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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氏春秋全文阅读

作者:林家成     玉氏春秋txt下载     玉氏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二章 女人

    这时的玉紫,已回到了侧殿中。

    把父亲弄回来后,玉紫一时之间,还真说不上是欢喜还是不安。

    公子子堤那人,能力一般,身处高位,又长得这么美,实在不是一个投靠的好主子。就算他过了这一关,下一次有个什么事,他照样束手无策。父亲的性格又这般愚忠,很容易出事。

    不过,在这个世界,哪里还有什么净土?父亲现在与自己卖浆,行商,一样也得承受重重风险。世事无常啊。

    想到这里,玉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叹出的白气吹入空气中,转眼散去。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剑客的声音传来,“玉姬,公子有言。”

    公子出?

    玉紫吹着吹着,变成吹泡泡的动作一僵。她连忙站起来,朝着门外盈盈一福,道:“禀受令。”

    “公子言:一连数日,她行踪忽忽似兔,飘飘如云。我真不知,世间有这等随身姬侍乎?”

    啊?

    玉紫竟是哑住了。

    瞬息,她清醒过来,连忙对着晕黄的铜镜梳理了一下头发,扯了扯衣袍,曼步向外走去。

    那剑客见她出来,转身便向外面走去。

    玉紫碎步跟在后面。

    不一会,玉紫来到公子出所在的玉轩殿中。

    走到台阶下,玉紫吸了一口气,清声唤道:“玉姬见过公子。”

    半晌后,殿中传来公子出淡淡的声音,“进来吧。”

    “诺。”

    玉紫一进去,便看到三个姬妾围坐在公子出身边,那个伏在他的左侧腿旁,正给他有一下没一下捶着脚的,可不正是韩公主?

    看到一直都不近美色的公子出,居然召了三位美姬相陪。玉紫悄悄吐出一口气,想道:莫不成,公子要开除我的贴身姬侍之位,让我全力经商?想到这里,她的心砰砰急跳起来。只是,在这种欢快期待中,多多少少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失落。

    玉紫一进来,公子出便抿着酒水,抬眸盯向她,而玉紫的神色变化,也一一落入他眼底。

    殿中只点了三盏牛油灯,投射到石壁上,有点幽暗的光,把公子出修长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

    玉紫走到公子出身边,略怔了怔。以往,她总是跪在公子出的腿边,可现在,那两个位置上,都有了人。她怎么办?

    玉紫想了想,慢慢地向来到公子出身后,在离他一步的黑暗中跪坐下。

    她刚刚坐好,公子出低沉的声音,在石殿中悠悠传来,“玉姬。”

    “在。”

    玉紫连忙倾身一礼。

    “此处无客人。”

    玉紫呆了呆,直想了一会,她才明白过来,公子出是在说,她坐在他身后一步处这种行为,是有客人在场,且客人正与公子出讨论比较严肃的话题时地坐法。现在没有客人在,她再这样坐,就不合理了。

    玉紫瞬时苦了脸。

    她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在她站起之时,连同韩公主在内,三女同时抬头向她盯了一眼,颇有点虎视眈眈。看来,她们怕她抢位置啊。

    对上众女警惕的眼神,玉紫真是哭笑不得:那位置,很光荣么?值得抢么?真是的。

    不过,这时候,玉紫还真的左右为难了。

    公子出的身边已没有她的位置,他又不允许她坐在他身后,那她该如何是好?

    玉紫的眼珠,滴溜溜转动起来。

    转啊转,想啊想,玉紫走到公子出身侧,盈盈一福,清脆地回道:“妾错矣。”这是回复他刚才地质问。

    回复过后,玉紫走到殿中角落处,搬起酒瓮,开始倒酒煮酒。至于焚香,已经不必了,几女早把这些话都干好了。

    事实上,公子出前面的几上,也已摆足了温好的酒。

    三足青铜炭炉前,玉紫跪坐得笔直,她很是专心地拔位着炭火,动作优雅而娴熟。

    公子出朝她瞟了一眼,上扬的嘴角有点硬。

    他闭上双眼,在三女环绕中,静静地体会着夜的宁静。

    他不开口,这殿中,便变得安静之极。只有呼吸声,捶击声,混合着炭火劈劈啪啪地燃烧声在响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动的韩公主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痴迷地看向公子出的侧面,低低的,声音娇软地埋怨道:“夫主怎地让那玉姬,也住在侧殿了?”说到这里,她又连忙补充道,“妾,是公主呢。”

    公子出慢慢睁开眼来。他朝着安静地,认真得近乎虔诚地煮着酒的玉紫瞟了一眼,淡淡地说道:“玉姬甚得我心,她之所求,望公主能容忍一二。”

    回到偏殿,什么时候成了我要求的了?

    玉紫嗖地一声回过头去,她睁大眼,直直地瞪着公子出。见公子出依然是那副风淡云轻,悠然自得的贵公子派头。突然间,玉紫很是恼火了:他,他怎么能把假话说得比真话还真?

    与玉紫同样恼火的,还有韩公主,她转过头来瞪着玉紫,银牙暗咬,圆润的小脸上,已隐然可见跳动的青筋。

    玉紫看到这样的韩公主,心中砰地一跳,她收回瞪向公子出的眼神,朝着韩公主讨好的一笑。可这一次,韩公主在对上她友善的笑容时,仿佛看到蛇蝎一样,反射性地防备起来。

    想来也是,一个看起来总是很友善,还挺有点无辜的美姬,居然欺骗了她。这种人,要是她她也会防备。

    想到这里,玉紫恨得牙都痒了。她朝着韩公主咧开八颗白牙的笑容,小嘴动了动,正准备开口。

    这时,公子出淡淡的声音传来,“不过戏耳。公主因何动怒?”

    韩公主脸一白:可不能让公子出以为自己善妒啊。她急急地回头辩解道:“妾怎会动怒?妾断无怒意呢。”她不是一个有急智的人,说来说去,只是这一句话。

    嘴里说着不动怒,可韩公主抽空投向玉紫的眼神,依然是含着怨气。就算玉紫不曾撒谎,可就是因为她,公子出才会不满,才会认为她善妒!

第八十三章 再斗

    对上韩公主含怒的眼神,玉紫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她慢慢地抬起头来,一脸幽怨地瞅着公子出。瞅着瞅着,玉紫低头,以袖掩脸,低低泣道:“妾身为姬妾,因是鲁国妇,识字知礼,才被公子看重,带于身侧。”这句话,是解释给韩公主和众女听的。当下,韩公主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低着头的玉紫,伸袖拭了拭眼角,还在低泣,“然,妾一妾侍,怎配与公主同居一室?”说到这里,她朝着公子出缓缓跪下,以头点地,泣声求道:“妾愿回原处居住,求公子成全。”

    至此,韩公主看向玉紫的眼神中,已是大为满意。她在以为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咧嘴一笑,笑得极开心极满意,想道:算你识相。

    跪在地上的玉紫,低泣声断断续续,哭得十分认真。

    她在等着公子出的回答。

    她就想看看,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放不放她回原处居住。呸!她才不想夹在一群女人当中,争这种乱七八糟的恩宠呢。

    公子出终于睁开了眼。

    他静静地打量着玉紫,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他盯着她,盯着她,然后,他转回头,继续闭上了双眼。

    他竟是理也不理玉紫!

    玉紫这般把额头抵在地上,很不舒服呢。再说了,这哭啊哭啊,只哭两声还可以,真哭多了,也挺累的。

    该死的,他为什么还不开口?

    韩公主眨巴眨巴着眼,期待地看着公子出,也与玉紫一样,在等他开口。

    而闭着双眼的公子出,则是一派悠闲,好不悠闲。。。。。。

    时间在流逝,沙漏的声音,在这种时侯,显得特别清晰。

    等着等着,韩公主率先败下阵来。她扁了扁嘴,无精打采地低下头,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公子出捶着脚。

    玉紫也想败阵,可她不行啊,她给僵住了。

    到得这时,她哪里不知道公子出地打算?这家伙耍赖!竟然来个不予理会!咄!鄙视之!

    额头抵在地板上,很凉的,这可是冬天啊,地面的寒气,一缕缕直向额头冒来。最重要是,这般低着头,她的颈子僵得好痛,血也在倒流,害得她双耳嗡嗡作响。

    还有,她哭不下去了。。。。。。

    玉紫僵了半晌后,慢慢的,慢慢地抬起了头。

    然后,她悄悄地,悄悄地坐直了身子。

    坐直后,玉紫还是把戏做全套。她用袖轻轻拭了拭眼角,转过头,像只灰头灰脑的老鼠,悄悄地移到炭炉前。这个时候,那酒早已开了,另一个美姬已提了去,临去时,她还鄙视地盯了玉紫一眼。

    玉紫看到了那美姬的白眼。

    她在心里轻哼一声,无力地想道:你还鄙视我!有本事,你与那家伙对阵看看?

    庆幸的是,公子出没有在这个时候,责怪她没有得到允许就起身。

    痛苦了一会后,玉紫突然发现,自己又没有事做了。酒都煮好了,按照惯例,她应该回到公子出腿旁跪好。

    可是,那里依然没有她的位置啊?

    这一下,玉紫也顾不得羞愧了。她悄悄地朝公子出瞟了一眼。

    就在她一眼瞟去时,公子出恰好睁开眼,及时的,准确地接收了她的眼波!

    他扬唇一笑。

    他似是在忍笑?

    玉紫狐疑地再次向他瞟去。

    公子出瞟向她有点点发暗的额头,嘴唇一扬,给了她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后,在玉紫深呼吸又深呼吸时,他清雅的声音在微暗的大殿中响起,“玉紫,过来。”

    “诺。”

    玉紫爬起来,慢腾腾地向他走近。

    “坐我怀中。”

    啊!

    啊!啊!啊!

    嗖地一声,四个女人同时抬起头来。

    玉紫艰难地合上小嘴,勉强一笑,对着温柔地看向自己的公子出,喃喃应道:“诺。”

    这个时候,她应‘诺’而不是应‘然’,是想告诉诸女,她是被迫的,这是强制性命令!

    众女显然没有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她们朝她怨恨地盯了一眼,低下了头。

    她慢吞吞地移出一步,慢吞吞地转过身,慢吞吞地把半边臀部,落入了公子出的怀中。

    一接触到他温热的怀抱,玉紫便是一僵。

    而这时,一只大手锁上了她的腰。公子出右手持着酒斟,左手把她向怀中搂了搂,直到把僵硬地玉紫完全纳入怀中,他才低下头,目光怜爱地看向她的额头,吐出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撩拔着她的汗毛,渗入她的毛孔,“怎地如此用力?青了。”

    温柔如水地说到这里,他还伸出他高贵修长的左手,在玉紫的额头,轻轻地揉按起来。

    这一下,玉紫可以发誓:她真地听到了韩公主磨牙的声音!

    玉紫闭上了双眼,可这眼睛一闭,她发现,公子出那强而有力的心跳,正顺着他的衣袍,透过她的背,传入她的耳中,一不小心,还与她的心跳共舞起来。

    玉紫发现,自己的咽喉干得厉害。她连忙睁开眼,一动不敢动。

    “砰砰砰”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中,突然间,一阵低低的哽咽声在殿中响起。

    玉紫一怔,她好奇地低下头去。

    公子出眉头微皱,也在顺声看去。

    发出哽咽声的,正是韩公主。

    她低着头,一边抽噎,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着公子出。直到这时,玉紫才发现,韩公主地捶打,着力极其不均匀,重的很重,轻的很轻,还专往麻筋所在的部位重敲。天啊,公子出居然一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真是能忍!

    韩公主哭得很认真,她捶几下,便伸袖拭了拭泪水,然后,把擦了泪水的糊糊小手,又捶向公子出。只一会功夫,玉紫便看到公子出那玉白色绸服上,有好几处反光点。

    这公子出也能忍?佩服佩服!

    就在玉紫佩服得都忘记了芳心乱撞时,韩公主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放声大哭中,她竟是再难忍耐,呼地一声向上一窜!

    “砰!”

    重重地撞击声传来的同时,是一声忍痛地闷哼!

    正低头看戏的玉紫,小鼻梁被韩公主的后脑骨冲了个正着。这一下撞得重啊,当下,她的泪水便哗哗地直向下冒。天可怜见,刚才她装了那么久的哭,连一滴泪水都舍不得的啊。

    这一下撞得着太重了,玉紫疼得小脸都扭曲了,鼻子迅速地变得青肿。

    而搂着她的公子出,却在玉紫被撞得向后一冲时,及时优雅地侧了侧身,把玉紫地冲劲,化在空气中。

    他瞟了一眼泪水越流越多,鼻头越来越青的玉紫,不忍地闭上眼别过头。当然,他要是嘴角不曾上扬,笑容没有如此灿烂,就更有诚意了。

    话说韩公主蹭地站了起来,把玉紫撞了个七晕八素后,一转身,提着袍角,以袖掩脸,啕啕大哭地冲出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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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对话

    韩公主一冲走,另外两个美姬总算回过神来。一个气质颇佳的美姬连忙退后,朝着公子出跪下,低头急急地说道:“公子勿怪。我家公主非是对玉姬生了妒意。实是,实是她与夫主相识多时,夫主从来对她都吝于一笑,更别说被夫主你拥入怀中。公主她,是伤心啊。”

    这美姬说到这里,声音一低,语气中,已有幽怨。

    幽怨的不止是她,另一个美姬,此时也瞅着公子出,好不控诉。

    捂着鼻子,泪流不止的玉紫,这时终于忍不住了,她声音哽咽地说道:“夫主见谅,妾鼻骨疼痛不已,泪流更是不止。请容许妾告退。”

    她说的话,很理智很清澈,可那哽咽的,含着泪意的声音,却有点古怪了。

    对上衣袖被哭湿了大遍的玉紫。公子出温柔地凑近她,细细地瞅了瞅玉紫,公子出扬着嘴角,长叹一声,说道:“既如此,玉姬你就不用睡偏殿了。”

    三女同时一喜。

    玉紫更是喜得连抽泣也忘记了。

    公子出笑眯着双眼,慢吞吞地说道:“从今晚起,你就在我塌下安睡吧。”

    啊?

    大失所望的玉紫,把掩着脸的袖子一垂,想要瞪他一眼,可眼睛一见光,泪流得更猛了。

    无奈,她只好继续闭上眼,大袖遮掩着。

    搬到他床下睡?这万万不行。光睡偏殿已是这样了,要与他睡一房,天啊,她不要活了。

    不行,无论如何也得抵抗一番,挣扎一番。

    于是,玉紫哽咽着急急地说道:“公子不可啊。万万不可。”

    “因何不可?”

