七把水剑,悬浮在了方酌清周边。

    随着‘坎’字出口,七把水剑瞬间结成云水剑潭标志性的‘七星剑阵’,数面水墙锁死四面八方,把剑阵化为了一个坚冰牢笼。

    ??

    李重锦瞧见此景,顿时眼中怒火中烧——双方决斗,用他家的东西打他们家,这是不把他云水剑潭当人看?

    方酌清被困在自家的七星剑阵之中,也异常恼火,但他灵谷六重可不会御物之术,根本施展不出七星剑阵,只能用剑强行破阵。

    只是暴雨不停,冰墙就能随时自行修补,想要冲出去谈何容易。

    左凌泉控死方酌清后,本想试一下‘飞霜术’,但底牌暴露太多,对以后的比拼不利,当下也没有再施展术法炫技,而是抬手掀起附近的河流。

    轰隆——

    水龙冲出河面,灌注到七星剑阵之上。

    万众瞩目之下,场地中心的冰晶牢笼肉眼可见地开始扩大,冰层越来越厚,不过眨眼之间就化为了一座冰山。

    被困在其中的方酌清疯狂破阵,但劈开了缺口还没冰层增长得快,阵法内的空间也是开始迅速缩小。

    左凌泉借用天地之力,真气消耗可比方酌清小得多,哪怕打不死方酌清,也能用冰块控到方酌清真气耗尽为止。

    所以修士看着场内两个人斗法……不对,应该是术士遛狗,都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

    九宗长者也觉得这场面有点难看,把九宗内门嫡传的名声都丢尽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方酌清,左凌泉掌握控水天赋,就相当于低配版幽篁打灵谷,靠天赋神通都能把方酌清莽死。

    九宗长者本以为左凌泉是剑法厉害,没想到是个装作剑客的冰法,而且身上的机缘还如此惊人,此时看左凌泉的眼神,都起了几分招揽之意。

    不说别的,就凭当前的境界和这手‘随手成冰’的天赋,就足以成为九宗内门嫡传,毕竟这天赋实在太稀有了。

    场中的僵持还在持续。

    左凌泉控制冰牢,眼见对手不投降,觉得有点无聊了,转眼看向人群之间的姜怡。

    姜怡眸子在发光,挥动小拳头为他打气,但距离太远,听不清说什么。

    左凌泉以眼神回应,兴之所至,还顺手在冰晶牢笼上,捏出了一个小鸟团子的飞凤展翼造型。

    虽然左凌泉控水的能力还没精细到纤毫毕见,但捏出个大概轮廓还是可以的。

    闪亮亮的团子,蹲在冰牢顶端,张开小翅膀,摆出飞凤展翼的造型,模样十分可爱。

    姜怡瞧见此景,微微愣了下,继而‘噗——’地笑出声,有些没好气的瞪了左凌泉一眼。

    山崖上方的上官灵烨,瞧见此景,眸子也微微动了下,用手儿撑着侧脸,露出了几分笑意。

    左凌泉捏出团子后,见对手还在努力破冰,又在旁边捏出了一只大甲虫,还有一只很漂亮的白猫。

    反正是玩起来了。

    拜剑台外,围观的众多修士,瞧见左凌泉不停施展‘神通’,看了片刻有些看不懂了,小声讨论道:

    “这是什么术法?”

    “镇压类的术法吧,我听说此类阵法的顶端,会有各种神兽的造型……”

    “神兽是青龙白虎,这猫、虫,还有那个长翅膀的大圆球,是什么神兽?”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能是我们没见过的不知名神兽,嗯……那个球这么胖,应该是只进不出的‘貔貅’……”

    “貔貅有翅膀?”

    “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没有?”

    ……

    场上的垃圾时间还在持续。

    左凌泉捏完白猫后,见方酌清还不投降,为了讨好刚破身的傻媳妇,又在冰上面捏出了一个猪头人的雕像。

    这是姜怡送给他的玉佩上画的,姜怡瞧见此景,自然脸色一红,有些害羞。

    左凌泉嘴角含笑,还想再捏个女侠出来站在旁边,但尚未动手,就听见一声雷霆般的怒喝:

    “够啦!”

    两人光顾着打情骂俏,显然忘记了其他人的感受。

    李重锦脸色本就难看,发现左凌泉竟然还弄出一个‘猪头人身’的雕像放在冰牢上面嘲讽,再好的城府也被气得够呛,猛地一拍负手:

    “小辈,你欺人太甚,当我云水剑潭无人不成?”

    声若雷鸣,把正在看表演秀的围观修士吓得一哆嗦,冰牢也被震得粉碎。

    咖嚓——

    冰砖飞溅!

    方酌清迅速从里面脱身,冲出来后退出很远,才面红耳赤的躬身而立,面带愧疚之色。

    师长插手,那就是认输了。

    左凌泉见此自然也停下了手,好不容易捏完的冰雕被破坏,还有点不满。

    作为裁判的南宫铁钺抬起手来,场内乱七八糟的雨水、烟雾全部散去,朗声道:

    “左凌泉胜,按惯例,往日恩怨一笔勾销,云水剑潭可有异议?”

    李重锦吸了口气,压下了心底的恼火,开口道:

    “左小友好手段,是老夫看走眼了,张家、陈狱的恩怨一笔勾销,云水剑潭及下宗不会再提及此事。此次九宗会盟,有弟子辈互相切磋精进之意,左小友既然有如此修为,我云水剑潭少主,也想讨教一二,左小友可敢应战?”

    左凌泉打个杂鱼,实在没啥成就感,对此开口道:

    “敢,只希望贵宗少主能有点真才实学,别让我失望。”

    “嚯……”

    听见这狂妄之语,满场修士躁动起来,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方才局面太过碾压,左凌泉剑都没拔,实在没啥好看了,打青魁才有意思。

    李重锦对于左凌泉的狂妄,并未露出异色,点了点头:

    “好,按规矩,左小友定时间。”

    修士打完都得养精蓄锐补充体力,不过左凌泉方才也没什么消耗,不想拖拖拉拉,直接道:

    “来都来了,不劳在场诸位前辈再跑一趟,就现在吧。”

    九宗长者道行高深,看得出方才没啥消耗,微微点头,没有多说。

    李重锦重新坐下,抬起手来:

    “处晷!”

    话音落,一道锦袍身影,便落在了八角门楼之前……

第八十五章 沧海龙吟

    “二十五,一元境。”

    随着司徒震撼一声唱喝,南宫钺从山崖上起身,落在了八角门楼外,以手指点住了李处晷的眉心。

    拜剑台周边,修士的目光,也集中在了这位云水剑潭的少主身上。

    一元境,代表修士已经炼化了第一种五行本命。而且李处晷还是一名九宗罕见的剑修。

    剑修入幽篁难度极大,为了追求走极端杀力,需要一把契合自身的好剑,炼化为了本命物。

    炼化本命物代表‘天人合一’,放在剑修身上就是‘人剑合一’,剑不再是外物,从兵刃变成了修士的手脚,成为身体经脉的延伸;真气不再是往剑中灌注,而是在自身经脉中流转,对剑的掌控力能暴涨多少,可想而知。

    而且,像这种切磋的场面,压境界压不住本命物,因为那是修士身体的一部分;这就和不能从左凌泉身体里,剥离蛟龙血脉一样。

    万众瞩目之下,李处晷的境界被压到了灵谷六重,然后解下长剑,走进了拜剑台。

    手无寸铁进场,并非目中无人。

    剑修‘人剑合一’,本命剑常年温养在身体里;本命剑稍加磨损,就等于修士本体受创,剑折则人亡,因此轻易不会动用。

    面对寻常灵谷,随身的‘小妾剑’足以对付,但左凌泉提前掌控了五行之水,李处晷还是给予了对手最大的尊重。

    李处晷身着锦衣,走过稍显泥泞的大地,微风卷起袍子,身形稳如山岳,远看去,好似一根定海神针。

    左凌泉在场中持剑而立,目光总算认真了些。

    是不是剑客,仅从气质上就能窥见一二;面前这个锦衣公子,可能是左凌泉习剑以来,遇上的最接近他的人;也是头一个能在同境之下,让他感觉到压力的。

    不过压力带来的不是忌惮,而是棋逢对手的好胜之心!

