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 不必左右为难（2更）
“丢了一个女儿？”
萧瑶点头，“从老先生那一辈起，一直到了第三代才有了一个女孩，全家人喜欢的不行，从小娇养着，老先生更是亲自教导，据说许清婉当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更是不在话下，还没到及笄之年媒人就把许家的门槛踏破了。
后来老先生千挑万选，给他选了镇国公府的嫡子--文武全才的沈炎。大夫人舍不得女儿早嫁，多留了她两年，眼看着就要到成亲的日子了，边境起了战争，沈炎奉命出征，一去就是三年，眼看着就要回来了，许大小姐却不见踪影了。”
“许家丢失的女儿叫许清婉？”
萧瑶点头。
宋宛月把这个名字在嘴里过了好几遍，脑中浮现了许氏的身影随即又摇了摇头，天下姓许的这么多，怎么就会这么凑巧是自己的娘呢。
可……，想到许氏不仅认字，还会绣花，见到人时下意识行礼的动作更是标准，忍不住问，“萧姐姐可知道许清婉是哪一年丢的？”
许氏当初什么也不记得了，知道自己姓许还是因为随身携带的帕子一角上绣了一个许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要是想要知道，等我回去问问我娘。“
“谢谢萧姐姐。”
“跟我还客气。”
萧瑶说着，把自己写的计划书拿出来给她看，“这是我昨晚写的，你看看，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我再改。”
宋宛月接过来，认认真真的看完，朝她竖起大拇指，“萧姐姐，你有做生意的天赋啊，我大哥娶了你，可真是娶到宝了。”
萧瑶被她说的再次红了脸，“你要是觉得没问题的话，我们再商议一下铺面的装修。”
“好啊。”
宋宛月喊了宋思和顾义过来，四个人讨论了一上午，把铺子的装修定了下来。
“我这就回府，下午就让府里人过来，还有做糕点的人，我们是请人，还是自己买人。”
“这个不着急，我有两个朋友以前是自己做糕点铺子的，后来经营不善加上年纪也大些了，就把店铺关了，我派人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过来帮忙，等他们回信了再说。”
“行。”
萧瑶高兴的走了。
宋宛月当着顾义的面把萧瑶上午说的话告诉了宋思，道，“孙晋应该也不知道这些，我觉得大哥应该告诉他，至于怎么选择是他的事，作为朋友，你该说的都说了，以后如果他发现自己被骗了，或者出了别的事，也怨不到你头上。”
“大哥听你的，我这就去找他。”
宋思还没出门，孙晋就过来了，“宋兄，我昨晚回去想了一夜，越想越觉得你的反应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是有一件……”
宋思把那日在许府被设计的事说了，孙晋简直是不敢相信，大先生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抖着声音，“我、我那天也在许府，怎、怎么不知道？”
随即想起来，自己因为拉肚子被扶去了客房。
拉肚子？
孙晋的手紧了紧，想到了他是喝了那杯茶以后肚子才疼的，也就是说，许家人早就设计好了一切，只有把他支开了，才能设计宋思。
砰！
他一拳头狠狠的砸在桌子上，怒火万丈，“大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早就料到了他会是这个反应，宋思看了他的手一眼，接着告诉他，“其实许灵儿并不是大先生的亲孙女……”
孙晋听完，再也压抑不住火气，站起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被顾义拦住。
“你去退亲？”
孙晋赤红了眼睛，不知道是因为许灵儿的身世，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他们骗人！”
“骗你什么了？”
“许灵儿她明明不是……”
“是你自己没打听清楚，怪不了人家，要怪就怪你自己贪图许家的名声。”
孙晋反驳不上来，他确实是如此，如果不是许大先生，换做另外任何一家，他都要考虑考虑。
“而且，这未必是坏事。”
说着，顾义走进屋内。
孙晋往外的脚步顿了顿，也跟着进去，“什么意思？”
“许灵儿虽然不是许家的人，但她毕竟从小养在许家，外面的人看在这个姓氏的份上，也会对你尊敬几分，更何况大先生如此爱护许灵儿，就算是为了许灵儿的将来，他也会鼎力帮助你，这不正好是你需要的？”
孙晋张了张嘴。
顾义继续道，“有了大先生的助力，以后你在京城虽然说不上顺风顺水，但也不会有人给你使绊子，如此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自然不是坏事。”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已经上门提亲了，如果这个时候反悔，就算殿试你得了状元，估计大先生也会施了手段不让你留在京城，甚至与还会让你去一个贫瘠的地方去上任，你的后半生也许就一直在那种地方度过，你愿意那样吗？”
孙晋打了一个冷颤，他怎么忘了，大先生可是天下学子之首，有一大半的朝中官员是他的门生，自己如果真的得罪了他，下场绝对会很凄惨。
顾义看了他一眼，自己倒了一杯水，端到嘴边慢慢喝着。刚才听完宋思的话，他便想到只有孙晋娶了许灵儿，许灵儿才能彻底死了对宋思的心，以后不会出什么幺蛾子，这才过来说了这番话。
喝完以后，拿起杯子另外倒了一杯，放到孙晋面前，“其实说来，这门亲事还是你高攀了，要我说，你就当做没听到我大哥今天说的这番话，高高兴兴的上门提亲，早日把人娶回家。”
孙晋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砰的声把杯子放回桌子上，咬着牙道，“你说对的，这门亲事确实是我高攀了，我应该高兴。”
顾义伸出手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你是娶妻又不是入赘，实在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可以学大先生娶个平妻，反正有他为先例，许家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宋思看了顾义一眼。
“宋公子，许良过来了，说是老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小四的禀报声从门口传来。
407 宋宛月相遇大夫人（1更）
“老先生一定是指点你殿试的事，你快去，快去！”
孙晋想通了，心情自然就好了，听到小四的禀报，催促宋思。
宋思起身回房换了一件衣服，刚走出门来，宋宛月也从屋中出来，“大哥，我陪你一起去吧。”
宋思现在对许府有了阴影，虽说许灵儿母女被赶出去了，可大先生夫妇还在呢，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因此记恨在心？
“好。”
两人上了马车，随着许良来到许府，下了马车后，宋宛月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来到老先生的书房。
几日不见，老先生似乎苍老了很多，精神也有些不济。
“学生(宋宛月）见过老先生。”
许老先生微微点头，“坐吧。”
两人规矩的坐下。
老先生的目光落在宋宛月身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几日想念婉儿想念的太厉害了，他竟然恍惚的从宋宛月身上看到了自己孙女的影子。
“老先生？”
见他神情恍惚，宋思忍不住喊了一声。
老先生回神，叹了一口气，“老了，只不过几日没睡好，精神竟不济了。”
说完，再次看向宋宛月，“我叫宋思来是想指点他殿试上该如何应对，很是枯燥，不如这样，让灵……”
一个字下意识的说出来，想起来许灵儿母女已经被他赶出府了，改了口，“不如，让许良领你在府里到处转转。”
“好啊。”
宋宛月欣然应允，“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宅子，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想转转了。”
听她自然纯真的回答，老先生露出了这么多天的第一次笑意，喊了许良进来，嘱咐他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宋宛月。
许家宅子确实很大，分为三处，老先生居东，大先生夫妇居中，二先生在西边，中间用月亮门隔着，既连在一起又独立分开。
老先生这边没什么好看的，转了一圈后，许良领她来到中间的宅子转。
三处宅子都很大，风格上也各有不同，尤其是大先生住的这边，明显的和老先生那边不是一个风格。
宋宛月看的“兴趣盎然”，不时的询问许良什么，许良只顾着说给她，没有发现他们越走越偏，直到快要走到一个偏移的小院前，许良猛的停下脚，“宋姑娘，那边已经到头了，咱们别过去了。”
自从大夫人搬进那个院子里住，老先生就吩咐所有人不许去惊扰她。
“那边不是还有一个小院？”
猜测到那可能是大夫人的院子，宋宛月佯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朝那边指了指。
许良还没回答，小院的门被打开，吴嬷嬷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两人微愣了一下，随即瞪大了眼，一声惊呼差点脱口而出。
不远处的小女孩太像小姐了，如果不是年纪不对，她恍惚以为是小姐回来了。
“你、你、你就是那个宋家的小姑娘？”
她上次只是听说，并没有亲眼所见。
“我叫宋宛月，陪着我大哥宋思过来的，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宅院，忍不住求了老先生，让人领着我到处转转，惊扰到您了。”
连声音都这么像。
吴嬷嬷忍不住快步走过来，一瞬间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宋、宋小姐，能不能请您进来坐坐？”
宋宛月看向许良。
许良已经微愣住，自从大夫人搬进这个院子里以后，还从来没有让外人进去过。
见他如此反应，吴嬷嬷还以为老先生有吩咐，都，“如果你为难，我去给老先生说一声。”
许良是老先生身边的人，吴嬷嬷说话很是客气。
许良回神，立刻道，“不为难，不为难。”
“宋小姐这边请。”
宋宛月随吴嬷嬷进了小院，院内伺候说的丫鬟不多，各个走路都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屋内的人一般。
屋内传出咳嗽声。
吴嬷嬷心里一紧，夫人已经病了两日了，始终不肯去请大夫，今日她本想偷偷去的，没想到一出院门就碰到了宋宛月。
走到门口，吴嬷嬷示意宋宛月停下，她掀开门帘走进去。大夫人还在做衣衫，是小姐失踪的那年穿的杏红的衣服。夫人一直不间断的给小姐做，都做满了一间屋子了。
“夫人……”
吴嬷嬷声音很轻。
孟氏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她。
大夫人年轻也曾是名满江南的美人，如今却憔悴的没有了当年的半分模样。
吴嬷嬷在她面前蹲下，“您可还记得宋思宋公子？”
孟氏茫然了一瞬后想起了宋思是谁，开口，嗓音沙哑，“怎么突然问起他？”
“宋公子有一个妹妹，和小姐有几分相像。”
孟氏猛然抓紧了手里的衣服。
吴嬷嬷声音越发轻了，“我刚才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她，把人带过来了，夫人想不想见见？”