    公子出的声音有点冷。

    。。。。。。

    玉紫一僵,她找不到理由。总不能说,她怕他非礼吧?也不能说,她怕韩公主会恨死她吧?

    在玉紫僵着时,公子出的左手,温柔地按上她的腰。

    他的大掌,温暖,坚定,透着一股强而有力,男人天性中带来的掠夺气息。

    大掌在她的细腰间徐徐移动,每动一下,便令得玉紫哆嗦了一下。她那颗小心脏,正提在嗓子里,随着他的大掌移动而上下。

    公子出的大掌,在移到她的胸乳下方时,终于定住了。

    他更温柔地把玉紫搂在怀中,低头看着她,他醉人的,优雅的声音,如音乐般在她耳边响起,“玉姬?”

    “恩。”

    “你的眼泪鼻涕,都滴到我袍服上了。”

    “。。。。。。”

    沉默了好一会后,重新把鼻子捂了个结实的玉紫,有气无力的声音终于响起,“妾身失仪,公子见谅,请允许妾先行离去。”

    说罢,她挣扎着站起。

    公子出松开手,任玉紫站起,盈了盈后,急急跑出。她一走,公子出便重新闭上眼,淡淡地命令道:“你们也退下吧。”

    “诺。”

    众女退下后,幽暗的大殿中,公子出抚上自己的下巴,微微一笑,拿起几上的竹简翻看起来。

    玉紫冲出大殿后,急急地回到寝房,令奴婢送来个炭炉和装满了热水的鼎后,她把整张脸,都放到了水面浸泡起来,

    温热的水,一荡一荡地抚摸着她的鼻骨。浸了片刻,玉紫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浸泡起来。

    这个时代,有的地方,也出现过伺养野鸡和野鸭地行为,可齐国没有。因此,玉紫也得不到可以外敷的鸡蛋。

    水烧了一会,有点烫了,玉紫便把它端下,冷却后再放上去。这种反复折腾中,小半个时辰后,她终于不再流泪了,鼻骨的疼痛也明显减缓。

    终于,可以抬头做人了。

    玉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吐出的气息,刚刚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脚步声,整齐轻缓,分明是众剑客筹拥着公子出回来了。

    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俊雅高华公子出,站在了殿门口。他挥了挥手,令得剑客们退下后,转过头来看向玉紫。

    背着光的公子出,在黑暗中,双眼亮得灼人。

    他朝玉紫打量了一番,微微一笑,“目胞肿如鱼眼。”

    他笑得那么宛如春风,却是送上了这样难听的六字评!

    玉紫低下头来,扯了扯嘴角,朝他福了福,轻声道:“妾身失仪。”

    脚步声响。

    玉白色的袍服晃到了玉紫的眼前。

    一只手伸手,抬起了玉紫的下巴,令得她仰头向他看来。

    玉紫顺从地抬着头,依然低眉敛目。在公子出静静地盯视中,她抿唇一笑,颇有点羞涩地说道:“妾,仪容有伤君目。”

    公子出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半晌后,他的目光移到了她的鼻骨上。右手食指伸出,粗糙而冰冷的手,轻轻抚上它,然后,轻轻一按!

    “呲——”

    玉紫倒吸了一口气,疼得咧齿。

    公子出眉头一挑,诧异地问道:“真痛?”

    玉紫暗在翻了一个白眼,苦笑道:“真痛。”

    公子出点了点头,道:“原来真痛啊?”说罢,他松开手,施施然地朝殿中走去。

    他一转身,玉紫便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就在她瞪大眼,努力地装出恶毒状时,公子出突然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他这回头,太突然!

    玉紫吓了一跳,连忙挤眉弄眼,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公子出却只是略略转头,他看着玉紫身前黑暗的石壁,微笑着,优雅地说道:“玉姬?”

    “然。”

    “可曾侍过寝?”

    天啊,他说侍寝!

    玉紫脚一软,朝后一退。这一退,正好拌到了一个几。玉紫在向侧一歪,将要摔倒在地时,她右手反射性地一撑。这一撑,终于让她支住了身躯,不曾倒下。可是,她的手臂却在横掠而过时,呼地一下,重重地擦上了她的小鼻子。

    “啊——”

    惨叫声中,是玉紫含着哭声地回答,“妾,流血了。”

    公子出俊雅的侧脸,笑容更灿烂了。他点了点头,温柔地问道:“流血了?”

    “然。”因捂着鼻子,这声音有点含糊。

    公子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玉姬,以你姿色,要上我的塌,还差了一筹,何必惊恐至此,竟不惜自残躯体?哎!”

    长叹声中,他长袖一甩,缓步踏入了殿中。

    玉紫呆了。

    她瞪着他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叫道:“你!谁自残躯体了?我是真摔!”

    没有人理她。

第八十五章 从西边出来的太阳

    虽然公子出那句‘以你姿色,要上我的塌,还差了一筹’让玉紫极没面子,可她终是心安了点。

    眼见公子出在侍婢们的服侍下,宽衣解带,准备入睡。鼻血早就止住的玉紫,还在假模假样地仰着头。直到塌前纱幔拖垂而下,她才磨磨蹭蹭地卷起被塌,在他的床塌右边安了一个塌。

    这时的,左为贵,右为贱,丈夫为左,妇人为右。除了行军打仗的将军是居右席,以示兵者为凶杀下贱之气外,一般的重大活动,都是行左的。

    整理好一切后,公子出已经躺上了床塌。五六层飘飞的纱幔,把他掩盖在后,隐约可见。

    玉紫僵硬地睡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从她这个角度,正是直直地对着公子出的脸。她倒没有什么,她就是怀疑,自己地一举一动,多半都被那家伙收入眼底了。

    如同挺尸一样,直挺了好半个时辰,玉紫的睡意渐浓,她眨了眨眼,神识渐渐转为恍惚。

    就在她似睡非睡时,公子出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水。”

    玉紫听到了,但她迷糊的大脑,正在判断,她可不可以“没有听到?”

    这时,公子出沙哑冷硬的声音传来,“玉姬,水!”

    这一下,玉紫知道了,自己应该听到。

    于是她从床塌上爬起,走到一侧几上,从樽中倒了一爵水,走到公子出的帐前,低头伸手,“公子,水到了。”

    公子出没有回应。

    玉紫只好声音微提,再次说道:“公子,水到了。”

    回答她的,是公子出的轻哼声,他慵懒沙哑地回道:“玉姬,你乃姬侍!”

    玉紫想了想,于是试探性地把一层层帏幔掀开,然后靠近他的塌上。

    床塌上的公子出,墨发披散在玉枕上,俊美,白净如玉的脸上,眉头微皱,隐有疲惫之色,浑不似白日那总是嘲弄带笑的模样。他闭着双眼,动也不动。她只好学着电视里,把公子出扶起,倚在怀中,然后,给他喂水。

    公子出只抿了一口,便移开了唇。一滴水挂在他的上唇,晃了几晃,才悄悄溢入唇中。

    看到这情景,不知为何,玉紫咽了下口水。

    玉紫把他原样摆回,退了出去。

    她刚刚把爵放在几上,闭着双眼,似是已经睡迷糊的公子出的声音低低传来,“不似贵族,不知礼数。玉姬,你非鲁女!你是何人?”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慵懒。

    玉紫僵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妾,于荒野得生时,已忘却前事。”

    简单一句,就是说,她失忆了!

    公子出哧地一笑!

    这一笑,一反慵懒,颇有点清冽。他笑道:“前事忘却,却记得吴袖和齐太子?”

    玉紫抿紧唇,有点迷糊的大脑已完全清醒过来。她低低地重复道:“妾,已忘却前事。”

    就算这说辞漏洞颇多,她还是只能坚持。不然,她能说什么呢?

    低着头的玉紫,提心吊胆地等着公子出地质疑。

    她等到的,是公子出的轻鼾声。

    他居然给她睡着了!

    一时之间,玉紫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气恼。她重新躺下,可这一次,她直是硬挺挺地躺了二个时辰,才在鸡鸣之时,迷迷糊糊睡去。

    玉紫好象刚刚入睡,便被人叫醒了。

    叫醒她的,是一个婢女,那婢女有点不满地瞪着她,说道:“玉姬,公子起塌了。”

    玉紫连忙爬起,朝公子出的方向一福,道:“妾失仪。”

    刚刚起塌的公子出,正在四个侍婢的围绕下,穿衣洗漱。他似乎也是睡意末消,正半闭着眼睛,任由众女摆布。在听到玉紫起塌后,他淡淡地命令道:“清洗后见我。”

    “诺。”

    玉紫低着头,用乱发挡住脸前。她知道,现在的自己真是见不得人,因流泪多了,眼睛肿成了桃子,鼻子也一碰就痛,多半肿更得厉害。

    果然,对着水面一照,玉紫的脸成了苦瓜做的了。她的小鼻子啊,青青肿肿,简直成了一只蕃茄了!

    梳洗一净的玉紫低着头,回到了寝殿中。

    此时,公子出正在熏香中,任众女帮他梳理长发。

    玉紫走到他面前时,他不满地皱了皱眉,道:“姬非奴仆,怎地行路跚跚?”

    玉紫无奈,只得抬起头来。

    公子出一怔,他打量着她肿胀的眼胞,肿大的鼻梁,叹道:“甚是丑恶。”

    玉紫小脸一苦,因泪道受伤,她的眼中动则泪汪汪的,“公子,妾此时只丑,并非丑恶。”

    公子出瞟了她一眼,并末理会。他在众女的帮忙下套上裘衣,转身便向外面走去。当他走到殿门时,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眼泪汪汪,好不伤心地瞅着他的玉紫,低低一笑,“听闻你父曾在齐王宫呆过三十年?愿请为食客。”

    玉紫只是一怔,马上欢喜地低下头,双手一叉,“愿禀报家父。”

    公子出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他为我的食客后,亦可与你一道行商。”

    这一下,玉紫真是大喜过望了,她盈盈跪倒在地,朝着公子出施以五体投地的大礼,“公子恩德,妾铭记于心。”

    当玉紫抬头时,公子出已经离去。

    望着他消失在院门处的轩昂身影,玉紫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傻笑了一阵后,不知不觉中,学着他的样子在自己的下巴上抚了抚,喃喃自语道:“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这家伙,居然对我如此之好?”

    欢喜得无以复加的玉紫,草草梳扮成少年模样,套上一件深衣,便顶着一双眯眯眼和一只巨大的鼻子,乐颠颠地朝宫所租住的地方跑去。

    她急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宫呢。

    当玉紫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时,一侧的花园中,坐在冬日阳光下,摆弄着黑白两棋的公子出,朝着右侧上角落了一子!这子一落,对面的食客诧异地说道:“公子圣手,怎下无用之棋?”

    公子出淡淡一笑,他悠然回道:“虽是闲棋,或有大用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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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市场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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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紫一路低着头,容光焕发地冲入了宫所租房的木屋前。

    这里的木屋,与外面的店铺一样,是一排一排的,一连二十几间连成一排,有个二百坪左右,可停放牛车驴车的小院落。

    前方狭窄的巷道里,骑着驴的异国贤士和剑客们出入不息。因为最近齐王发布了招募勇士令,各国的游侠一涌而入,整个临淄城都有点混乱。

    这,也是玉紫对公子出最感激的地方。在这里,她真担心宫会与别的游侠们起冲突。这时的人,动则以性命相拼,割下别人的脑袋或自己的脑袋都不当一回事。

    木屋前,几个骑驴的游侠正三五成群地嘻笑着,他们在看到冲来的玉紫时,同时转头看来。

    盯了她几眼,一个游侠咧嘴笑道:“此儿这模样,甚是可笑。”

    另一个游侠细细地对着玉紫打量了一番,砸了砸嘴,露出满口黄牙,“此儿身段颇佳,颇佳。。。。。。”

    他说到这里,众剑客猥琐的大笑起来。看着玉紫连抬头的勇气也没有,几人的笑声越发嚣张起来。那夸奖玉紫身段的游侠,更是脚步一提,大摇大摆地向玉紫走来。

    玉紫瞟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有点不屑。

    那游侠的脚步一顿,他狐疑地盯着玉紫打量起来。

    玉紫眼见四周的游侠儿越来越多,当下深吸了一口气,朗声的,欢喜地叫道:“父亲,父亲!”

    “吱呀”一声,瘦小的宫握着佩剑,打开了房门。

    宫一出现,那几个游侠同时哈哈大笑。向玉紫走来的游侠儿羞恼地咧嘴喝道:“咄!不过一老匹夫也。”他被这小儿一眼唬住,颇有点丢面子。当下嗖地一声拔出剑来,继续向玉紫逼近。

    背对着他的玉紫,仿佛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机,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瞪眼怒视,急冲上前的宫,大叫道:“父亲,公子出说,愿请你为食客!”

    众游侠儿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安静中,玉紫的笑声清脆而纯粹,“父亲,你现在是公子出的食客了。父亲,你开不开心?”

    宫当然开心。

    如他这样的人,能成为一个天下知名的贤公子的食客,实在是一件莫大的荣誉。

    他脚步一刹,惊喜地看着玉紫,颤声道:“我儿,你莫要唬我。”

    玉紫嘻嘻一笑,她跑到宫的面前,扶着他的双手摇晃着,高兴地说道:“如此大事,儿怎敢唬你。”她目光瞟向一众呆若木鸡的游侠儿们,径自快乐地说道:“本来,公子出欲派人前来迎接父亲,是儿接下了此事。”顿一顿,她又补充道:“公子言,父可先与儿行商贾事,少待数日,他有大用。”

    宫这时已完全相信了,他颤声道:“父一老朽,竟得赵公子出看重?父,虽肝脑涂地,不敢辞也!”

