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乱上加乱（2更）
“她、她还没回来。”
宋家其他人也到了门口，见到齐英均是一愣。
“齐小姐。”
许氏快步走出去，“您怎么来了？”
齐英看遍众人，没看到宋思的身影，遂朝着众人点了点头，收回视线，“我是来找小丫头的，没想到她不在，我可以进去等吗？”
“当然可以，您请进。”
齐英把马拴在门边的树上，许氏领着她进门，给宋奶奶和宋老爷介绍，“这就是威远镖局的齐大小姐。”
“原来是齐小姐，快请进。”
“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
宋奶奶给宋老爷子使眼色，让他带着人先去地里，她留下来陪齐英。
宋老爷子会意，扛了锄头往外走，刘翠兰和宋树还有宋慎跟上。
农家人没有会客厅，宋奶奶示意许氏领齐英去堂屋坐，她则是回了自己屋内，把盛温水的陶壶拎出来，去厨屋拿了碗进来，给齐英倒了水。
“谢谢奶奶。”
“齐小姐千万别这样称呼我，我受不起。”
“我和小丫头是好朋友，她的奶奶自然也是我的奶奶。”
宋奶奶把陶壶放下，坐在一边的木凳上，“齐小姐今日来是有事？”
齐英倒也大方，“是这样，我表弟今日从书院回去，说小丫头的大哥被逐出书院了，我过来问问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为思儿之事而来？
宋奶奶心思转了几个圈，目光在齐英脸上停留了一瞬。
宋宛月因何结识的齐英，宋奶奶是知道的，这样的交情远没有到让一个镖局的大小姐主动上门帮忙的地步，唯一的可能就是……
“真是太谢谢齐小姐了，不瞒你说，家里有亲戚在县里，月儿留在那里请人帮忙，你要是没急事的话，咱们一起等她回来再说。’
“好啊。”
齐英正巴不得呢，爽快的应下。
宋奶奶起身，“那你们先聊着，我去烧水。”
“娘，我去吧。”
许氏也跟着起身，宋奶奶把她摁坐了回去，“我去吧，你陪着齐小姐说说话。”
宋奶奶出了屋后，朝着宋思的屋中看了一眼，见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摇了摇头。
自己的孙子她了解，这是对这位齐小姐没有心意，否则不会不出来打招呼。
……
宋宛月是半个时辰以后到家的，下了马车，看到自家门前拴着一匹马，想到一种可能性，随即又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
“小丫头，明天见！”
顾义朝她摆手。
“路上小心些。”
顾义喜笑颜开，恋恋不舍的放下车帘，坐着马车走远。
“月儿，你回来了！”
许氏陪着齐英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早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尤其是对着齐英异常热情的态度，她更是如坐针毡，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听到马车的声音，赶忙从屋中出来，不待宋宛月回话，又道，“齐小姐来了，她是听说了你大哥的事，过来问问有什么帮忙的，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了。”
还真的是她！
宋宛月下意识的朝着宋思的屋子看了一眼，见房门紧闭，便收回视线，快步走进屋内。
“齐姐姐！”
齐英站起来，“小丫头！”
“让齐姐姐久等了。”
“是我没有提前打招呼便过来了，打扰了你们。”
“齐姐姐说的什么话，你能在这个时候主动上门帮忙，我们家人已经感激不尽了，齐姐姐快请坐。”
齐英重新坐下，直接问，“不知道你大哥之事你家的亲戚帮着调查的如何了？”
“还没有眉目，我记得齐姐姐的表弟也在书院？”
“是，我今日就是听他说了，这才上门的。”
“那能不能请他帮个忙？”
“你说。”
“娘，我渴了，您去帮我倒碗水。”
许氏意会，又转身出去。
宋宛月这才压低声音，“我想让他帮我盯着两个人，一个叫陆行，是我大哥的同屋；另一个是章怀，看看他最近几日和什么人走的近。”
“这个没问题，回头我就让他去做。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们镖局好歹也在县里十多年了，人脉还是有一些的。”
“多谢齐姐姐，暂时还用不到，等有需要的我去镖局找你。”
齐英点头，“那可说好了，有需要你马上去镖局找我。”
“行。”
齐英默了默，终是没忍住，“小丫头，你大哥他……他还好吧？”
换做任何人，在科考前遭遇了这样的事都会受不了，更何况宋思是最被看好的学子。
齐英听完表弟的话以后，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怕他出事，这才问表弟要了地址，不管不顾的骑马过来。
“齐姐姐放心，我大哥不会被这点事打倒。”
“那就好，那就好，我进门的时候见了你们家所有的人，唯独没有见到你大哥，我还怕他会想不开……”
齐英这几句话把心思说的明明白白，宋宛月却只能装作听不懂，“我大哥是这个家中最坚强之人，齐姐姐不用担心吧。”
齐英以为她会顺着自己的话问几句，却没想到宋宛月却根本没有顺着自己的话说，后面的话她也不好意思再说出来，又和宋宛月闲话家常了几句，骑马离开。
“月儿，你给奶奶说，那个齐小姐是不是对你大哥有心思？”宋奶奶单独把宋宛月叫进嘴屋中，压着声音问她。
宋宛月老实的回答，“好像是有一些。”
宋奶奶一拍大腿，“果然是我想的那样，这可如何是好？”
齐家在县里经营镖局，人脉自然宽广，对宋思的事情上说不定真能帮上忙。若是齐英没这份心思，他们也就厚着脸皮求人了，但现在明显齐英是有那份心思，若真的让他们帮了忙，事情大白之后，齐家要用这个恩情要求宋家应了这门亲事，那就不好收场了。毕竟宋思没有那份心思，她也不能强迫孙子答应。
宋宛月刚要劝说她，门外响起急促脚步声，随即顾义急切的声音传来，“小丫头，快出来，你三叔在县城里出事了！”
092 伤的很重（3更）
宋家人全从屋里跑出来。
凉皮卖完以后，宋树几人回家，宋三小说去找人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没跟着回来。
“出了什么事。”
宋树几个大步走到顾义面前，急切的问。
“他带着人去章家找人算账，被打了。”
宋奶奶脑中嗡了一下，连忙扶住门框，颤着声音问，“严、严重吗？”
自然是严重的，否则顾义也不会刚到家接到伙计的话就又急忙赶了过来。
看着宋奶奶发白的脸色，他却挠了挠头，“应该是不严重，伙计说是他自己去的酒楼。”
宋奶奶松了一口气，“老大、老二，你们跟着去县城，把老三接回来。”
宋林和宋树应声，转身往外走，宋宛月和宋思也跟上。
几人出了大门，有两辆马车停在外面，一辆是顾义的，另一辆是给宋家人准备的。宋树朝着后面的马车走过去，宋林想也不想的跟着过去，宋思和宋宛月上了顾义的马车。
前面马车内，顾义一脸凝重，“大哥、小丫头，伙计说，三叔被打的很严重。”
确切的说，宋三小和另外两人被打的动不了了，求了路人帮忙去酒楼传信，掌柜的带着伙计过去，把人送去了济世堂。
宋思脊背挺直，拳头握紧，眼中头一次有了愤怒的情绪。
宋宛月感受到了，平静开口，“三叔带着人找上门去打架，章家没把人打死已经算是万幸了。”
宋思拳头紧了紧，好半晌后才说出一句话，“章家，欺人太甚！”
顾义义愤填膺，“我也这样觉得，要不然我带人去灭了他们？”
宋宛月，……
看他一眼，“怎么灭？”
“我带着人过去，把章家的人全揪出来揍一顿，打的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们。”
宋宛月，……
点着头“称赞”，“好办法，然后你和所有人的被关进大牢，在里面住个几个月再出来。”
“不会的。”
顾义很有信心，“我可是顾家的少爷，没人敢关我的。”
宋宛月，……
“这是我宋家的事，我宋家自会解决，不劳顾少爷出头。”宋思哑着声音道，他们宋家已经和顾家牵扯不清了，如果再让顾义帮忙，以后更说不清了。
“好吧。”
顾义眼里生气的小火苗淡了下去，跃跃欲试的表情也退了下去。
马车直奔济世堂。
堂内，大夫已经给宋三小三人检查完，包扎好，开了药，让伙计去熬。
魏掌柜付了银子，带着伙计寸步不离的守着。宋三小这人，他打过两次交道，不太喜欢，可他是宋姑娘的三叔，少爷可是把宋姑娘放到心尖上，自然也会把她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他要是怠慢了，惹了少爷不高兴，一准没有好果子吃。