    李处晷显然也有同样感觉,走到左凌泉附近,眼神已经从最初的风轻云淡,变成了认真。

    李处晷在十丈外站定,直视左凌泉的双眼:

    “本以为你是个装作剑客的术士,没想到还真是习剑之人。”

    左凌泉提醒道:“李兄最好认真些,你我只会打一场,若是李兄待会连剑都没拔不出来,可能会遗憾终生。”

    这话可谓狂妄至极。

    围观修士皆是错愕,没想到左凌泉面对九宗青魁,还这般目中无人。

    李重锦靠在太师椅上,轻哼道:“果真是散修出身,不知天高地厚。”

    其他九宗长者,也觉得左凌泉有点太装了。

    只有老陆明白,左凌泉是真的在叮嘱对方,别因为大意而失手,伤了自己剑心,从而就此消沉。

    李处晷身为云水剑潭少主,在同辈之中,剑术造诣已经登峰造极,对于左凌泉的话,自然当作了挑衅,平淡回应道:

    “习剑之人,太狂了没好处。”

    左凌泉见此也不多说了,毕竟对方说不定真有本事,能让他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

    南宫钺待两人打完嘴炮后,抬起手来:

    “开始吧。”

    话语落,拜剑台周边寂静下来,围观修士目光灼灼,不敢眨眼。

    不过这次,依旧没瞧见双方突袭撞在一起的场面。

    寒风徐徐,拜剑台内雪落无声。

    两道人影彼此对视,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吹动衣袍发出的轻响。

    飒飒——

    李处晷面无表情,不紧不慢抬起右手,赤色烈火从体内涌现,汇聚于掌心,逐渐组成剑柄、剑刃……

    不过眨眼之间,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出现在了李处晷手中。

    此剑名为‘红信’,以天火为引,仙兽魂魄为剑灵,由青渎尊主亲手打造的仙剑胚子。

    周边修士见此剑,都是目光灼热,连九宗长者都显出了郑重之色。

    毕竟九宗不是以剑修出名,整个九宗的仙剑,加起来也只有五把,其中四把都是以生灵魂魄为剑灵,后天铸造而成;真正自生剑灵的仙剑,只有一把,在九盟至尊手里。

    仙剑胚子虽说还不是仙剑,地位相当于青魁较之于八尊主,只是有概率成长为仙剑。

    但青魁的分量同样不低,整个九宗每代人加起来才十余个,仙剑胚子同样如此,都是是修士梦寐以求的无上至宝。

    李处晷手持赤红长剑斜指地面,就好似变了个人,气势节节攀升,一股难以描述的压制力扩散开来,蔓延整个拜剑台。

    场地中的火焰微微晃动,指向李处晷手中的佩剑。

    作为对手的左凌泉,只感觉前方出现了一张数十万把剑组成的天网,没有任何空隙可以躲避,似乎随时都会从他身上撵过,将他搅碎为齑粉。

    “好强的剑意!”

    围观修士在无孔不入的剑意压制下,不由自主地退开了些,目露惊愕。

    九宗长者则是微微点头,露出赞许之色;仇封情道:

    “果然是剑一‘连云’,从剑意来看,摸到些许门槛了。”

    李重锦面带傲色,正想和旁边的南宫钺吹嘘一句自家少主的剑道造诣,但尚未开口,脸色就是一变。

    因为左凌泉握住了剑柄!

    在李处晷节节攀升的气势之下,左凌泉纹丝未动,右脚往前探出一步,右手握住腰间剑柄,做出了拔剑前刺的前置动作。

    也是在这一瞬间,大雪纷飞之下,整个拜剑台好似都寂静下来。

    天空飞舞的雪花,化为了一个明显的漩涡,朝左凌泉持剑的右手上聚集。

    场地中的河流,齐齐漫上河岸,朝左凌泉汇聚。

    锋锐无比的穿透力,指向了在场近万人的眉心,让人不寒而栗!

    这气势比李处晷强太多!

    围观修士方才是惊得退开两步,这次直接是吓得僵立在了原地,有几个境界高的修士,甚至本能掏出了防身器具。

    气势如虹的李处晷,差点被这一下扰乱了心神,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难以置信的不止李处晷,仇封情眼神错愕,哪怕左凌泉还没有出剑,也感觉到了这一剑的可怕,开口道:

    “这也是剑一?”

    李重锦等人也发出了类似的疑问,因为只有‘剑一’,才能展现出这种让人神魔退散般的剑意。

    老陆已经知晓,眼中还是露出惊叹之色:

    “没错,就是剑一。”

    仇封情哪怕已经得到确认,还是难以置信。

    所谓‘剑一’,是‘大道至简’的意思,放在武道上,就是不讲任何道理,必然战胜对手的方法。

    就比如九盟至尊上官玉堂的‘斩龙’,和人对敌一剑斩开空间,敌人自然随着空间一分为二,等同于降维打击,根本没得防,所以‘一剑破万法’。

    九宗共有三式‘剑一’——惊露台‘无影’、云水剑潭‘连云’、铁镞府‘斩龙’。

    三剑也代表了三大宗门各自的武学流派,都是三位尊主浸淫武道一生悟出来的‘真理’。

    剑一的理念都十分简单,一句话就能说清楚。

    斩龙——把剑练到能破开空间。

    连云——瞬间劈出百万剑。

    无影——剑出无迹。

    但道理简单,要掌握却难比登天,铁镞府到现在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劈开空间,能摸到门槛的都寥寥无几。

    仇封情不相信左凌泉能以现在的年纪学会‘剑一’,但这份‘舍我其谁’的剑意,也只有掌握剑一才能爆发出来。

    他仔细感受了下,难以置信道:

    “这是哪家的剑一?”

    “自学成才。”

    “不可能,他要是能十八岁自己悟出剑一,上官老祖都得甘拜下风……”

    ……

    其他九宗长者,反应和仇封情如出一辙,都不相信左凌泉尚未出手的剑是‘剑一’,但事实好像又摆在眼前。

    所有人中,李处晷压力最大。

    面对前方的滔天剑意,李处晷也被激起了剑客血性,手持佩剑,气势再度攀升。

    剑意没有任何实际杀力,但却是剑客切磋最重要的一环。

    因为一旦压不住对方的气势,对自己的剑产生怀疑或者退缩,心神动摇之下,必输无疑。

    左凌泉苦练十五年,出剑之时早已心如止水,此时此刻眼中只有对手,根本没有太多想法,只是在寻找出剑的契机。

    双方剑意争锋,就好似两只蛟龙角力,压的不少低境修士直接站不稳。

    李处晷气势节节攀升,试图压住左凌泉,从而不让心湖产生波澜。

    但任凭他如何追赶,也总感觉左凌泉在他耳畔低语:

    你已经死了!

    李处晷的气势很快攀升至顶点,却依旧如同仰望山岳的蝼蚁。

    难以比肩的剑意冲击下,李处晷心湖出现了波澜,手中通体赤红的长剑,也因此微微颤鸣了一下。

    咻——

    也就在这一瞬间,剑鸣声如沧海龙吟。

    围观修士根本没瞧见左凌泉如何出手,就发现方才左凌泉出现在了李处晷面前,手中长剑已经指向了李处晷的眉心。

    左凌泉的剑道理念,是‘用最快的速度,不遗余力把剑刺在最准的地方’。

    这一剑练成,就代表走到了当前身体能爆发的极限,同境之内无论人仙妖魔,都不可能比他快一分一毫,所以是‘一剑破万法’,可以被称之为‘剑一’。

    李处晷被压倒灵谷六重,眼力还能看清左凌泉的出手,但体魄的限制,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法爆发出更快的速度来反手。

    十丈距离看似很长,但对于双方来说几乎贴脸。

    在左凌泉冲来的瞬间,李处晷手中剑也劈了出去,用的是刚摸到一点门槛的‘连云’。

    ‘剑一’是最强杀技,没有任何防御性质,也没有强弱之分。

    如果两名同境修士,‘剑一’同时出手,结果只能是同归于尽。

    但李处晷只是摸到门槛,根本没有彻底掌握这一剑的精髓,心神动摇之下,出手也稍稍慢了一瞬,因此哪怕迅速反手,也为时已晚。

    巅峰剑客对决,剑出手的瞬间便已经分了生死,根本不需要第二剑。

    左凌泉蕴含浩瀚剑气的墨黑长剑,已经点在了李处晷眉心。

    剑气在接触皮肤的一瞬间,从剑尖爆发而出,化为水桶粗的墨色长龙。

    后方跟着满天飞雪和水流凝聚而成的坚冰,如同一把巨剑,刺向李处晷。

    李处晷剑也出了手,赤红剑气同时爆发而出。

    也就在此时,山崖上全神贯注旁观的裁判南宫钺,抬手掐诀,拜剑台内山河移位,把李处晷直接拉到了场地的边角。

    这一拉,便代表分出了生死。

    咻——

    黑色剑光一闪而逝,近乎刺耳的剑鸣声过后,拜剑台内出现了一道逐渐变宽的凹槽,蔓延出去近百丈才炸开,掀起泥土砂石。

    拜剑台的角落,同样掀起了漫天砂土。

    李处晷一瞬间之间劈出数千剑,剑锋所过之处,树木石块瞬间被分割为木屑沙砾,连河流都被劈成了水雾,可怖杀力展现无遗。

    但李处晷握着剑脸色发白,没有丝毫自得之意——因为他如果不被拉开,已经当场暴毙,根本没有出这一剑的机会!

    围观修士大半没看清过程,瞧见这般恐怖的场景,都是噤若寒蝉。

    李重锦愣在椅子上,愣愣看着左凌泉手中的剑锋,但现在也难以相信这一剑是真的。

    仇封情眼中只剩下惊艳,良久才吐出一句:

    “好快的剑。”

    很快,烟尘散尽,拜剑台周边的静默仍然在持续,直至司徒震撼拍着巴掌,大吼了一声:

    “漂亮!”

    在场所有修士这才炸锅,嗡鸣声一片,根本听不清彼此的言语。

    南宫钺目露惊叹,站起身来,开口道:

    “依方才所见推演,李处晷眉心中一剑,头颅尽碎,必死之伤;死前反手,无头之躯最多劈出十余剑,且杀力大减,可击伤左凌泉,但难以重创,所以出手制止。此战,左凌泉胜!九宗各位长者,可有异议?”

    九宗长者都能看清所有细节,李处晷以灵谷六重的体魄,根本没法躲开左凌泉这一剑,也接不住,在不能借用外力的情况下,推演一万次都是输,因此没有任何异议。

    南宫钺待其他人没异议后,又看向旁边的李重锦:

    “李道友可有异议?”