孟氏嘴唇剧烈的抖动着，抓着衣服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嘴唇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如此反复了几次口，才发出声音，“请、请宋小姐进来。”
吴嬷嬷起身，她手里的衣服和针线收走，又扶着她坐去桌边，这才转身走到门口，掀开车帘，“宋小姐请进。”
宋宛月走进屋内，朝着大夫人看过去。
大夫人也看过来。
四目相对，大夫人腾的站起来，“你……”
“宋宛月见过夫人。”
孟氏完全没听到她说了什么，看着她的面容，慢慢的一步步走近，绝望了十几年的眼中此刻聚满了希望的光，“你、你母亲叫什么？”
“夫人……”
吴嬷嬷红着眼眶提醒，“宋思公子已经十五岁了。”
孟氏闭了闭眼，眼里的光慢慢退去，人也踉跄了一下，吴嬷嬷慌忙扶住，“夫人……”
孟氏摆了摆手，颓然的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凳子上，大颗的泪珠低落下来，十几年了，她的婉儿依然没有消息，也许……，一股腥甜涌上来，随之，一口鲜血喷出来。
“夫人！”
吴嬷嬷惊叫。
大夫人身体瘫软了下去。
“叫大夫，快叫大夫！”
吴嬷嬷惊慌失措的大喊。
宋宛月上前一步，扶住大夫人，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迟缓虚弱，有油尽灯枯之象。
408 思念成疾（2更）
屋子里已然乱成一团。
进来的两名丫鬟已经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一个劲的喊“夫人”。
“先将她抬到床上去躺好。”
几人这才慌手慌脚的把大夫人扶过去。
宋宛月转身出了院子，对站在院门口的许良道，“你去南城我家里找顾义，让他把我的银针拿过来。”
许良一直站在院外，听到了吴嬷嬷的惊呼声，也看到了院里的丫鬟跌跌撞撞的往外跑，猜到可能是大夫人出事了。
可他不能轻易的进这个院子，正着急呢，听到宋宛月的话转身飞快的往府外跑。
宋宛月又转身回了屋内。
吴嬷嬷几人依然在围着喊“夫人”，声音里都带了哭意。
“夫人是思念成疾，一时气血上涌，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们不要都围着。”
她的话音没落，吴嬷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宋姑娘，您懂医术？”
“嗯。”
“您救救我们夫人，您救救我们夫人！”
说着，吴嬷嬷就要跪下去，宋宛月一把扶住她，“您别急，我已经让许良去拿银针了。”
“都怪我，都怪我……”
吴嬷嬷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夫人已经病了好几日了，我本来是想去请大夫的，可夫人不让，我便也没有执意去。”
“夫人这病不是一日两日造成的，您先别慌。”
……
大夫很快被请来，号过脉后直摇头，“夫人这是思念成疾，身体已呈衰败之象，再这样下午，恐怕撑不了几年了，我且先开个方子，让人去抓药，切记等夫人醒来以后要多开导她，否则就是吃再多的药也没用。”
吴嬷嬷慌乱的应着，等大夫开了药方，急忙让丫鬟去抓药。
大夫嘱咐了煎服方法后背着药箱走了。
吴嬷嬷瘫坐在地上，眼泪突突的往下掉。小姐刚失踪的那几年，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她还能劝导一些，后来夫人不哭了，改为为失踪的小姐做衣裳，她以为夫人走出来了一些，严令院子里的人谁也不许提起小姐。她以为时间长了，夫人就能淡忘一些了，没想到夫人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
……
“宋姑娘，银针拿来了。”
院门外传来许良气喘吁吁的声音。
宋宛月转身出去，接过银针，“你去老先生那边，告诉我大哥，我要给夫人行针，他如果没事了，让他等我一会儿。”
许良应。
宋宛月拿着银针回了屋内，坐在床边的圆凳上，把针套放在床上，打开，取出银针，熟练地扎在大夫人的人中、少冲、拜会、合谷、内关等穴位上。
最后一阵扎下去，大夫人的眼皮动了动，吴嬷嬷喜极而泣，“夫人，夫人……”
孟氏慢慢的睁开眼，空洞无神的眼睛在看到宋宛月的一刹那迸出惊喜的光，“婉儿，你回来了！”
“夫人，我是宋宛月。”
“宋宛月，宋宛月……”
大夫人眼里的光退下去，低喃了几声后又闭上了眼睛，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
吴嬷嬷看的心痛万分，强忍着泪意，“夫人，您要振作起来，等着小姐回来。”
“她不会回来了。”
十年，好几千个日夜，就算婉儿被人卖了，凭她的聪明也会想办法逃回来，这也是支撑她活下来的唯一希望，可见到宋宛月的这一刻，她心中的支撑一下坍塌了，她知道她的婉儿再也回不来了。
“不，小姐一定会回来的。”
吴嬷嬷苍白的劝解，她明白这么多年过去还没小姐的一点消息，一定是早就被害了。
“说不定你们说的这个婉儿还真的能回来。”宋宛月道。
大夫人猛然睁开眼看向宋宛月，眼中重新泛起希冀的光。
“人不会平白无故失踪的，总会有迹可循，许家是大儒之家，自然不可能得罪人，也就是说许小姐不会被仇家所害，所以活下来的希望就会很大。”
孟氏嘴唇激烈抖动起来。
宋宛月继续道，“之所以人这么多年没回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她遭遇了什么，或者失去了记忆，不记得自己是谁。”
吴嬷嬷也激动起来，“可小姐当年失踪的时候，身边跟着有知和书香两个丫鬟，她们也不见了。”
话说完，见大夫人脸色瞬间白了，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所以啊，我说她们遭遇了什么，但只要不是仇杀，一定不会有人要了她们的命。”
“是这样吗？”
大夫人希冀的问。
如果是这样，她的婉儿就一定还活着。
吴嬷嬷拼命的点头，“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小姐一定没死，待在某个地方，等哪天恢复了记忆，就会回来了，所以，夫人，您一定要好好的，等着小姐回来。”
“好，我要好好的，等着我的婉儿回来。”
吴嬷嬷悄悄撇开头擦眼泪。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画像，可否让我看一眼，我家里是做生意的人，接触的人比较多，可以帮着你们留意。”
宋宛月问。
“老先生那里有，一会儿我给宋姑娘去拿。”
小院这边原本是有画像的，可夫人见到画像就哭，大少爷便把画像全都收走了，锁去了他的屋中。如今他不在，拿不出来，只有老先生那里的那一幅了。
“不用去拿了，一会儿我正好去老先生那里。”
两刻钟后，宋宛月把银针拔下来，告诉了吴嬷嬷自己家里的地址，“夫人如果有不舒服，尽管让人去喊我。”
吴嬷嬷谢了又谢，等孟氏喝了药躺下后，亲自送她出来，“今日多亏宋小姐了，您以后若是没事，请多来府里走动走动。”
“一定的，我今日见了夫人觉得很是投缘，如果不是她身体不舒服，我都想多给她说会儿话的。”
吴嬷嬷瞬间又想到了自己的小姐，也是这么贴心，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孟氏是不好了吗？”
大先生一脚踏进院门，正好看到她哭，皱着眉头问。
吴嬷嬷身体僵了一下，赶紧行礼，“姑爷。”
大先生眉头皱的更紧了，“我问你话呢，孟氏是不是不好了？”
霍氏后面跟着进来，一脸的急切。
409 确定许氏身份（1更）
吴嬷嬷没敢起身，“回姑爷的话，夫人没事，只是染了风寒而已。”
“我进去看看姐姐。”
霍氏抬脚往屋里走。
宋宛月移动脚步，挡在她面前！
清清楚楚的看到霍氏的瞳孔猛然变大，还惊骇地后退了一步。
宋宛月眯了眯眼。
大先生也看清了她的面容，脸色大变，迅速的将霍氏拉去身后，“你是谁？”
“宋宛月，宋思的妹妹。”
大先生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
霍氏给他说过，宋思的妹妹有几分像失踪的许清婉，他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就在刚才，在看到宋宛月的一瞬，他差点乱了分寸。
霍氏也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她还以为是许清婉回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宋思，许灵儿母女才被赶了出去，大先生现在很是不喜宋思，连带着对宋宛月也没什么好态度。
“老先生让人喊了我哥过来，我怕我哥再出什么意外，就跟着过来了。我是得了允许在府里转转，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大夫人这边。”
大先生了然，大夫人孟氏一定是看到宋宛月和许清婉相似的面容，受不住刺激的昏了过去，遂冷哼了一声，“既然她没事，我们便不进去了。”
说完，就要转身往外走。
“相公。”
霍氏柔声喊住他，“都已经来了，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姐姐吧。”
“夫人喝完药已经睡下了。”
吴嬷嬷忙说道。
“听到没有？你就算再想着别人，人家也未必领你的这份好心，走吧！”
大先生转身朝外走去，霍氏朝着屋内看了一眼，对吴嬷嬷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人去告诉我，姐姐是府里人的主心骨，千万不能倒下了。”
说完，转身快步跟上大先生。
看着两人的背影，宋宛月再次眯了眯眼。
吴嬷嬷站直身，叹了一口气，自从霍氏进门后，姑爷一年也来不了这个小院几次，每次和夫人说不上几句话就翻脸，久而久之，她们这些下人一点都不盼着他过来了。
“尽量不要让他们来看夫人，夫人现在的身体，经受不住刺激。”
宋宛月嘱咐。
“多谢宋姑娘提醒，我记住了。”
宋宛月出了小院，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回转老先生的院子。走到院门口，碰到正要去接她回来的许良，知道老先生已经指点完了，便走进屋内。
老先生从宋思口中已经知道了她会医术的事，问了她大夫人孟氏的情况，得知有油尽灯枯之象，沉默了好久。
“老先生，大夫人说您这里有失踪的许小姐的画像，能否让我看看？”
老先生起身，从书架上房拿下来一个盒子放在桌案上，小心的打开，把里面的画像拿出来。
宋宛月起身过去，避开宋思，接过画像，一点点打开，画中之人的面容也清晰的呈现在她面前，赫然就是年轻时的许氏。
宋宛月面不改色的把画像缓缓合上，小心的放回匣子里，合上盖子，声音没有任何波动，“怪不得府里的人见到我都是一副惊吓的模样，果然我和许小姐长的很像。”
“惊吓？”
老先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宋宛月点头，“我刚才碰到了大先生和他夫人。”
老先生神色变了一变。婉儿失踪多年，任何人见到和婉儿面容相像的宋宛月，第一反应是惊喜，而不是惊吓，如果是惊吓，那只能说明……
看老先生神色变幻，宋宛月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娘就是许家的大小姐，她自然要想法查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先生是最合适的人。
宋思坐在后面椅子上，并没有起身，也没有看到画像，自然也没看到老先生的神色，静静的听着两人说话。
“天色不早了，我和大哥要回去了，明天我会再过来给大夫人探脉，希望不会受到阻挠。”