两辆马车先后在济世堂门口停下，魏掌柜的看清是顾义的马车，快步从里面出来，恭立在马车旁，等顾义三人从马车上下来，他恭声喊人。
“人怎么样了？”
“回少爷的话，伤的不轻，少说也得躺个半月二十天。”
“人呢？”
“在后面。”
宋林和宋树也下了马车过来，几人去了济世堂后院。
宋三小三人躺在一个屋子里，要不是还能开口，几乎都认不出他们谁是谁了？
“大、大哥。”
宋三小躺在最外侧的医床上，艰难的喊人。
看他全身都被包扎着，露出的脸上也是青紫交加，宋林忍不住一拳头砸在医床上，砰的一声，吓得宋三小差点瘫坐起来，惊恐的看着宋林。
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才脑袋一热，带了两个朋友上门讨公道的，谁知连章怀的面都没有见到，直接被章家的家丁乱棍打了一顿。
“大、大哥。“
宋林下意识的张嘴就要骂他，这么大个人了，连脑子都没有，章家是什么人家，他只带了两个人，这不是送上门挨揍吗？
嘴张开，看到宋三小的惨样，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生硬的安慰，“大夫说没伤及筋骨，休息十几天就好了。”
见他不是想揍自己，宋三小眼里的惊恐退下去，他现在浑身哪哪都疼，大哥要是再来一拳，他这条命非交代了不可。
魏掌柜的进来，对着宋宛月道，“宋姑娘，大夫问他们几位是留在济世堂医治还是抬回家去？”
按理说这样的伤包扎完了，喝了药，就该被家里人抬走了。可这是宋宛月的三叔，魏掌柜的的没敢做这个主，一直等到现在才问。
“抬回家吧。”
宋林做了决定。
济世堂不是白住的，住一天得花一天的钱，宋三小几人没有伤及肺腑，回家养着也是一样。
“我、我、我……”
躺在最里面床上的人艰难的开口，他伤的比宋三小还严重，脸都被包扎了起来，只留了眼睛，鼻子和嘴在外面。
“不！不回家。”
他是和宋三小关系最好的人，打架的时候自然也冲到了最前面，被打的也最惨。
他若是没成家，被抬回去也就抬回去了，可他已经成家了，媳妇脾气还不好，这个样子被抬回去，准被自己媳妇扔出来，还不如住在济世堂。
“徐、徐老三。“
宋三小艰难的转过头去，“你、你、你……”
他想说徐老三没有哥们情意，相约着去打架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往他被伤到，知道哥们没钱，可是连医馆也不来的，都是硬生生的挺着。
“我、我也是没、没办法，你、你知道我、我媳妇她、她、她……”
宋三小恨不得踹他一脚，“你个怂货，早知道老子就、就不找你、你去了。”
“我、我也没想到会、会伤的这、这么重，反、反正我、我是不、不回家。”
“给你家里传个信吧，我来和你媳妇说。”
宋宛月道。
徐老三犹豫。
“像你这种情况，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若是你不给家里传信，她们也会担心的。”
“他、他家就在……”
宋三小替他说了地址。
魏掌柜的派了伙计喊人，没过多大一会儿，一名年轻的妇人跟着过来了，进了门，目光在病床上的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徐老三身上，“还活着啊，那行，我回去了。”
众人，……
093 打回去（1更）
“这位婶婶请留步。”
宋宛月喊住她。
妇人见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倒也没有为难她，“人呢，我接不回去，你们要想管就让他在济世堂呆着，能动了他自然会回家；若是不想管，就把他扔到外面街上去，是死是活凭他的造化。”
“婶子说的哪里话，我们自然是要管的，至于怎么管，我想和婶子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除了接回家以外，你们怎么做我都没有意见。”
“咱们去外面说。“
妇人随她出去，到了一个阴凉处站定。
宋宛月道，“我们想让婶子把人接回去……”
妇人刚要张嘴说什么，宋宛月示意她听自己说完，“我知道婶子家里有难处，这样吧，除了问诊费和医药费以外，我另外给您十两银子的赔偿。”
十两银子！
妇人惊讶地看着她，徐老三这些狐朋狗友她早就打听过了，哪个家里也不富裕，更何况宋宛月穿着也不怎么样，只是细棉布而已，能拿的出十两银子？
惊讶过后，妇人回答，“如果真给十两银子，我便把人接回去。”
并非是她见钱眼开，而是家里真的有困难，上有两个身体不好的老人，下有一个三岁的孩子，徐老三不务正业，家里家外指着她一个人，她也确实没有功夫照顾。
但如果有十两银子，她就不去给人帮工了，在家里帮人洗洗衣服也能挣几个铜板。
“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刚说完，另一家的人也到了，不待他们哭闹，宋宛月便把刚才对妇人说的话直接对他们说了。
一听给十两银子，对方二话不说，麻溜的答应把人抬回去。
宋宛月带着他们和魏掌柜的去了前面，告诉药房掌柜，以后这两家人来拿药，直接让伙计去悦客来酒楼要银子。
济世堂的掌柜的自然答应，给两家人详细的说了照顾的方法。
宋宛月又给魏掌柜的要了十两的两张银票，分别给了两家人，两人很快被抬走了。
这一架损失了好几十两，宋三小悔的肠子都青了。
宋思自从来了济世堂以后一句话也没说，面色一直绷着。
宋宛月趁着宋林和宋树把宋三小抬去马车上的工夫，凑到他面前，悄声问，“大哥，想不想给三叔报仇？”
宋思猛地看向她。
宋宛月朝他眨眨眼。
“怎么报？”
宋思沉声。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宋三小带人上门固然不对，章家也不该把人往死里打。
出不了这口恶气，她这心里不舒服。
“求助齐家？”
齐家开的是镖局，有的是好身手的人，对上章家也是不怕的，可……
“不是。”
宋宛月朝着顾义的方向看了一眼，宋思明白了，沉默了一下后，缓缓点了点头。
宋林和宋树上了马车，等着两人上去，宋思走过去，“大伯、爹，我和月儿要去酒楼一趟，晚点再回去。”
在济世堂后院的屋内，宋林能感受到他愤怒的情绪，一直留意着他，怕的就是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现在察觉到他情绪稳定下来了，自然也就不担心了，点头，“早点回家。”
宋思应下，看着马车走远，这才转身上了顾义的马车。
顾义好奇的看看他，又看看宋宛月，再看看他，走进宋宛月，自以为用宋思听不到的声音问，“小丫头，你告诉我，你和大哥是不是准备做什么事？”
宋宛月毫不隐瞒的点头。
顾义眼中兴奋地小火苗噌的又亮了起来，“带上我，带上我！”
宋宛月，……
宋思，……
宋思一个眼神看过去，顾义吓得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似乎一直在重复刚才的三个字，“带上我！带上我！”
“确实需要你的帮忙。”
“你说！”
顾义放开嘴，快速的说完这两个字，又赶紧捂上。
“你得帮我找几个身手好的人。”
“我！”
顾义再次放开嘴，拍着自己的小胸脯，“我可会打架了，一个顶三，小四和小五还有小六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宋宛月，……
那是他们让着你好不好？
“你不行。”
“为什么？”
顾义的脸颊气鼓鼓的鼓起来。
“你没经验。”
“一回生，二回熟啊，打一次我就有经验了。哦，你是不是怕我爹知道了怪你？你放心，我让他们闭紧了嘴，谁要是敢跟我爹说，我把他赶出顾家。”
“你真想去？”
顾义如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想，非常想，特别想，我早就盼着打架了。”
“那好，我们今天用的人多，你再找几个身手好的。”
“这没问题。”
顾义掀开车帘，喊了小四，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小四点头。
等到了酒楼，他把魏掌柜的拉去一边小声说了几句，魏掌柜的满脸不赞同的朝这边看过来。
小四小声劝说，“少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是派人去吧。”
魏掌柜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亲自去后院，吩咐了伙计，伙计牵马出了院子，翻身上去，朝着顾家村而去。
顾义很是兴奋，在屋里走动个不停，“小丫头，你说我这衣服是不是不方便？”