    这话一出,玉紫怔住了。她突然记起,自己这个父亲,是个极重忠义的人呢。没有想到他连公子出的面也没有见,便准备对他尽忠了。这,真是的。。。。。。

    玉紫的身周,嗡嗡议论声四面而起。公子出,在诸国间素有贤名。就算不容于赵,逃亡于外,所到之国,都是博得赞赏无数。与有些国家的公子不同,他很少招募食客。

    有所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能成为他的食客,那是一飞冲天,功成名就,指日可待啊。

    一时之间,租住在木屋中的剑客和贤士们也都出来了。他们羡慕地看着玉紫父女,叹息不已。那些游侠儿更是如此,他们最大的成就,也就是成为齐王募下的勇士,而那勇士能有多少席位?天下游侠无数,真正出头的不过几人而已。眼前这老头,半条腿都踏入黄土了,居然还能被公子出聘为食客,看来是真有才学之人啊。

    宫昂起头,享受着众人羡慕的眼神,拉着玉紫进入屋里。

    父女俩进去了,外面地议论声还不时传来,“此儿何人也?”“一小儿,也在公子出府中?”“行商贾事?莫非,公子出需要商贾之才?我或可一试。”。。。。。。

    宫心痛地打量着眉青目肿的玉紫,问道:“我儿,此是何故?”

    玉紫嘿嘿一笑,道:“儿鼻梁撞到了石壁,泪流不止。”

    宫埋怨道:“儿不小,怎地如此不小心?”

    玉紫又是嘿嘿一笑。

    因玉紫的脸肿得太难看,又加上昨晚上没来得及泡大豆,便休息了半天。这半天中,她领着父亲,参见公子出,正式成为他府中食客。宫在府中分得一屋,当然,他也可以住在租处。

    下午时,玉紫从公子府中,用牛车载上四桶浆,与宫一道来到那巷道处。

    这几日,都是难得的大睛天,巷道里,那两个乞丐还在,看到玉紫又来了,他们都坐了起来,双眼如饿狼一样地盯着她桶里的浆。

    “嗖”地一声,宫抽出了佩剑。

    黄铜剑寒光一闪,两个乞丐不由缩了缩头,向里面躲去。

    宫拿起两个竹筒,各盛了两筒浆,大步走向两人。两个乞丐看到他拿着食物走来,双眼一亮,同时昂起头来。

    宫走到两人身前,双手一叉,朗声道:“两位,请饮浆。”他恭恭敬敬地把竹筒放到两乞丐的手中。

    一个乞丐接过浆,急急地喝了一口后,道:“浆太冷。”

    宫回道:“稍待,浆热时,再盛给君。”

    那乞丐从篷乱的头发上,睁大一双眼瞪着宫,又说道:“两筒,太少,不能饱腹。”

    宫叉手,客气地说道:“君可放怀大饮,以饱为度。”

    那乞丐再次说道:“只一日饱腹?明日又饿矣。”这人竟是得寸进尺,要求他们日日提供浆食。玉紫一怒,大步上前。

    宫皱起眉头,他把手中的佩剑嗖地一下,朝泥地上一插。

    他这个动作一做,那乞丐连忙向后缩去,说道:“够矣,够矣。明日不敢再乞。”

    看到这情景,玉紫微微一笑,停住脚步,心中踏实了。她也知道,父亲呆在齐王几十年,又在曾城与亚等游侠周旋了多年,他的性格,不可能会老实得愚笨的。

    父女俩把鼎架在炉子上,把写着“美浆”的旗帜插在石壁上后,玉紫朝巷道口一站,声音一提,叫道:“美浆啊,路过的诸君,冬日森严,腹中早饥,何不饮上一筒热腾腾的美浆?我这浆,又爽又甜,一个刀币两碗。”

    响亮的声音,在引得路人纷纷看来时,她高声唱道:“浆是世间无,本为贵人食,今成庶民饮啊!”

    宫听着玉紫熟练地叫卖时,呆住了。他摇了摇头,苦涩地想道:我儿身为姬妾,明明可以安享锦衣玉食,却还要这般抛头露面,受风霜之苦,受众人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如玉所说,一日贩浆,可得一二百刀币。那就让她折腾吧。钱多总不是坏事。

    现在的街道中,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玉紫这一叫,络绎有人过来。

    玉紫的浆,在这个时代,毕竟是头一号,与别处的浆完全不同。这一有人赞好,便有更多的人向他们围来。

    而刀币,也砰砰叮叮地扔入瓮中,发出连续的清脆乐音。

    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售出了一筒。

    玉紫一边熟悉的递浆,收过喝完的竹筒,接钱。忙得不亦乐乎之时,她笑眯眯地看向父亲,忖道:过几日,这事便可交给父亲来做了。公子出要我赚取本金,也不知对他来说,多少才够?

    正在这时,一个厉喝声传来,“速退!速速退开!”

    喝声中,一个腰佩长剑,头上戴冠,做官吏打扮的中年人在三个剑客的筹拥下,大摇大摆地向玉紫走来。

    玉紫看到这架式,心中格登一下。

    那官吏来到玉紫面前,他盯了一眼停放在后面的牛车,转头细细地打量着宫和玉紫。

    片刻后,他手中的剑柄朝着玉紫一指,喝道:“鼻肿小儿,谁令你在此处贩浆?”

    玉紫低头,她转身走到牛车上,从车上掏出一个剑鞘来。

    这剑鞘,细而长,雕琢着精美古朴的花纹。

    那官吏盯着那剑鞘。

    这时,玉紫双手一叉,说道:“足下见谅,我退刻离开此地,再要售浆,必是当坊。”

    那官吏点了点头,他兀自盯着那剑鞘,说道:“自管公后,市有序,店有依。你一贩浆之人,怎可不当坊?”

    管仲统治时,确实是这样规范过市场,命令各行各业都按秩序而来,同时,也对这种随处摆摊的小贩,有惩罚措施。

    不过,自管仲后百数二百年来,临淄城的市场秩序早就乱了。哪里还有这种种规矩?

    不过,对玉紫来说,她是准备长期做下去的。现在手里有了租店面的本钱,还是租个店面更妥当。于是,她点头道:“足下所言甚是。”

    那官吏见她听话,便要离开。正在这时,玉紫趁着长袖遮挡,悄悄塞给他一把刀币,低低说道:“请许我贩完今日。”

    那官吏掂了掂手头二三十枚刀币,又瞟了一眼那精美的剑鞘,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那官吏刚一走远,玉紫清脆地叫卖声音再次响起,“美浆啊,一个刀币两筒的,热腾腾的美浆啊。浆是世间无,本为贵人食,今成庶民饮啊!”

    她的声音清脆之极,直是传荡得远远的。

    在人流拥挤的街道左侧处,停着几辆马车。最前面的马车中,一个美姬正笑吟吟地盯着玉紫。她朝着玉紫上下打量,笑得双眼都眯了,“咦,这玉姬,怎地鼻肿成这般模样?”顿一顿,她叹息地说道:“都穷得卖浆了?妾原以为,公子出会娶她做夫人呢。”

    她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身边俊挺沉凝的男人,娇声问道:“太子,现在便唤她前来吧?”

第八十七章 逮个正着

    《玉氏春秋》,每晚七点左右奉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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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姬说到这里,嫣然一笑,道:“太子放心,妾见到鲁姬,定当向她认错。”这美姬,赫然是吴袖。

    齐太子还在盯着玉紫。

    他眉头微皱,目光沉凝。

    直直地盯着在巷道里,忙得不亦乐乎,声音又清又脆,笑容满面的玉紫,他低低地说道:“浑不似故人。。。。。。”

    他的声音极轻极低,吴袖没有听清,她好奇地张起耳朵向齐太子靠了靠,却不敢问他。

    半晌后,齐太子挥了挥手,道:“回吧。”

    “这,太子?”

    “回!”

    “。。。。。。然。”

    四桶浆贩完,父女俩的手中,已有一百一二十个刀币。要不是给了那官吏二三十个,今天地收入,足有一百四五十枚。

    坐在牛车上,玉紫挨着父亲,笑眯眯地说道:“父亲,在太阳落山前,我们去订一个店面吧。”

    宫呵呵一笑,说道:“甚好。”

    牛车不紧不慢地向一个巷道中走去,绕过这个巷道,是另一条街,玉紫依稀记得,这里有可以出租的店面。

    牛车刚刚驶入,玉紫的耳边,传来一个粗哑地喝声,“卖浆啊,好浆啊——”

    咦,居然也有人在叫卖!

    玉紫抬头看去。叫卖的人,正是那租了她曾经用过的店面的汉子。

    那汉子叫了几声,脸便有点红了,声音也小了点。

    这时,他的邻舍,也传来一个叫声,“卖腌菜啊,盐厚厚的腌菜。”这次叫喊的,是一中年妇人。

    宫转过头,笑道:“儿,从此后,叫卖者多矣。”

    玉紫笑了笑,点头道:“然,一事只要有成效,必有人仿之。”玉紫声音一低,轻轻说道:“看来,一定要形成品牌效应了。”跟风的会越来越多,她这个浆的做法,也不知能保密到什么时候。

    幸运的是,玉紫知道,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十分十分的缓慢。同样地招数,就算在临淄用烂了,到了别的城池,别的国家,一样可以照搬不误。

    买店面很容易,玉紫花了一百刀币,在比较繁华,临近正街的地方,租了半个月的店面后,便把剩下的二三十个刀币买了大豆和稻米,运回宫所租的房间。玉紫

    把煮浆的法子细细跟宫说了一遍。准备从明日起,父女俩分别并进,大量煮浆,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得一大笔刀币。

    与宫一分别时,天色已晚。西边的天空被残阳映得红灿灿的,鲜艳之极。玉紫见公子出没有什么吩咐,便回到后山,砍了十几根竹子,做了三十几个竹筒。

    她回到寝殿时,最后一缕残阳,开始沉入天际。玉紫把炭炉中点好火,继续用温水泡她的大鼻子。

    她低着头,认真地泡啊泡。

    突然间,她的眼前一暗,一个人倾下身,向她凑过来。

    接着,一个疑惑不解地问话声传来,“咦,姬怎地在鼎中煮脸?”鼎下的炭火,还在腾腾的燃烧,这般看起来,她还真是在煮脸。

    说这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

    玉紫一惊,连忙捂着鼻子抬起头来。

    不等她看清楚来人,殿门外,传来公子出的声音,“右师,何迟迟不行?”

    这个叫右师的少年大声回道:“出,你这美姬正在煮脸呢,甚是有趣,容我再睹一睹。”

    还容你再睹一睹呢,我又不是玩物。

    玉紫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来人背对着殿门,脸孔在暗处,她瞟了一眼,没有瞅清五官。

    当下,她盈盈一福,继续捂着鼻子,恭敬地说道:“妾鼻骨受伤,欲用热汤浸泡得解。”

    “热汤浸泡?”

    来人哈哈一笑,道:“闻杀鸡之人,便是用热汤泡过,鸡毛可一撕而清。姬之理,与此同?”

    玉紫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回道:“应是同一理。”

    来人大乐,他右手朝着自个儿大腿重重一拍,“啪啪”作响中,他大笑声不绝,“出,你这姬,甚是有趣,甚是有趣。若不,你给了我罢,我以二姬跟你换来。”

    玉紫一惊,她向后踉跄地退出一步时,公子出冷冷的声音传来,“不换。”

    这一次,他竟是说得斩钉截铁,浑不似以前那般笑笑的,很随和样。

    右师轻哼一声,道:“不换便不换。凶我作甚?”说罢,他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玉紫看着右师远去的身影,等他到了阳光下,她才看清,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还没有戴冠,做童子打扮,留有两髫。

    足足泡了半个时辰,这时的玉紫,不但鼻子,整张脸也是被热水蒸得红通通的,鲜艳欲滴。

    她拿起铜镜,对着铜中晕黄的自己瞅了瞅,发现鼻子比起早晨起来时,真是好了大半呢。想来再过两天,便可恢复旧观。

    这时,铜镜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来到她身后,右手把她的袖子一扯,咬着唇,低低地求道:“玉姬,你那狐媚之术,可能教我?”

    这人,圆脸清秀,可不正是韩公主?

    玉紫愕然地回过头来,说道:“我没有。。。。。。”

    不等她的话说完,韩公主已是双眼泪汪汪的了,她低低抽泣了一声,伸手扯着玉紫的大袖,往鼻尖一抹,抹了一把鼻涕后,在玉紫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块污渍发呆时,她哀哀求道:“姬之术,如何才能教我?闻你喜金,我给你金如何?”

    说到这里,韩公主已是兴奋起来,她声音一提,急切地说道:“你教我狐媚之道,我给你金!我给你很多金!”

    很多金?

    玉紫双眼一亮,涌到了嘴边的拒绝,一下子给吞了回去。

    她清咳一声,问道:“你欲学狐媚之道?”

    “然,然。我爱慕公子出,定要如你一般,令他含笑以对,温柔相望。”

    这话,玉紫没有听进,她的心神,还在那句‘很多金’上,她咽了咽口水,喃喃问道:“若是教了你狐媚之道,你给我多少金?”

    “很多金,很多金。”

    “很多金是多少金?”

    “若得公子倾心,百金千金亦可!”

    百金千金?玉紫的心,砰砰地跳到了嗓子口。在黄灿灿的诱惑中,她及时地守住理智,问道:“公子是否倾心于你,我不能保证。然,这狐媚之道,或可一教。”

    她说到这里,双瞳亮晶晶直是有焰火在燃烧,“我要十金,如何?”

    韩公主欢喜地咧嘴一笑,她还没有开口,“啪啪啪”一阵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巴掌声中,一个有点冷,有点悠然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十金学得狐媚之道,取媚于我?善,这价不高。然,玉姬有如此之能,何不索上百金千金,令得我对她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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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玉紫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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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音一传来,韩公主呆住了。玉紫痛苦地闭上眼睛了。

    一个俊美高华的身影,缓缓向两只呆头鸡逼来。

    公子出悠然地站定了。

    他朝愕愕然的韩公主瞟了一眼后,转头盯向玉紫。盯着盯着,他慢慢倾身,朝着玉紫吐了一口气后,露出雪白的牙齿好不温柔地笑道:“姬有狐媚之道?我竟不知也。何不显出来让我一睹?”

    玉紫已不能装死了。

    她不敢看他,当下垂着双眸,苦着一张脸,喃喃说道:“世间哪有狐媚之道?妾实是信口道来。公子勿信。”

    说到这里,她也觉得不够真诚。当下退后一步,向公子出跪倒在地,陈词道:“公子勿恼,妾与韩公主,不过戏言耳。”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着公子出,笑了起来,“世间哪有狐媚之道呢?又哪里有令他人倾心之术?若真有此术,妾何至沦落于此?”

    玉紫想,她最后一句,很有说服力。

    公子出笑了。他徐徐问道:“不过戏言?”