    李重锦抓着椅子扶手,稍微缓了下,才压下心底百种情绪。

    众目睽睽之下,今天这场输得很彻底,以左凌泉这手‘剑一’,其他宗门必然会力保拉拢;修行一道,面对修行奇才,在没法斩草除根的情况下,唯一的处世之道就是‘以和为贵’,避免结仇。

    因此李重锦心里再觉得丢脸,还是展现了大宗门该有的气度,开口道:

    “左小友好剑术,我云水剑潭心服口服。九宗年轻一辈第一剑仙,非你莫属。”

    “嚯!……”

    围观万千修士,听见这话躁动起来,眼底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们想过‘剑无意’能把李处晷逼出来,甚至过上几招,但完全没想过能赢,更可怕的还是一剑瞬杀。

    要知道李处晷可是云水剑潭青魁,代表了云水剑潭弟子辈的最高水准;李处晷连一剑都扛不住,那其他青魁也不见得能打过,这得是个什么样的天纵奇才?

    与众人的震惊和敬仰相比,左凌泉的反应很平淡,也有点出神,甚至皱着眉。

    左凌泉手持长剑,站在漫长凹槽的起点,转眼看着李处晷。

    准确说是李处晷劈出来的剑痕。

    虽然是一剑秒杀的对战,但左凌泉还是看出了李处晷这一剑的可怕——瞬息之间数千剑出手,如果练至大成,估计和他这一剑难分高下。

    这种感觉,左凌泉是第一次体会,他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的剑,应该是‘人间无敌、一骑绝尘’,应该是世上最强一剑,而不是有人能和他比肩,和他平起平坐!

    因此赢了这场对决,左凌泉半点不高兴,甚至对自己练了十几年的‘剑’产生了怀疑。

    老陆站在阁楼内,本来正为左凌泉感到自豪,但瞧见左凌泉的神色后,略显疑惑:

    “这小子打赢了架,怎么脸色比输了还难看?”

    仇封情也是巅峰剑客,发觉了左凌泉眼底的那丝迷茫,眉头紧蹙:

    “确实,方才的锐气都弱了许多莫不是剑心出了问题?”

    剑客动摇了剑心,对自己的剑产生怀疑,后果可是毁灭性的;如果找不回那份自信,锐气全无,可能连剑都没法再握了。

    老陆是惜才之人,可以说是看着左凌泉走出大山,听闻此言,他正想现身,提醒左凌泉别胡乱自我否定,忽然又发现左凌泉的神色恢复如初。

    仇封情见此,轻轻松了口气:“估计是看差了,没出问题。”

    老陆对左凌泉有些了解,想了想道:

    “应该不是看差,是这小子想通了。”

    “想通什么?”

    “不知道,但不管想通了什么,都很可怕。”

    ……

    左凌泉想的东西其实也不多,无非是:

    他的剑还没有到巅峰,还得继续练。

    李处晷这一剑,好像就是他继续往上提升的方向。

    左凌泉心念通达后,方才的自我怀疑自然烟消云散。他收起了佩剑和思绪,抬眼看向山崖上方,拱手一礼,然后朗声开口:

    “天帝城商司命何在?”

    此言一出,拜剑台上下都是一静。

    所有人都没料到,左凌泉打赢之后,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这是想做甚?

    坐在阁楼里吃瓜看戏的商见耀,闻声一愣,看向旁边的蟒袍年轻人,询问道:“你和此子有旧怨?”

    蟒袍年轻人在窗口负手而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认识。

    商见耀稍显疑惑,身形一闪,来到了南宫钺的旁边,颇为和气的开口回应:

    “左小友认识司命?”

    左凌泉不认识,不过上官奶奶让他收拾几个人,他肯定是指哪儿打哪儿。

    “不认识,就是觉得他不该坐在雏龙榜第一,想讨教一二。”

    “嗡——”

    这话出来,拜剑台周边顿时炸锅,响起各种议论声:

    “左剑仙这是什么意思?”

    “这你都听不懂,要争雏龙榜第一……”

    “我觉得左剑仙是要穿九宗糖葫芦,挨个打一遍……”

    ……

    九宗长者虽然很欣赏左凌泉,但对于左凌泉的挑战,并不怎么看好。

    ‘剑一’同境无敌,在擂台赛的规则下见谁秒谁,十分赖皮。但切磋这个东西,可不光是比拼术法武技的杀伤力。

    左凌泉已经漏了底,对手知道他有一手爆发力极大的剑技,就会提前提防。

    而提防的方式也很简单,保持距离打拉扯、打控制,让左凌泉没机会近身出剑即可。

    九宗青魁皆是天之骄子,在知晓左凌泉杀招的情况下,惊露台和云水剑潭两家可能打不过左凌泉,其他青魁却胜算很大。

    因此,商见耀对于挑战并未回绝,而是含笑道:

    “左小友倒是年轻气盛,不过司命能被各方道友誉为青魁第一人,也有缘由,左小友从其他家开始打要合适些。”

    围观修士也觉得应该如此,左凌泉起手就从雏龙榜第一开始打,那打输了后面没脸挑战,打赢了后面不用挑战,就热闹可看了。

    而且对天帝城来说,其他宗门的青魁没被打趴下,他们赢了没有‘力挽狂澜’的名气;输了直接变成九宗倒是第二,丢死个人,所以不可能选择打头阵。

    左凌泉见此,也没有再为难天帝城,换成了上官奶奶安排的另一个目标:

    “既如此,敢问中洲卧龙何在?”

    这话可问到了围观群众乃至九宗长者的心坎里,都是看向惊露台的方向,希望在九宗传了小半年的天骄‘中洲卧龙’能现身接战斗,哪怕雏凤出来也行啊。

    仇封情站在窗口,瞧见左凌泉开始挑战自我,微微楞了下,转眼看向旁边的中洲两杰。

    齐甲还在自闭,话都不想说,毕竟他连青魁李处晷都打不过,更不用说左凌泉了。

    左云亭倒是兴致勃勃:“老陆,要不你把我送下去试试?我保证一剑撂倒我弟。”

    老陆懒得搭理,对仇封情说道:

    “打得太顺也不好,给他点压力吧。”

    仇封情明白了意思,微微点头后,身形一晃,来到了高台之上。

    所有人目光也集中起来,在仇封情身边寻找,没找到名传已久的‘卧龙雏凤’,都有点失望。

    仇封情背负双手,低头看向下方的左凌泉,平静道:

    “年轻气盛是好事,但太过目中无人,对修行并无益处,还是要对强者保持敬畏之心;以你方才展现的水准,中洲卧龙想杀你毫无悬念,现在挑战太早了,还是先和其他同辈切磋磨砺后,再来吧。”

    此言一出,拜剑台鸦雀无声。

    连上官灵烨和左凌泉都愣了,更不用说其他九宗长者。

    左凌泉身怀‘剑一’,杀李处晷只需要一剑,其他青魁都感受到了压力,正在思索应对之法,中洲卧龙却是杀他‘毫无悬念’。

    这就是根本没把左凌泉放在眼里!

    李重锦望着旁边的仇封情,表情十分精彩,微微摊开手,意思明显是:

    “你他娘在逗我?这可是剑一,放在中洲也没人敢说能必胜此子,你别看岔了。”

    南宫钺也是这个意思,眨了眨眼睛,询问仇封情是不是喝高了,当着小辈的面胡说八道。

    仇封情装得有点大,面对九宗老友惊疑不定的眼神,心里蛮不好意思。

    不过他说的也不是假话,左凌泉要自裁,本就没什么悬念,因此从外表看起来胸有成竹

    左凌泉半信半疑,不过九宗话事人,想来不会在其他宗门面前装腔作势,说的肯定是真话。

    为此,左凌泉只能抬手一礼:

    “谢前辈指点,我继续努力,争取早日成为卧龙的对手。”

    仇封情点了点头,略微琢磨,把眼神望向了旁边的南宫钺:

    “虽然你目前不是中洲卧龙的对手,但对上九宗青魁,胜算还是极大;听闻铁镞府年初新出山了一名青魁‘上官九龙’,我等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一直好奇;恰好九宗长辈都在,还有左小友捧场,不知南宫长老,可否让贵宗青魁请出来亮个相?”

    众人听见这话,又面露希冀。

    毕竟上官九龙的神秘度比卧龙还高,据说是九盟至尊的嫡传弟子,应该也是上官灵烨那样的狠角色。

    南宫钺面对各位道友的目光,倒是有点尴尬——他身为铁镞府戒律长老,其实也想看看自家的青魁是个什么样的天才,但老祖偏偏没告诉他自家新晋的青魁是谁,这让他怎么叫人?

    上官灵烨坐在山崖的最顶端,双眉微蹙,觉得当前局势有点麻烦。

    老祖没有下令公布青魁的身份,她不好自作主张开口点明自家青魁是谁。

    而且‘卧龙’根本不把左凌泉放在眼里,肯定是有真材实料。

    现在点明了左凌泉身份,左凌泉又打不过‘卧龙’,那铁镞府丢人可就丢大了。

    不过,上官灵烨还是相信左凌泉的天赋和悟性,只要多教些仙术绝学,世上就没有追不上的对手。

    上官灵烨琢磨了下,心思一动,在山崖上开口道:

    “想要挑战‘上官九龙’,以左凌泉目前的水准,还不够;等他打赢了中洲卧龙,再来挑战我铁镞府。”

    这样一来,打不过卧龙,九龙就可以一直不露头,可以说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但下方的九宗长者和围观散修,听见这话却是一片哗然,有点看不懂了。

    左凌泉都一剑秒青魁了,怎么说着说着,和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菜鸡似得?