他穿着宽大的敞袖单袍，每走一步，袖子便跟着不停的晃动，看起来是风度翩翩，但干点活就十分不方便了。
宋宛月点头。
顾义立刻快步过去打开衣柜，把里面的衣服一股脑全拿了出来，一件件的看，好不容易找到一件束袖轻便的，抬手就要解身上衣服扣子换上。
“咳咳……”
宋思咳嗽了两声。
顾义解扣子的手一僵，僵硬的转过身去，着急的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高兴了。”
“去别的屋里换。”
顾义应了一声，麻溜的拿着衣服出去了，不一会儿便换了回来，在宋宛月，面前转了一个圈，“可以吗？”
“很好。”
顾义高兴了，坐下喝了一杯凉茶，便又起身站起来，透过窗户朝着外面张望，“人怎么还没来？”
于此同时，书院内，章怀正在和院长请教功课。
094 揍得连他爹娘都不认识了（2更）
章怀资质还算不错，家里又有钱，平日里请教了哪个夫子，也会给些好处，是以学院里的夫子都愿意辅导他。
不过自从宋思被逐出学院以后，章怀便直接过来跟院长请教，院长也愿意培养，每日都细心的为他解惑。
“这次科举你有多大把握？”
院长想去端茶，章怀眼疾手快的端起，恭敬的递到他面前，院长满意的接过，面带笑意的拿起茶盖。
章怀双手落回去，恭敬的回答，“禀院长，学生有七成把握。”
以前宋思能压他一头，现在宋思被逐出学院，他又能得院长悉心教导，九成的把握他觉着都有，可他知道，话不能说的太满。
院长脸上的笑意退去，轻轻叹了一口气，“终归是比宋思差了点，他那时告诉我有九成。”
章怀垂在身侧的手悄悄紧了紧，“学生也……”
“罢了罢了，再胸有成竹又如何？品行不端，又如何能参加科举！倒是你，剩下的日子里可一定要勤奋，争取榜上有名，也为我们仁和书院争光。”
章怀退后了一步，躬身到底，“学生谨记院长教诲，一定不会辜负院长的期望。”
院长把茶盖放下，抬了抬手，示意他站好，“你记住了，做人切不可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否则最后得不偿失的会是自己。”
章怀还没完全站直身，闻言心里一惊，慌忙抬头看向院长，见他眼神深邃，仿佛知道了什么，吓得他又赶紧低下头，“学生，谨记院长教诲。”
院长将他的反应完全看在眼里，端着茶盏的手一紧。
果然不出所料，章怀心里有鬼！
院长面上却一片自然，仿佛刚才的话真的只是告诫他，“记住就好，今日有哪里不明白的？”
章怀头没敢抬，慌忙道，“是今日夫子在课堂上讲过的，学生还有一些没听懂。”
……
五匹马来到酒楼后门，下了马，去见顾义。
顾义早就等着急了，“怎么这么慢？”
他们真不慢，接到伙计的口信就骑马赶来了，一路还快马加鞭，把伙计都甩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不过少爷说他们慢，他们就是慢。躬身认错，“是小的不对，请少爷责罚。”
“责罚先记着，等一会儿打架的时候，谁用的力气大，本少爷就不责罚了，谁要是敢偷懒，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请少爷放心，小的一定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行了，走，跟我去章家！”
顾义满身兴奋，大摇大摆的就要往外走，被宋宛月一把扯住，“谁说要去章家？”
顾义瞬间瞪大眼，“不去章家，那找谁去打架？”
“章怀。”
“那还不是去章家？”
“只揍他一个。”
“那多没意思！要揍就要把章家的人全揍了，小丫头，你放心，出了事我顶着。”
“章怀是章家的希望，要是他被揍了，章家人自然就乱了。”
“也是哦。”
顾义小手一挥，“那就不去章家了，咱们直接去书院门口堵人。”
宋宛月，……
将他摁坐回椅子上，“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去揍人，要悄悄地，要让他们吃哑巴亏。”
“悄悄的多没意思，明目张胆的揍才……”
“咳咳。”
听到宋思的咳嗽声，顾义立刻怂的改了话题，“怎么悄悄的？”
宋宛月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义听的眼睛更亮了，连连点头，“这个好，这个好，就按你说的去揍他。”
……
夜幕好不容易降下来，路上几乎没有了行人。
章怀从书院里出来，走出门口的时候长长吐出一口气。
每日得院长指点，他确实进步飞速，怪不得宋思以前总爱去向院长讨教。
“少爷。”章虎走过来。
人如其名，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他是章家的护院，本来接送章怀的这事轮不到他，不过今天宋三小带着人上章家大闹，被揍得不轻，章老爷怕宋家人狗急跳墙，派了他来保护。
“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
章虎简单的把宋三小带人上门闹事的事说了，“老爷怕您有危险，让我过来接您。”
能有什么危险？宋家不过是乡下人家，带着人上门打架已经是他们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章怀嗤笑一声，“我爹也太高看宋家人了，借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距离科考没多少天了，小心一点总没大错。”
章怀上了马车，“走吧。”
马车缓缓启动，章虎跟在后面。
走出这条街后，刚转过弯，马车却突然停下了。
“怎么回事？”
马车外无人应。
章怀掀开车帘，却看到车外空无一人，就连车夫都不见了，他立刻涌上不好的预感。
刚要开口喊人，一条麻袋套在他头上，随即被拖下了马车。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章怀惊恐的挣扎着喊。
回答他的是一阵拳打脚踢。
章怀想要尖叫，却被人勒住了嘴，拳头精准的对准了他的脸，砰砰砰一顿乱揍。
远处的马车上，宋思冷眼看着这一切。
顾义打的最兴奋，一脚又一脚踢在章怀身上，踢的章怀都昏过去了，还不想停下。
“少爷。”
小四拽住他。
顾义意犹未尽，“刚才从马上拉下来的那个人呢，把人也拉过来揍一顿。”
小四，……
章虎是被他们的人打中头直接从马上摔下来的，就算是不打，人也废的差不多了。
可看着顾义这样，明显是没打尽兴，只得搬出宋宛月，“宋姑娘说了，让我们速战速决。”
顾义又踹了章怀两脚，这才回了马车上，“太过瘾了。小丫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一定要喊我。”
宋宛月，……
两刻钟后，马车在张府门前停下，车夫鼻青脸肿的从马车上掉下去，“快去禀报老爷，少爷被人打了！”
看门人急忙跑进去禀报，章老爷很快带着人出来，走到马车边，看到里面的情形，差点没昏过去，“还不快把少爷弄下来！”
两名小厮上去，扒拉开章怀的小厮和章虎，小心翼翼的把已经认不出模样的章怀扶下来。
095 有人欢喜有人愁（3更）
章家主院内乱成一团，光大夫就请来了好几个。
章谨站在自己院中，听着主院内的动静，想了想，还是走出自己的院子，朝主院走去。
章怀的两个小厮和章虎已经被泼醒了，浑身湿淋淋的跪在主院外。
章谨只看了一眼，便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直接走进院内，拦住一名往外端水的丫鬟，“大少爷怎么样了？”
章怀从来都不让他们这些庶弟庶妹喊的大哥，只让他们喊大少爷。
“大少爷还没醒。”
丫鬟回答完，便急匆匆的端着盆子出了院子，把水泼了，又重新打了一盆干净的水进去。
章谨等在院中。
不一会儿，章言也快步而来，看到他站在院中，走过去低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他和朋友出去喝酒了，喝到一半，被自己的娘派人带回来，此刻身上还有酒味。
两人同是庶子，平日里关系还算好。
章谨好心提醒，“大少爷被人打了，昏迷不醒，你还是赶快回去换身衣服，把酒味去一去，免得一会儿爹把怒火发在你身上。”
章怀是章老爷的命根子，如今他昏迷不醒，自己却一身酒味回来，要是真被自己爹看到了……，章言吓出了一身冷汗，转身几乎是小跑着出去。
屋内传来章夫人的哭嚎声。
章谨面上也一片悲色，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是不知道是谁打的，要是知道，他一准上门去感谢。
两刻钟以后，章怀才艰难的睁开眼。
章夫人扑过去，“儿啊，你终于醒了！”
章老爷也急切的看着他，“告诉爹，是谁打的你？爹不会饶过他！”