    “然,然然。”这次点头不已的不止是玉紫了,终于回过神来的韩公主,也在不停的附合着。她可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只能打死也不认。

    公子出笑得双眼都眯起来了,“并无此术?”

    “然,然然然。。。。。。”

    “善。”

    公子出咬了咬牙根,紧紧地盯着玉紫,慢腾腾地准备开口。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剑客在殿外朗声说道:“公子,太子急请!”

    公子出淡淡地应道:“知道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

    看到公子出的袍服飘出了殿门,玉紫悄悄吐出一口浊气。就在这时,公子出回过头来,他深深地盯了一眼玉紫,才提步离去。

    “玉姬,公子,似是不悦?”韩公主痴痴地望着公子出的背影,喃喃问道。

    玉紫这时,哪里还有心情与她周旋,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胡乱找了个借口,便朝门外走去。

    一直来到院落后的树林中,玉紫双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拍了拍。一边轻拍,她一边喃喃说道:“玉紫,玉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取之无道横祸易来啊。你怎么能利令智昏呢?你看,你看,给逮了个正着吧?哎,哎,他要是一怒之下,把你送走了,可如何是好?”

    她自言自语地说到这里,便怔住了。半晌,玉紫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她清楚地感觉到,公子出刚才,更多的是愤怒,而不是厌恶。他不会送自己走,最多想个啥法子折磨一下自己。

    折磨自己?想到这里,玉紫打了一个寒颤。她抚上兀自肿痛的鼻子,苦涩地想道:他还宠着自己时,自己便已是担惊受怕,真要折磨自己,这日子,可如何能过啊?哎,千错万错,错在不该动这种哄骗韩公主的心思,更错在不曾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若是早发现公子出来了,也不至于。。。。。。哎!

    在玉紫地担忧中,这一晚公子出却不曾回来。

    第二早,玉紫睁着迷糊的睡眼,稍稍清洗一下,便跑到厨房煮浆去了。

    浆煮好时,太阳已挂上树梢。找管事叫来牛车,令那壮汉赶着车,玉紫来到宫的住处。

    玉紫到时,那些在院落中练习剑术,挥舞着长戟的剑客游侠儿,都纷纷向她看来。

    不过与昨日来时相比,这些人的眼神,已尊敬很多。

    玉紫一到,宫便打开了房门,呵呵笑道:“儿来了?浆早煮好了,行罢。”

    “然。”

    父女俩坐在牛车上,宫朝玉紫看了一眼,奇道:“我儿何怏怏不乐?”

    玉紫挤出一个笑容,提了提中气,逼着自己高兴地说道:“儿乐呢,儿很乐。”

    宫狐疑地盯着她。

    ‘格支格支’的车轮滚动声中,牛车已上了街道。

    这时,充当驭夫的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玉姬,自明日起,我不能给你赶车了。”

    玉紫一怔,连忙直身问道:“因何?”

    “管事说,公子有令,玉姬生财有道,不需人助,不需人护,财会自己滚至。令我等无需相助。”

    玉紫低下了头。

    半天后,她才想起问道:“那这车?”

    大汉道:“车也一样。姬如要用,或可租赁。”

    玉紫低着头,喃喃说道:“我愿租赁。”

    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回去后我禀知管事。”

    玉紫又说道:“如若租你,可行?”这大汉块头大,长相凶恶,摆在那里就是一门神,比宫有看相多了。现在临淄城中游侠儿多,有他在可省很多心啊。

    那大汉呆了呆,摇头道:“不曾有人租过,我禀知管事。”

    “禀吧。”

    宫皱着眉头看着玉紫,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儿,似令公子不快?”

    “无,无,断无此事。”玉紫打了一个哈哈,摇头笑得很响亮。此时此刻,玉紫的心里一个劲地打鼓:公子出似乎是真怒了。以他的性格,断不止是这么小小地来一手。天啊,我真是错了,呜,我再也不想不劳而获了。

    牛车来到店面处,左邻右舍地都在忙活。大汉和宫把浆桶搬下后,玉紫忙着打扫,把旗帜挂上。

    仰着头,望着那飘扬在空中的“美浆”两字,玉紫似乎得到了一股力量。

    今天特别寒冷,天空阴沉着,寒风嗖嗖而来,直吹得人无处藏身。玉紫走到忙碌的宫身边,低声说道:“父亲,儿终是公子出的姬妾,难以日日当坊。儿如何售卖,父亲需学得一二才是。”

    宫闻言,老脸上尽是不自在,他砸着嘴,苦恼地说道:“我儿,为父怎能叫卖?”

    “父亲,但为食耳,何必羞臊?”

    见宫一个劲地摇头,玉紫苦笑道:“儿这般叫卖数日后,众人食习惯了,许会自己过来。到得那时,父便不需叫卖了。”

    宫听到这里,顿时老脸一松。

    玉紫无奈地摇着头,她把炉子架好,把清洗一净的竹筒放在石台上时,已到了申时后三刻,路上行人纷纷,是最热闹的时候了。

    这一日贩浆,很顺利,父女俩共六桶浆,售了一百九十个刀币。只是当浆售完时,已到了下午了,两人都是饥肠辘辘。

    当下,玉紫交了一百刀币,加定了半个月的租金后,便为宫添制了一些煮浆的大木桶和大鼎,这样,他们明日又可以扩大生产了。

    忙完后,玉紫把剩下的六十刀币收在怀中,准备回去与管事谈好租用牛车和壮汉的事。

    宫一边收拾,一边感叹地说道:“经年奔波,不及儿一日之功。”

    玉紫笑道:“这是临淄,若在曾城,浆也售不得这么高的价,也没有这么多人需要。”

    她大袖抖了抖,倾听着袖袋中传来的刀币撞击声,笑得眼睛眯成了一线,“父亲,若能日日贩浆,儿再无他求。”

    宫怔住了。

    他瞪着玉紫。

    玉紫话一说完,便对上一脸不喜的宫,她连忙笑道:“戏言,儿是戏言。”她一个女人,怎么能天天想着贩浆,却不想着伺侯好夫主生下儿子呢?在宫眼里,那才是正道啊。

    父女俩把东西收拾好,便坐着牛车,向公子出府中赶去。按时间估计,当他们到达时,还能赶上府中的晚餐。

    坐在牛车上,玉紫望着街道中川流不息的人群,快乐地想道:这都是钱啊,要是每个人都来喝我的浆,不用一年,我就可以累家巨万。

    她想到这里,怔住了。

    “每个人都来喝我的浆?”

    天啊,我真是笨啊,连依样画葫芦都不会!得,回去找公子出去!

    父女俩回到公子出府中,用过晚餐后,玉紫径直向议事殿走去。

    见公子出不在议事殿,玉紫身一转,向春华殿走去。春华殿外,有一大片的竹林,林中溪水潺潺,石山林立,公子出喜欢在那里与人对弈。

    当玉紫绕过枝叶光秃秃的桃树林后,一眼便看到,高冠博带,俊雅高华得让人窒息的公子出,正在与一个食客对弈。

    那食客须发苍白,玉紫是见过几次的。

    她碎步上前,来到了公子出身侧,盈盈一福,低着头清声叫道:“玉姬见过公子。”

    公子出没有理会,连头也不曾抬。

    玉紫悄悄朝他看了一眼,忙又低下头,声音微提,清亮地说道:“禀公子,妾贩浆三日,第一日,售得刀币百二,第二日,售得刀币百四,今日,售得刀币百九。”

    她说到这里,生怕出身富贵的公子出不知道这些刀币意味着什么,当下声音一顿,认真地说道:“妾与公子初见时,妾与妾父,为蛮君商队中的剑客侍佣,几经生死,风餐露宿,大半年所得,不过四百刀币。”

    掷地有声地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看着公子出的侧面,说道:“一日百数刀币,扣去人工,店面,周旋打发之金,和所需的大豆稻米之属,亦可获利七十有余。妾以为,沙漏虽少,积沙成河。

    她目光明亮地说出自己的目的,“请公子助妾一臂,妾愿在临淄广设浆店,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妾所贩之浆,成为临淄人人皆知之物。在众人不曾效仿之前,赚得百金千金之数。”

    公子出终于回头看向她。

第八十九章 接纳(求粉红票)

    他静静地看着玉紫,问道:“在众人不曾效防之前?为何?”

    玉紫清脆地回道:“浆制法简单,稍待数日,必有聪慧之人,悟出妾所制之浆地做法。到得那时,满街尽是一般的浆,妾所制之浆,再无特别之处,也就无法谋取巨额之利。”顿了顿,她想起面前的公子出,可是一个春秋战国时的人,不一定知道这现代人人皆知的道理。当下她补充道:“独家生意,最是多利。”

    公子出点了点头。

    他静静地瞅着玉紫,静静地瞅着。

    在他的瞳孔中,玉紫都能看到自己的倒影了。

    她抿了抿唇,压制住砰砰乱跳的心脏,想道:你一定要答应啊,一定要答应。最好,你见到我这么忠心耿耿,一心为你谋利,顺便原谅我昨日的不恭。。。。。。

    公子出身边的食客赞叹道:“公子,此姬之言,思之句句有理啊。”

    公子出微微一笑。

    他收回目光,举起手中的白棋,朝右侧稍中心一落,爽朗一笑,道:“可!”

    玉紫大喜,她深深一礼,脆声叫道:“公子英明。”

    “英明?”

    公子出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后,迅速地收住笑容,说道:“顺!”

    “在。”

    “唤牙老来。”

    “诺。”

    不一会,那嬖人管事出现在公子出旁边。

    公子出头也不抬,继续落下一子,说道:“牙老,玉姬行商,你为助力。”

    嬖人管事低头应道:“诺。”

    “一切事务,可听她调度。”

    “诺。”

    公子出说到这里,声音微顿,他抬起头来,嘴角一扬,慢腾腾说道:“然,财物之属,可得管紧些。我这玉姬,平生最是好财。”

    这话一出,四周一静。

    直过了好一会,那嬖人管事才应道:“诺。”

    玉紫伏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翻了一个白眼,恨恨地想道:小气,爱记仇的家伙。

    目送着玉紫离去,公子出一笑,懒洋洋地说道:“顺!”

    “在。”

    “方才玉姬之言,可听到了?”

    “然。”

    “将姬之言,传予蛮君等人。便说,我以为,他们堂堂丈夫,不至于输给一妇人吧?”

    “诺。”

    玉紫没有想到,今天的事会这么顺利。

    走在林荫道上,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直觉得自己都要飞起来了。恩,最多三天,自己便要让整个临淄城,都在叫卖自己的浆!

    想到那时,刀币应该像流水一样涌入了。哎,可惜,那些钱不是自己的。

    这一天晚上,玉紫一直与嬖人管事呆在一起,准备人手,以及计算所需的资金等。

    一直忙到戊时许,有点晕头转向的玉紫,才赶回寝殿。

    通往寝殿的林荫道上,几个美姬正挡在路上。看到玉紫走来,走在最前面的韩公主提起裳服,向她冲来。

    玉紫苦着脸站住了,她朝着韩公主盈盈一福,先声夺人道:“公主休慌,夫主要怪,必责备于我,这事本是公主无关啊。”

    韩公主脚步一顿,她瞪着玉紫,问道:“你怎知我为此事慌乱?”

    玉紫苦笑着想道:你公主大人的心思,全都放在公子出一人身上。就算是小事,你这般反复地想来想去,也会变成大事,何况,那事儿也不小?

    韩公主歪着头,又问道:“你见过夫主时,当真要与他说,此事与我无关?”

    “然也。”

    玉紫盈盈一福,清脆,腼腆地笑道:“妾虽妇人,却也知事。公主勿慌。”

    韩公主盯着她,突然哼了一声,一个大大的白眼翻来。她大声说道:“我虽妇人,却也知道是非。此事本来与我有关,怎能颠倒黑白?”说到这里,韩公主轻蔑地瞪了玉紫一眼,大声道:“你这人,果然巧言令色,狡诈成性!”

    重重地丢出这几个字后,韩公主头一昂,朝着左右的美姬们喝道:“我们向夫主认罪去。”

    玉紫瞪目结舌地望着韩公主远去的身影,半响,她摇了摇头。

    因韩公主等人走在前面,玉紫便不急着回去了。她跑到一个花园中,坐在大石头上,抱着双膝欣赏了一会月亮后,才慢腾腾地向寝殿走回。

    寝殿中,很安静。

    玉紫吐出一口气,放轻脚步朝里面走去。

    当她来到殿门口时,一眼便看到,公子出正端坐在几后翻看着竹简。五六根蜡烛摆在几上,同时燃烧着,暖暖的黄色光芒,照着他的眉眼,浑如玉雕而成。

    只是瞅了一眼,玉紫便连忙低下头来。

    这时,公子出的声音从殿中传来,“玉姬,进来。”

    玉紫挤出一个笑容,伸手在胸口上压了压,才应道:“然。”

    她提步向寝殿走去。

    玉紫便来到公子出的几案前。

    悄悄地看了一眼正持简细读的公子出,玉紫伏下,额头点地,臀部拱得老高地行了一个跪礼。

    公子出放下了竹简。

    他盯着玉紫,问道:“姬何故行此大礼?”

    额头点地的玉紫,老实无比地说道:“妾一而再惹公子不快,中心惶惶,特来领罚。”

    一阵安静后,公子出懒洋洋地声音传来,“既如此,姬以为,你当领受何种处罚?”

    啊?真处罚啊?

    玉紫的脸一苦。

    迟疑了半天,她才低低地说道:“妾以为,可罚妾一天不食。”

    公子出哧地一笑。

    玉紫见此,连忙改口道:“或,公子可罚妾十个刀币。”说到这里,她也觉得有点可笑,当下压低了声音,哀哀求道:“公子,可否不罚?”她抬起头来,明澈的双眸中,泪水汪汪地看着公子出,无比可怜地说道:“圣人言,知罪能改,善莫大焉。妾以后定当以此为诫,不敢再犯。这一次,公子饶了妾吧。”

    “饶了你?”