老先生点头，“我一会儿回让许良去告诉门房一声，你来了以后直接让他领你过去。”
……
霍氏坐在椅子上，一再的告诉自己，许清婉不可能有宋思这么大的儿子，不安的心才渐渐平稳下来。
给大先生倒了一盏茶，轻轻放到他面前，一边看着他的脸色，一边试探的说，“刚才可真是吓到我了，我还以为是你女儿回来了。”
“这么多年了，她还不知道是人是鬼了呢，怕什么。”
“我怕她万一真的回来，当年的事……”
“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夫人，没什么好怕的。”
……
回去的马车上，宋宛月面色严肃。
宋思没有注意到，他脑中正在过着老先生刚才指点他那些，今日老先生精神不济，却还是强撑着指点了他不少，宋思不想辜负老先生的期望。
“大哥。”
宋宛月喊他。
宋思思路被打断，看向她，对于她给大夫人治病一事，宋思觉得很好，他得了老先生这么多的指点，没什么可报答的，宋宛月替大夫人治病，也算报答一两分。
这才看到她神色有些严肃，“怎么了？”
“我娘是许府失踪多年的小姐许清婉。”
宋思惊得差点跳起来。
“我刚才之所以看画像，就是为了证实。而没让你看，是怕你在老先生面前失态。”
“你、你确定？”
宋思还是不敢相信，大伯母竟然会是许家的小姐。
“确定。”
宋思张张嘴，想到许氏不仅会绣花，做衣服，还识字，还有那仿佛刻在骨子里的规矩礼仪。宋思完全相信了宋宛月的话，脸色也变了几变，“那怎么办？”
既然宋宛月怕他在老先生面前失态，就是不想告诉老先生这件事，可大伯母这次定然会跟来京城，毕竟一家人只有大伯母识字，到时候大伯母被许家的人看到怎么办？
大伯母是许家的小姐，却流落到清平县还失去了记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在还没有弄清楚之前，大伯母真的回了许家，也许还会有危险。
宋宛月也想到了，所以才告诉了宋思！
“等家里人来了以后，我们尽量不让他们出门，你去萧家商量一下，等殿试以后再和萧姐姐定亲。”
只要大哥考中状元，许家想害自己娘的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410 关键人物（2更）
两人回了家中，孙晋还没走，他等着宋思回来询问老先生指点些什么，也把大先生指点自己的，想要和宋思交流。
宋宛月拉着顾义去了自己屋内，把自己娘是许清婉是事告诉了他。
顾义听完，震惊了好久，“这么说，你才是许老先生的亲曾外孙女。”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娘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失忆？又怎么会流落到清平县？”
顾义神色跟着凝重，“查起来恐怕会很难。萧小姐那日不是说伯母是突然失踪的，就连许家人这些年都没查到发生了什么，更何况伯母现在又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宋宛月将大先生和霍氏今日见到的反应和他说了。
“你怀疑他们？”
宋宛月点头。
虽然说虎毒不食子，可看大先生今日的反应，对大夫人恐怕没有多少情感，对大夫人生的子女定然也没有那么看重。
顾义眉头微拧，“如果真的是他们，今日见到你以后，定然也起了疑心，从今日起，你不要去许府了。”
“许府还是要去的，我有直觉，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起疑心，就像老先生一样，一开始见到我很是激动，后来不知为何淡了下去。”
“那我陪你去。”
……
许府，宋宛月和宋思走了以后，老先生坐了好久，脑中一直回想着宋宛月说的那些。
许清婉儿失踪这些年，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大儿子和霍氏，现在想想，有很多的疑点。婉儿失踪以后，未能阻难他的大儿子执意要娶霍氏进门，哪怕自己威胁要将他逐出家门他都不在乎。大儿子是自己亲自教导的，什么性格自己最清楚。他虽学识渊博性子却很软，凡是自己说的事他从来没有反驳的时候，唯有娶霍氏一事非要违背自己。
“许良。”
许良进来。
“你去……”
老先生顿了一顿，“去户部把温仲叫回来。”
许良应是，出了府坐上马车去了户部，找到温仲，说老先生找他，温仲当即放下手里的事情过来。
“祖父。”
老先生点头，“坐吧。”
温仲规矩的坐下。
当初温仲随霍氏来许府，一开始老先生是不待见的，可温仲颇有才学，渐渐的便引起了老先生的注意，并指导了他很多。后来在科举中一举中第，进了户部，不过两年就爬到了户部主事的位置，户部尚书见他前途远大，就把嫡次女许配给了他。
毕竟他不是许家的子孙，不好在许府成亲，大先生就给他买了宅子，成亲后他们夫妇住在那边，每隔几天就回来一次。他有两个儿子，原来大先生亲自教导，后来便送去了国子监。
“有件事我要给你说。”
“祖父请讲。”
“你父亲和母亲头脑发昏想要……”
老先生把大先生和霍氏设计宋思娶许灵儿的事告诉他，他一定不知道，否则早就上门了。
果然，温仲听完，十分震惊，“父亲和母亲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我将你妹妹和许灵儿逐出了许府，从此以后不许她们踏入许府半步，你，不会怪我吧？”
温仲起身，一个大礼行到底，“母亲和妹妹做出这样的事，是她们的不对，我代她们给祖父赔罪，祖父只是将她们赶出去而没有将这件事公布于众，已经是对她们的宽容了，仲儿又怎么敢怪罪祖父？祖父放心，我以后会严格管束她们，不会再让她们生出事端。”
老先生叹口气，“你不怪我就好，你们兄妹虽然来许府晚，但灵儿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把她撵出去，我也心疼万分，你除了要好好管束他们，也要照顾好她们，如果有什么困难就来找祖父。”
“她们做出这样辱没家风的事，祖父还能不计前嫌，仲儿再次代她们谢过。”
“坐吧。”
温仲再次坐下。
老先生伸手来端茶水，一下没端稳，茶盏里的茶水倾倒出来，瞬间弄湿了桌案上的东西，老先生放下茶盏，慌忙去收拾，碰翻了桌上的书册和画像。
温仲也赶忙上前来帮忙，一阵手忙脚乱，桌案上终于被擦拭干净，温仲弯腰把掉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一一擦干净才放到桌案上。
老先生叹气，“老了，真是不中用了，连一盏茶水都端不起来了。”
“祖父只是……”
温仲一边安慰他一边弯腰去捡画像，画像完全散落开，看清画像是谁，他声音顿了一顿。
老先生看过来。
只是一瞬，温仲就收敛好了情绪，把画像捡起来卷好，恭恭敬敬的递给老先生。
老先生接过，珍惜的放好。
“我有些乏了，你去你父亲和母亲那里一趟吧。”
“是。”
温仲退出去，关上门的一瞬间朝着屋内看了一眼，看到老先生重新把画像拿到面前，慢慢的展开。
他收回目光，关好门，去了霍氏院中。
“仲儿，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大先生去了书房，屋内只有霍氏一人。
“母亲……”
温仲毫不客气的责备，“您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
“哪……”
霍氏刚要问她做了哪样的事，猛然想起来许灵儿的事，立时沉了脸，“是那个老东西给你说的？”
她已经严令了家里人，包括自己女儿和许灵儿都不许说出去，只能是那个老东西说的。
“他特意把你从户部叫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
“母亲，那是祖父。”
“呵呵……”
霍氏冷笑，“如果他真的是你们祖父，就不会把你妹妹和灵儿赶出去。”
“是你们做的太过了，天下好儿郎有的是，为什么非要选宋思，再说，我不是告诉了小妹，让她再等等，等我在户部给灵儿找一个合适的。”
“灵儿已经这么大了，再拖下去都成老姑娘了，哪里还有人要，对了，提起这个我告诉你，我们已经给灵儿相看好了夫婿，那边也已经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了。”
温仲皱眉。
对于许灵儿的婚事，他早就劝过自己的娘和妹妹不要由着灵儿的性子，差不多就行了，是她们心高，才一直拖到现在的。
“是谁？”
411 登门道歉（1更）
“也是个学子，叫孙晋，这次会试得了第十三名，前途不可限量。”
温仲叱责的话到了嘴边有咽了回。亲事已经定了，他反对也没用。
“既然已经定亲了，让妹妹多约束灵儿一些，从今日起就不要出家门了。还有，妹妹也一样，避免被熟知的人看到知道了她们被赶出去的事。”
霍氏也知道万一消息传开，对她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这我知道，我已经嘱咐过他们了。对了，我和你父亲商议过了，等殿试以后想办法将孙晋弄进户部，到时候你多提拔他一些。”
温仲搭在扶手的手动了动，“等过了殿试再说吧。”
听出他语气里的敷衍，霍氏有些急切，“仲儿，灵儿可是你的亲外甥女，她的夫婿你怎么也得帮一把。”
温仲不想再说这件事，岔开话题，“除了这件事以外，府里这些天还有没有发生过别的事？”
“就是孟氏病了，别的……”
说到这，想起了宋宛月，改了口，“还真是碰到了一个邪门的事，宋思的妹妹竟然和许清婉长得很像，今日我见到她，吓了一大跳。”
温仲一下没想起来孟氏是谁，听到她提起许清婉，下意识的就要喝止，听到她后面的话，眉头顿时一皱，想到老先生书房里的那张画像，心里不知为何，竟然隐隐起了不安。
“有人看到吗？”
霍氏不明白他的意思。
温仲耐着性子，“我是说你吓到的样子有人看到吗？”
“应、应该没人吧，毕竟娘表现的没有那么明显。”
“当时有谁在眼前？”
“就孟氏身边的吴嬷嬷和那个宋宛月……”，说着，声音又压低了一些，“前些日子那个老不死的在西市看到了宋宛月，还借着宋思的由头把人请到府里来，我和你父亲当时还以为那个宋宛月真的是许清婉的女儿，后来想想不可能，宋思都已经十五了，许清婉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
“她们有多像？”
“乍一看很像。”
温仲心里的不安扩大，他手指轻敲着扶手，好一会儿才开口，“娘可知道他们住哪儿，我过去赔个不是。”
“给他们赔不是，你疯了！”
“赔不是是假，我要看看那个宋宛月和许清婉能相像到何种程度，就算是不可能，我们也不能大意。”
霍氏虽然不赞同，但也知道他决定了的事自己劝说不了，道，“我不知道，府里只有许良知道。”
温仲重新回了老先生那边，直言自己要给宋思去赔不是，“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可父亲和母亲并没有真正的给宋公子道歉，我代替他们去，希望宋公子以后对我们许家不要有芥蒂。”
老先生吩咐许良带他过去。
温仲到的时候，孙晋还没走。
小四过来禀报，“宋公子，许良带了一个叫温仲的过来，说是许灵儿的舅舅。”
听到“许灵儿舅舅”这个称呼，孙晋手一抖，毛笔在纸上晕染了一大块，他愣愣的抬头问，“许小姐还、还有舅舅？”
宋思看他一眼，亲自迎出去。
若搁在这趟没去许府前，甭管温仲是谁，他都不会见，可现在知道了大伯母的身份，人又是许良领来的，他怎么也得见上一见。
孙晋追出去，着急的问，“我怎么办？”
按理说对方是许灵儿的舅舅，他应该跟着出去迎接的，可、可、可不管是许灵儿还是温氏，谁都没有跟他提起过，他不知道许灵儿和舅舅家关系如何，万一不对付，他岂不是惹了岳母不高兴。
“凉拌。”
回了他一句，宋思走去外面。
孙晋跺了下脚，“小四，给我找间屋子我躲起来。”
小四，……
宋思出去，目光落在温仲身上，三十多岁，眉眼方正，和大先生没有丝毫相像之处。
温仲也在打量他，清秀挺拔，身上有读书人的清高和年轻人独有的傲气。