“不……”
章怀刚张开嘴，疼的咝了一声。
章夫人还以为他被打怕了，安抚他，“儿啊，你别怕，有爹娘在呢，你尽管说。”
章怀缓缓的摇头，嘴也不敢张那么大了，“不、不知道，我、我没看清。”
“一准是宋家的人，他们明的不行来暗的，老爷，你亲自去县衙报案，让他们把宋家人都抓起来！”
章夫人一儿一女，都是她的心肝宝贝，连呵斥都舍不得，却被人揍的连自己都认不出他了，简直就是在剜她的肉。
“不、不会是宋家。”
章老爷直接否定，宋家的人要是有这本事，也就不会带着人上门，被揍一顿了。
“那是谁？”
章老爷在脑中过了几个人名，这几个人和他们生意上都有冲突，难保他们是看到怀儿要科考了，动了歪心思？
“大哥醒了吗？”
章瑶拖着肥胖的身子走进来，手里拿着个鸡腿，走进屋内还忍不住吃了一口，口齿不清的说，“我就说了大哥没事，你们还不信。”
章老爷看着这个顶自己两个还绰绰有余的女儿，眉头深深的皱起来，“你少吃一些！”
一个女孩子胖成这样，连个上门提亲的人也没有。
章瑶张着嘴愣住，咬在嘴里的鸡肉都掉了出来，“爹，你凶我？”
章老爷平日里也很是疼爱这个女儿，只不过今日心烦，说了她一句。
见她如同遭受了天大打击的模样，心生愧疚，刚要哄她一句，章瑶已经越过她扑进章夫人怀里，跟死了亲爹一样大哭，“娘，爹凶我，他凶我！”
章夫人慌忙安慰，“瑶儿不哭，你爹没凶你，他只是说话声音重了一些。”
“爹就是凶我了，他就是凶我了！”
章瑶哭的地动山摇，哭的章怀想弹坐起来打她。
平日里不懂事也就算了，没看到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吗？她这是提前给自己哭丧呢。
屋外，章谨垂首而立，听到屋内的动静，嘴角嘲讽的勾起来。就这么一个蠢货，却被章老爷捧在手心里，而自己的妹妹……
他偏头看向一边同样的垂首立着的章兰--进退有度、亭亭玉立。却一点入不了自己那个爹的眼。
想到前几日，章夫人给章兰说的那门亲事，章谨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
仁和书院里的夫子和院长也知道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位夫子忍不住开口问，“这、这可如何是好？”
原本宋思是有望考中的，却出了偷盗之事；章怀资质也可，又被人打了。剩下的人就一般了，要是今年没有人考中，仁和书院的名声会一落千丈的。
院长站起身，“你们稍安勿躁，我去章家看看。”
即使有心里准备，看到章怀以后，院长还是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实在是除了眼睛，鼻子和嘴以外，章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
“这、这、这……”
院长想问“这还能参加一个月后的科举吗”，一个字出口，觉得不妥，便改了口，“这、这什么时候能好？”
这也是章老爷担心的事，科考在八月中旬，距离现在还有一个月多几天，可大夫说章怀这伤最少得养三个月。
“院长，咱们去花厅说话。”
院长随章老爷去了花厅。
章老爷落座后，一脸的沉痛告诉院长，“怀儿可能参加不了一个月后的科考了。”
“济世堂的大夫也没有好办法让他早些恢复吗？”
章老爷缓缓摇头，往日精明的眼中如今都是怒恨。
他章家世代经商，到了他这一辈，虽然积累了财富不少，却一直没有出过读书人。好不容易章怀有这方面的才华，还考中了秀才，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章怀身上。
如今希望破灭，他恨的想杀人。
院长很是惋惜，“我本指望章怀今年金榜题名，为学院争光的。”
章老爷心里被人剜了肉一样疼。
他又何尝不希望章怀今年金榜题名、为章家光宗耀祖？咬牙切齿的道，“我要是查到是谁对怀儿下的毒手，我将他千刀万剐！”
昨天半夜才回到家，一觉睡到现在才醒的顾义，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起床穿衣，去找顾老爷，“爹，做凉茶的院子收拾好了吗？小丫头一家什么时候来做凉茶？”
小丫头的三叔受了伤，不能帮忙，宋家的凉皮就做不成了，小丫头一定很伤心，得快点让他们过来做凉茶才行。
不对！
宋三小受了伤，还有小丫头呢，她可能会跟着去卖凉皮。
想到这，顾义早饭也顾不上吃了，坐着马车去了宋家，宋宛月果然跟着去了县里摆摊。
096 你得娶我！（1更）
“你说说你是怎么跟随少爷我做事的？竟然比少爷我还懒，连起床的时辰都睡过了。”
顾义坐在马车内，隔着车帘数落小四。
小四张张嘴，想为自己辩解。
他可是天刚亮就起来了，反倒是少爷您，叫了好几遍也叫不醒。
话还没说呢，顾义又道，“你给我听好了，等会儿见了小丫头，你乖点，主动承认错误，否则少爷我饶不了你。”
小四张开的嘴闭上，少爷就是想让他背锅，他辩解也没用。
……
不但宋宛月跟着去了县里卖凉皮，宋思也跟着去了。
两人昨日半夜才到家，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了家里人起来做凉皮的动静，还听到了宋奶奶压着声音的话声，“今日我跟着去，老大，你留在家里照顾老三，让你爹自己下地。”
儿子孙子接连出事，即使再坚强的性子，宋奶奶也有些撑不住了，话声中带着明显的疲惫。
“娘在家歇着，我跟着去吧。”
许氏轻言细语的说，唯恐惊醒了还在睡觉的宋宛月和宋思。
两个孩子半夜才回来，定然是到处去求人了，她们如今什么也帮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多睡会儿觉。
宋奶奶摆手，“还是我去吧，你留在家里。”
许氏身体柔弱，这也是这么多年家里人没让她跟着下地的原因。
跟着出摊一上午不得闲，许氏要是累倒了，就得不偿失了。
许氏还要说什么，宋宛月拉开房门出来了，“我跟着去吧。”
“我也跟着去。”
宋思也从屋里出来。
两人也就是刚睡了一个时辰，宋奶奶哪里舍得，再次摆手，“不用你们，都回去睡觉，我跟着去就行。”
“今日我和大哥怎么也得再去县里找人帮忙，与其等天亮了走着去，还不如坐着牛车过去。”
……
今日比前几日来的稍晚一些，卸下凉皮以后，宋树和宋慎就急忙去搬桌凳。
这些都放在徐老三家里，以往宋树和宋慎跟着来过两次，但没有见过徐老三媳妇，昨日是第一次见。
距离集市上不算远，两人很快就到了。
院门大开着，徐老三媳妇正在扫院子，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他们，忙把笤帚放下，帮他们去搬，“我还以为你们今日不来了。”
凉皮每份卖十五文，一天就算是卖一百份，也不过是一两多银子，除去人工和用料，估计一天也就能挣几百个铜板吧，自己昨日却收了宋家十两银子，徐老三媳妇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可她也没有办法，家里老的小的好几张嘴，都等着吃饭，她若是不收下，根本不可能留在家里照顾徐老三。
几张桌子加上木凳，宋树和宋慎确实一次搬不走，两人本想着再回来一趟的，徐老三媳妇却把剩下的全搬了了起来，“走吧，我帮你们送过去。”
宋树想说不用，徐老三媳妇已经快步往外走去，两人赶紧跟上。
刘翠兰老远就看到徐老三媳妇帮着搬桌凳过来，连忙迎上去，“怎么还让你帮着送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我闲着也是闲着……”，徐老三媳妇把一个长木凳给她，“正好给你们送来，人手够不，不够我留下来帮忙。”
“够了，够了，就不麻烦您了。”
徐老三把桌子放下，“我留在家里照顾他，也没多少事，你们要是忙不过来，就让人去喊我。”
刘翠兰连声道谢。
徐老三媳妇朝着宋宛月点点头，转身回家。
宋慎和宋树手脚麻利的把桌凳摆好，宋思拿了抹布，仔细的擦拭干净。
刚收拾好，便有人过来吃凉皮。
刘翠兰切了凉皮放进碗里，刚要递给宋宛月，宋思从旁边伸过手来接过去，“我来吧。”
刘翠兰嘴唇动了动，宋思已经偏过头去询问宋宛月，“这些调料要怎么放？”
刘翠兰忍不住又红了眼眶，怕被宋思看到，急忙低下头去。
宋宛月一一告诉宋思，宋思加完调料以后给客人端过去，回过身走回案板前，安慰刘翠兰，“儿子觉得这样挺好，娘别难过了。”
怎么能不难过？儿子本来有望可以考中举人，做官老爷的，现在却只能帮着他们卖凉皮。
刘翠兰抹眼睛，掩饰的说，“娘没难过，娘只是迷了眼了。”
“就是那里！”
集市上拥挤的人群突然被驱散开，十几名家丁打扮的人手持木棍拥着章瑶一路从集市那头走来，当前一人一眼看到了凉皮摊，用木棍指着禀报。