    仇封情和老陆则是满眼不可思议,他们的‘卧龙’是瞎编出来的,才敢说左凌泉不是对手;铁镞府好像是真不把左凌泉放在眼里,这‘上官九龙’是个什么怪胎,连‘剑一’都看不起?

    左凌泉知道卧龙、九龙都很厉害,但是发现上官奶奶觉得自己不如别人,心里还莫名酸了下。

    不过知耻而后勇,他自然也不会怨怪上官灵烨说实话。

    眼见九宗推来推去的,说得个个都比他猛,但就是没人下场,左凌泉干脆摊开手道:

    “既如此,晚辈也不挑人了。九宗这么多天之骄子,总有一个敢和我打的吧?若是都不敢上场,我就告辞回家练剑了。”

    “……”

    拜剑台内外安静下来。

    九宗长者也觉得这样推来推去不对劲,好歹也是统治半个洲的仙家豪门,当着数万散修的面怯场,实在太丢人了。

    天帝城、惊露台、铁镞府表明不打头;云水剑潭输了、伏龙山青魁私奔、药王塔只比炼丹,那就只剩下三家能出人了。

    掩月林是武修,走高爆发刺客路数,和左凌泉如出一辙,胜算很低;此时能打头阵的,也只有善术法的望海楼和桃花潭两家。

    九宗长者沉默片刻后,一团粉色的桃花瓣从风雪中飘过,落在了石崖平台之上,组成了一个人影。

    人影是一个女修,身材丰腴柔润,穿着少见的桃色裙装,手腕上还搭着飘带,发髻以花瓣点缀,黛眉之下是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仪容稍显妩媚,但身上又不带烟尘气,看起来有种不一样的仙气。

    来人是花烛夫人,九宗会盟桃花潭带队长老,她站在仇封情等人旁边,开口道:

    “你们男人都推来推去不敢上,那就我来打头阵吧。”

    桃花潭主要敛财手段为种灵草灵果,是南方九宗最大的原材料产地,说起来都是种地的,很少与人杀伐。

    不过九宗能攒下偌大家业,没一个是善茬,桃花潭对五行方术的研究沉淀,仅次于老牌豪门伏龙山。

    见桃花潭打头阵,其他九宗长者也不在多言;南宫钺开口道:

    “既如此,下场就让桃花潭风信子,和左小友对阵;不过左小友连战两场,消耗不小,先回去养精蓄锐,三日后再战,如何?”

    左凌泉无论修为多高,都最多只能出五剑,方才消耗了大概四成的真气储备,目前还能打三个。

    不过,和专精术法的修士单挑,只要起手没找到机会秒掉,就必然陷入拉锯战,对自身状态的要求极高。

    左凌泉也没有托大,抬手道:

    “那我三天后再来请教贵宗高徒。”

    花烛夫人微微颔首示意后,又开口道:

    “这样干打也没意思,我桃花潭打头阵,给你们看热闹,你们总得出点彩头吧?”

    花烛夫人也是正儿八经的仙子,在修士之间的人气很高,围观修士听闻此言,也觉得左凌泉挑翻了九宗青魁只有名气收益,显得九宗有点小家子气,于是都开始起哄:

    “花烛夫人此言极是。惊露台以御兽出名,要不给只仙兽仔仔……”

    “云水剑潭……算了,天帝城以炼器出名,法宝得给一件儿吧?”

    “药王塔的驻颜仙丹给一颗,左剑仙这一表人才,要是老了,九宗女修还不得哭死……”

    ……

    九大豪门都富得流油,但法宝仙兵怎么可能随便给,自家弟子都没法保证人手一件。

    不过花烛夫人开了口,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回绝,九宗长者都开始暗中琢磨,让谁出这个冤枉钱。

    上官灵烨本身就有薅羊毛的陋习,瞧见此景自然来了精神,率先豪气开口:

    “我铁镞府身为九宗三元老,对出类拔萃的晚辈,自然要予以褒奖;下场胜者,铁镞府奖白玉铢十万作为奖励。”

    修士听见此言顿时哗然,连九宗长者都目露异色。

    十万白玉铢可不是小数目,左凌泉四处杀人越货,目前存款也才万余枚白玉铢,换算成银子足以在俗世买一座城池了。

    九宗家大业大不假,但这种给外人捧场的彩头,花这么多冤枉钱显然有点浪费,铁镞府造钱的也不能乱给不是。

    而且这场就给这么多,后面和商见耀、卧龙、九龙打,该给多少?

    司徒霸业管着宗门偌大家业,眼见师妹乱来,连忙用神念提醒上官灵烨别瞎起哄。

    只是上官灵烨可从来没有白给的意思。

    左凌泉是铁镞府的人,她带头掏钱,号召九宗豪门募捐;打完后,铁镞府的钱等同于如数奉还,九宗掏的东西,还能想办法和左凌泉分账。

    这可不是白给,而是白嫖。

    如果不是怕左凌泉打输了把肚兜都赔出去,上官灵烨能把自己的家底全掏出来压上。

    花烛夫人见铁镞府如此给面子,笑眯眯看向了其他人:

    “灵烨丫头好生阔气,这才向九宗三元老的做派;商前辈,您家也是九宗三元老,要是给少了,怕不合适吧?”

    两个女人一唱一和,和败家娘们似的逼迫其他宗门捐款,商见耀显然有点头疼。

    但铁镞府带头募捐,他家不跟着也不像话,只能开口道:

    “既然铁镞府这般豪爽,我天帝城自是不能亏待了后辈;下场胜者,可在我天帝城自选名师,定制一件下品法宝。”

    白玉铢有价,法宝无价,而且还是定制款,哪怕是下品法宝,这奖励也算十分豪气了,所有修士都露出艳羡之色。

    花烛夫人又看向伏龙山,笑眯眯道:

    “许长老?”

    伏龙山许阴骘是老牌道士,对名利看的很淡,面对花烛夫人逼捐,很干脆的摇头:

    “每场准备两份儿足矣,下场伏龙山再出彩头。”

    其他宗门长老对这个提议没有半分意见,连忙答应下来。

    上官灵烨见此,只得悻悻然收手……

    -------

    (63389)

    九千字哈。

第八十六章 姜怡被支开

    十年苦修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拜剑台的两场切磋刚刚结束,‘九宗剑魁’这个代表年轻一辈最强剑客的混号,第一次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短时间就远传九宗辖境各大宗门,甚至传到了中洲。

    修行一道修的是长生,并不提倡杀伐,但尊严只在剑锋之上,过人战力是保证自己能活着求长生的基础。

    因此修行道说到底,还是强者为尊的世界;走在修行道的芸芸众生,自然也崇拜强者。

    经此一役,左凌泉终于成为了有名有姓的修士,算是达成了人生的第一个小目标——不再被山上人低头俯视。

    这种成就对左凌泉来说,只是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的开始;但对寻常人来说,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巅峰了。

    拜剑台外,万千修士在街道上围聚,看着刚刚扬名立万的左凌泉走出八角门楼。

    姜怡站在人群之间,眸子里满是小星星,但瞧见左凌泉望过来了,还是连忙收起了崇拜神色,做出了长公主该有的‘宠辱不惊’的模样。

    街道上修士围得水泄不通,虽说没有高人好意思开口收徒,但喝彩夸奖试图结交的人络绎不绝。

    其中最多的是九宗女修,下到十四五的青涩美人,上到四五百岁的妖娆仙子,争相上前搭讪,胆子大的甚至带着三分挑逗;可以说左凌泉这一架,直接打出了九宗无上择偶权。

    姜怡瞧见这场景,心里酸得不行,但街上的女人实在太多了,多到她都不好意思凑到左凌泉跟前——主要是害怕被那些女人,用嫉妒的眼神戳死。

    因此,姜怡只是在人群后方行走,等着左凌泉脱身。

    左凌泉面对这种‘投果盈车’的盛况,也有点吃不消;但他不会飞,没法像真剑仙那样打完架御剑而去,只能从地上走。

    面对众多陌生修士的客套,左凌泉也不好冷着脸摆谱得罪人,一路上颔首示意,快步走向铁河谷。

    好在修行中人也知道分寸,只是在沿途围观,并没有跟在后面纠缠不休。

    左凌泉进入铁河谷的百里集市后,围观群众就比较少了。他趁机拐进了一栋仙家铺子,准备从后门离开;那想到竟然被铺子女掌柜勒索,拉着他硬写了个匾额,才得以脱身。

    街道后方的巷道人影稀疏,皑皑白雪把巷子和两边的围墙都染成了白色。

    左凌泉在巷子里稍等片刻,姜怡就提着裙子跑了过来。

    跑得比较急,巷子里有一层积雪,绣鞋踩过时,发出‘嚓嚓——’的响声,胸脯也颤颤巍巍,在风雪中颇为惹眼。

    不过瞧见他后,姜怡就连忙停步,整理了下耳畔的发丝,才来到跟前:

    “没人跟着,快回去吧。”

    左凌泉出了大风头,在媳妇面前自然露出了邀功的神色,拉住姜怡的手道:

    “公主,方才我表现如何?”

    姜怡方才看得如痴如醉,如果不是人多眼杂,她说不定都跳起来了。

    不过她瞄了左凌泉一眼,发现左凌泉有向她炫耀的意思,便做出上位者叮嘱下属的模样,平淡道:

    “还行吧,过几天要再接再厉,切勿居功自傲。”

    左凌泉听见这么官腔的话,自然不满:

    “只是还行?”