“宋公子，这是我们许府的温少爷。”
许良介绍。
温仲及不可见的皱眉，自从搬出许府，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介绍他了，他也最恨这样的介绍。
宋思拱手，“见过温伯父。”
“客气了，宋公子，我们能否里面说话。”
“温伯父请。”
两人回到会客厅。
温仲开门见山，“今日祖父派人喊我回去，告知了我母亲和妹妹对你做的事，我很羞愧，特意上门来替她们给宋公子道歉，希望宋公子对许家不要心有芥蒂。”
“我确实很生气……”
宋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在这之前我一斤告诉了许灵儿小姐，我和定国公的萧小姐已经互定终身了，可她还是一意孤行，幸亏那日老先生及时出现，否则我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但事后老先生已经给我道过歉了，我也将这件事忘去了脑后，温伯父尽管放心，我不会对许府有芥蒂。”
他竟然和定国公府的小姐互定了终身，温仲暗暗心惊，面上却不显，“宋公子能有如此大的胸怀，着实令我佩服，我也已经狠狠的训斥过她们了，你放心，她们以后再也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他话锋一转，“对了，我听闻令妹救了大夫人，对她很是感激，宋公子能否把人喊过来让我当面道谢。”
这才是他来到真正目的。
宋思面不改色，“好啊，温伯父稍等，我这就让人喊小妹过来。”
温仲一来，宋宛月就知道了，正愁没机会去他面前晃晃呢，听到宋思喊自己过去，立时就过来了。
温仲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门口，看到门帘被掀开，即使他有了心里准备，看清宋宛月的面容时，脸上的神情也震惊了一瞬。
宋思一直盯着他看，清楚的看到他神色的变化，转向宋宛月，“小妹，这是温伯父。”
“温伯父。”
宋宛月喊了人，并没有行礼。
温仲遮掩好了情绪，收回目光，心里惊骇骇浪般翻滚，太像了，简直就是许清婉小时候，怪不得母亲会吓了一跳，自己要是没有心理准备，也会吓的不轻。
“宋公子和宋姑娘是亲兄妹吗？”
412 许清婉的嫁妆（2更）
温仲的问话落，宋宛月和宋思快速的对看了一眼，笑意从嘴角蔓延开，“是啊，温伯父为什么这样问？”
问话出，温仲察觉自己太急切了。
他心里快速的转起来，听到宋宛月的反问，半真半假的回道，“我听家父说，宋姑娘和失踪多年的清婉妹妹很像，虽然我没见过清婉妹妹，但刚才我打量了宋姑娘，发现和宋公子没有多少相像，这才冒昧的问出来，还请两位见谅。”
又道，“我也是太着急了，清婉妹妹失踪这么多年，一直杳无音信，家里人都要思念成疾了，尤其是大夫人，身体越来越不好，我才急切的想要帮着找到清婉妹妹。”
“不止一个人说我像失踪的许家小姐。”
宋宛月在温仲对面大喇喇的坐下看着他，一点大家闺秀的举止都没有。
如果真的是许清婉的女儿，不会有这样的举止，温仲心里因为宋宛月的样貌引起的怀疑完全消退了下去。
接了话，“想必祖父和大夫人也这样说过。”
“是。”
宋宛月身体后移，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完全就是乡下女孩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既然已经能够证实了她不是，温仲觉得没有待下去的必要，免得看到她这样粗俗的举止，自己眼睛疼。
起身，“今日多有打扰了，希望宋公子能在殿试的时候一举夺魁，高中状元。”
“多谢温伯父吉言。”
宋思也随着站起来，送他往外走。
宋宛月坐着动都没有动。
等温仲坐着马车走了，宋思返回院内，孙晋从偏房里跑出来，做贼似的朝外看了一眼，追上宋思，“宋兄，温、温、温……”，
温了好几声也不知道该称呼什么，索性直接问了，“他来做什么？”
“为那日的事道歉。”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进屋内。
孙晋不明所以。
下午，宋思去了定国公府，跟定国公商量把定亲的事延迟到殿试以后，定国公还以为他是觉得金榜题名后定亲更有面子，便爽快地答应了。
翌日，宋宛月带着顾义去了许府，看门人直接把他们带去了大夫人的院中。
大夫人今日情况好了一些，看到宋宛月也没昨日那么激动了，只是一直盯着她的面容。
宋宛月询问了她喝药的情况，号了脉后，扎好针，见大夫人还盯着自己的看，笑着道，“夫人能否跟我说说许小姐没失踪之前的事？”
“她呀……”
大夫人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她从小就懂事，知道我想家，时时刻刻的陪在我身边。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他祖父经常说，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儿身，将来的成就一定比她祖父还大，她……”
大夫人一直说着，针行完了，还在说。
吴嬷嬷怕她累到，想要劝说她歇歇，被宋宛月阻止，孟氏说出来，对她的病情有好处。
一直说了将近半个时辰，见大夫人还没停下的意思，宋宛月示意吴嬷嬷去到了一杯水过来，“夫人，喝点水再慢慢说。”
不料，大夫人听到这话，眼眶顿时红了，声音也哽咽了，“我的婉儿以前也是这样体贴人，是我舍不得她出嫁，留她在在家里的，是我……是我害了她！”
说完，眼泪喷薄而出。
吴嬷嬷慌了，想要弯身帮大夫人擦，宋宛月把杯盏递给了她，掏出了自己的帕子，轻柔的帮着大夫人擦拭，“夫人，我有预感，您很快就会找到自己的女儿了。”
大夫人瞬间抓住她的手，完全把她的话信以为真，“真的吗？我的婉儿很快就会回来了？”
“真的！所以夫人不能再伤感了，要尽快的好起来，等许小姐回来看到您健健康康的，一定十分高兴。”
“对、对、对……”
大夫人拿过她手里的帕子，胡乱的在脸上擦着，“我得快点好起来，我不能让婉儿看到我这个模样。”
吴嬷嬷悄悄转过头去，擦了一下眼泪，回过头来，脸上已然带上了笑，“宋姑娘说的对，夫人得快点好起来。灶上还熬着粥，我去给夫人端一些过来，您吃饱了，才能养好身体。”
“快去，快去。”
吴嬷嬷很快端了粥过来，大夫人努力吃了一小碗，又和宋宛月说了一会儿话，再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宋宛月动作很轻地帮她盖好，拿好针套，起身。
吴嬷嬷送她出来，对她谢了又谢，让丫鬟去把备好的礼物拿来。
两盒上好的糕点，一盒茶叶，一支狼毫笔，还有一件杏黄色的衣服，“这是夫人昨日就让备下的，还请宋姑娘收下。”
宋宛月没客气，接过，道了谢，和顾义拿着出了许府。
小四在大门外候着，看到他们出来，赶忙上前把东西接了过去，等两人上了马车后，放进马车内。
接下来几日，宋宛月和顾义每日都来，大夫人眼见的好了很多，甚至于脸上时不时的还会露出久违的笑意。
吴嬷嬷很是欢喜，每日都提前备好了茶水，点心，瓜果，每天都想方设法的让宋宛月多留一会儿。
消息传到霍氏耳朵里，霍氏不以为意。大夫人这些年早就熬干了身体，如今也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老先生也听到了消息，让人送了不少好的书籍给宋思。
这日，给大夫人扎完针，宋宛月笑着道，“夫人，我今日恐怕不能陪您聊天了，我家里人应该到了。”
大夫人很是诧异，示意吴嬷嬷扶她坐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夫人有所不知，我大哥和定国公府的萧姑娘互定终身，家里人是过来把他们两人的亲事定下来的。”
大夫人还真的不知道，闻言很是替宋思高兴，“定国公府门风清正，养出的姑娘也是知书达理、温婉通达的，你大哥眼光很好。”
又对吴嬷嬷道，“去把那套红珊瑚的头面拿来。”
吴嬷嬷愣了下，那是当初给婉儿小姐成亲时备下的，夫人这些年一直很珍惜，碰都不让别人碰。
“快去。”
吴嬷嬷应声，很快拿了过来，大夫人亲自交给宋宛月，“这套头面算是上品，用它做定亲礼再合适不过。”
413 熟悉的感觉（1更）
“谢谢夫人。”
宋宛月依旧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收下。
大夫人就喜欢她这样。
“等你大哥定完亲没事了，我这身子也好了，一定去看看你的家里人。”
“好啊，我原本想着带家里人在这京城好好转转呢，夫人不如给我们做向导吧。”
“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宋宛月抱着盛着头面的盒子从屋内出来。
吴嬷嬷想了想，还是据实告诉了她，“宋姑娘，这套头面是当初夫人给小姐准备的嫁妆之一……”
她并没有别的想法，就怕宋家人真的拿去做了定亲礼，以后被定国公府的人知道了嫌弃。
“嬷嬷放心，这头面也就是暂时在我那里放一放，等许小姐回来我会物归原主。”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以为她误会了，吴嬷嬷慌忙解释。
“我明白嬷嬷是为我们着想，不会误会的。”
吴嬷嬷松了一口气。
顾义从一边的房间里出来。每次来了之后他都会去那屋坐着，吴嬷嬷给了他备了不少的零食，还给他备了书。
他走到宋宛月面前把盒子接过去，两人出了许府。等上了马车后，顾义把盒子打开，头面上的红珊瑚珠子几乎一般大，各个圆润饱满，五彩斑斓，璀璨夺目。
“这是当初给我娘置办的陪嫁。”
顾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盖上盒子，“你的意思是……”
宋宛月点头，“也许我娘看到会想起写什么。”
这也是她没有拒绝收下头面的原因。
……
马车回到家门口，还没有停下，就听到小四兴奋的喊，“少爷，宋姑娘，他们到了。”
宋宛月掀开车帘，见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当即让车夫停下，跳下去，提着衣摆往院子里跑，“奶奶！娘！二婶！”
宋奶奶几人也是刚到，凳子还没坐热，听到喊声，宋奶奶当即站起来，三步两步到了门口，刚掀起门帘，宋宛月就跑了进来，一把抱住她，“奶奶，我想死你了。”
二月初就出来了，现在眼看着就到了三月底，近两个月没见到她了，宋奶奶也想念的很，抱着她不撒手，“奶奶也想你。”
“奶奶当然想我了，没有了我这个开心果，你们在家里不知道多闷呢。”
“就是，就是……”
刘翠兰笑着接话，“你不在家，二婶卖麻辣烫都没有劲头。”
众人大笑。
“二婶，二叔。”
宋宛月从宋奶奶怀里出来，喊完人后，又扑进怀里许氏，“娘。”
刘翠兰羡慕的不行。
许氏摸了摸宋宛月的头，“好像长高了一些。“
“不但高了，还白了，也更俊了，看来还是京城的水养人。“
宋奶奶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宋宛月。
顾义掀开门帘进来，手中抱着盒子，一一喊了人。
宋奶奶立刻又看向了他，见他脸上的印痕还没下去，笑容淡了淡，朝他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有些瘦了，是不是京城的饭菜吃不习惯，一会儿奶奶下厨给你做几个拿手菜，你好好的吃一顿。”
“谢谢奶奶。”
顾义把手里的盒子给了宋宛月，坐过去。
宋宛月把盒子放到许氏面前，笑眯眯的道，“这是许大夫人给的头面，答谢我这些天帮她治病。娘打开看看是不是好东西。”
“你呀……”
许氏宠溺的看她一眼，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头面，一股熟悉感从内心深处升上来，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这是……”