章瑶出行都坐马车，从来没有走过路，无奈集市上的人太多了，马车根本进不来，她只能步行，就这一点距离，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满身大汗。
听到家丁的禀报，她停下，朝着一边伸出手，提着篮子紧跟在她身侧的丫鬟连忙掀开盖布，拿出一块糕点递到她手里，章瑶接过，两大口吃完，又伸出手，丫鬟又赶紧递给她一块。
一连吃了三块，章瑶拍了拍手，拖着肥胖的身体来到凉皮摊前，二话不说，大肥手一挥，“给我砸！”
“你们敢！”
宋树夺过刘翠兰手里的菜刀，冲到这些家丁面前，“谁今天敢动我们家的摊子，我就跟他拼了！”
明晃晃的菜刀在阳光下发着寒光，章瑶吓得脸上的肥肉乱晃，忙一手抓过身边的丫鬟挡在自己身前。
宋思过来挡在宋树身前，看着这些人，沉静的脸上浮上愤怒，“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平白无故的想要打砸我们的摊子，还有没有王法？”
家丁中有认识他的，不屑的冷笑，“我们章家就是王法！”
章瑶听到他的声音，从丫鬟身后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呆了，好俊俏的少年。
宋思目光落在她身上。
章瑶一把推开面前的丫鬟，理了理衣裙，伸手扶了扶头发，拨开挡着的的家丁，痴痴的看着宋思，嘴角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我、我可以不让他们砸，但你得娶我！”
周围顿时静下来，静的能听到章瑶流哈喇子的声音。
097 非他不嫁（2更）
噗嗤！
一道忍不住的笑声从一旁传过来。
众人转头看过去，宋宛月笑吟吟的坐在木凳上，看着章瑶，“章小姐大概从来没有照镜子吧，就你这副尊荣，嫁给路边的乞丐都嫌你难看，你哪里来的自信让我大哥娶你？”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有那心眼多的，悄悄的往后挪动脚步，离这危险的地方远一些。
这章家小姐一看就是被家里惯坏的，被宋宛月这样侮辱，还不急了眼？
“你敢这么说我们小姐？”
章瑶还没反应，身边提着篮子的丫鬟不愿意了，“你们这些乡巴佬，破落户，我们小姐看上是你们的福气！”
章瑶眼里只有宋思，宋宛月说了什么，一个字也没进她的耳朵，倒是丫鬟的大声把她惊回神了，不耐烦的呵斥，“闭嘴！”
“小姐，她……”
“再不闭嘴我就卖了你！”
丫鬟不敢吭声了。
章瑶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上前了几步。
“小姐，危险！”丫鬟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把她拉住。
章瑶连宋树手里的菜刀要砍到她头上都忽视了！
章瑶才不管那些！
她的眼里只有宋思！
她是章家的大小姐，家里财产无数，只要是娶了她，就是一辈子躺着什么也不干，也够吃喝的。
她就是想要靠近宋思一些，仔细的看看他，这可是她一眼就相中的夫婿，直勾勾的盯着宋思问，“你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一个碗摔在她的脚下，啪的一声裂开，瓷片飞溅。
章瑶吓得尖叫了一声，连连后退，慌忙之下踩到了自己的裙子，身体朝后仰去。
丫鬟吓白了脸，瞬间扔了篮子去扶她，另外一名丫鬟也手疾眼快的去扶，可她们两人加起来也比不上章瑶的体重，硬生生被她拽倒，砰的一声，齐齐四脚朝天的摔在地上。
众人感觉脚下的大地都晃动了几下。
周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尔后，不知谁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这一声就好像打开了众人嘴巴的开关，再也没人能忍得了，都笑出声来。
章家的家丁面面相觑，有心想要去扶，又怕毁了小姐的闺誉，急的满头大汗却没有办法。
“你们两个蠢货，还不赶快把我扶起来！”
章瑶疼的龇牙咧嘴，脸上肥肉乱晃。
两名丫鬟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她扶起来。
章瑶指着宋宛月，“你、你敢砸我？”
宋宛月手里的碗再次举起来。
章瑶吓得后退，虚张声势的嚷，“你、你、你等着，我、我、我……”
想说饶不了宋宛月，又想着宋宛月肯定是宋思的家人，她既然想要嫁给宋思，就不得不忍耐一下。
“我们走，回头我再收拾她！”
一群人狼狈的离开。
见没了热闹，围观的人也散去。
宋树收了菜刀回到案板边。
宋慎心疼的去捡碎瓷片，冲着宋宛月嘟囔，“一个碗两文钱，砸她太可惜了，你就不能砸个凳子过去？”
宋宛月……
“我错了，我这不是顺手就拿了吗，二哥放心，她如果再来，我就用凳子砸她。”
“咱、咱还卖吗？”
刘翠兰颤着声音问，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事，吓得不轻。
“卖，不但今日卖，明日还卖，后日也来，我就不信他章家敢真的砸了我们家的摊子？！”
宋思拿了抹布重新擦桌子，面色平静，可若是仔细看，能看到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可是……”
刘翠兰想要劝说，看那个章瑶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是领着人再来怎么办？
宋树也上来了那股犟劲，“思儿说的没错，咱们继续接着卖，他章家要是敢来砸咱们的摊子，我就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章家欺人太甚，章怀诬陷了思儿，就连章瑶那么个蠢东西也要来祸害他儿子，真当他宋树是那么好欺负的？
……
章瑶从马车上下来后，便提着裙子，扭着肥胖的身子一路小跑去了主院，“爹、娘，我要嫁人！我要嫁人！”
主院没人，她又一路喊着跑去章怀院中。
守在章怀床前的章夫人听到她的声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起身，刚到门口，章瑶砰的一声推开房门，一只脚重重的踏进来，“娘，我要嫁人！我要嫁人！”
章夫人要安慰她的话卡在了喉咙口。
章瑶已经十五了，一直没有人上门提亲，就算章老爷许出丰厚的家产，也依然是没有媒婆上门。
章瑶另外一只脚也迈进来，“我要嫁给宋思！”
章怀听到她这句话，差点弹坐起来。
章老爷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你要嫁给谁？”
章瑶越过章夫人，来到章老爷面前，“我要嫁给宋思！他长得太俊俏了，我好喜欢。我这一辈子非他不嫁了。”
“胡闹！”
章老爷忍不住呵斥。
章瑶满心的欢喜僵在脸上，大嘴一撇，就要开嚎。
“给我憋回去！”
章瑶哇的一声哭出来，再次哭的地动山摇，死了爹娘似的。
章夫人连忙过来将她搂在怀里哄，“瑶儿不哭，不哭。”
“我就要嫁给宋思，我就要嫁给宋思！”
“好、好、好，嫁、嫁、嫁！”
章瑶顿时止住了哭声，泪珠还挂在脸上，“娘答应了？”
“娘当然答应，我们瑶儿好不容易有心仪的男子，娘怎么能不答应？”
章瑶破涕而笑，“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您马上找人去让他来提亲，我等不及了，过两日就让他娶了我。”
“好、好、好，娘现在派人去找他，你先回屋收拾一下，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一点都不美了。”
“不美了吗？”
章瑶慌忙看自己的衣服，又用手去扶头发。发觉衣服脏了，头发也歪了，快步往外走，“我要赶快去收拾。”
章老爷生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慈母多败儿，你看看你把她惯成什么样了？”
“这能怨我吗？”
听他这话，章夫人立刻来了脾气，“当年我怀着瑶儿，你却和外面的狐狸精有勾搭，气得我早产，才会导致瑶儿如此，你还有脸说我！”
听她又提起陈年破事，章老爷一阵头疼，“咱们现在说瑶儿呢，你又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干嘛？”
“我不管啊，瑶儿既然相中那个宋思了，你就想法让宋思娶了她！“
098 受宠若惊（3更）
“你怎么也跟着胡闹？那宋思和我们章家……”