    玉紫点头如捣蒜,连连应道:“然,公子大人大量,饶了妾这个妇人。”

    公子出又是一笑。

    这一笑,颇有点光华溢目。

    他慢慢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玉紫面前,慢慢地低下头来。

    伸出手,轻轻扶着玉紫的下巴,令得她看向自己后,他粗糙的大拇指,轻轻地抚摸着她小巧的下巴,他吐出的气息,温温地笼罩在她的小脸上。

    不知不觉中,玉紫的小脸变得晕红了,她从他的墨眸中,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心脏砰砰急跳中,玉紫低下了头。

    就在她咽中发干,全身僵硬时,公子出声音低哑,温柔慵懒地说道:“玉姬,身为姬妾,如何消去夫主之怒,你当真不知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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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那一瞬间

    玉紫僵住了。

    她只感觉到,她的唇间,一只冰凉粗糙的手指,正在轻轻地抚弄,只感觉到,他吐出的气息,如此温热而浑沉。

    砰砰砰砰!

    她的心,跳得太快,都要脱腔而出了!

    就在这时,那只手缓缓向下移去,它顺着她的下巴,顺向她的颈项,再到锁骨。。。。。。

    “砰”地一声巨响。

    却是玉紫太过紧张,整个人向后一仰,朝着地板硬生生地一撞!

    “疼!”玉紫呲牙裂齿地摸着后脑壳。在她叫痛叫得欢快时,公子出慢慢地直起身,面无表情地回到几案后坐下。

    翻动竹简的声音再次响起。

    从地上爬起来的玉紫,颇有点不好意思,她喃喃唤道:“公子?”

    “出去!”

    公子出的声音,冷冽而微粗。

    见她怔在那里,脸埋在竹简后的公子出,声音微提,怒道:“出去!”

    “。。。。。。诺。”

    玉紫缓缓地退出了寝殿。

    一出殿门,一股冷风便嗖嗖地扑来,直把她红朴朴的小脸,灌得凉快许多。玉紫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快速地冲入树林中。

    倚在一棵大树干,玉紫吐出一口浊气,闭着双眼,轻轻哼唱道:“都是你的错,你长得这么美,分明是一种诱惑。。。。。。”

    刚刚唱到这里,玉紫声音一哑。她伸手在自己小嘴上轻轻一拍,嘟囔道:“真是的,我在干嘛呀?居然唱起这个来了。”

    脑子又恢复成一片清明的玉紫,鬼头鬼脑地朝纱窗后公子出模糊的身影瞅了瞅,嘀咕道:“咄!明明说过我的姿色太差,不够上你的塌的,居然出尔反尔,色诱于我。”

    她不屑地对着公子出的影子哼了哼后,开始蹲在地上,寻思起贩浆一事来。

    玉紫这一寻思,直到子时许,看到为公子出脱衣铺被的众侍婢鱼贯而出时,她才悄手悄脚,像贼一样溜到了殿角。

    大殿中,一灯如豆。

    玉紫悄悄地铺开自己的床被,像条鱼一样溜到被子里躺下。

    直到这时,她才敢把双眼睁开一线,悄悄朝公子出瞅去。

    帏幔飘飞中,他的身影若隐若现。

    这时,公子出翻了一个身,玉紫连忙收回目光,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子出低沉的声音传来,“玉姬?”

    “然。”

    “。。。。。。无事。”

    咦,怎么又无事了?

    玉紫把头伸了伸,朝他瞅了瞅,转眼缩回被子,暗暗想道:这人,真是喜怒无常。哼!

    这一晚,玉紫睡得很不好,在梦中,她老是看到一双幽蓝幽蓝,如狼一样的眼睛盯着她,害得她跑啊跑啊,跑啊跑啊。其实,跑她倒是不怕,可是,梦中的她,每次要跑脱时,却总是会停下脚步,朝着那双幽蓝的眼睛勾勾手,做个鬼脸啥的,引得它继续追她。

    真是无聊!

    玉紫对梦中的自己颇为鄙视。

    迷糊中,有人进来了,一个女子叫道:“玉姬?”

    玉紫睁开眼来。

    几个侍婢正在为公子出穿戴衣冠。

    殿中的纱窗门都已打开,一缕金灿灿的阳光射入殿中。阳光下,公子出那俊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他皮肤白净如玉,斜挑的双眉如剑似刀。那双浅浅的琉璃眼中,带着一股冷漠和高华,这一刻的他,高贵之极,陌生之极。

    玉紫呆呆地看了他一眼。

    不曾回头的公子出,优雅清冷的声音传来,“姬,因何眈眈盯视于我?”

    他的声音中,带着惯有的嘲弄。

    大脑还处于迷糊中的玉紫,闻言喃喃说道:“妾思之,公子如此俊美高华,恐只有人间绝色,方才匹配。”

    公子出哈哈一笑。

    他转眸瞟了玉紫一眼,淡淡回道:“妇人而已,怎地用上匹配两字?”

    这一句话,极淡,极高傲,极不屑。这是一种发自骨子里对女人的不屑。

    玉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低头应道:“公子所言甚是,是妾唐突。”这时的她,心中很平静,很平静。

    玉紫梳洗后,便来到了嬖人管事那里。

    如要在临淄城全面撒网,人手还要经过培训。这一战,是玉紫的开头炮,成功了,她或许能摆脱姬妾身不由已的命运,与众食客一样,受到公子出地保护。

    把昨晚商量好的细节再次回顾了一遍后,由嬖人管事负责找人手。与玉紫想象不同的是,他们找人手时,并不以找雇工为主。他们首先考虑的是府中的奴仆,以及到隶舍中购买奴隶来使唤。

    这一次,玉紫终于坐上马车了,在一个剑客地保护下,她走出府门,准备对临淄全城来个一日游。

    马车一驶入街道,依然做少年打扮的玉紫,便掀开了车帘。

    现在的她,真是一派轻松。因为公子出有钱啊,有了钱,选店面就变得简单了。

    临淄城不愧是诸国间最繁华的城市之一。车水马龙中,玉紫的马车行进缓慢。

    街道两侧,合她心意的店面不少。转了三个时辰,便选了二三十家店面。

    对玉紫来说,她只负责选店面,至于跟店面的主人谈判,交付租金的事,交给府中的食客就可以了。

    这时,行进中的马车停了下来。

    正在四下张望的玉紫诧异地伸出头,唤道:“何也”

    驭夫没有回答,回答她的,是一个熟悉的,甜美的笑声,“玉姬,是我。见到故人,甚是欢喜呢。”

    是吴袖的声音。

    玉紫心中冷笑一声,她慢慢转过头,朝着右侧方看去。

    在她前方五步处,停着一辆马车。此次那马车帘掀开,一张涂得双腮通红的脸,呈现在她面前。

    笑得很欢的吴袖,那面容,简直是和蔼可亲之极,明艳灿烂之至。仿佛出现在她面前的玉紫,是她期待了几辈子的亲人。

    这样的笑容,真的很难让人产生恶感。要不是知道这个女人的本质,光赁道听途说,玉紫是无法对她防备的。

    暗中感慨着,玉紫朝着吴袖上上下下瞅了一眼,以袖掩嘴,诧异地惊叫道:“噫!吁!姐姐怎地还在?那晚公子出明明说过,姐姐乃蛇蝎恶毒之妇,怎地太子还把姐姐留在身边?他就不怕姐姐半夜伸出毒刺,取了他的小命么?”

    玉紫这声音,着实不小。

    一时之间,路过的人,有不少转头向这边看来。

    嗖地一下,吴袖的脸涨得紫红紫红。

    她把衣袖绞成一根绳,脸上的笑容却依然灿烂,“驭夫,马车驶近些,我要与妹妹亲近呢。”

    那驭夫应了一声,驱着马车,来到玉紫的马车平行的位置。

    现在,两女之间,只隔了一壁了。

    玉紫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吴袖,她歪着头,笑吟吟地说道:“有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吴袖姐姐,你如此凑近我,却不知准备如何陷害于我?”

    吴袖的笑脸再次僵了僵。

    她长叹一声。

    叹息声中,她以袖掩脸,低低泣道:“妹妹不识我啊,妹妹误会太深了。昔日在鲁城时,我与妹妹情同手足,曾立誓共同扶助夫君。当时姐姐还说过,若夫君成为太子之日,便是妹妹成为太子后之时。”

    吴袖娓娓说来时,玉紫很认真地倾听着。她对这个身体的前尘往事,几乎是一无所知。现在有这个机会可以了解一下,她倒是很有兴趣。

    吴袖见玉紫不再冷言相对,也很认真倾听,掩在袖下的双眸,闪过一抹得意的精光。

    她以袖拭了拭眼角,继续泣道:“姐姐和太子,万万没有想到,誓言犹在耳中,妹妹却突然不见了。妹妹啊,害你者,是苏姬啊。她假借姐姐之名,骗你服下毒药,又用姐姐之名,令人把你抛于野葬岗上。妹妹,苏姬已被夫主囚禁于府中,只等你去当面置问。”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温柔地看着玉紫,诚挚地说道:“姐姐对妹妹,确曾生过嫌隙之心,得闻妹妹死迅时,姐姐也曾快意过。然,自那日从赵公子出口中,得“恶毒”之评后,姐姐深为悔之,姐姐悔啊,悔不该见到妹妹复活后,还冷嘲热讽,以此被如此唾骂,无颜面对他人。于是,姐姐与夫主细细盘查了府中众人,终于查出了苏姬。”

    吴袖诚挚无比地说到这里,向玉紫求道:“妹妹若是不信,不妨与姐姐一道去太子府中看看。”

    说到这里,她朝玉紫的剑客一指,道:“妹妹可与剑客驭夫一道入内。就算姐姐再狠,也断不敢得罪公子出,处置他的人吧?”

    吴袖说到这里,声音一低,轻轻地说道:“妹妹,夫主念着你啊。。。。。。”

    玉紫身躯朝后微仰,抬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吴袖。

    在她咄咄逼人地盯视下,吴袖抬起头来,目光很纯洁诚恳地迎上她。

    玉紫突然一笑。

    笑着笑着,她歪着头好奇地问道:“怪哉,姐姐为何执意要请我入太子府?”

    吴袖闻言苦笑了一下。

    她低下头,长叹一声,徐徐说道:“太子他,对妹妹念念不忘啊。若非他执意相请,我怎么可能把妹妹这样的佳人,再迎回府中?妹妹应知道,姐姐心胸狭小,最不喜欢他人与姐姐争太子恩宠了。哎,迎回妹妹,实太子之意。妹妹,你便与我一道见见太子吧,不过一二个时辰而已。你是公子出的姬妾,你若要走,谁也不能强行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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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再次见亚

    不得不说,吴袖这番话,言辞诚挚,极令人心动。

    可惜,此玉紫不是昔日的鲁娇娇。

    在吴袖地期待中,玉紫缓缓地摇了摇头。

    吴袖没有想到,自己费了这么多口舌,她居然还是摇头,不由有点恼怒。当下她声音一提,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叫道:“妹妹?”

    她刚开口,玉紫便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嘻嘻笑道:“往事已矣,太子如何,你如何,已与我无干。我现在是公子出的人了。”

    说罢,玉紫对着驭夫叫道:“行罢。”

    “诺。”

    马车驶动了。

    吴袖盯着玉紫的马车,越驶越远,越驶越远。片刻后,她阴沉着脸,恨恨地说道:“这个鲁娇娇,昔日对太子情深意重,纵死无悔,不过一转眼,却又投入他人怀抱!”吴袖说到这里,突然一笑,“我真是傻了,她这般态度,正可让太子知晓啊。”

    坐在马车中的玉紫,正在纳闷地寻思:这个吴袖,为什么执意要我见过齐太子?那齐太子,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的玉紫,在提到齐太子时,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情绪波动很大,却是多多少少,带着一分恨意,以及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想了好一会,也没有想出个名堂来后,玉紫摇了摇头,把这事甩到脑后。

    玉紫在外面转了一天,定了六十多个店面,而这时,她才转了临淄城的三分之一不到。

    足足转了三天,玉紫订下二百家店面后,管事的人手已经备齐,可以开张了。

    剩下的,便是煮浆。由府中和仆从和奴隶出面做买卖,最好的地方便是他们极为忠诚,根本就不会想到背叛。

    但是,这些人普遍不识字,对事务的理解和接受力也极差。浆的做法这么简单,玉紫直教了三天才把他们教会。至于令他们开口叫卖,玉紫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有二十来人愿意开口,并学会了。

    这一天,准备妥当的二百家店面,插上了统一的“美浆”旗帜,摆上了统一的青翠竹筒,并统一价格,全部都是一个刀币二碗。

    因为这些人的接受能力实在太低,玉紫只有这些要求,其余如统一服装,装修店面啥的,她都没有理会。

    店面开张了。

    玉紫的浆,最大的优点还不是美味,而是它是热腾腾的。在这个寒冷的季节,一伸手便可买到一碗热腾腾的浆,本身便不多见。

    生意如她所料的那样,非常顺利。不过五天,便已赚回了成本。

    玉紫几次唤回宫,可宫不同意。公子出身边的食客,多是诸国间出了名的人物,他一个嬖人混在其中,颇多不自在。因此,他便继续着当坊卖浆的日子。只是以他的性格,赚的钱再多,也不会有一个刀币入自己的口袋。

    开店的顺利成功,令得玉紫走起路来,都是呼呼生风的。只是这前前后后二十天地忙碌,令得玉紫本来便不丰满的身躯,又瘦了一些。这种瘦,在现代来说是苗条,在这个以肥硕健壮为美的时代,却多少显得有点憔悴了。

    这是开业后的第七天,玉紫挑了几处街道,把店面的情况巡查了一遍。‘现在一切都步入正轨了。也许,我可以向公子出申功,请他奖励一下我。’

    玉紫一边走,一边暗暗忖道。那嬖人管事很是可恼,他果然遵照公子出地吩咐,清查玉紫手中的每一笔钱财的来去。这使得她忙到现在,手头的刀币,还不够给宫做一顿丰盛的大餐。

    “噫!吁!此便是临淄莫?果然热闹啊,阿父你看,我一不小心,便会与他人相撞了。竟是如此人多。”

    这少年的声音,响亮清脆,玉紫不由转头看去。

    说话的少年,带着怪异的腔调,要勉强听,才能听明白。在他的身边,是个三四十岁,胡子拉杂的大汉。那大汉满脸横肉,腰间插着一把光秃秃,没有剑鞘的佩剑。那黄澄澄的剑锋上,血迹斑斑,当大汉走近时,路人纷纷向两侧避去。

    那胡子拉杂的大汉朝那十一二岁的少年看了一眼,怜爱地看了一眼,并没有答话。

    大汉的身后,传来一个青年人的声音,“今到了临淄,如何才能令齐王认识我等?”