    “……”

    姜怡不知为什么,昨天晚上过后,就有点怕左凌泉了,想凶都凶不起来。她抿了抿嘴,又改口道:

    “表现很好了,但还没到你的最高水准,还得继续努力。”

    左凌泉这才满意,笑道:

    “努力得有动力,公主殿下就不犒劳一下我这大功臣?我可是给整个大丹和栖凰谷都长脸了。”

    姜怡其实也想奖励左凌泉,但她在修行道几乎一无所有,总不能和在俗世那样,给左凌泉封侯拜相,或者赏赐几个漂亮妾侍。

    “我能犒劳什么……要不先欠着?等我以后道行高了,再补给你。”

    左凌泉微微摇头,搂住了姜怡的后腰,手很不老实地往下滑了些:

    “当媳妇的,要犒劳相公还不简单,公主要是真有这个心意,有的是法子。”

    姜怡初经人事,终究还是有些青涩,哪里受得了这种婉婉都受不了的轻薄,用胳臂肘怼了左凌泉一下:

    “在外面,你别乱来……你想要什么犒劳?”

    左凌泉想大干三天。

    但这么粗俗的话,实在不符合无双剑客的身份,他含笑道:

    “今天打架挺累的,想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么美的雪景,我们一起坐在小楼上,靠在一起赏雪,想来应该很有意境。”

    姜怡转眼看了下,觉得小巷雪景确实挺美的,点头道:

    “我陪着你看就是了,不过这算什么犒劳?”

    “看三天,不许出门,对我言听计从,没问题吧?”

    ??

    姜怡还没见识过床榻上的险恶,并未想歪,对此其实想勉为其难答应的。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摇头道:

    “三天怕是不行,我刚才联系小姨她们了,她们仨,还有团子,特别激动,说要过来看热闹,应该下午就到了。”

    左凌泉听见这话头,打消了大干三天的念头;但脑子里不知为何,浮现出了姜怡和清婉并排排躺着的场景。

    不过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目前还做不了,也只能想想。

    左凌泉轻笑道:“是该把她们叫来,走去接她们吧。”

    姜怡微微点头,和左凌泉一起沿着巷道行走。

    只是两人走出没几步,一道倩影就从上方落下,拦在了二人之前。

    左凌泉下意识摸向剑柄,抬眼看去,却见上官灵烨落在了面前。

    上官灵烨穿着一袭与修士格格不入的金色凤裙,虽然不怕冷,但大雪天里,肩头还是多了个披肩,看起来华美而雍容。

    “灵烨前辈(皇太妃娘娘)?”

    两人稍显意外。

    上官灵烨表情一如既往地风轻云淡,贵妇气十足,来到两人面前:

    “没打扰你们吧?”

    姜怡还拉着左凌泉,此时脸色一红,连忙松开了手:

    “没有……嗯,太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上官灵烨笑容亲和,从怀里摸出一件麒麟镇纸,递给姜怡:

    “准备过来看看,方才听见你们说要去接人,用我的船去接吧,方便些。”

    姜怡和左凌泉本就有此意,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借船罢了。眼见上官灵烨主动开口,姜怡忙把控制画舫的麒麟镇纸接了过来:

    “实在麻烦太妃娘娘了。”

    “举手之劳,有什么麻烦的。你要是不好意思,可以顺便帮我把缉妖司的卷宗处理了,都在船上放着。”

    ?

    姜怡跑到铁河谷来,还以为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没想到还是没摆脱当免费劳动力的命运。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姜怡能说什么?她笑着点头:

    “没问题,那我们先过去了。”

    说着便想和左凌泉一起去接人。

    但上官灵烨露面,显然不单是为了借船,她又开口道:

    “接人一个人去就行了,左凌泉还得打擂台,需要休整,我带他去铁镞府找个修行之地安顿下来,你待会过来即可。”

    ??

    姜怡听见这话,心底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了。

    把活儿全甩她怀里,然后把她支开,带着她男人出去逛……

    怎么感觉有点窝囊……

    只是这些话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姜怡知道上官灵烨的身份,应该只是想给左凌泉安排的修行之所。她点头道:

    “多谢太妃娘娘,那我先回京城了。”

    上官灵烨微微颔首。

    画舫往返很安全,左凌泉见此也没多说,把姜怡送到上渡船后,才跟着上官灵烨一起折返……

    -----

    拜剑台的热闹结束,铁镞府清场,宗门外的偌大广场人影绝迹,只剩下无声而落的雪花。

    两道人影在辽阔的雪色广场上并肩而行,后方延伸出两道长长的脚印。

    上官灵烨看着幼年居住的宗门,回想着百年前的往事,稍微有点出神,一路来也没怎么言语。

    左凌泉昨晚拒绝了上官灵烨喝酒赏雪的邀请,说起来有点理亏,跟着后面缓步行进,想了想先开口道:

    “灵烨前辈,昨晚……”

    “无妨。你和姜怡郎情妾意,大晚上打扰确实不好;是我独居习惯了,忘记了常人作息的时间。”

    “前辈丽姐姐就好。”

    上官灵烨偏过头来,看向远处的拜剑台:

    “你今天表现不错,比我当年刚亮相的时候声势都大,九宗长者都看傻了。”

    左凌泉听说过上官灵烨当年很厉害,谦虚一笑道:

    “外人说灵烨前辈是尊主之姿,出场的声势肯定比我大,怎么可能不如我。”

    “我参加九宗会盟前,就已经同辈无敌,表现再好也没人惊讶;你以前没什么名声,有这战绩,带来的震动自然比我大。如果我俩同辈相争,你在我手底下撑不过三招,这次算你遇上了好时候。”

    “……”

    我还以为夸我呢,搞半天是在夸自己……左凌泉半信半疑道:

    “灵烨前面,我们同境之下,差距有这么大?”

    上官灵烨聊起这个,澄澈双眸间显出三分傲意:

    “你只是凡夫俗子,本身没有任何天赋,水平全是靠个人努力得来;而我是老天爷赏饭吃,付出的努力也不比你少,比你强是必然。有时候,老天爷也并非对每个人都公平。”

    左凌泉向来不靠老天爷,所以老天爷公不公平,对他来说无所谓,点头道:

    “那我争取早日赶上前辈。”

    “你先把九宗青魁打趴下再说吧;今天你已经漏了底,很难战胜风信子、商司命,而遇上中洲卧龙,恐怕半点胜算都没有。我这几天给你当陪练,你好好磨练一下对阵技巧,这样上场打擂的时候,胜算会大一些。”

    无论是在江湖还是修行道,高人喂招都算是求之不得的大恩情。左凌泉连忙拱手道:

    “这怎么好意思,灵烨前辈如此厚待,我都不知道怎么答谢。”

    上官灵烨勾起嘴角,狐狸尾巴也漏出来了:

    “不用你感谢,今天我问九宗要了彩头,等你打赢了,分我几成即可,咱们互不相欠。”

    上官灵烨当陪练帮忙取胜,按规矩本就可以分红;而且若不是上官灵烨今天豪掷万金牵头,彩头也没那么多。左凌泉对此自然是爽快道:

    “这是自然,若是赢了,彩头咱们三七分……”

    上官灵烨客气道:“我只是陪练罢了,岂能拿七成,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霸凌小辈,五五吧。”

    ?

    我靠!

    毛过拔雁、上官扒皮……

    左凌泉看着貌美如花的宫装美妇,脑子里下意识闪过这些词汇,他含笑点头道:

    “那就按娘娘说的来,只要能把彩头拿到,孝敬娘娘七成都是应该的。”

    说完下意识扫了眼勾人的臀线,估计是为了缓解心中的肉疼。

    不得不说,上官灵烨的腰臀曲线可谓完美。

    上官灵烨走在前面,没察觉到左凌泉一触即收的目光,步履盈盈走过广场,想了想又奇怪道:

    “方才在拜剑台,你打完后,神色不太对,好像心里起了波澜,怎么回事?”

    修行中人要心如止水,才能‘道心似铁’,心生郁结比身受重伤还恐怖,最显著的例子就是老陆——心结解不开,一代剑道奇才就此消沉,直接就断了长生大道。

    上官灵烨问起这个,是真的关心,目光也放在了左凌泉脸上。

    左凌泉和上官灵烨也算共患难,一起把酒言欢,还看过上官灵烨的红樱桃;说不上知己,但确实是朋友,他对此也没隐瞒,解释道:

    “李处晷虽然输了,但他那一剑很可怕,强得令人发指。我习剑至今,从未见过那么强的剑术,虽然还没有练到大成,但我能感觉到那一剑练到巅峰的可怕,不比我这一剑差多少。”

    左凌泉并非不是第一次看到‘剑一’——以前在青云城外,老祖附身汤静煣,用过一次‘斩龙’,但体魄受限劈不开空间,因此并未展现出那一剑应有的威力;这次的李处晷,虽然只是摸到了门槛,但展现出来的剑术,确实是左凌泉所见的最强一人。

    上官灵烨瞧见左凌泉皱着眉,轻声道:

    “李处晷用的是‘连云’,由青渎尊主所创,理念是在最短的时间出最多的剑,练到青渎尊主那个境界,可以一瞬间出剑百万次,同境之下没有任何东西能挡住,所以‘一剑破万法’,被称作‘剑一’,和你那一剑确实不相上下。”

    左凌泉钻研剑道十余年,对剑道的理解比上官灵烨还高,方才已经看出了门道。他叹了口气道:

    “我练剑的初衷,是练成‘世间最强一剑’;本来以为已经练成了,遇上李处晷才发现,其实也有人剑术和我不相上下。这和我练剑的初衷想驳,所以心里起了波澜,感觉这么多年努力白费了。”

    上官灵烨放慢脚步,和左凌泉并肩而行:

    “‘剑一’本就是世间最强一剑,是剑道的‘止境’;即便有其他人能悟出‘剑一’,和你遇见,也是同归于尽的下场,不可能胜过你,你想法出问题了,要及时纠正。”

    左凌泉对此摇了摇头:“真正的‘世间最强一剑’,应该是纯粹的独一无二、天下无敌,有对手就不是天下无敌,凭什么称之为‘最强’?”