“咳咳……”章怀忍着疼痛咳嗽了两声。
算计宋思一事，只有他和章老爷两人知道，连章夫人都没有告诉。
章夫人还以为他哪里难受，立刻起身过来，“怀儿，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章怀缓缓摇了摇头，用了最大的力气，“娘，小、小妹不、不能嫁给宋、宋思。”
“你怎么也这么说？”
章夫人坐在床边的圆凳上，“瑶儿从小到大，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娘说什么也得满足她。”
章怀声音急切，“宋、宋思就、就是偷、偷了我们玉佩的人。“
章夫人愣了一愣，她就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人品是有些问题，不过娶了瑶儿就不一样了，咱们的陪嫁足够他们一辈子吃用了，他自然也不会再做偷盗的事了。”
“不、不是。”
章怀急的抬胳膊，想去去抓章夫人的手，却疼的咝了一声。
章夫人抓住他的，“娘知道你是心疼瑶儿嫁给这样的人，你放心，娘在瑶儿嫁给他以前会跟他好好说的，他要是以后敢在犯，我章家的财产一文也不给他用。”
“爹……”
见章夫人说不通，章怀急的朝章老爷求救。
章老爷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和宋思的梁子永远不可能解开，而且像宋思那样的人，也不可能会娶瑶儿，劝说章夫人，“好了，别让怀儿跟着操心了，咱们去花厅里说。”
……
顾义马车到了集市上的时候，围观的人们早已散去，有好几个顾客在吃凉皮。
“小丫头。”
马车刚一停下，顾义就迫不及待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小四这个懒东西睡过头了，害的我没来得及去接你。”
小四默默的把下马凳又重新放上去，低垂着头，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
宋宛月看了小四一样，装作信了顾义的话，“这样的比主子还懒的下人我看不要也罢。”
小四猛地抬起头来。
顾义也没料到宋宛月会这样说，愣了一愣，慌忙道，“他、他就犯了这一次，我、我也罚过他了，而且我习惯了他，换、换人也、也不适应，还、还是留着他吧。”
看清宋宛月眼里洞藏戏谑，小四提起来的心放下，又重新低下了头。
顾义没看出来，边说边边看宋宛月的脸色，眉毛纠结的拧在一起，想着宋宛月要是执意让他把小四换了，他换还是不换？
“倒也是，平常他也很勤快的。”
听她没有执意让自己换掉，顾义松了一口气，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早上没吃饭，要饿死了，给我来份凉皮。”
话说完，才看到一边的宋思，吓得结结巴巴的喊，“大、大哥。”
宋思嗯了一声，接过刘翠兰递过来的碗，弄了调料，放到一边的空桌上，“过来吃吧。”
顾义受宠若惊，不相信的指着自己，“给我的吗？”
宋思凉凉看他一眼。
顾义两个大步过去，“当然是给我的，谢谢大哥！”
“哎，你们听说了吗？昨天晚上章家的少爷被人打了。”
顾义刚坐下，便听到了旁边的人说话，立刻竖起了耳朵。
“当然听说了，据说被打的不轻，三个月内也下不了床，估计连科考都参加不了了。”
“可惜了，我听说，章公子可是咱们县里最有可能金榜题名的人。”
“原本不是他，是一个叫宋思的，可惜啊，他偷了章家的玉佩，被逐出书院了。“
这几人都是从远处赶来特意吃凉皮的，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一幕，也不知道这是宋家的摊位，宋思就在他们身旁站着。
宋慎想要过去，被宋思拦住。
就算这几个人不说，别人也会说的。
“啊？你们说的是真的？”
顾义端着碗，好奇的凑过来，把其中一人往旁边挤了挤，径直在这几人桌边坐下。
看他娴熟的动作，小四嘴角抽了抽。
说话的几人齐刷刷的看着他，又看看旁边空了的桌子。
顾义一副八卦的模样，催促，“快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他穿戴不错，又是从马车上下来的，还跟卖凉皮的人很熟，几人也没撵他，“我们也是听说的，据说是那个叫宋思的……”
顾义认认真真的听完，挑了一口凉皮吃下去，放下筷子，“你们说的这不对吧？这章少爷一没死了爹，二没死了娘，三没娶媳妇，这传家的玉佩怎么会在他的书房里？”
说话的几人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还有啊，你们听说过哪个做贼的把赃物藏在自己家里的？那不是等着让人发现嘛！宋思是学院里最聪明的人，他怎么会犯这样的傻？我看这玉佩不是他偷的，是被人故意栽赃的。”
几人再次面面相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那你说说，是被谁栽赃的？”
“当然是章家啊，那个章公子嫉妒宋思比他聪明，怕他科举时压自己一头，所以才诬陷宋思。”
几人恍然大悟，“要这么说的话，还真是这么回事！我可是听说，那个宋思是个清风明月般的少年，在书院这么多年，和同窗连口角都没有发生过，又这么会做出偷盗之事？”
顾义也点着小脑袋，“就是这么回事！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呢，早不让宋思去家里抄书，晚不让宋思去家里抄书，偏偏这个时候让他去家里抄书？”
“对对对。”
几人都连声附和，都忘了小声了。
宋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他怎么就没想到用这一招帮大哥呢。
刘翠兰和宋树也不切了，竖着耳朵听。
宋思脚步往前挪了一下，被宋宛月拉住，朝他摇了摇头。
砰！
其中一个人激动的拍了下桌子，“那昨天晚上揍章少爷的是不是宋家人？”
“怎么可能？”
顾义不着痕迹的把自己面前的碗往一边挪了挪，刚才那人太激动了，口水都喷到了他碗里。
“宋家就是个一般的乡下人家，要是有那样的本事，早就替宋思洗清诬陷了，一定是章老爷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人家在这个时候报复回来，就是不想让他儿子参加科举！”
099 找到了突破口（1更）
魏掌柜的匆匆而来，透过攒动的人头就看到自己家的少爷和几个陌生的人坐在一起，口若悬河的说着什么。
他急行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他刚从去酒楼里吃饭的客人那听说摊位上发生的事，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现在少爷既然来了，也就用不上他了。
他转头刚要往回走，又想到了什么，朝着摊位走来。
刚才事情发生的时候，少爷一定不在，因为少爷在，早就派人去酒楼喊人了。
少爷要是知道他也没帮上忙，又没见到他的人，还不知道怎么收拾他呢。
“魏掌柜的。”
宋宛月先看到了他，跟他打招呼。
“宋姑娘。”
魏掌柜微微躬身。
宋？
这个姓入耳，围着顾义说话的几人顿时看过来。
“碰巧了而已。”
宋宛月笑着解释。
几人收回目光。
魏掌柜的不明所以，想问不敢问，站在原地。
“你说的对。”
其中一人附和，“打人的事一定不是宋家干的！只怕那些有钱人可不讲究证据，这宋家人呀，要倒霉了。”
“不会倒霉的。”
顾义言辞凿凿。
“你怎么知道？”
几人异口同声的问。
“我就知道。”
几人见他说不出什么了，几口把碗里的凉皮扒拉完，起身走了。
“少爷。”
魏掌柜的上前了一步。
顾义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往旁边挪一点。
魏掌柜的挪动了一下，顾义还是摆手，他又挪动，直到他挪去一边了，完全挡不住了，顾义才停下，委屈的看着宋宛月，“小丫头，我那碗里被他们溅了口水了。”
魏掌柜的，……
宋思重新端了一碗过来，顾义眉眼弯着道了谢，舀了些辣椒油洒在碗里，这才问魏掌柜，“有何事？”
“没什么事，小的就是过来看看。”
顾义诧异，“过来看看，酒楼里不忙了？”
“忙，忙的很，只是刚才……”
宋宛月打断他，“魏掌柜的，一会儿我们去酒楼再说吧。”
顾义看看她，再看看魏掌柜的，眼睛眯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
章家后院的柴房里，章怀的两个小厮奄奄一息的被扔在里面。