    另一个有点阴沉的声音传来,“此事甚易。错今年不过十一岁,若当街砍杀几人,必能以勇名震动齐王!”

    这话,玉紫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脸色一白,迅速地向后面挤去。可是,与她一样,也听到这句话的人着实不少,众人都在向后退回。

    那人只是一句话,不知不觉中,大街中便出现了一股骚乱。

    那五个汉子见状,大是得意,一人咧着一口黄牙,哈哈大笑起来。

    那胡子大汉把手中的佩剑朝儿子手中一塞,笑道:“我儿,且去砍杀几人。”

    “诺。”

    那少年清脆地应了一声,双手握着手中的佩剑,大摇大摆地向玉紫这个方向逼近。

    玉紫的脸嗖地一下变得雪白,心中后悔不已:我马车坐得好好的啊,为什么在回返时,要打发他们先走呢?

    现在,玉紫这方向,除了她外,还有一个瘦削的老妇。那少年眦牙欲嘴,看向她们的眼神中,已是带着嗜血的绿光!

    那样的眼神,只看一眼,便能让人做噩梦!

    就在这时,一个冷哼声传来,一个熟悉的,清朗的声音沉喝道:“我亦想成为齐王勇士!咄!兀那小儿,你不必砍杀妇孺弱小了,你我斗上一斗,岂不更是有趣?”

    这声音?

    玉紫嗖地一声转过头去。

    当然,在这个当口,众人都与她一样转头看去。

    一个俊朗的青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青年,生着高大,青铜色皮肤,双眼狭长,五官颇为阳刚俊朗。刻意留着一把络腮短须,于俊朗中透着一股沧桑。

    他是亚!比起在曾城时,他似乎更黑了,那紧皱的眉心,那忧思沉沉的表情,显得沧桑感更重。

    玉紫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亚。是了,是了,他好象说过,想成为齐王帐下的勇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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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表功

    只是朝亚看了一眼,玉紫便反射性地低下头,悄悄退入后面的人群中。

    一躲入人群中,玉紫便停下脚步,朝亚看去。

    以前,她对亚真的没有好感,可自从到了临淄后,她几经转手,尝尽辛酸,每每夜静人深时,还会想起亚看她的眼神。那种眼神,是能令人温暖的啊。有时,她甚至想着,如果当时跟了亚,与他过上那种一夫一妻的小日子,说不定比现在还要好一些。

    那少年一看到亚大步走出,脸孔嗖地一白,双腿不由颤抖起来。他急急地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伙伴。

    亚走到少年的面前,剑在胸前一横,冷笑道:“小儿方才盯视那些妇孺时,目光如狼,怎地这一转眼,便成了羊羔子了?”

    嘲讽到这里,他声音一提,怒目暴喝,“咄!尔等秦人,不敢应战乎?”喝声中,他嗖地一声,手中长剑一指,直直地对上那少年的鼻梁。

    几个秦人面面相觑。

    那络腮大汉脸孔一青,他瞪着铜铃眼,几次想冲出来挡在儿子的面前。可每次脚一伸出,便缩了回去。当街杀人是小事,被人杀了也是小事。可是,只敢杀人,却不敢应战,这才是奇耻大辱!他这脚一伸,从此后,父子俩便是千夫所指,世人白眼相加了。

    亚那寒森森的长剑,直直地指着那少年的鼻梁。黄澄澄的光,在烈日下,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那少年显然惧怕之极,他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尖叫声一出,围观的众人同时发出一声尖嘘!嘘声中,一个傲慢的声音传来,“来人,把这些秦人打断双腿,扔到城外荒野中去!咄!临淄城内,容不得这种懦弱匹夫!”

    几个剑客挤开人群,向秦人们走来。

    玉紫朝他们看了一眼,突然发现,这些剑客们,都统一佩带着城门令的剑鞘。这些人,竟是给临淄城负责治安的!

    就在这时,秦人中,那个声音阴沉的大喝道:“且慢!”

    众城门令脚步一顿!

    一个二十来岁,脸瘦而黄的青年剑客走了出来。

    他大步走到那少年面前,嗖地一声,抽出了佩剑。只见他右手一扬,青铜剑在空中闪出一个华丽的弧度后,在那少年惊恐的尖叫声中,那剑重重向下一插!

    “卟——”

    漫天血液飞溅而出。

    只一转眼,那少年便被他当胸刺了个对穿,鲜活的生命成了一具尸体。

    那络腮大汉见到儿子被杀,从咽中发出一声低吼后,双手捂脸,肩膀耸动。

    看来他哭了。

    那几个城门令见到那络腮大汉竟然哭了,同时露出厌恶之色,一人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痰,重重一哼后,道:“如此无勇之夫,竟想成为我王勇士?咄!吾羞矣!”

    他领着同伴扬长而去。

    亚也轻蔑地朝着那络腮大汉盯了一眼,转身就走。

    本来,那络腮大汉的儿子,等于是死在亚的手中。这个时候,那络腮大汉是可以向亚挑战的。可他在忙着哭呢,哪有半点与仇家一博的凶悍之气?这,便是众人看不起他的理由。

    玉紫望着亚远去的背影,咬着牙,好几次想追上去道谢,却又是不敢。

    经过这么一曲后,玉紫来到宫的身边时,已是脸色刹白,双腿哆嗦不已。

    宫仔细问了问,朝着大腿一拍,笑道:“亚在曾城强霸多年,却实实是一大丈夫!”转眼,他又长叹道:“我儿是妇人啊,儿,以后你不可再随意出门了。”

    玉紫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儿会令剑客相伴。”

    “我儿又非夫人,怎会有剑客愿意相随?”玉紫低着头,喃喃说道:“父亲,你不要多想,儿会另思他策的。”

    宫见她如此固执,摇了摇头,也不再劝。与玉紫相处得越久,他便越是发现,这个女儿,极为固执,她全心全意,只想着成为一个富家翁。要她与别的女人一样,当个内苑姬妾,那真是比杀了她还难。

    在宫忙碌时,玉紫抱着双膝,坐在角落里。直等到心跳恢复正常了,她才站起来来到父亲身边,高声叫道:“卖浆啊!热腾腾的美浆啊,一个刀币二筒,香甜可口的美浆啊。”

    开始叫的时候,她的声音还有点发颤,叫完这句话,果然,一口气顺了,那颤啊颤的心,终于完全恢复正常了。

    街道上,几个声音同时传来,“咦,这里又有一家热浆店。”

    “怪哉!不过数日,怎地处处是热浆店?”

    “那浆不但热,味道甚是甜美可口,非寻常浆能比,我们再去喝一筒吧。”

    “甚好,甚好。”

    越来越多的人涌来,剩下的一桶浆也一售而清。玉紫与父亲稍为收拾一下,便向公子出府中走去。

    随着寒冷日盛,出入公子出府中的达官贵人,公子公主,已是越来越多。对于战争频繁的诸国来说,冬天是可以放松的休养生息的。很少有国家,会在冬日中作战。因为没有足够的衣裳给士卒们保暖,也没有足够的粮草喂饱战马,战牛。

    就连准备进攻齐国的秦国,这个时候,也是把兵马摆在那,只等着春暖花开了,再一举进攻。

    没有战争的威胁,不管是庶民,还是权贵,都放松了。每一个人都尽量地放纵自己,权贵府中,宴会更是频频举行。

    现在公子出的春华殿外,便是马车林立,人声喧哗。

    这些繁华热闹,与父女俩没有一点关系。他们吃过晚餐,便各自回房。

    玉紫不想这么早就回房,她呆在竹林中,一边想着白天的事,一边聆听着春华殿中传来的笙乐声。

    那笙乐声,直到亥时初才渐渐消失。

    笙歌散尽,喧嚣不再时,玉紫才站起来,慢腾腾地向寝殿走回。

    寝殿中,公子出跪坐在几后,他刚沐浴过,一头湿淋淋的长发披在肩膀上,裹着一件白狐皮做成的裘皮大衣。狐皮的白色茸毛掩映下,那张脸,更是俊美如玉,沉静之极。几滴调皮的水珠,正在他的眉梢,鼻梁上闪烁着晶光。

    玉紫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地低下头去。她来到公子出腿旁跪坐好,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捶着小腿。

    “姬,似有所思?”

    公子出低沉的声音从竹简后传来。

    玉紫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放在竹简上,似是随口说来。当下轻声应道:“妾,无所思。”

    哎,明天再表功吧,今天我得静一静。

    公子出放下竹简。

    他右手伸出,中指抬起玉紫的下巴,令得她仰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

    公子出凝视着眼波明澈如水的玉紫,笑了笑,“险些被游侠儿击杀,姬也不曾思虑害怕?”

    啊?

    他知道这件事?

    玉紫嗖地睁大眼,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公子出,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公子出淡淡一笑,松开了她,“我无所不知。”

    这牛吹得!

    玉紫也不理会他的自大,心下一横,想道:他既然提到了这事,那我就表一表功吧。

    于是,她向后退出一步,朝着公子出匍匐跪倒,道:“禀公子,二百家店面,售浆七日,除赚回本金外,还赚得一金。”她说到这里,头一昂,渴望地看着公子出,朗声道:“公子,妾真有能!妾之才,不下于众食客。”

    公子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接口道:“玉姬欲求赏赐乎?”

    这话,带着他惯有的嘲讽。

    随着公子出这句简单的反问一出口,不知为啥,玉紫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刚刚与他相识时,那几次要求赏赐的下场。

    咬咬牙,玉紫额头点地,朗声道:“然!妾欲求公子赏赐。”她的声音有点颤。因为害怕自己会说不下去了,玉紫深吸了一口气,闭着双眼,不管不顾地说道:“妾求公子,以上等食客之礼待妾。食有鱼,出有车,行有剑客相随!”这样的话,就没人敢轻易冒犯于她!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却是几个侍婢准备入内,服侍公子出就寝了。她们一踏入殿门,便看到这一情形,当下脚步齐刷刷地一刹,一个个低着头侯在那。

    终于,公子出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以上等食客之礼待你?”

    “然!”玉紫大声说道:“妾还有才能。如公子愿意,妾可为公子谋得千金万金之数!”

    掷地有声,清脆响亮地说到这里,玉紫的声音一哑,她抬起头来,颤动的睫毛下,瞳中流露出一抹张惶,“公子,妾真有才,妾真有用。妾,妾只是想向公子求得一个庇护,只是想与天下丈夫一般,不会再被转手,不会无缘无故身死,到得老时,还能守得千亩良田过日。”

    她的声音中,带着哀求。

    公子出静静地凝视着她。

    在他深邃的瞳仁中,玉紫看到了自己狼狈可悲的面容。她不想再看,连忙低下了头。

    半晌半晌,直到玉紫等得心都沉到谷底了,公子出低沉的声音传来,“玉姬,你是妇人,你并非丈夫。”

    他的声音,有着一抹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玉紫失望地抬起头来,长长地睫毛扇了扇,把眼中的湿意眨回。她喃喃说道:“不可行么?”

    公子出没有回答。

    玉紫闭上了双眼。

    这时的她,苍白娇美的小脸上梨花带雨,扇动的长睫毛上挂着泪珠儿,真真我见犹怜,动人之极。

    突然间,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伸出,转眼间,她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中。

第九十三章 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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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出搂住了她。

    他把她搂在怀中,低低地说道:“玉姬,”他吻向她的唇角,喃喃说道:“人命本如草。不过一死而已,姬何必如此悲伤?”

    他的语气中,有着对生命的漠视,同时,也夹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温柔。

    他吐出的温热气息,扑在玉紫的鼻唇间,随着那温软的唇覆上她的,玉紫一下子僵住了。

    那唇一覆上她,紧接着,一只冰凉的大手解向了她的玉带。

    玉紫一凛!

    她呼地一声,双手齐出,抵在他的胸膛上,重重一推!

    这一推极其突然,力道也很猛。

    公子出只来得及闷哼一声,感觉到他的手没有搂得那么紧的玉紫,嗖地一下跳了开去。

    她跳到离他足有二三步的地方,双手齐动,慌乱地把玉带重新系上。同时,她的双眼还在警惕的,防备地盯着重公子出。

    这时刻,公子出怔住了。

    站在殿门外的众侍婢都怔住了。

    他们一言不发,目瞪口呆地盯着玉紫。那神情中,仿佛她做了一件极不可思议,极可笑的事。

    在这样的眼神中,玉紫清醒了,她突然记起,这是春秋,而公子出,是她的夫主。

    在春秋,男女欢好,是天经地义的,刚刚相识的男女睡在一起,都是寻常事,天下的女人,没有几个在成婚时,还是处子的。

    处女之身,只有当那美人是货物时还有点价值。

    不管是做为女人,还是做为姬妾,玉紫的反应,太夸奖,太严肃,太,可笑。

    安静中,公子出率先回过神来。

    面对着一脸防备的玉紫,他微微一笑,嘴唇轻扬,目光锐利地盯了一眼玉紫后,淡淡喝道:“怎不进来?”

    众侍婢马上清醒了,她们同时朝公子出一福,曼步入内。

    搅动清水的声音,脱衣服的声音,合成了一曲美妙的乐音。

    玉紫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这时的她,连心跳也吓得有一下没一下的。她屏着呼吸,熬等沙漏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侍婢福了福,慢慢退出。

    公子出塌前的帏幔,已飘飞到了玉紫眼前。

    她悄悄地,悄悄地抬起头来。

    五六层帏幔中,公子出的身影若隐若现。

    玉紫只敢瞟了一眼,便迅速地低下头。

    站了一会,她慢慢地跪了下来,一言不发的匍匐在地。

    她在等着公子出发落。

    这一跪,便是一个时辰,公子出一直没有叫起,自知做了大错的事的玉紫,也不敢态度过于轻忽。

    玉紫先是老老实实地跪着的,可跪着跪着,她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她以额头和双膝着地的姿式,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僵硬地侧睡在那里。

    因为天气寒冷,她渐渐缩成了一团。更因为天气寒冷,她下意识地向温暖的所在爬去。

    于是,在迷迷糊糊中,一直处于睡眠状态的玉紫,完成了一个壮举。她由姿态标准地跪伏,逐步逐步移动,然后,她不小心抓到了自己的被子,然后,闭着双眼,好梦正酐的她,如获至宝地把那被子搂在怀中。

    再然后,她一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塌,于是,她移啊移,移啊移,移着移着,她缩到自己的塌被上,再然后,她闭着双眼踢了踢被子,只是几个动作,那一床盖被,便稳稳的,严严实实地把她盖住了。

    到最后,玉紫以极为标准,舒服的姿势,在她的被窝中,枕着草枕,睡得香甜。

    第二日,当玉紫被众侍婢叫醒后,才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睡到被塌中了,而且,还盖得严严实实的。

    她呆呆地瞅了瞅自己的被窝后,终于转过头来,欣喜的,感动地看着公子出。

    然后,她盈盈一福,仰着小脸,欢喜地说道:“妾,谢公子垂怜。”

    ——入睡后,没有公子出地吩咐,众人根本不敢入内。她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公子出怜惜她,怕她冻坏了,于是把她抱起放到床塌上,还给她盖实了被子。

    多么温柔的人啊,昨天晚上被自己这般狠狠地削了面子,还能这样温柔,真是一个好人。。。。。。

    被玉紫颁布了好人卡的公子出,静静地凝视着她。

    在对上她欢喜感动的表情时,公子出突然一晒,清笑出声。

    他这一笑十分突然,众女同时一惊,玉紫也惊异地看着他。

    公子出以袖掩脸,清笑声逐渐转为大笑声。

    一阵大笑过后,他收起笑容,瞟了一眼玉紫,嘴角忍不住又是一扬。狠狠拉下嘴角,他淡淡地说道:“玉姬似是不想当一个姬妾?”