宋宛月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见此立刻问，“娘认识？”
好像有什么在脑中闪过，一瞬而逝，许氏没能抓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而后，摇了摇头，女儿去的是大儒之家，自己怎么能认识她们？
“说来也是巧了，大儒之家也姓许，和娘一个姓，所以啊，见到我的第一眼，大夫人就倍感亲切，一直送我东西。”
“那是因为我们月儿讨人喜欢。”
宋奶奶没发现许氏的异常，对于头面也不感兴趣，乡下人，有个银镯子戴着就行，头面这东西中看不中用。
刘翠兰却好奇的看了一眼，立刻发出惊呼，“好漂亮！”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首饰，一颗颗红珠子就算在屋内也散发着夺目的光。
宋奶奶这才看了一眼，同样的被震撼到了，“这、这得值不少钱吧？”
“得几万两。”
顾义道。
宋奶奶手一抖，差点把桌上的茶盏碰下去，忙道，“太贵重了，咱们不能收，月儿明天你就给人送回去。”
许氏仿佛没听到她们的话声，恍惚地看着头面，脑中似乎有声音在回荡，她捶了捶自己的头。
“娘？”
许氏抬头愣愣的看着宋宛月。
“您怎么了？”
许氏嘴唇动了动，“我……我只是有些累了。”
“我扶娘去休息。”
宋宛月起身，顾义也跟着站起来，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她去了宋宛月住的屋中。
“月儿……”
许氏欲言又止，见宋宛月看向她，却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我睡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去陪奶奶他们。”
宋宛月点头，帮她盖上被子，看着她闭上了眼睛，和顾义轻手轻脚的出去。
门一关上，许氏立刻睁开了眼睛，空洞的、呆呆的，良久以后才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睛。
门外，宋宛月和顾义对看了一眼后若无其事的回了堂屋。
宋奶奶正在询问宋思京城定亲的流程。
宋宛月笑眯眯的坐去了她身边，“奶奶，大哥跟您们说了他相中的是哪家姑娘吗？”
宋奶奶愣了下，她进门以后没看到宋宛月和顾义，光顾着问他们了，还真的忘了问宋思相中的是哪家姑娘。
“是哪家姑娘？”
宋宛月把她手边的茶盏往自己面前端了端，“奶奶，二叔，二婶，你们可要坐稳了，我这未来的大嫂身份可不简单。”
三人失笑。
刘翠兰道，“能有多不简单？难不成是哪个皇亲国戚家的姑娘？”
宋宛月笑眯眯的点头，“还真的让二婶说对了，是定国公府的萧姐姐。”
414 记忆恢复（2更）
宋奶奶三人怀疑自己听错了，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宋思。
“是。”
宋思一个字出，宋树腾的站起来，感觉自己腿肚子都在发抖，又跌坐了回去。
刘翠兰比他好不了哪里去，惊得嘴巴长大，能塞下一个鸡蛋。
只有宋奶奶看上去还好一些，声音却不稳，“定、定、定国公府的小姐？”
宋思再次点头。
“我的天啊……”
宋奶奶激动的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走了好几圈，心情也没能平复下去。
定国公，那得是多大的官呀，她们见了面就得下跪，这亲要怎么定？
“该让大哥来。”
宋树腿肚子现在不是抖了，是要抽筋了。他长这么大，连县太爷都没有见过，更别说皇亲国戚了。
看着几人的反应，宋宛月捂着嘴笑，“奶奶、二叔、二婶，我和顾义都跟着大哥去过定国公府了，他们都很平易近人，没那么可怕的？”
“就算是没那么可怕，可这定亲礼咱们要怎么置办？”
皇亲国戚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手中的那一万多两银子可能连买个手镯都不够。
宋宛月起身扶她坐回去，“人家知道咱们是乡下人，不会在乎这些的，他们看重的是大哥的人品还有前途。”
“话虽然这样说，但咱们毕竟是男方，定亲礼不能太过于简单了，免得你大哥以后被别人议论。”
“那是他们的事，我不在乎。我和萧姑娘早就商量好了，一切都按照咱们乡下的规矩办。”宋思接话。
买了宅子已经花了不少钱了，定亲一事上他不会再让家里人花很多的钱。
“就听大哥的。”
见宋奶奶还要说什么，宋宛月笑眯眯的抢先说道，“奶奶看到前面的那个铺面没有，我打算开一家糕点店，完全交给萧姐姐打理，算是对她的补偿。”
“听你们的。”
宋奶奶实在硬气不起来，买宅子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要是定亲礼再按照京城里的置办，恐怕会把家里的银子全搭进去，那可是给月儿留的。
……
那边屋中，许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梦中，一个妇人坐在桌边，温柔的朝着招手，“婉儿，你快来看，这是你祖父派人给你送来的头面，你看看喜不喜欢？”
她走过去，妇人打开桌上的盒子，红珊瑚头面映入她的眼帘。
“好漂亮！”
“这是你祖父购买了一整株珊瑚，让人打磨成了珠子，又请了最好的首饰师傅，花了半年的工夫打造的。你祖父还说，如果你喜欢，等以后再得了上好的珊瑚，他多给你打造几套。”
“你要不要戴戴试试？”
她欢喜的点头，妇人亲自给她戴上，拿了铜镜举着让她看。
铜镜里的少女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肌肤如雪，赫然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许氏猛然睁开了眼睛，迅速坐起身，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气，眼睛朝着桌上看去，一模一样的盒子放在那里，她心跳停了一下，捂在胸口上的手慢慢伸出去，刚要触及到盒子，又惊吓般的收回来。
屋内一片死寂，落日的余光从透过窗纸照进来，照在盒子上，发着金灿灿的光。
许氏再次慢慢的伸出手，手指碰到盒子，她还是下意识的往回缩了一下，却没有收回来，尔后手指一点点的落在上面，身体也跟着前倾，慢慢的把盒子拿了过来，抱在怀里，一点点的打开，映入眼帘的红珊瑚头面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她啪的一声合上盖子，头隐隐疼起来，有什么东西就要从脑中冲出来。
“月儿，去看看你娘醒了没有，再睡下去，晚上该睡不着了。”
宋奶奶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许氏脑中的东西瞬间退去。
等宋宛月推门进来，看到许氏呆坐在床上，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娘。”
宋宛月走进来，眼光不着痕迹的扫过首饰盒。
许氏勉强挤出一抹笑，拍了拍她身侧的位置，示意宋宛月坐下，“娘这身体是真的不行，同样都是坐马车来的，你奶奶和二婶都没事，就娘撑不住，早知道我就不跟着来了。”
“娘幸亏跟着来了，您可不知道我给奶奶和二叔二婶他们说大哥相中的是定国公府的萧姐姐时，他们都吓傻了。”
许氏惊讶，“定国公府的小姐？”
宋宛月点头，把萧瑶救了宋思的事说了。
许氏听完，笑着道，“这可真是上天给安排好的缘分。”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件事我没跟奶奶和二叔二婶说，娘也不要说漏了嘴，免得他们担心。”
“娘知道”，说着话，目光落在首饰盒上，抿了抿唇后，没说什么，而是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娘近日感觉又有些头疼，你去拿银针过来，给娘扎几针。”
“娘等着。”
宋宛月去拿了银针回来，许氏已经重新躺好，宋宛月熟练的把银针扎在她的几处穴位上。
许氏闭着眼睛，闲话家常般问，“月儿，那个许大夫人生的什么病？”
宋宛月扎好最后一针，看着晃动的针尾，回道，“大夫人有一个女儿失踪多年，她思念成疾，身体已有油尽灯枯之象。”
许氏猛然睁开眼睛，与宋宛月的目光对上，她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惊慌的神色。
“娘，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许氏嘴唇抖动，“我……”
“我那日在许老先生书房看到了您的画像。”
许氏脑中有什么炸开，一幅幅的情景浮现出来。
“婉儿，祖父告诉你，这个字念婉，婉儿的婉。”
“婉儿，快来，祖父让人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千层糕。”
“婉儿，从今日起，你要每日练习两个时辰的大字，还要把这屋中的书都看了。”
“婉儿，……”
“婉儿，……”
……
许氏眼泪大颗的滚落下来，她紧紧抓住宋宛月的手，嘴唇翕动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哽咽的声音，“月儿、娘、娘想起来了，我是许家的女儿，我叫许清婉，大夫人是我娘，老先生是我的祖父，我要见他们，我要见他们！”
415 相见（1更）
宋宛月惊喜的问，“娘全想起来了？”
许氏点点头。
“那娘是怎么失踪的？”
许氏愣住，极力的回想，脑中却是一片空白，除了老先生和自己娘以外，她记不起任何人。
见她的反应，宋宛月升起来的喜悦一点点的退了下去，“娘没想起来是不是？”
许氏想捶自己的头，头刚抬起，被宋宛月拦住，“娘还扎着针呢，别伤到自己。”
许氏很急，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家里人抛弃的，可刚才脑中出现的情景显然不是这么回事，祖父疼她，娘更是思念她成疾，她想现在就见到他们，告诉他们自己好好的。
宋宛月仿佛洞悉了她心里的想法，轻声，“现在情况有些复杂，娘要是想不起来怎么失踪的，许家您不能回去。”
“可是……”
“娘听我说……”
宋宛月把在许府听到的那些都告诉了她，“府里人都不知道您是怎么失踪的。这事不可能是意外，因为如果是意外，肯定会有动静，许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和大哥推测害您的人可能就在许府，也就是说许府并不安全。所以，您现在还不能回去，要等到大哥殿试以后，只要大哥金榜题名，想要害您的人就会有所忌惮，就不敢再轻易动手。”
“我只见你外祖母和曾祖父行不行？”
许氏祈求。
“还有外祖父。”
许氏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恨意，话也脱口而出，“我不想见他。”
说完，她自己倒是愣住了。
宋宛月眼睛眯了眯，心里越发肯定大先生和自己娘的失踪有关，轻声问，“娘为什么不想见他？”
许氏也不知道，她脑中关于大先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她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见他。”
“那咱们不见他，咱们只见老先生和大夫人。”
“我现在就要见。”
许氏迫不及待，一想到大夫人因为想念自己，破败了身体，她心里刀剜一样疼。
“娘容我先去给大哥商量一下，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暂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你快去！”