昨晚，找不到打章怀的凶手，章老爷把怒气全发在他们身上，尔后把人扔在这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柴房的门被推开，章谨缓步走进来，蹲在他们面前。
两名小厮疼醒了又疼昏过去，又疼醒，又昏过去，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昏昏沉沉中听到动静，努力的睁开眼，看清是章谨，心里涌上绝望。
作为章怀的贴身小厮，他们平常没少帮着章怀欺负章谨，如今他定然是来报复的。
“你们两个想不想活命？”
章谨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
两人不可置信的努力睁大点眼，想看清到底是不是章谨？
“我问你们一件事，如果你们如实答了，我会救你们一命。”
两人看清了，也听清了，努力的点着头。
“章怀算计宋思的事你们知不知道？”
两人同时点头。
“怎么算计的？”
其中一名小厮刚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头一歪，再次昏了过去。
章谨急忙拍打他的脸，却感觉他烫的厉害，再看向另一个人，也昏了过去，他急忙起身往外走，直接去了马棚，想要坐马车去酒楼。
走到一半又停下脚，如今府里的人都老实的呆着，谁也不敢轻易到处去，他这样明目张胆的出去，要是被章老爷知道了，责罚肯定少不了的。要是查出他去了哪里，事情就暴露了。
脚步一转，去了后院角门，这是平日马车出入的地方。
见四下无人，门也没上锁，他直接出去，快步奔向酒楼。
……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人来砸摊子，被我们吓跑了。
宋宛月轻描淡写的代替魏掌柜的回答。
顾义眼中飞快的闪过一道幽光，快的宋宛月都没看到，“是哪个不长眼的？”
“回酒楼在与你细说，你先让魏掌柜的回去，酒楼里现在正是忙的时候。“
顾义轻轻的挥下手，掌柜的如释重负，感激的朝着宋宛月点了点头，快步回了酒楼。
刚进酒楼，便有伙计迎上来，“掌柜的，有人找您，在楼上雅间等着了。”
掌柜的撩起衣角，匆匆上楼进了雅间。
章谨站起身，“魏掌柜。”
掌柜示意他坐下，“有消息了？”
“有倒是有了，就是不太好办。”
“你说。”
章谨把两名小厮的情况告诉他，“他们两人一直跟着章怀，对他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而且以他们现在的状况，不可能再撒谎，可他们眼看着就不行了，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人弄出来才行。”
魏掌柜的直皱眉。
从偌大的章府往外弄两个人还是不容易的，而且这两人一直跟在章怀身边，那一定是签了死契的，就算是弄出来救活了，也不见得敢出来指证章怀。
见他迟迟不回应，章谨有些着急，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他自小到大手里也没有这么多过。可他也知道，弄这两名小厮出来很难，不然他早就想法弄出来了。
“你且稍等，容我好好想想。”
魏掌柜的喊了伙计进来，给章谨上了凉茶，又弄了两个小菜，他又急匆匆地返回了集市上。
对于他去而复返，顾义很是纳闷，“酒楼里没人吗？你今日怎么这么闲？”
看一眼立在一边的宋思，魏掌柜微微躬身，“酒楼里的凉茶不够了。”
顾义和宋宛月对看了一眼，昨日下午在酒楼等着去揍章怀的功夫，宋宛月做了两天的量出来，现在半天还没过去，怎么会没有了？
掌柜的这明显是有事要跟他们说，而且还是关于宋思的事。
顾义站起身，“小丫头，你跟我去一趟。”
宋思刚才忙着给客人端凉皮，没看到魏掌柜看了自己一眼，虽然有些疑惑那么多的凉茶怎么半天就卖完了，却也没有多想。
回了酒楼，掌柜的就把两名小厮的事告诉了他们，“咱们救还是不救？”
“当然要救，你去告诉章谨，让他把两名小厮的卖身契想法弄到手。”
顾义吩咐。
100 救人（2更）
魏掌柜应声，刚要转身往外走，宋宛月叫住他，“给他弄一些能让人昏迷的药。”
魏掌柜不敢应声，看向顾义。
“看我做什么？小丫头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赶快去办！”
魏掌柜的这才出去。
章谨焦急的在屋内走来走去，连凉茶都没心思喝，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不仅自己能得到五百两银子，还能让章怀颜面扫地，他不想错过。
雅间的门被打开，章谨瞬间停下脚步看过去，“掌柜的。”
魏掌柜的给了他一个瓷瓶，“这里面是能致人昏迷的药，希望章少爷能把那两人的卖身契偷出来。”
这是想要救人了，章谨想也没想，接过瓷瓶揣进袖带里，朝着魏掌柜的拱了拱手，“还请掌柜的派人在章家后院的角门处守着，看到那两人被拖出去，立刻找大夫救人。”
“章少爷放心吧。”
章谨急匆匆的下了楼，片刻没有耽搁的回了章家，依旧是从后院的角门进去的，回了自己院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整理好了自己，缓步去了章怀的院中。
章怀看不起他，院中的丫鬟也没将他当成少爷，很是敷衍的朝他行了个礼。
章谨恭声，“还请禀报大哥一声，就说我来看他。”
丫鬟丝毫没有去通禀的意思，“大少爷刚睡着，二少爷请回吧。”
嘴里喊着二少爷，语气却很轻蔑。是姨娘生的又如何，还赶不上她们这些大丫鬟在大少爷面前有脸。
“让、让他进、进来！”
章怀咬着牙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
丫鬟连忙应是，不耐的挑起门帘，“进去吧。”
章谨早就习惯了这种对待，神色平静的走进屋内。
章怀不能侧头，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等人走到近前了，才抬起眼皮看他。
“大哥。”
章谨腰身弯低，恭恭敬敬的喊。
“跪、跪下！”
章谨微微一愣，随即撩起衣袍跪下。
“你、你想来看我的笑话，你也配？！”
章怀喘着粗气，恨不得吐章谨一口口水。别以为他不知道，他这两个庶弟没一个好心眼，时时刻刻盼着他这嫡子出点事，他们好继承这庞大的家业。
“大哥误会了，小弟只是来看望您。”
“谁允许你叫我大哥的，掌嘴！“
章谨抬起手扇自己嘴巴。
听着啪啪的声响，章怀心里无比的痛快，自己不好过，他们这些贱种也别想好过了。
守在门口的丫鬟听到屋内打嘴巴的声音，不屑撇了撇嘴。活该！谁让这不长眼的非要往大少爷面前凑。
章谨右手打着自己巴掌，左手垂下，瓷瓶掉出来，他一只手拔出瓶塞，悄无声息的把瓷瓶举到章怀面前。
一股异味钻进章怀鼻中，他瞬间昏了过去。
章谨把瓷瓶收好，依旧是一只手打着自己嘴巴站起身，悄无声息的打开章怀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匣子，匣子里不但有他这院里小厮的卖身契，还有厚厚的一沓银票。
章谨忍住霸占银票的冲动，只拿出两名小厮的卖身契，又把其余的东西原样放好，悄悄的放回去，回了原地跪下，故意喊人，“大哥，大哥？”
听他声音不对劲，守在门口的丫鬟进来，见是章怀睡着了，撵他，“二少爷，你也真是的，大少爷好不容易睡着了，你非要把他吵醒吗？”
“我、我这就走！”
章谨红肿着脸站起来，因为跪的“久”了，还踉跄了一下。
丫鬟冷眼旁观，没有丝毫想搀扶他的意思。
章谨瘸着腿出了门，丫鬟紧跟在他身后出来，小心的关上房门，守在门口。
章谨一直瘸着腿回了自己院子，喊了院子里唯一伺候的下人进来，吩咐了他几句。
下人点头，退出去后，朝着后院关两名小厮的柴房走去。
没过一会儿，便惊慌失措的跑去找管家，“不、不好了，他、他们死了！”
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谁？”
下人心有余悸，“大少爷身边伺候的人，二少爷想要出去，我去后院给车夫说一声，看到柴房的门敞着，就过去看了一眼，他、他们死、死了！”
管家带着人过去，用脚踹了踹，见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手一挥，“扔去乱葬岗。”
府里每年都会死几个下人，这样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两名家丁进来，把人拖出去，扔到拉车上，拉去乱葬岗。
守在暗处的伙计看到，跑回酒楼禀报。
掌柜的立刻派人赶着马车过去。
章家家丁把人随意的扔在乱葬岗，就回去了。马车上的伙计下来，迅速把人拉回了酒楼。