    玉紫一怔,转尔脸色一白。她连忙跪倒在地,颤声道:“不敢,妾万万不敢。”

    玉紫的心提起来了。

    昨晚上,他已拒绝了自己当一个食客地请求,他也不可能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狠狠得罪他的情况下,心血来潮,一大早便许她为食客。再说,天下的权贵,也没有收女人为食客的先例。

    自从‘狐媚之道’被当面抓获后,数日来堆积在玉紫心中的紧张担忧,在这一刻,全部涌现出来,令得玉紫越想越是胆战心惊。

    天啊,他不会是想把自己贬为侍婢吧?侍婢,那是不能随意出门的,而且,那些韩国美姬,人人都可以杖杀了自己啊!不,不止,如果自己只是一个侍婢,吴袖随便派个人来,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弄死自己!

    玉紫又惊又怕,她膝行两步,来到公子出的面前,双手伸出,紧紧抱着他的双脚,颤声求道:“公子,妾不敢了,妾,再也不敢了。”

    公子出低头凝视着她。

    在玉紫一连串的不敢中,他慢慢地蹲下身来,温柔地问道:“你不敢了?”

    “然,妾不敢了。”玉紫点头如捣蒜,她这个时候,是真地想通了,不就是要自己的身子吗?这个身子本来不是处女,而且,公子出长得又这么俊,与他睡了,还是她占了便宜呢。

    只是,当她成了他实质上的姬妾后,他不一定会允许自己抛头露面了。这个以后再想,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公子出低沉的声音传来,“那姬准备如何做来?”

    如何做来?

    玉紫脸一红,她喃喃说道:“妾,愿听从公子之意。”

    公子出哧地一笑。这一笑,冷漠中,带着一种骄傲,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不屑。

    他已不屑碰她了。。。。。。

    玉紫脸上的红色迅速退去,脸白如雪。

    公子出慢慢站起身来。朝着玉紫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后,他徐徐命令道:“来人!”

    一个剑客应声站出,“在。”

    公子出瞟了一眼脸色苍白如纸,正惊慌的,求饶地看向他的玉紫,淡淡说道:“给玉姬十金!派一辆马车,两名剑客随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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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不会臣服

    “诺!”

    清朗的应诺声中,是玉紫不敢置信地双眼。

    公子出缓缓转头,看向玉紫,道:“玉姬,给你三个月,待得明年三月,你需向我奉上一百金!”他淡淡地补充道,“不可贩浆。”

    三个月,生利十倍!这个要求很高,很惊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剑客和几侍婢,都转过头,同情地看着玉紫。

    可是对玉紫来说,这已是意外之喜了。她转泣为喜,笑绽颜开地应道:“诺!”应过后,她觉得声音不够响亮,又大声应道:“遵公子令!”

    现在的玉紫,真是深切地体会了‘死里逃生’四个字。这时惊时喜几个回合,她再看向公子出时,竟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竟感觉到,他能饶自己一命,还给这么一个机会给自己,真是太让她感动了。她就算是死,也不可辜负他的期望!

    她在突然之间,竟对他产生了一种难以对抗的臣服之心。

    这种眼神,公子出看在眼里,他嘴角微扬,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后,缓步踱出殿外。

    可是,玉紫毕竟是现代人,她的骨子里,便比时人少了一份忠诚,多了份人人生而平等的认知。这种认知,在时人眼中,看到的便是散漫,从容。

    这公子出刚一出门,她便清醒了过来。玉紫晃了晃头,暗暗忖道:可吓死我了,也真是怪了,方才他根本没有说几句话,只是站在那里,朝我看了两眼,我怎么就给吓成这样了?

    玉紫伸手在自个儿双颊上拍了拍,吐出口浊气,想道:刚才那感觉,真的很奇怪。公子出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做,我怎么就把自己吓倒了?

    这时的玉紫,根本没有察觉到,公子出,对她用了一种心理攻势。

    自从“狐媚之道”后,她便在担忧公子出地报复。可他引而不发,让她的担忧,恐慌日日积累。再到昨晚,直到今晨,他甚至什么话也不用说,便差点把她击溃!再稍一示好,她自然而然,便起了誓死报答之心。

    这种驭人之术,若是用在别人身上,自是效果大好。可惜,她是玉紫,是有着现代灵魂,生性散漫,对鬼神君王,没有敬畏的玉紫。

    十金转眼间,便到了玉紫手中。

    她把它慎而重之地藏好后,坐上马车,带着两个骑牛的剑客,再次出了府门。

    不能贩浆,又必须在三个月内获得十倍利,那做什么生意呢?

    坐在马车上,玉紫苦苦思索起来。

    这时,外面的驭夫问道:“姬欲往何处去?”

    是啊,我这是往哪里去?直过了一会,她才回道:“到我父亲宫那里。”

    “诺。”

    马车刚一动,她又赶紧再加一句,“驶慢些,多绕两条街。”

    她这句命令一出,两个剑客同时回头来看向她。他们相视一笑,一剑客说道:“衣锦需归乡,姬坐上了马车,还有我等相随,也当让世人睹一睹,赞美一下姬的风光。”

    另一个剑客也笑道:“想当初,我成为公子的剑客后,一夜间策马奔出八十余里回到家乡,便是想让那帮人仰望于我。”

    两个剑客说到这里,看向玉紫的眼神中,居然有了一份亲切之意。那是一种看到同道中人的目光。

    玉紫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显摆的?她之所以令驭夫绕行,只是想多看看街道中的店面,也许能从中得到启发。

    街道中,虽然人流如潮,可众人在看到玉紫的马车,看到马车旁的两个剑客时,自然而然地退向两侧,他们向玉紫仰望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向往和崇敬。

    而这些目光中,大部份是属于游侠儿的。

    想她下了马车,身边没有护卫时,这些游侠儿,人人敢对她拔剑,这一坐上马车,又人人用这种羡慕,崇敬的目光看着她。难怪大家都想要有权有势了。

    玉紫看着远方,层层叠叠的屋顶,不知为什么,心中竟有了丝怅然若失。她不知道,就算自己求得了自己想要的财富,在这种乱世中,会不会依然朝不保夕?

    玉紫甩了甩头,抛开这些对她来说,还遥远着的思虑。她现在,只需想着如何把手头的十金,在三个月内,变成一百金。

    不知不觉中,马车绕到了宫所在的店面。

    玉紫从马车上跳下,提着裳服,快步向宫跑去。现在的她,虽然是一袭男女都可以穿的深衣,可她的脸上没有涂抹灰尘,白里透红,青春之极的小脸上,散发着少女娇美的光芒。

    在众人地注目中,玉紫跑进宫的店面,欢喜地叫道:“父亲。”

    宫放下手中的葫芦,抬头看向玉紫。朝她看了一眼,又朝外面那辆华丽的马车,以及跟在玉紫身后的剑客看了一眼,宫颤声道:“我儿,竟蒙公子出如此厚爱乎?”

    他的声音中,是掩不尽的欢喜。

    玉紫摇了摇头,牵着父亲的手,低声说道:“这些是公子指派给儿行商的。”

    “行商么?”宫有点失望了,他看着玉紫,叹了一口气,他还以为玉紫是以姬妾身份,得到了公子出如此厚爱。若是那样,可就表明她成为夫人之日不远了。

    玉紫也不在意宫的失望,她嘿嘿一笑,调皮地说道:“父亲,儿今日可威风?”

    宫呵呵一笑,道:“威风,甚是威风。”忍不住,他还是补上一句,“儿若能成为公子出的夫人,那才是威风之极。”

    玉紫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不与父亲说了,儿去了,去了。”说罢,她蹦跳着冲出了店铺,回到马车旁。

    玉紫刚刚来到马车旁,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噫!此女何人?临淄城中贵女夫人,我一一得见,怎地不知有这位娇娇?”

    那声音有点高傲,有点尖锐。

    玉紫回过头去。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五个骑在马背上的少女。这些少女都是长发披散,额头以一块精美的玉佩为饰,两腮涂得红通通的,小嘴也是红通通的。

    光看那五辆高大健壮的马,众人便知道,这五个少女,必是权贵之女了。

    在少女们地盯视中,玉紫盈盈一福,清声回道:“妾,公子出府中之人。”

    “公子出?”

    一个贵女惊喜地唤道:“便是那个名扬天下的公子出?”

    “然。”

    另一个贵女一甩长鞭,驱马向玉紫靠近,她来到玉紫身前,昂着下巴,好奇地问道:“你是公子出何人?”她瞟向玉紫的马车,剑客,道,“出有车,行有随从,你是那个自奔于他的韩国公主吗?”

    玉紫摇了摇头,道:“妾不是韩公主。”

    她不想与这些贵女多做纠缠,便径自上了马车。

    靠她最近的贵女马鞭一甩,鞭声呼呼间,已在玉紫的马车帘上连抽了几下,她不快地叫道:“我问你呢,你是何人?你是公子出的夫人么?”

    嗖地一下,车帘拉开。

    玉紫盯着那贵女,嘻嘻一笑,道:“娇娇可是爱慕我家公子?若真有意,何不面见于他,一诉衷肠?”

    那贵女呆了呆,小嘴蠕动了下,还不等她承认,玉紫已高声喝道:“启车。”

    “诺。”

    马车驶动了。

    她一个小小的姬妾,实在不敢与这些贵女们多做接触。在这个没有保障的年代,一句话说得不好,这些贵女都可以把她杀了。

    望着玉紫的马车,几女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传来,“公子出的人?我竟不知,他已有夫人了!”这个声音中,带着隐隐的惆怅。

    另一个贵女笑道:“有了夫人又如何?他又不是只许有一个夫人。嘻嘻,依我看,不如令十一公主嫁给了公子出,如此,我们便都是他的夫人了。”

    这话一出,众女娇笑着闹成了一团。

    坐在马车中的玉紫,听到众女的嘻闹,她笑了笑,暗暗想道:有了财富,还可以凭借财富谋得权利。总有一天,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我,无论如何,不能与她们一样,成为一个男人的后苑姬妾之一!

    她想到这里,雄心陡起。

    玉紫在外面转了一天,依然一无所获。不过她也不急,还有三个月余几天的时间,她就不信,以她比时人多了几千年的经验,就想不出一个生财的好法子!

    玉紫回到公子出府中时,府中的广场上,停着十数辆马车,隐隐的,有娇笑声传来。

    她也没有理会,低着头,顺着林荫道向小花园走去。

    她住的地方是公子出的寝殿,这大白天的,她总不好一个人呆在偌大的寝殿中,也没有资格呆。因此,当她想静一静的时候,便会向小花园中走去。会坐在那萧萧疏竹间,听听溪水潺潺声,让寒风吹一吹,清醒一下脑子。

    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竹林间。

    这时,一个脚步声传来。

    咦,这里有人?玉紫诧异地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对上了一张阴沉俊挺,五官削瘦立体的脸。

    这人玉冠束发,黑袍飘拂,身形高大,可不正是齐太子?

    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玉紫愣住了。她张着小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齐太子沉沉地盯视着她,见她呆若木鸡,薄唇一扬,挤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来。

    他低声唤道:“鲁姬!”

    鲁姬?

    玉紫迅速地清醒过来。

    她按下心底深处,那一缕微小的幽怨和恨意,侧着头,看着齐太子,嘻嘻一笑,道:“真是奇了,妾何德何能,竟蒙太子如此看重?先是得到吴袖夫人相约,现在又在这里‘巧遇’太子!”

    她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公子出式的嘲讽。

    齐太子身份高贵,哪里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瞬时,他俊脸一沉,目光也森寒凛冽起来。

第九十五章 齐太子和鲁娇娇

    齐太子冷冷地盯着玉紫,沉沉低喝,“鲁氏,你是这般跟我说话的么?”

    语气中,带着一股威压。

    可惜,玉紫不吃他这一套。有着现代灵魂的她,自从穿越开始,内心深处,便替鲁娇娇不平,便对眼前这个男人恨着,不屑着。

    因此,她斜睨着齐太子,格格一笑,道:“是妾错矣,太子好,妾给太子请罪了。”说罢,她朝他福了福。

    这话,依然是冷嘲热讽。

    齐太子盯着她,半晌后,他低叹一声,轻轻问道:“鲁氏,你便这般恨我?”

    玉紫瞪大眼,诧异地反问道:“自是恨了。君以卑鄙手段,从我手中得到了那本密诀,并凭此成为太子。原被太子许为正妻的妾,却落了个家族不容,险些葬身于乱葬岗中。太子以为,妾怎敢不恨?”

    齐太子僵住了。

    玉紫小心地朝他身后瞟了瞟,她终是不敢过份得意齐太子,要是他一怒之下,令人砍了自己,那可是连个叫屈的地方都没有。

    她脚步一提,悄悄地向一侧小道溜去。

    当她走出三四步,正准备放开步伐远远走离时,齐太子低低的,似有点苦涩的声音传来,“鲁氏,你要如何才能不再恨我?”

    他这话,说得很不容易,一字一句,似是费尽力气才说出。

    玉紫一愕,停下了脚步。

    她转头看向齐太子:咦,他这话什么意思?他在向我认错?这男人,还真的对鲁娇娇有感情?