宋宛月出去，听到宋思正陪着宋奶奶几人说话，脚步一转去了顾义的屋中，不过一会儿顾义从屋中出来，去了堂屋，“大哥，我有几个字不认识，你过去教我一下。”
听到他要识字，宋奶奶十分高兴，“快去，快去。”
宋思奇怪的看他一眼，还是起身随他过去，一进屋看到宋宛月，问，“出了什么事？”
“我娘想起来一部分，记得老先生和大夫人，其余人不记得，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失踪的，她现在迫切的想见老先生和大夫人，我不想惊动家里人，咱们商量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宋思坐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这样，让人去把那边的院子收拾一下，我去许府以请老先生吃饭的名义把他接过来，至于大夫人那边，先不要惊动，避免打草惊蛇。”
宋宛月点头，“就这样，大哥去许府接老先生，一会儿我和顾义带着我娘过去。”
宋思回了堂屋，听到他要请老先生吃饭，宋奶奶当即回屋拿了一百两银子给他，嘱咐他一定要找一个好的酒楼。
宋思接了银子，坐上马车去了许家。
对于他这么晚了还来拜访，老先生以为他有什么急事，让许良亲自过去把人带来书房。
“老先生。”
宋思躬身行礼，“老先生，还有两日就要殿试了，学生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跟您请教，正好天色已晚，老先生如果不嫌弃，可去家里吃个便饭。”
老先生年事已高，就算是白日都很少出门，更别说天色眼看就要黑了。
“你家里就不去了，府里也做好饭了，你留下来陪我一起吃，吃完了我给你解惑。”
“老先生有所不知，我家里人今日来了，听闻您帮助了我很多，很是感激您，都做了拿手的好菜，等着老先生过去呢。”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老先生摆手，“只是我年纪大了，不喜欢出门，尤其是不喜欢晚上出门，就不过去了。”
“老先生……”
宋思往前了一步，压低声音，“您有所不知，我和月儿并非是亲兄妹，她是我大伯母的女儿，而我大伯母她也姓许。”
在他说出和宋宛月并非是亲兄妹的时候，老先生瞳孔震动，等他说完最后一句，老先生霍的站起来，激动的看着他，“你、你什么意思？”
“老先生随我去看看便知。”
老先生脚步极快的从桌案后走出来，“许良。”
许良推门进来。
“快，帮我找衣服，找那身雪青色的。”
许良微愣，那身衣服老先生有十多年没穿了。
“快！”
许良很快找了出来，帮他穿好，老先生迫不及待的往外走，一时间仿佛年轻了许多岁，脚步生风，吓得许良紧跟在他身边，一步也不敢落后，唯恐他脚下打滑，自己搀扶不及。
“老先生，淡定。”
宋思轻声提醒。
老先生的心已经飞走了，但他还是缓了脚步，如果真的是婉儿，却没有回府来，一定是因为府里有她害怕的人。
想到此，老先生激动的心情沉重下去，如果真的是那样，他绝不会心慈手软，一定会将人赶出去。
出了府门后，老先生直接让宋思上了自己的马车，一路上询问许氏的事情。
这边，宋思出门以后，宋宛月回了屋内，把银针取下来，扶着许氏起来，“大哥已经去接老先生了，大夫人身体弱，暂时不能接出来。”
能见到祖父也好，许氏换了衣服，梳理了头发，跟家里人说了一声，随着两人出了门，来到这边的院子。她坐在堂屋的凳子上，忐忑不安的等着。
有马车声传来，她迫不及待的往外走，走到院中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胆怯的看着大门口，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宋思扶着老先生下了马车，走进院中。
看到院中站着的人，老先生脚步猛然顿住。
许氏已经泪流满面，“祖父。”
416 幕后黑手（2更）
老先生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许氏往前快走了几步，跪在他面前，仰头，“祖父，婉儿不孝，这些年让您担心了。”
“婉儿，真的是你吗？”
老先生声音颤抖，不可相信。手想要落在她的脸上又不敢，唯恐这是一场梦，他一动，梦就消失了。
眼泪模糊了许氏的双眼，她抓住老先生的手，抚上自己的脸，让他感受自己脸上的温度，“祖父，真的是我，我回来了，您的婉儿回来了。”
“婉儿！”
老先生的眼泪喷涌而出，十年了，他每每在梦中梦到婉儿，醒来后便痛哭一回。如果当年他细心一些，能发现婉儿的一些异常，或者让她早点出嫁，婉儿就不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好了，他的婉儿回来了，是真的回来了，不是在做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许氏哭的不能自已，“婉儿不孝，这些年让您担心了。”
她从小长在老先生的膝下，感情比对自己的父亲还深，她无法想象她失踪的这么多年，老先生是怎么过来了，她只记得他失踪前祖父的头发是黑的，精神矍铄，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像三十岁的人一样。而现在，祖父不仅满头白发，也没有了以前的精气神，这些都是她造成的，是她不孝。
院中的人都红了眼眶。
再哭下去对两人的身体不好，宋宛月上前了几步，走到他们面前，“外曾祖父。”
老先生目光落在她脸上，看着她和婉儿相似的面容，眼泪掉的更多了，他早该猜到的，如果不是婉儿的女儿，如何跟婉儿这么相像？
“外曾……祖父……对……不……起……你……们。”
如果不是他贪心想要将婉儿多留在家里两年，婉儿也不会失踪。
如果他在西市看到宋宛月的那一日，问明白了宋宛月，就不会今日才见到婉儿。
“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咱们进屋去说。”
宋思搀着老先生，宋宛月和顾义把许氏搀起来，扶进屋内，祖孙两人又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渐渐的平稳下来。
“婉儿，你告诉祖父，当年是谁害的你？”
老先生没问许氏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他知道过得不好。乡下人都是过的苦日子，能吃饱穿暖就不错，想到这，他的心疼的厉害。
许氏摇头，“我当年脑袋受过伤，醒来的时候以前的事都忘了，现在只记起了娘和祖父，别的什么都不记得。”
老先生的心更疼了，他的婉儿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宋宛月开口，“我娘这么多年，一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过，直到年前偶尔有一次头疼，说脑中闪过什么，我们想可能与她的记忆有关，就请了大夫给她针灸，期望着她能想起来些什么，一直没什么效果，直至今日见到祖母给我的那套红珊瑚首饰，我娘被触发了记忆，才想起您和外祖母来。”
老先生点头，“也就是说，婉儿要是见到更多的熟悉的东西，也许能想起更多的事情来？”
“原则上是这样说，但我不想让我娘冒这个险。”
老先生明白她的意思，可婉儿失踪的事不调查清楚，他死都不瞑目。
“丫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娘的身份了？”
宋宛月没隐瞒，“也不是很久，是那日见到大……我祖母时起的疑心，直到在您的书房看了我娘的画像才证实。”
“你也有怀疑的人了是吗？”
否则那日宋宛月不会对她说霍氏受到惊吓的话。
“是。”
宋宛月看向许氏，“我怀疑是霍氏一家对我娘下的手。”
“霍氏一家，主要是温仲。”
宋宛月把那日温仲上门的事说了，“他那日见到我时很是震惊，还询问我和大哥是不是亲兄妹，如果他心里没鬼，他不会上门，也不会这样问。”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应该让你娘回许府了，这样害她的人自然会坐不住的，只要他们行动，就会露出马脚。”
“我想等大哥过了殿试再说，到时候他们有了顾忌，我娘就算是回去了，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老先生惊讶于她的心思缜密，同时心里升起一股自豪感，这是婉儿的女儿，他的外曾孙女，才不过八九岁就有这样缜密的心思，以后定然会更了不起。
“好，听你的。”
说完，环顾了一下屋内，没看到想看的人，询问许氏，“你夫婿呢？
许氏眼睛红红的，可脸上带了笑，“他没来，祖父要是想见他，让义儿派人回去接他过来。”
老先生很想见宋林，想要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娶了自己的孙女，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不急，来日方长。”
又问，“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许氏一一答了，并将自己婆母和宋树两人过来的事告诉了他。
老先生明了了宋思的身份，再一次为自己见到宋宛月的面没有追根究底而后悔万分。
宋宛月朝宋思和顾义使了眼色，三人悄悄退出去，留下祖孙两人在屋中说话。
这一说就是两个多时辰，宵禁的钟声传来，老先生才不得不起身回府，“明日还是让月丫头去许府，想法把你母亲带出来，她身体不好，见了面以后不要让她太激动。”
许氏搀扶着他往外走，一一的应着。
孙女找到了，老先生精气神又回来了，走路都带劲，走到外面，刚要上马车，眼角余光看到顾义，这才想起来一个事，停下脚步，“这个孩子是谁？”
自打他进了这个院子，顾义就在，到现在依然没有离去，显然是很亲近的人。
“他是义儿，年前和月儿定了亲。”
“你说什么？”
老先生怀疑自己听错了，月儿才多大，怎么就定亲了？
“这事说来话长，等改日我跟祖父慢慢说。”
宵禁的钟声还在响起，老先生没法再耽搁，只得先上了马车，想着明日再过来一趟，好好问问到底是什么回事。
……
许府门口，大先生等在那里。
417 借力使力（1更）
老先生刚出府门，霍氏便知道了。
她心里起了疑惑，老先生除非必要很少出门，更何况宋思是寒门学子，老先生更不会让他请客吃饭，这里面必然有什么蹊跷。
她派了人时刻盯着府门口，等老先生一回来就去告诉她，可时辰一点点的过去了，眼看着还有两刻钟就要宵禁了，还没听到老先生回来的动静，她隐隐开始不安了。
去书房找了大先生，“父亲说是和宋思去吃饭，可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实在担心的很，你到府门口去看看。”
大先生并不知道这个事，闻言，放下手中的书急匆匆的出来等着。
等了两刻钟，才看到马车缓缓的驶来，等马车停稳，他拿过下人手中的灯笼迎上前，“父亲这是去哪儿了？”
老先生正低头从车厢里出来，听到他的声音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把手伸给许良，等许良扶他下来，才回道，“宋思请我吃饭，饭后指点了他一些，没注意时辰。”
“他要是有什么不明了的，可以来问我。若是觉得看到我心里不舒服，也可以去找二弟，父亲年事已高，以后大晚上的尽量少出门。”
“知道了。”
老先生抬脚往府里走，大先生提着灯笼走在他身侧，等送他回了屋内，便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霍氏焦灼不安的在屋内来回走动，听到脚步声急忙走到门口打开门，声音里却没有任何的异常，“父亲回来了？”
“嗯。”