    ??

    上官灵烨听得直皱眉,‘剑一’是世间公认的最强一剑,这么问不是抬杠吗?

    上官灵烨思索了下,才认真道:

    “剑是杀人器,习剑的目的是斩杀对手。‘剑一’就是不讲任何道理,必然斩杀对手的方式,是武道的止境,没法再往上攀升,也没必要再往上攀升,毕竟你没法把一个人杀两次。你这想法,属于为了练剑而练剑,误入歧途了。”

    左凌泉感觉上官灵烨有点严肃,他表情放缓了些:

    “前辈这话错了,习剑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保护自身。如果我的剑和其他人的剑撞上,会同归于尽,那就说明我保护不了自身,习剑的目标尚未达成,还得继续努力,前辈说对不对?”

    “……”

    上官灵烨娥眉微蹙,仔细回味了下,忽然觉得这话确实有道理。

    毕竟修行中人学习各种杀伐之术的初衷,也不是为了屠尽天下生灵,而是为了守护苍生。

    以这个原则来看的话,左凌泉这话没半点问题,而且‘道心很正’,没有误入歧途的地方。

    “可是……‘剑一’本就是杀伐之道的极致、武道的止境,也是人能承受的极限,不可能再变强。”

    “‘剑一’确实是人的极限,但武道绝对没有止境;我这一剑没法更快,可以换其他方法增强自身的战力,从而获得比这一剑更强的剑术。”

    上官灵烨斟酌了下:“我从未听说过还有比‘剑一’更强的剑法,你还能悟出个‘剑零’不成?无剑胜有剑?”

    左凌泉被这话逗笑了,摇头道:

    “我这一剑,确实到了人的极限,不可能再提升速度。不过我今天瞧见李处晷的剑,倒是有所感悟——既然没法增加威力,那就在保持威力的前提下加快频率。”

    上官灵烨明白左凌泉的意思,她叹了口气:

    “你太想当然了。‘剑一’是自身武道的总结,代表了一种流派,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掌握两种‘剑一’……”

    上官灵烨觉得解释有点麻烦,直接把左凌泉托起来,飞过了铁镞府宗门内的千重楼宇,来到了一处宅院里。

    宅院满是落雪,看起来长年无人居住,中间的院子是个演武场,正中摆放着一个不知名材质的假人。

    上官灵烨落在宽大庭院里,摸出了一把长剑,认真道:

    “就比如惊露台的剑学流派在于‘鬼魅’,和荒山尊主的‘无影’一脉相承;‘无影’乃世间最鬼魅难寻之剑,中剑前没人能知晓剑从哪里出的手,出手就是必杀,就像是这样……”

    上官灵烨握住剑柄,身体没有动作,假人的脖子,却忽然出现了一道剑痕——当然,这是上官灵烨用术法模拟的。

    左凌泉在旁边观看,似懂非懂:

    “意思就是,不拔剑,剑就已经出去了?”

    “也不是不拔剑,我只是阐述‘无影’的理念。‘无影’只要练成,出剑的方式和方位,没法提前预料,你明白吗?”

    左凌泉轻轻点头。

    “云水剑潭的‘连云’,理念在于‘一瞬间出最多的剑’,和‘无影’有本质的区别。一个人不可能一瞬间出百万剑,还能保持每一剑都‘剑出无际’,只要有一剑露馅,‘无影’就不再是‘无影’;若是为了‘无影’分散注意力,导致出剑放缓,‘连云’也不再是‘连云’。结果只能是两头不沾,一剑都没练好。”

    左凌泉仔细琢磨了下:

    “其实吧,理论上来说,也不是不可能。”

    ?

    上官灵烨觉得左凌泉有点死脑筋,她询问道:

    “你的剑道理念是什么?”

    “用最快的速度,倾尽全力,把剑刺在最准的地方,达成一击必杀。”

    “‘连云’的核心在于‘一瞬间出百万剑’,所以单独一剑不可能倾尽全力;你既然倾尽全力,就不可能一瞬间出百万剑,因为气海储备不够,而且真气抽调的速度难以支撑。你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左凌泉的剑消耗太大,出四五次已经是极限,确实不可能练成‘连云’,除非他放弃巅峰的爆发力,转而改修云水剑潭的剑术。

    但左凌泉也没想学会‘连云’,他只是准备‘采他山之石以攻玉,纳百家之长以厚己’。

    左凌泉取出佩剑,站在上官灵烨身边,认真道:

    “我不需要出百万剑,只要一瞬之间出两剑,杀伤力就能翻倍,强过了现在的剑一。”

    上官灵烨摇头:“你太想当然了,你的剑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根本没法以‘连云’的速度,一瞬间出两剑。”

    “那就往死的练,练到可以为止,我以前就是这么莽了十四年莽上来的。”

    “……”

    上官灵烨张了张红润唇瓣,欲言又止——不愧是我铁镞府的弟子,修行从来不需要脑子,莽就完事了。

    左凌泉想了想又道:

    “走到山巅发现没路了,对武人来说其实是很绝望的事情;现在眼前又出现了一条路,那怎么也得试着往上爬。我觉得那些悟出‘剑一’的巅峰剑客,也在尝试这条路;不然那些‘剑皇’‘尊主’,手握‘剑一’却没了前进的方向,总不能待在家里混吃等死。”

    上官灵烨虽然不知道这说法是对是错,但能想象‘站在山巅却身前无路’的感觉。她沉默了下,没有再和左凌泉争论,点头道:

    “那希望你没走错。这一剑若是真练出来,你估计能一个人灭了中洲剑皇城。”

    左凌泉看了看手中的佩剑,轻笑道:

    “先灭了卧龙和九龙再说……对了,灵烨前辈,贵宗的上官九龙,真比我强那么多?”

    上官灵烨或许是想给左凌泉动力,点头道:

    “云泥之别。你练成了这一剑,或许才能正面击败他。”

    ?!

    练成这一剑才‘或许能击败’?

    左凌泉是真的有点不信了,瞧见上官奶奶说起‘上官九龙’时,眼中满是自傲和自信,他也不知脑子是不是抽了,询问道:

    “上官九龙是男的还是女的?”

    上官灵烨微愣,没想到左凌泉会问起这个。

    她扫了左凌泉一眼,忽然又明白了些什么——这小子难不成在吃我醋?

    “……”

    上官灵烨眸子动了动,双手叠在腰间,摆出了皇太妃的华贵气势,平淡道:

    “你问这个作甚?”

    左凌泉也不清楚问这个作甚,他含笑道:

    “就是好奇,嗯……对这么强的对手感兴趣。”

    上官灵烨暗暗注意着左凌泉的神色,故意道:

    “九龙是男人,个子比你高些,长得也比你俊朗些,为人温文儒雅、风趣幽默……宗门里还有‘一见九龙误终身’的说法,我见过之后,到现在都忘不掉。”

    “……?”

    左凌泉表情明显僵了下。不过他神色间的异样,很快恢复如初,笑道:

    “是吗?娘娘对他评价这么高,以后遇见了得好好见识一下才是。”

    雪花萧萧,落在寂静庭院之内。

    并肩站在假人前面的年轻人和宫装美妇,短暂的沉默了下。

    上官灵烨平静地看着左凌泉,双眸澄澈,看不出心中所想,但明显在想着什么东西。

    片刻后,她才“噗——”地掩嘴笑了声,打趣道:

    “逗你玩的,我铁镞府的男修,都和司徒震撼一样‘身坚智残’,而且修为越高长得越粗鲁,和你这种儒雅公子没得比。修为方面确实比你强,不过我相信你能超过他,你可别让我失望了。”

    这一笑,可谓百媚顿生。

    “唉……”

    左凌泉虚惊一场,都不知道说什么,也不好盯着上官奶奶的笑容看,他提起剑来:

    “开始练剑吧,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上官灵烨收起笑容,来到了幼年经常打坐炼气的屋檐下,取来蒲团小案,在上面侧坐,又拿出一个酒壶放在了小案上。

    而大雪纷飞的庭院里,也在此时,响起了往日连续响了十四年的剑鸣声。

    飒——

    飒——

    飒——

    ……

第八十七章 姑娘们的小心思

    一场雪下来,缉妖司隔壁的庭院,穿上了一层银装。

    西厢房外的窗台上,也落着一层积雪,中间凸起了一块儿,走进细看,才能发现是一只胖乎乎的大团子,没精打采趴在窗台上发呆。

    在灼烟宗被上官灵烨养了两个月,团子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再回来显然有点受委屈了。

    汤静煣可没上官灵烨那么宠溺它,因为吃得太圆,回来后就把食量给它砍了一半,还不能睡懒觉,天不亮就得被摇起来,丢到外面抓虫子自食其力。

    可大冬天哪儿来的虫子?

    团子又不敢惹亲娘,有大奶奶的干娘也不在,只能趴在窗台上怀疑鸟生。

    庭院之间很安静,吴清婉和汤静煣在屋里收拾东西化妆,冷竹则穿着小袄裙,兴致勃勃地蹲在院子里,把白雪聚拢在一起,堆出团子的模样。

    大丹朝和南海比邻,气候湿热,下雪的时间很少,有也只是小雪花,落地就没了;像这种能积攒出厚度的大雪,所有人其实都是第一次见。

    冷竹玩得挺开心,但手艺实在不咋地,堆了大半天,只堆出了一只没脖子的鸭子,她还颇为得意的邀功道:

    “怎么样?像你吧?”