    她刚想到这里,便感觉到很说不过去。

    也许是玉紫盯视的目光中,太过诧异,齐太子微微侧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玉紫反应过来,她微微一笑,声音清脆地说道:“妾以为,太子至少也得杀了吴袖吧?”

    这是起码的诚意呢。若连这点诚意也没有,你所说的话,那是一个字儿也信不得。

    “不可能!”

    齐太子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紧接着,他声音一缓,转头看向她,温和地说道:“害你之人,并不是吴袖。”

    玉紫哧地一笑,她摇了摇头,慢腾腾地说道:“妾却以为,害我之人,必有吴袖。”她目光炯炯地直视着他,低声说道:“妾直觉是她。”

    齐太子浓眉慢慢皱起。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玉紫,半晌后,他语气坚硬地说道:“另提一个要求!”

    这是命令的语气。

    玉紫不怒反笑,她打了一个哈哈,道:“太子好无诚意啊。”

    她也不想与这人多费功夫了,身子一转,举步便走。

    当她走出十步远时,齐太子低沉的声音传来,“你,不似昔日娇娇。”玉紫慢慢回头,她似笑非笑地瞅着齐太子,瞅着他,直到在她地盯视中,齐太子再次避开了她的目光,她才慢吞吞地说道:“侥幸得生后,第一次见君,君全无表情,目中尽是冷意,似乎妾与君本不相识。君以为,妾纵死了一回,还得是那个任你招之既来,呼之既去的鲁氏么?妾,现在是玉姬!”

    说罢,玉紫长袖一扬,大步离去。这一走,她真是衣袖当风,步履中透着无比的轻松。

    目送着她离去的身影,齐太子一动不动,一动不动。直过了许久,他才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玉紫施施然地回到了寝宫中。

    现在,太阳刚刚下山不久,侍婢女们才开始在院落里点上火把。

    不知为什么,现在玉紫很开心,很开心。

    公子出在宴请宾客,这寝殿里,并无一人。宽敞的石殿中,帏幔处处飘飞,显得有点冷清。

    玉紫转了一圈,还是走了出来。顺着林荫道,漫无目的地向前方走去。今天晚上,天空中没有明月,泛着淡淡白光的天宇上,数点星光点缀其中。与星光相伴的,还有厚厚的浮云。

    玉紫朝玉殿中看去,那里越是热闹繁华,她便越是觉得冷清。

    天太冷了,她走了百来步后,眼见前方的树林越来越密,灯火越来越少,便转身向后退去。

    正在这时,一个低低的压抑的呻吟声传来。

    那呻吟声中,混合着喘息声。

    有人在这里偷情?

    玉紫朝左右瞟了瞟,暗暗忖道: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冷坏了身子。

    她放轻脚步,转身离去。

    才走出五步,那男子喘着粗气笑道:“太子,可有我这般勇猛?”

    那女声娇媚地喘息着,吃吃笑了,“太子他实是节制之人,若论虎狼之威,怎及得君?”

    这声音,这声音,她是吴袖!

    玉紫悚然一惊。她怎么也想不到,堂堂的吴袖夫人,居然跑到公子出的府第,与情人偷情。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玉紫愕然看去,这一看,她竟瞅到左近的树林中,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有剑客在那!

    玉紫深吸了一口气,放轻脚步,慢慢的,一步一步地向原路走回。

    她的身后,那男子还在哧笑,“太子的二个夫人,可全被我睡了。纵使他的太子之位,哧。”最后一声,是浓浓的得意,以及不屑。

    吴袖吐出一声长长的呻吟,“不说他了。”

    那男人闻言一哼,低笑道:“你这妇人甚妙,听闻老东西也尝过你?”

    吴袖有点恼怒了,她抱怨道:“老东西喜与他郎君一起玩我,让人甚是难耐,休得提他!”说到这里,她喘息一声,妖媚地呻吟道:“这次欢好后,下次要与郎相见,不知得何时?”语气中,满是缠绵不舍。

    那男人嘿嘿淫笑起来,加大了动作。

    玉紫不敢停留,她脚步加快,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林荫大道处。

    这里,离那处已有百多步了,那两人的声音已不可闻。

    她大步向前面走去。

    一直到喧嚣热闹的正殿,出现在她的视野中,玉紫才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放松下来。

    刚才,看到树林中那道寒光时,她真担心那个放风的剑客,发现了她。要是因这事死了,还真是不明不白。

    一放松,玉紫便不由想到了齐太子,真想不到,那个看起来强大不可一世的男人,居然连自己的女人也守不住?那么无情无义的男人,他在利用了鲁娇娇,利用完又把她毫不留情地抛弃时,他的二个夫人,居然都对不起他?

    哧!真是可笑。简直太可笑了!

    这时的玉紫,当真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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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齐盐(求粉红票)

    她这一笑甚是突然,道路两旁穿行不休的侍婢们,听到声音后,错愕地转头看向她。

    这一晚,公子出直到凌晨丑时后三刻才回寝宫,他一回房,已经撑不住的玉紫,便装模作样地忙活了一下。等公子出一睡,她马上就缩到被子中,香香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时,玉紫便打扮成少年,坐在马车上,带着两个剑客,来到了临淄城中。

    这一次,玉紫是朝盐市走去。

    管仲时,齐国的盐都是百姓煮好了,政府收去,政府的收价很合理,给了中间商和愿意走商的百姓们,广大的空间。贩售的人太多,渐渐形成了一个统一的市场。

    后来的齐景公时,景公对国内自己的百姓吃盐贩盐,都定下了苛捐杂税,使得‘民以为苦’,但是这几十年来,齐国又渐渐恢复到了管仲统治时的模样。

    马车驶了二个时辰,终于来到东街的盐市,盐市分成三条街。玉紫的马车赶到时,正是盐市最为繁华之时。

    街道两侧的一个个店面中,摆设的盐,是供商贩批发所用的。一眼望去,陶瓮在石台上摆成一排排。

    与别的地方不同的是,这里的店面前面,形成了一条摆放地摊的长龙。这些是由老百姓们自发组成的,他们自己煮盐,自己贩盐。这种老百姓,叫“庸工”。当然,他们也要交税的,只是税额不高,可以让他们从中获利。

    从一旁的剑客口中,玉紫了解到,按齐国律,到得春耕时,这些庸工是不被允许贩盐的,因为怕他们耽误了农业生产。因此,每年春季,因为没有这些庸工提供的便宜盐,齐国的腌菜大幅度减少,甚至断货。

    玉紫知道,盐和渔,纺织品,是齐国的三大支柱产业,她来这里,是想看能不能找到一条快速发财的路。

    街道人流太多,马车都有点走不动了。玉紫跳下马车,在两个剑客的陪同下,一边走,一边向庸工们询问两句。

    如此走了大半个时辰后,玉紫才转完一条盐街。

    玉紫放慢脚步,转头朝左右两个剑客问道:“可曾饿腹?”

    “然。”

    “可,我们寻一餐家去。”

    盐市中,餐家不多,玉紫几人又走了一刻钟,才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环形广场,广场尽头,飘扬着一个餐馆的旗帜。

    当玉紫几人走近时,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鼓声传来。

    在那鼓声传来的同时,走在玉紫左右的人,一个个加快脚步,露出了笑容。连那些庸工和店中雇工,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人群如潮水一般,涌向广场上。

    玉紫怔住了。

    她转向两个剑客,诧异地问道:“此是何也?”

    一剑客笑了起来,道:“姬不是读了《诗经》么?这便是:不绩其麻,市也婆娑。”

    玉紫明白了,原来是当地的一些妇人,不喜欢织布的,会到市集中跳舞,娱乐大众呢。

    另一个剑客目光明亮地看着前方,说道:“错矣,今日众人如此欢悦,定不是普通妇人在那婆娑。”

    他这话一出,另一个剑客惊喜地叫道:“莫不,有巫者舞?”

    这问话才出口,后方传来了一个兴奋的大叫声,“兄,速!速!有巫者舞!”

    这‘巫者舞’三个字,仿佛一个魔咒,整个市场都沸腾起来。

    这时代的巫,大多数地方,是由一些美丽的少女所扮演的。她们有着美丽的面容,婀娜多姿的身段,能识字有文化,擅歌擅舞。对于民间百姓们来说,这些巫,便是他们的偶像,是他们追捧的明星。

    玉紫几人,这时已来到了广场中心的石台前。她肚子着实饿了,挺想吃点饭再说。可是二个剑客,一个驭夫,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台,她只好说道:“诸君随意便是。”

    “然。”

    鼓声越来越急促了。

    一阵鼓点中,一个腰间系着兽皮裙,胸前以丝绸包裹,额上,脐上,光赤的足上,都用红色的丹砂涂了一些古怪符号的美丽少女,纵身跳上了石台。

    这少女一出来,众人同时大声吼叫起来。那欢乐的吼叫声,冲破云空,远远传出。

    以玉紫的眼光看来,这少女面容清秀,身材丰满,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色。可那种苍白色,配上她那迷离的双眸,以及那诡异神秘地打扮,倒有一种与贵族们的美姬完全不同的风味。

    鼓声中,那巫女不停地旋转着,在众人连连喝彩时,玉紫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对二剑客和驭夫说道:“我去就食。”两剑客同时回头,叉手道:“诺。”

    玉紫走了几步,发现他们跟在身后,不由说道:“你们观舞罢。”

    一剑客闻言,脸孔一板,他严肃地说道:“这市集中强梁甚多,我等不可离开姬。”

    玉紫闻言,叹道:“既如此,我们观舞吧。”

    那巫的舞蹈,对玉紫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她见三个男人看得有趣,便忍着饥饿,转过头,四下张望起来。

    张望中,一阵低语声传入她的耳中,“到鲁的路已经封锁了!”

    “什么?”

    “七条道路,都已封锁,连山中小道,也被村民告发,人高的巨石堵截得严严实实。”

    “那,那可如何是好?盐已装车了啊?”

    咦,遇到了私盐贩子了。

    玉紫嘿嘿一笑。

    等到巫女舞完,玉紫扯着三人用过餐,便向公子出府中返回。

    时间刚过中午,天空已经阴沉下来。天一阴沉,那吹在身上的风,便寒冷刮骨。

    公子出正在议事殿中,与众食客处事完毕。玉紫进去时,殿中到处燃烧着炭火,热哄哄的暖和得紧。

    玉紫进来时,公子出正靠在塌上,双眼似闭非闭。

    玉紫放轻脚步,来到他身前,她朝他盈盈一福,清声道:“妾有言。”

    公子出淡淡的声音传来,“说!”

    玉紫说道:“妾刚才从市中得闻,由齐到鲁的各条大小道路,已全面封锁。”

    公子出睁开眼来。

    他瞅着玉紫,微微一笑,“那又如何?”

    玉紫朗声说道:“妾以为,公子可大量收购市盐,囤积在库,想来,不过二个月,鲁国国内便会食盐短少。到到那时,公子所囤之盐,足可获十倍之利。”

    顿了顿,她灵机一动,想起刚才自己在市集中了解到的事,又说道:“按齐国律,春耕后庸工需返家务家,不得从事煮盐贩盐事。这样一来,市集中的盐,便会大量减少。齐盐一少,靠着齐盐养活日的魏、赵等国,盐价也会大幅度上涨啊。公子所囤之盐,亦可贩卖到赵魏等国,谋取暴利。”

    她说到这里,低下头来,静等公子出地判断。

    公子出清雅地笑道:“春耕时诸国盐价上涨,这点齐人早就知道了。齐王的盐库中,囤积了大量的盐,为的便是明年春天时,从诸国间谋取十倍盐利。”

    玉紫脸一红,她喃喃说道:“妾,无知。”

    公子出又问道:“你一妇人,能有这些见识,已是不凡。方才你说,齐鲁道路已被封锁,那你怎会以为,我就能通过这道封锁?”

    玉紫轻声回道:“妾,在蛮君商队时,曾见公子过关时情景。”

    公子出点了点头。

    他微微后仰,徐徐说道:“盐,我已派专人负责。”

    他这是第一次说出他地安排,玉紫心中一暖。

    这时,公子出突然称赞道:“你想法甚好。”玉紫受宠若惊,她抬头看向公子出。

    公子出右手招了招,对一侍婢道:“拿五百刀币赏赐给玉姬。”

    “诺!”

    玉紫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在根本不采纳自己意见的情况下,给自己五百刀币的赏赐。这,实在太太意外了。

    因为过于震惊,她已顾不得欢喜,只是抬起头,不解地瞪着公子出。

    这时的玉紫,一双杏眼睁得滚圆滚圆的,清澈见底的眸子中,满满都是疑惑和诧异。那表情,很是可爱。

    公子出忍不住抿唇一笑,他朝她挥了挥手。

    玉紫膝行两步,来到他腿前。

    公子出伸出手,抚上她的秀发,低低笑道:“以后若有所得,可再禀报于我。”

    玉紫眨了眨长长地睫毛,瞪得滚圆的杏眼。得到他地吩咐,她点了点头,迷迷糊糊地应道:“诺。”

    “善。”

    他的手,抚上了她的下巴。

    温热的大手,在她的下巴上游移着。暖暖的,温而有力,带着一种男性气息。在他地抚摸下,玉紫的小脸嗖地一红,她低下头,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男人,昨日早晨时,不是还对自己不屑一顾么?怎么这会功夫,又对自己性骚扰了?

    玉紫深感烦恼,深为不解。

    公子出的手指,压在她的唇瓣上。他修长粗糙的手指,在她的上唇游移间,低沉的声音从玉紫的头顶传来,“昨晚,齐太子见你了?”

    这个他也知道啊?

    玉紫皱起眉头,想了想,好似昨天自己左右看了看,都没有见到附近有人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扫去困惑,玉紫恭敬地回道:“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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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氏春秋介绍:
她在乱葬岗上重生了。因为一本《鲁班攻城十器》,她被心爱之人利用,又被他的女人谋害了。
在这个人命如草的春秋战国,来自现代的她,只是一个有着干净清丽外表的普通少女。她没有练武的天赋,她的数学只是处于及格边沿,她动手能力低下。。。。。。
可是,她必须活下去。
她还要舒服地活下去。
于是,她用三脚猫的经商能力谋生,她用囫囵看过一遍,连名字都记不全的三十六计行事,她一步一个脚印,开始在这个崇向武力,战火纷纷的世界中走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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