“那就好，父亲没喝酒吧？”
“没有，可能是宋思真的很得他的心，我看着他精神还好了很多。”
“是吗？”
霍氏心里的不安更重了，佯装疑惑的问，
“京城里的酒楼有开到这个时候的？”
大先生顿了一顿，“自然是没有，不过以父亲的地位，给酒楼说一声，延迟关门他们也是愿意的。”
……
那边，老先生坐在椅子上，依然激动的很。
“老先生，要不要让厨房备些菜给您端上来。”许良恭声问。
今日老先生没吃晚饭就过去了，到了那边也没吃。
他这一问，老先生才感觉到了饿，刚要让他去，想到自己是去酒楼吃饭了，顿了顿，吩咐，“你让厨房的人把菜热热，再热一壶酒，你陪我喝一杯，对了，告诉厨房里的人，我喝酒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我将他们赶出去。”
许良应，去了厨房，只有两个婆子守着，一听老先生要吃菜喝酒，急忙把冷掉的菜热好，又温好了酒。
“老先生吩咐了，他喝酒的事不许说出去，否则你们就别在府里做了。”
两个婆子一再保证不会说出去。
许良端着菜和酒过来，先给老先生斟满了一杯才坐下。
老先生一饮而尽，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许良，我今天是真高兴。”
婉儿回来了，他就算现在死了，也没遗憾了。
“所以您少喝一点儿，免得喝多了，明天去见孙小姐的时候被她闻到了说您。”
老先生愉悦的笑出声，“你还别说，她真的做的出来，以前，她……”
……
许氏几人回了家。
刚才顾义就派小四回来说了他们要回来的晚一点儿，让宋奶奶三人早点睡。
可他们哪睡的着，宋奶奶一直琢磨定亲的事，宋树和刘翠兰发愁他们见了亲家要怎么做？
几人进院，看两个屋子还亮着灯，知道他们还没睡，宋宛月给宋思使了个眼色，他们几人还没吃饭，感觉有些饿了，可许氏的眼睛都是红了，要是被宋奶奶看到，肯定要问的。
宋思适时扬声，“奶奶、爹、娘我们回来了。
三人从屋里出来，见许氏几人也回来了，宋奶奶往厨房走，“锅里给你们热着菜呢，我去端出来。”
院子里没有灯笼，只有两个屋内微弱的灯光透出来，宋奶奶没看到许氏通红的眼睛。
宋思拦住她，“奶奶，您还是去休息，我去端。”
在家里他也经常做，宋奶奶没坚持，“端去堂屋吧，我去点上灯。”
“不用了，去我屋里吃，别打扰了你们休息。”
宋奶奶摆手，“我们没事，早睡一会儿晚睡一会儿都没事。”
宋思挠头，“那个，萧小姐明天可能会过来……”
她话没说完，挨了宋奶奶一巴掌，“你个臭小子怎么不早说？我们得赶快去睡了！把精神养的足足的明天见我那孙媳妇。你们吃饱了也早点睡。”
宋思几人松了一口气，等他们转身回屋后，宋思和顾义去了厨房把热着的饭菜端出来，正要端到宋宛月房间里去，被顾义拦住，“去大哥屋里吧，我有话要对你和月儿说。”
许氏吃的不多，吃完以后就回了屋，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顾义咽下嘴里的菜，“我觉得大哥应该把大伯母是许家人的事告诉定国公。”
宋思吃饭的动作一顿。
宋宛月也抬头看他。
“若是在清平县，别说十年前的事，就是几十年前的事我爹也能派人调查出来。可这里是京城，我们无从插手，而定国公就不一样，他有人手，可以帮忙，这件事越早查出越好。”
“还有一个就是，我们先说了，要比定国公府的人从别处听到了要好。”
“他说的对。”
宋宛月看向宋思，“如果定国公府的人从别处听到了，会以为我们是故意隐瞒，说不定会对咱们心存芥蒂，对你和萧姐姐的将来也不好。大哥主动去告诉他们，说明是把他们当成了一家人，这样，定国公府的人会更加喜欢你，也会愿意帮助咱们。”
宋思点头，“我明日上午就去。”
翌日，吃过早饭，宋思坐着马车去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刚下了早朝回来，一脸的疲惫，今日在大殿上，皇上问他追查勤王府的事怎么样了。得知没什么进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责骂了一顿，并严令他尽快查出来。
看他精神不好，宋思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他，“祖父，宋思有件事要给您说。”
“说吧。”
“我大伯母是许家失踪多年的许清婉小姐。”
418 大夫人出府（2更）
定国公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宋思说的是什么，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宋思道，“我们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到底怎么回事？”
宋思把昨日的事说了，定国公只觉得不可思议，许清婉失忆后竟然流落到了清平县，还成了宋思的大伯母，吩咐下人，“快，去把夫人叫来。”
定国公夫人很快过来，听完以后震惊不已。
许清婉当年竟然是失忆了，是有预谋的还会意外？
“这件事目前只有我和月儿，顾义和老先生知道，我们暂时不想让大伯母回许府。”
定国公夫人和定国公对看了一眼，找到许清婉这么大的事，老先生竟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缘故，“你们是不是有怀疑的人？”
宋思没有隐瞒，把对霍氏一家的怀疑说了，定国公夫妇更震惊不已。
如果真的是那样，真相揭开的那一天，许家说不定得大乱了。
两人再次对看了一眼，定国公问，“需要我们帮忙吗？”
宋家在京城没有根基，要调查十几年的事根本没有可能，如果霄儿插手，说不定会引出别的麻烦。
宋思也没客气，起身行了一个大礼，“那就麻烦祖父了。”
……
过了辰时，宋宛月才和顾义去许府。
吴嬷嬷早就望眼欲穿了，亲自来府门口接人，不知道是宋宛月的治疗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她的脸酷似小姐，反正夫人现在每天都按时吃饭，补汤也不再排斥喝，脸上眼看着有了红晕，吴嬷嬷每天最盼望的就是宋宛月两人过来。
看到马车过来，吴嬷嬷快步迎上去，亲自打开车帘，“宋小姐，您再不来，我就要去您家里接您了。”
前几天宋宛月都是辰时中就到了，今天晚了半个时辰。
宋宛月笑着下了马车，“家里有点事，劳吴嬷嬷久等了。”
“解决了吗？需要帮忙吗？”
吴嬷嬷问的殷切，宋姑娘这么无偿的对夫人好，她们也想回报一些。
“小事而已，大夫人今日怎么样？”
“早上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花卷，还吃了不少的菜，是按您吩咐的，做的都是清淡的。”
宋宛月点头，随着她往里走，还没走到小院门口，远远的看到霍氏领着丫鬟走了进去。
宋宛月眼睛眯了眯。
“宋姑娘，我先过去。”
吴嬷嬷声音里带着惊慌，说完，小跑着回去。
霍氏刚好走到门口，吴嬷嬷忙出声阻止，“请留步！”
霍氏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吴嬷嬷快步走到门口挡在她面前，“不知您有何事？”
她素来对霍氏不称呼，霍氏也不在意，温婉的开口，“我来看看姐姐。”
她以前也来过，来了以后就是嘘寒问暖，别的话一句也不多说。
可每次她走了以后，夫人就会病一场，所以吴嬷嬷每次都会尽力拦着她。
“我们夫人还没好，您还是请回吧。”
霍氏昨晚一夜没睡好，总感觉心里很不安，想到孟氏这里探探情况，又怎么会轻易离去？
“姐姐病了这么多天了，吴嬷嬷，你就让我进去看一眼，看到姐姐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她是平妻，身份上比大夫人差一些，但也是府里的主子，按理说面对吴嬷嬷她可以拿出强硬的态度。但她进门这些年，从来没有对这边的下人摆过脸色，说话也是好声好气的。
“她说了大夫人还没好，您是听不懂吗？”
宋宛月将她们的话听在了耳中，一边往里走一边慢悠悠的问。
霍氏再次转身，眉头微蹙，“我和吴嬷嬷说话，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嘴！”
“哦？”
宋宛月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仰头看着她，明明个子比她矮很多，气势上却一点都不输她。
“我是外人，您是什么人？”
霍氏气得变了脸色。她自然知道这些年京城里的人是怎么议论自己的，但她们都是背后议论，还没有一人敢在她面前这样说。
“放肆，这是许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宋宛月丝毫不将她的怒意放在眼里，“这是大夫人的院子，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所谓平妻，说的好听，实际上也只比妾室好那么一点点，如果不是大夫人这些年思念女儿，不理府里的事，霍氏别说管家大权了，就算一应吃用也得看大夫人的脸色。
“月儿啊，进来吧。”
大夫人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话里没提霍氏半个字。
霍氏脸色青一下紫一下，十分精彩。
宋宛月看都没看，径直越过她，走进屋内。
霍氏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把这口气忍了下去，扬声，“既然姐姐身体不适，我就不打扰了。”
屋内没有回声。
霍氏转头带着丫鬟离去。
看着她狼狈的身影，吴嬷嬷十年来头一次觉得痛快，转身笑着撩起门帘进去，殷勤的给宋宛月倒了水，又给她拿了许多好吃的。
“嬷嬷不用忙了，今日天气好，先不给夫人扎针了，咱们带着夫人出去转转。”
“这……”
吴嬷嬷看向孟氏，别说出府了，就连这个小院夫人也十年没有出去过了。
孟氏呆愣了一瞬，心里下意识的排斥，“我……”
“夫人先别忙着拒绝，我给您准备了一个惊喜，保管您看到以后，什么病也没有了。”
吴嬷嬷自然是喜欢孟氏能走出去的，帮着劝，“夫人，您可不能拂了宋姑娘的好意。”
孟氏明显的抗拒，“还、还是不去了，待在屋里也挺好的。”
“夫人不去可不要后悔，我昨天把您给的那套红珊瑚头面拿回去，有个人看了，她说以前曾经见过。”
孟氏瞬间抓住她的手，激动的手都在抖，那套头面做好了以后父亲就让人快马加鞭的送来了，除了她和婉儿，还没有别人见过。
吴嬷嬷也愣住。
“夫人要去吗？”
宋宛月笑眯眯的问。
“去，去。”
孟氏激动的应着，“嬷嬷，快，给我梳洗打扮。”
吴嬷嬷也是抖的，连梳子都拿不稳，掉了好几次，好不容易给孟氏梳洗好，又找了衣服帮她穿好，让她们稍等，她匆匆忙忙的回了自己屋内，换了一套衣服，也快速的梳洗了一番，很快的折回来，扶着孟氏往外走。
两名小丫鬟想要跟上，被她制止。
419 母女重逢（1更）
孟氏十多年没出过小院了，府里的下人看到她，惊讶的都忘了行礼。
一名正在打扫的丫鬟看到，放下手里的扫帚，飞快的朝大先生院子里跑去。
“你说什么？”
霍氏腾的站起来。
丫鬟跑的气喘吁吁，“奴婢看的明白，是大夫人没错。“
“来人，去禀报老爷。”
霍氏一边吩咐一边急匆匆的往外走，脚步极快的追了出去，远远的看到吴嬷嬷和宋宛月一人一边扶着孟氏眼看着就要出府门，扬声喊，“姐姐，等一下！”
孟氏毕竟身体弱，走的不快，此刻已经是气喘吁吁、额头冒汗，听到她的喊声，倒真的停下了脚步，深喘了几口大气。
吴嬷嬷拿出帕子帮她擦汗，低声，“夫人，咱们不必理会她，她不敢如何的。”
孟氏自然知道，要是在以往，她也就不计较了，女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儿子又常年在外云游，她没有什么可争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婉儿有可能活着，她不能再这样懦弱下去，她得给女儿撑起一片天，好让她安心的回来。