    “叽?”

    团子微微抬起小脑袋,有点茫然,意思大概是——你在堆本鸟鸟?你还不如直接堆个球呢!

    冷竹对比了两眼,觉得是把团子堆得有点消瘦了,于是推倒重来,一个手刀削掉了雪团子的脑袋。

    嚓——

    手起头落!

    “叽?!”

    团子满眼惊恐,缩着脖子靠在了窗角。

    背后的房间里,汤静煣坐在妆台前梳着头发,心不在焉,脸色到现在还有点烦闷。

    汤静煣前天晚上和左凌泉亲热,本意是把上官老祖弄来收拾警告一顿;结果可好,反被人家阴了一手,送进了姜怡的屋子里。

    当时她也不好离开,只能接着演,硬着头皮和吴清婉、姜怡睡了一晚上;这也罢了,姜怡还一直问她‘左凌泉怎么欺负你的?’之类的话,差点把她窘迫死。

    吃这么大个亏,肯定要算账,她回屋后,暗暗念叨了一阵天,但死婆娘根本不回应她。她越想越气,这两天觉都没怎么睡好。

    汤静煣自幼独居守家业,从来都不是愿意吃亏的女子,和自个男人亲热还得被外人干扰,这如何能忍?

    可现在好像也没啥能报复的法子……

    怎么才能让死婆娘不来坏事呢……

    汤静煣暗暗琢磨片刻,心中忽然一动——她好像挺害怕自己徒弟知道这事儿。

    只要她徒弟在跟前,死婆娘肯定就不敢过来!

    汤静煣坐直几分,觉得这个解决法子有可行性,不过马上又泄了气。

    毕竟她和小左亲热的时候,死婆娘才会过来打岔;她总不能和小左亲热的时候,把大燕皇太妃也拉到跟前。

    她倒是不介意,小左估计也不介意,但人家皇太妃知道这想法,肯定把小左阉了。

    皇太妃不介意,大燕朝廷也得炸锅。

    百岁老太妃公然养面首,还以一市井酒娘共侍一夫……

    汤静煣缩了缩脖子,连忙打消了这掉脑袋的想法。

    胡思乱想许久,虽然没找到降服死婆娘的方向,但皇太妃明显是个突破口,作为徒弟,皇太妃说不准知道死婆娘的软肋。

    念及此处,汤静煣暗暗点头,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另一侧,东厢房里。

    吴清婉坐在床榻前,把随身衣物叠好放进包裹里,等着姜怡过来接人。

    拜剑台名震全场的消息,方才已经通过天遁牌传了回来;栖凰谷建立至今,最厉害的也就是她师父岳平阳,连正儿八经的幽篁仙师都没出过。如今左凌泉和二叔都成了修行道的‘人物’,吴清婉心里自然‘与有荣焉’。

    她急着跑去铁河谷,看热闹还是其次,主要还是听说了左凌泉三天后还要和人打擂台。

    左凌泉今天已经和九宗的天骄切磋过,消耗必然巨大,这三天是让左凌泉养精蓄锐,恢复体力和真气储备的。

    左凌泉会《养气决》,独自也能炼气,但《养气决》炼化的真气不够精纯,会略微消减修士的战力上限,这肯定影响三天后的大战。

    吴清婉作为双修道侣,虽然碍于《青莲正经》的限制,没法再帮左凌泉提升境界,但帮左凌泉炼化真气还是可以的,因此肯定得及时过去。

    不过,吴清婉和左凌泉相伴这么久,早已经了解了左凌泉的性子。

    打出这么精彩的战绩,左凌泉修炼的时候必然会问她要奖励,她也确实该奖励。

    至于该怎么奖励……

    吴清婉在床榻边坐着,秋水双眸稍显犹豫。

    迟疑良久后,她还是起身来到了衣柜旁边,在裙子下面翻找,找到了一件儿艳红色的花间鲤。

    颜色比较闷骚,是左凌泉最喜欢的一件儿。

    把肚兜叠好后,吴清婉又蹲下来,打开装有私人物品小木箱的铜锁。

    木箱里面放着各种炼器的工具,还有不敢见人的小物件。

    三对毛茸茸的耳朵并排放着,记录修炼心得的小本本放在旁边,还有早就做好,但一直没敢拿出来的两条狐尾。

    一条狐尾呈纯白色,毛发松散比较修长,顶端还有个暖玉质地的圆锥形物件,她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还有一条红色狐尾,吴清婉自己琢磨出来的,顶端是红色系带,可以系在腰上,这在她看来要正常得多,至少能绑住,不像是第一种,都不知道挂在哪里。

    吴清婉心里有点纠结,觉得自己这样太纵容左凌泉了,不像是端庄女子该有的模样。

    但适当地奖励一下,满足凌泉的小要求,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吴清婉迟疑片刻后,还是把修炼手册等物件拿起来,来到床榻旁边,放进包裹里。

    家里只有一个玲珑阁,左凌泉带着,其他人还是得用大包小包装东西。

    狐尾虽然很轻巧,但为了保持形状,揉成一团儿显然不行。吴清婉把狐尾盘成一圈儿,尚未放好,就听见外面传来‘叮铃——’一声轻响。

    是金龟阵的警示铃铛,有人来了。

    吴清婉知道姜怡回来了,以为冷竹会跑去开门,正想把东西快点收好,哪想到房门直接就被推开,一道喜滋滋的声音传来:

    “小姨,方才左凌泉可厉害了……诶?”

    ……

    画舫直接停在院落里,从铁河谷飞回来的姜怡,跳下甲板,直接冲进了东厢房的屋里。

    左凌泉在拜剑台的表现可谓倾倒众生,姜怡虽然在左凌泉表现矜持,但心里早就激动坏了,回来后的第一时间,自然是和小姨分享。

    只是姜怡冲进屋里后,话都没说完,表情就是一愣。

    只见穿着云白色的长裙的吴清婉,向来娴静淑雅的面容,此时有些惊慌失措;手里拿着小包裹,正弯身往床底下塞,不过手塞到一半就僵住了,正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姜怡疑惑道:“小姨,你……在做甚?”

    “我……”

    吴清婉心惊肉跳,眨了眨眼睛,慢条斯理地把包裹又拿了起来,含笑道:

    “收拾点随身物件,肚兜什么的,我还以为凌泉冒冒失失冲进来了。”

    “哦。”

    姜怡经过这么一打岔,方才的激动平复了些,不过还是挺开心。她来到床铺跟前,想帮小姨拿着包裹一起出发。

    但走近了,又发现吴清婉背后,放着一本青皮册子,款式和栖凰谷记录事情的册子一样,但以前没见过。

    “这是什么?”

    姜怡顺手就拿起来,想翻开看看,但刚动手,就听见旁边传出一声:

    “呀!”

    吴清婉还真没注意到这要命的玩意儿放在背后,她急忙抬手一把抢了过来,藏在了腰后。

    ??

    姜怡被这鬼鬼祟祟的动作弄得有点狐疑了:

    “小姨,你?”

    吴清婉心里惊涛骇浪,但又不得不做出平静如常的模样,她心中急转,柔柔一笑:

    “这是小姨闲时写的日记,不能让别人看。”

    姜怡记得吴清婉没有记录日常起居的习惯,毕竟栖凰谷的生活千篇一律,没什么好记;不过写了她不知道也有可能,便没有再好奇,笑道:

    “走吧,咱们去铁河谷,小姨你是不知道,今天那边可热闹了……”

    吴清婉笑容稍显尴尬,小心翼翼把册子收进怀里放着,自己拿着包裹起身,和姜怡一起出了厢房……

    没过多久,画舫再次升空,朝数百里外的铁河谷飞去。

    吴清婉和姜怡坐在船舱里,聊着拜剑台发生的大小事;冷竹作为暖床丫鬟,对未来老爷的事迹不是一般地感兴趣,此时坐在里面帮忙处理案卷,顺便偷听对战的细节。

    虽然实际战况,就是左凌泉一剑把对手秒了,太过内行的门道,姜怡也没看懂,但还是讲得绘声绘色,连九宗长者目瞪口呆的表情都描绘出来了。

    汤静煣因为姜怡公主身份的原因,一直都比较弱势,前天晚上被死婆娘阴了一手后,就更加不好意思坐在一起说笑了,上船后以看风景的理由,来到甲板上思考着自己的对策。

    甲板不是很大,冷竹把堆好的雪团子也搬了上来,放在船首当吉祥物;团子马上就可以见到奶娘了,有点激动,但又不敢在汤静煣面前表现出来,只能蹲在雪团子的脑袋上,惬意地吹着猎猎寒风。

    船舱里面要暖和许多。

    吴清婉和姜怡待在一起,除开修行上的事儿,聊得最多的还是家长里短。

    等拜剑台的事儿说完后,吴清婉就问起了私事儿:

    “你和许志宁他们分开后,住在客栈?”

    姜怡坐在书桌后,给卷宗盖着印章,听见这话动作微顿,脸儿微微红了下,神色如常地道;

    “找了个临河的两层小楼住下了。皇太妃娘娘说是给左凌泉找了个修行之所,要是没地方的话,咱们今晚上也住那里。”

    姜怡终究是双十之龄的女儿家,偷偷和男朋友滚床单的事儿,哪好意思告诉家里人。

    不过吴清婉和冷竹都对姜怡很了解,瞧见姜怡少有的露出些许扭捏,就感觉到了事情不对。

    冷竹好奇问道:

    “公主,左公子是不是又抱着你睡得?”

    吴清婉倒是有点慌,感觉自己好像快要上刑场了。不过这也是好事儿,总比一直瞒着强,她试探性问道:

    “你们有没有……”

    姜怡脸上的晕红再也压不住,拿起卷宗递给吴清婉:

    “这有什么好聊的,小姨,你帮我也参谋参谋。”

    吴清婉抿嘴笑了下,反正她也能问左凌泉,也不再追问。

    一叶扁舟穿过千重云海,于下午时分回到了铁河谷。

    画舫有自动回港的功能,不需要指引,就自己落在了铁镞府宗门内的庭院里。

    铁镞府修建在平原之上,背靠落魂渊深处的铁镞洞天,规模极大,但其中并没有宗门常见的仙山,修士都是居住在各自的修行府邸;建筑风格巍峨硬派,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军事要塞,其内的弟子无论男女,也全部身着重甲,在天空上,就能感觉到那股势不可当的蛮横气息。

    上官灵烨是往日的铁镞府青魁,老祖嫡传,和府主司徒霸业平辈,在宗门内的修行之所,自然也是最上乘的修行福地。

    自从八十年前去了临渊城后,上官灵烨恪尽职守、画地为牢,只有几次处理事务时回过宗门,但再未回到过自己的宅邸。

    铁镞府一直给她留在住处,没有外人敢擅入,但长年累月积下些枯叶残雪在所难免,庭院中的绿植花卉也有点凌乱。

    画舫落在了宅邸后方的小湖里,白色院墙隔壁就是私人演武场。

    左凌泉方才练了半天剑,又和上官灵烨演练了下切磋技巧,把真气糟蹋光后,已经去了宅院后方的石室打坐炼气。

    庭院的宽阔屋檐下,身着凤裙的皇太妃,左手撑着侧脸,斜靠在小案上,姿势稍显慵懒,脸上带着微醺的酡红,右手还拿着酒碗自酌自饮。

    瞧见画舫回来,上官灵烨放下了酒碗,也驱散了身上的酒意,起身步履盈盈穿过院墙,开口道:

    “左凌泉修炼去了,宅子里灵气充沛,房间也都空着,你们找个环境好的地方住下即可。”

    姜怡还在处理案卷,案卷从天玑阁不停传来,按照往日规律,不到晚上处理不完,因此并未下船,冷竹也在跟前帮忙。

    吴清婉和汤静煣下了画舫,欠身一礼打了个招呼后,拿着随身物件便开始找落脚的房间。

    上官灵烨虽然想偷懒,但安排姜怡当苦力,她不闻不问也不行,便想着到画舫上慰问一下工作。

    只是她还没上船,就瞧见身着鹅黄衣裙的汤静煣走了过来。

    汤静煣和上官灵烨身份、国际、修行辈分差距都很大,加上中间横着个上官老祖,彼此接触不多,可以说是从没单独相处过,彼此不是很熟。

    汤静煣想和上官灵烨接触,但不好直接过来搭讪,为了找个由头,就把除了吃啥都不会的团子给推了出来当话题。

    此时汤静煣快步走来,手里捧着毛茸茸的团子;团子则是小爪爪朝天躺着,嘴歪眼斜,还吐着小舌头,一副‘鸟鸟不行了’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可怜。

    上官灵烨很喜欢团子,瞧见此景自是有点紧张,闪身来到游廊里,低头查看:

    “团子怎么了?”

    “叽~~”

    团子弱弱地叫一声,意思大概是“鸟鸟不行了,死之前想再吃一条小鱼干”。

    不过这意思也只有汤静煣能理解。

    汤静煣见团子演过头了,凶了它一眼,然后道:

    “让娘娘见笑了,它和娘娘待了段日子,挺想你的,晚上觉也不好好睡,吵着要来看你,不知道娘娘方不方便。”

    上官灵烨见此松了口气,在游廊的长凳上坐下,把团子接过来捧在手心,拿出一条喂猫的小鱼干喂给团子: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平时也没事儿,也想让它陪着,就是它更粘你一些,根本养不熟。”

    团子翻起来,蹭着上官灵烨软和的胸脯,“叽叽~”两声,想是在说‘有吃的就养得熟,鸟鸟出了名的嘴软’。

    汤静煣都不知道怎么说好吃懒做的团子,也没再搭理,坐在了上官灵烨身侧,顺势询问道:

    “听说娘娘一个人在宫里住了八十年,想来是挺苦的……对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师父怎么不让你改嫁呀?是不是宫里的规矩不让改嫁?”

    ??

    这种女人家的闲话家常,上官灵烨还未曾聊过,她愣了下,才微笑道:

    “帝王驾崩后,除皇后诞下皇子的妃子外,其他妃子可以按照礼法出宫改嫁;不过我也不算嫁进宫,有名无实罢了……师尊其实也说我可以出去了,不过暂时没想好去哪儿。”

    汤静煣主要就是想打听死婆娘的弱点,然后想办法想吓得死婆娘不敢来,别在坏她的好事。她想了想又道:

    “你师尊鬼上……嗯……用了我身体几次,不过我和她还不怎么熟悉,挺好奇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上官灵烨挠着团子的胖肚肚,回想片刻,才道:

    “师尊很厉害,无所不能、出尘于世,让人觉得难以企及,嗯……如果世上有圣人的话,应该就是师尊那样。”

    汤静煣半点不信,在她眼里,上官老祖就是个神通大点的死婆娘,还特别不讲理那种;不过这些话,不好当着人家徒弟说。她微微点头道:

    “是嘛,嗯……你师尊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比如老鼠……老鼠估计不至于,就是类似的东西……”

    ??

    上官灵烨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认真思索了下,回答道:

    “没有,铁镞府‘有进无退’的格言,就是从师尊那里传下来的;世上没有能让师尊害怕的东西,也没有能挡住师尊的人与事。汤姑娘问这个作甚?”

    汤静煣暗暗弹了口气,轻叹道:“也没什么,就是好奇罢了,世上竟然有什么都不怕的女人,真厉害。”

    上官灵烨聊了两句,倒是也起了兴趣,询问道:

    “师尊是怎么附身到你身上的?我以前从未见过类似的术法,夺舍之术会吞噬原主,但你一点事儿都没有,一直想不通。”

    汤静煣其实也想不通,她摇头道:

    “我也不清楚,反正她经常不请自来,也不挑时候……”

    ?

    上官灵烨心思极为敏锐,听见这话,心中微微一动。

    老祖害怕的东西……

    来的不挑时候……

    这是觉得师尊碍事,想找办法防止师尊附身?

    上官灵烨还没琢磨完,汤静煣就继续道:“不过你师尊都是为了帮小左,我也挺感谢她的,就是好奇问问罢了。”

    说完后,汤静煣问不出上官老祖的弱点,也不好再继续瞎扯,她起身告辞,带着鸟鸟离开了游廊。

    上官灵烨看着汤静煣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抓住了什么东西。

    如果师尊只在给左凌泉护道的时候过来,汤静煣不应该抵触才对。

    既然想寻找防止师尊过来,肯定是师尊在不合时宜的时候附了身……

    什么时候算不合时宜?

    “……”

    上官灵烨微微眯眼,想起上次在灼烟宗,瞧见汤静煣和左凌泉亲热的事情。

    她当时听见那声‘你再敢’,至今仍然觉得是师尊说的,只是当时没能抓现行;难不成老祖确实来过,但事后又走了?

    两个人亲热的时候,左凌泉手还放在裙子里面,老祖过来,还说‘你再敢’……

    上官灵烨不太敢往下想了。

    这事儿不能仅靠猜测来定论,还得找到真凭实据,但证据显然不好找。

    上官灵烨斟酌片刻后,干脆想了个简单的法子——当面去套话。

    她打定话主意后,站起身来,摊开双手,浑身真气流转。

    很快,上官灵烨身上的金色凤裙开始发生变化,渐渐收缩变形,化为了一袭暖黄色的褶裙,和汤静煣同款。

    雍容华美的妆容和娇美脸颊,也发生细微变化,连身高都稍微压低了些,渐渐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

    变化身形的术法,要强行微调全身,且不断持续,真气波动太大;哪怕长得再像,修士还是能一眼辨别出异样,根本骗不了修行中人。

    不过上官灵烨对此并不在意,毕竟她要装的也不是汤静煣。

    上官灵烨低头看了看鼓鼓的胸脯和腰围臀围,确定大小没问题后,眼神微冷,做出师尊平日里鸟瞰苍生的威严模样,走向了府邸后方的修行密室……

    ——

    六千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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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莽介绍:

左凌泉刚出生,便拥有了凡人能拥有的一切。
名门贵子、俊美无双、家财万贯……
但蹒跚学步之时,却发现这世界不属于凡人。
妖鬼精怪、御风而行、大道长生……
毫不意外,左凌泉踏上了追寻长生的路途。
高人曾言:
九域莽荒,太虚无迹。
修行一道,如长夜无灯而行,激流无桥而渡。
我辈修士,当谋而后动,万事‘从心’。
左凌泉谨记教诲,就此凡事顺应心意,为所欲为……
高人:“等等,是‘从心’,不是让你想杀谁就杀谁,你这娃儿咋就听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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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已有万订完本作品《世子很凶》,多主角架空武侠,有兴趣的大佬可以瞅一眼。太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