宋宛月回头给了顾义一个眼神，顾义默不作声的越过几人，先去了马车边等着。
孟氏站直身体，拨开吴嬷嬷和宋宛月搀扶着她的手，静静的立在原地，就这么看着霍氏跑近。
“姐姐。”
霍氏气喘吁吁，看着孟氏明显不同于寻常的打扮，眼神快速的闪了闪。自从她进府以后，孟氏就没有出过那个小院，今日有什么事能让她不顾病弱的身体要出府？
“您这是要去哪儿？”
孟氏不急不缓，“我是这府里的主母，要去哪儿还需要向你禀报吗？”
霍氏被问愣，微张着嘴回不上话来。
孟氏生于江南世家，自小得了很好的教导，无论是礼仪还是气质都透着世家女儿的风范，就算现在带着病弱之态，也对她没有丝毫影响。霍氏就不一样的，本就是小门小户家了的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即使嫁给大先生这些年她刻意学过了，可在孟氏面前，还是不值得一看。
大先生远远的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心中怒火一下就烧了起来，“孟氏，你想做什么？”
早在他将霍氏娶进门做平妻的时候，孟氏对他的感情就没有了，此刻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只不过是想出去走走，就被人拦住，我竟不知我什么时候被软禁了。”
“不是的，不是的。”
霍氏委屈又柔弱的辩解，“我只是担心姐姐的身体，想要陪您去，姐姐误会我了。”
看她一把年纪了，还装出这副姿态，吴嬷嬷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
孟氏却没什么情绪起伏，“你进府多年，总共一共去看了我几次？我不记得咱们有这么深的姐妹情深，霍氏，记住你的身份。”
“孟氏！”
大先生恼羞成怒，“注意你的言辞，她是平妻，身份上不比你差。”
“是吗？”
孟氏轻飘飘的看着他，“大先生熟读圣贤书，竟然连平妻和嫡妻的主次也分不清吗？”
“你……”
要不是场合不对，宋宛月绝对会给孟氏鼓掌，她还以为自己的这位外祖母是个软弱的，没想到战斗力这么强。
孟氏不再理大先生，转身往外走，宋宛月和吴嬷嬷一左一右扶着她。
大先生气得浑身都在抖，他何时这样被人对待过？
霍氏眼中也闪过恨意，今天的难堪她记住了，他日她定然会千百倍的讨回来。
话声却一如既往的温柔，听不出她有任何的异样，“老爷，姐姐说的对，她是主母，我不该拦她的，是我的错，您也别生气了。“
大先生脑中嗡嗡的，抬脚就要追上去，被霍氏眼疾手快的拉住，“老爷，这是大门口，千万不要让人看了笑话，有什么话等姐姐回来了再说。”
大先生失控的理智被她这句话拉回来，没再追出去，恨恨的看着孟氏坐上马车远去。
马车内，宋宛月朝孟氏竖大拇指，吴嬷嬷也是喜出望外，夫人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可嫁进许家后她就把所有的脾气都收了起来，一心一意做贤妻良母，她以为夫人这一辈子都会这样了，没想到夫人竟然反击的这么漂亮。
孟氏却一把抓住宋宛月的手，殷切的看着她，“月儿，你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我的婉儿？”
吴嬷嬷也瞬间看向她。
宋宛月调皮一笑，“是不是，大夫人您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孟氏的心再一次剧烈的跳动起来，一路上不住的催促车夫快点，等马车停下，她反而胆怯了，紧紧的抓住吴嬷嬷的手，不敢掀开车帘往外看，唯恐这次的期盼又是一场空。
吴嬷嬷也怕，一只手扶着孟氏，一只手抖着去掀车帘，车外空无一人，主仆两人的心也同时沉到了谷底。
“人在院子里。”
宋宛月笑着提醒，先下了马车，扶吴嬷嬷下来后，两人又扶着孟氏下来，一步一步朝院子里走。
每走一步，孟氏就觉得自己的心要从胸口里跳出来，她越走越快，越走远快，走到门槛边甩开宋宛月和吴嬷嬷的手，迫不及待的迈进去。
院中，站着一名泪流满面的妇人。
孟氏脚步顿住，热切的目光落在妇人的脸上，看着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容，眼泪喷薄而出。
“娘！”
许氏扑进她怀里。
孟氏紧紧的抱住她，嚎啕大哭，“婉儿，你这些年去哪儿了呀？”
吴嬷嬷也跑了过来，眼泪汹涌的往外流，是小姐，真的是小姐，小姐回来了，小姐没死，她回来了。
宋宛月红着眼睛关上门，和顾义站在门口，低喃，“真好。”
顾义嘴角露出一抹笑，“是啊，真好。”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一家团圆更美好的事了，可他从出生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
许家，府门口的动静很快传到老先生耳朵里，他知道今日宋宛月会来接孟氏过去，本想着晚点过去的，听到禀报便有些坐不住了，“许良，去准备马车。”
许良应声，下去吩咐。
老先生换了一套衣衫，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车夫刚套好马车，霍氏就得到了消息，看着还在生气的大先生，她抿了抿嘴唇。
420 感觉大祸临头（2更）
霍氏抿了抿嘴唇，软声告诉大先生，“老爷，父亲也出去了。”
大先生满脑子都是孟氏丝毫不留情面顶撞他的情景，根本没听到霍氏说什么。
“老爷……”
霍氏提高了声音。
大先生这才看向他。
“父亲也出去了，我怀疑……”霍氏顿了顿，“他们是去同一个地方。”
大先生眉头蹙起来，“你说什么？”
“我怀疑父亲和姐姐去了同一个地方。”
大先生眉头皱紧了，“胡说些什么！”
再耽搁下去就晚了，霍氏有些急切，“老爷没感觉她们不对劲了，姐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府门，今天却执意要出去，父亲更是很少出门，却连着两日出去，回来后兴高采烈的，还喝上了酒，什么事能让他们如此迫不及待，又如此高兴？”
大先生眼眸猛然睁大，“你是说……”
随即又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婉儿都失踪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找的回来？
“要想知道是不是，我们可派人跟着父亲，如果不是，我们都放心，如果是，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我去。”
大先生说着就要起身，被霍氏拦住，“老爷去目标太大啊，很容易被他们发现，我派下人去，偷偷摸摸的跟着，只要知道人去了哪儿就好说了。”
“快去。”
霍氏走到门口，叫了一个激灵的小厮到跟前，吩咐了下去。
小厮拔腿跑去门口，正好看到老先生上了马车，他远远的跟在后面，看着马车拐了弯，他急忙跑着追上去，不料对面一个货郎正好过来，两人相撞，砰的一声，小厮被撞的眼冒金星，跌坐在地上，货郎也摔倒了，货物洒了一地。
小厮顾不上说什么，爬起来就要往前追，被货郎眼疾手快的拉住，“你赔我的东西！”
小厮被拽住走不了，急的不行，急忙掏银子给他，翻遍了全身只掏出两个铜板。货郎当然不干，抓着他不放手，小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再次拐了一个弯后不见了踪影。
老先生并不知道后面有人跟踪，也不知道跟踪的人被顾义的人拦下，他一路到了宅院前。
孟氏母女去了屋内，宋宛月和顾义也跟着进去了，老先生下了马车后直接走进院内，听到旁边的屋内传出声音，他站在院中咳嗽了一声。
宋宛月闻声从堂屋出去，笑着喊人，“外曾祖父。”
“怎么样，婉儿想起什么来没有？”
宋宛月摇头。
老先生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婉儿见了孟氏，能想到些什么。
宋宛月笑着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老先生身体一震，目光落在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上，他曾在无数次想过婉儿的孩子扶着自己的情景，今日终于实现了，他激动地湿了眼眶，“好，好，好。”
“外祖是是觉得我好，还是觉得我扶着您好？”
宋宛月调皮的问。
老先生微愣后哈哈大笑，“都好，都好！”
顾义也从屋中出来。
看到他，老先生脸上的笑意退去，一边和宋宛月往堂屋走一边问，“这小子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你怎么这么小就和他定亲了？”
宋宛月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外祖父还真是猜对了，去年他落水呛昏了过去，是我救了他，他就缠上我了。”
“什么？”
老先生声音一下拔高，顾义吓得身体一个哆嗦，就连屋内泪眼婆娑说话的孟氏母女都顿住了话头。
“小子，你跟我进来。”
顾义看向宋宛月，宋宛月朝他做了个鬼脸，顾义认命地走进屋内。
老先生已经坐下，威严的看着他，“月儿说的是不是真话？”
“她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没说。”
顾义豁出去了，两眼一闭，道，“她、她、她亲了我嘴巴才把我救活了，我要是不娶她，她就没人要了。”
老先生不可置信的愣怔住，好一会儿才转头慢慢的看向宋宛月，“月儿，他说的是真的？”
“我那是从书上学的救人的方法，如果不那样做，就救不活他！”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老先生剧烈的咳嗽起来。
宋宛月急忙帮他捶背，老先生挥手，“你……咳……先出去，我……咳……跟他……咳咳……说几句话。”
宋宛月给了顾义一个眼神，顾义心领神会，走去老先生身后帮他捶背，宋宛月走了出去。
吴嬷嬷眼睛通红的从屋内出来，越看宋宛月越喜欢，这是小姐的孩子，不仅随了小姐的样貌，还有一身好医术，更重要的是不像小姐的性子那么柔软。
“吴嬷嬷。”
宋宛月笑眯眯的喊她，“我去买菜，中午给外曾祖父和外祖母露一手，您跟我一起去呗。”
“好好好。”
吴嬷嬷应完以后心疼不已，也不知道孙小姐在乡下过的是什么日子，年纪这么小就学会做饭了，等小姐回府了以后，她一定让夫人买十个八个丫鬟伺候她们。
……
小厮回去，说把人跟丢了，霍氏变了脸色，脸色发白的看向大先生。事情不会这么巧，怎么就会恰巧碰倒了货郎被拦住？
大先生也感觉到了事情不同寻常，对霍氏的猜测信了几分，但还是稳住心神安慰她，“你且稍安勿躁，也许真的是意外，说不定。”
霍氏嘴唇抖个不停，想要说什么——
见她如此，大先生心疼万分，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好了，这件事交给我，只要有我在，就算是婉儿回来了，他们也不敢动你们。”
霍氏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大先生又安慰了她一会儿，去了书房。
他前脚刚走，后脚霍氏吩咐人备了马车，她坐着去了户部找温仲，刚一见面，就急切的让人上了马车，又吩咐车夫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下，这才抖着声音道，“仲儿，娘怀疑许清婉找到了。”
温仲霍然看向她，低沉着声音，“怎么回事？”
霍氏把老先生和孟氏这两日不同寻常的举动说了，“孟氏这些年已经心如死灰，只有许清婉回来才能让她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