掌柜的已经让人单独收拾出了一个屋子，人被抬进去以后，宋宛月迅速的给两人把了脉，又写了方子，让伙计抓了药，熬好，给两人喝下去，“他们伤势太重了，恐怕活不过今日。”
章谨匆匆而来，听到这句话，眼前一黑，身体撞到门框上，砰的一声，惹的众人都看过来。
章谨强自镇定的站好身体，“这、这可怎么办？”
卖身契他也偷出来了，人也弄出来了，却无法拿到证据，无法作证。
“这中间可能他们会清醒过来，你最好从他们嘴里问出有用的证据，后面的我们再说。”
也只能是这样了，章谨等在屋内，足足等了小一个时辰后，才等到其中一人睁开眼睛，他急忙弯下身子询问，“你们说的证据是什么？”
小厮还没从混沌中清醒，迟钝的看着他。
章谨急的摇晃他，“快说呀！”
小厮被他摇晃的眼神清明了一些，“二、二少爷？”
“是我，你们说的证据呢？”
“这是哪儿？”
章谨掏出卖身契，“你甭管这是哪儿，你们被救出来了，卖身契我也拿出来了，快告诉我，证据在哪儿？”
小厮眼中迸出希望，“在、在我们屋、屋内的炕、炕洞里，是大、大少爷当初让我们刻、刻的宋、宋思的钥、钥匙模，大、大少爷当初让、让我们毁、毁了，我们两人还、还没来、来得及。”
101 证据不见了（3更）
章府内。
章瑶闹的山崩地裂，寻死觅活，此刻正拿着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我就要嫁给宋思，你们不同意，我就不活了。”
章老爷和章夫人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瑶儿，你听娘说，先把剪刀放下，咱们好好商量。”
“我不听，不听！”
随着章瑶的摇头，剪刀尖也跟着晃动，章夫人看的胆战心惊，“好、好、好，娘答应你，让你嫁给宋思。”
“你答应不作数，得爹答应。”
章瑶听从章夫人的话乖乖回了自己的院子里等消息，可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她实在等不及了，就跑去章怀院子里找人，没找到，又跑去主院，刚走到花厅门口，就听到章老爷反对的话，她跑进去冲着章老爷大吼一通，又哭着跑回自己院子里寻死。
“老爷，您快答应啊。”
剪刀尖已经碰到了章瑶的皮肤，章夫人腿发软，颤着声音催促。
章老爷也看到了，忙抬起手，阻止她进一步伤害自己，“好、好、好，我答应，答应。”
“爹说话算话？”
“算话，算话！”
章瑶又把剪刀往前送了送，“那你现在就派人去宋家说一声，让他们来上门提亲。”
章老爷马上喊了管家进来，派他亲自去给宋家传信，“你告诉宋思，是因为看在他和大少爷同窗的份上我们才相中他娶瑶儿的，别人可没有这个好福气。”
陷害宋思一事，管家也知道，章老爷话声落，他便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连忙应声，转身快步出了屋子。
“瑶儿，你、你可以把剪刀放下了吧？”
啪！
章瑶把剪刀扔在地上，章老爷一个大步过去，一脚踢远，章夫人则是一把抱住章瑶，慌乱的吩咐，“快去请大夫！”
济世堂的大夫被很快请来，背着药箱急匆匆的跟着人进了屋内，便看到章瑶坐在桌子旁，大口的啃着鸡腿，旁边坐着一脸担心的章夫人和无可奈何的章老爷。
大夫愣怔了下。
“快给瑶儿看看，她脖子上的伤会不会留疤。”
伤？
大夫随着章夫人的话看向章瑶的脖子，光滑的很，哪里有什么伤口？
“你倒是快些啊？”
看他站着不动，章夫人焦急的催促。
大夫走到章瑶面前，“章小姐，还请让在下看看您的伤口。”
“喏……”
章瑶抬起脖子，咽下嘴里的鸡肉，“你小心点处理，我怕疼。”
大夫只看到一道轻微红痕，……
“快点啊，别耽误我吃肉。”
章瑶催促。
“其实，章小姐这伤口不用处理，很快就会自动痊愈的。”
“那不行，我可是要定亲的人了，容貌上不能有一点瑕疵。”
大夫看向章老爷。
章老爷无奈的道，“麻烦大夫了。”
大夫默默的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一旁的丫鬟，“这是最好的外伤药，涂上以后很快就会好，也不会留下疤痕。”
丫鬟小心的接过。
章瑶立刻把脖子凑过去，“快点给我涂上！”
大夫默默的盖上药箱，朝着章老爷和章夫人拱了拱手。
“多谢大夫了。”
章夫人诚心诚意的道谢。
大夫却面有愧色。
章老爷趁机起身，“我送您出去！”
济世堂的大夫医术高超，不管是谁家请去都不会怠慢。
但送客这事还真不一定非要章老爷亲自来送。他出来送客，是他实在是不愿意再面对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且不说他们家和宋家结的梁子那么大，单凭章瑶的蠢笨，宋思也不可能娶他的。
“大夫请。”
大夫受宠若惊。
管家得了章老爷的暗示，匆匆出了这边的院子后，一直在院门口等着，见章老爷送大夫出来，立刻迎上去，“老爷。”
章老爷示意他把大夫送出去，“一会儿来书房见我。”
管家应是，恭敬的把大夫送出去以后，匆匆去了书房。
章老爷头疼的坐在椅子上。
暂时是把章瑶哄下了，可若是到明日宋家没有来提亲，她免不了又会闹。
章老爷有心狠狠关她几天，让她想想明白，可她偏偏又是个少脑子的。唉，若真的因此再闹出了什么意外，夫人一准跟他拼命。
“老爷，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怎么说？”
“宋家就是个穷乡下人，靠着地里刨食供宋思读书，就指望着他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了，如今因为盗取咱们家的玉佩一事被逐出书院，也算塌了天了。不如我们派人过去跟他们谈，如果宋思答应娶小姐，不但我们章家会陪送丰厚的嫁妆，还可以去院长面前帮他澄清，玉佩一事是个误会，是小姐私下赠与他的，他怕毁了小姐的闺誉，没敢说出来。”
章老爷沉吟。
管家继续道，“如果宋思真的娶了小姐，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大的好处。凭他的能力，定能金榜题名，到时候我们章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说不定连县太爷也会敬上我们三分，府上的生意更会顺风顺水，还有就是，他可以提前去替大少爷趟一下道路，等大少爷以后高中了，在官场上能少走一些弯路。这是一个对章家、宋家都有利的局面。”
章老爷心动了，“你让我想想。”
……
章谨急匆匆的回了府中，去了两名小厮的院内，一进去，就看到几名下人在打扫。
“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他的问话，打扫的大人虽然不屑，但还是回答，“管家说他们两人死了，晦气，让我们把这屋子打扫干净。”
章谨冲进屋内，屋内的东西全部都处理干净了，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剩下。
他看向炕洞的方向。
堵炕洞的青砖已经被拿了下来，里面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章谨面色大变，快步过去蹲下身子，伸长了手往里掏，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屋里的东西呢？”
章谨冲出屋子，气急败坏的问。
打扫的几人被他吓了一跳，其中一人回答，“全、全扔了。”
“扔哪儿了？”
“大、大街上。”
章谨朝外狂奔。
102 都去凉皮摊看热闹（1更）
同一时刻，一辆马车从酒楼后院驶出，很快出了县城。
而酒楼内，顾义优哉游哉的喝着凉茶，忽然想起宋宛月还有事没告诉他，把杯子放下，看向正准备去书桌边练字的宋宛月，“小丫头，刚在在集市上发生了什么事？”
宋宛月轻描淡写，“没什么，章家大小姐章瑶看上我大哥了。”
顾义差点被刚喝到嘴里的凉茶呛到，他连忙咽下去，“你说谁？”
“章瑶。”
“她脑子有病吧？”
“不但有病，还肥头大耳的，满身的肥肉乱晃。”
想象着章瑶的模样，顾义连凉茶也喝不下去了，把杯盏放在桌子上，起身过来帮她研磨，“都怪小四，要不是他起晚了，害的我没来得及送你们来县里，我能叫人揍的她更胖一些了。”
宋宛月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他。
顾义心虚的眨眨眼，再眨眨眼，忽然不心虚了--就是小四起晚了，不是他。
眼睛也亮了起来，凑近了一些，“小丫头，你想不想揍她一顿？”
揍人的感觉太过瘾了，尤其是那种毫无顾忌的揍。昨天晚上那种揍人的感觉，到现在他还回味无穷。
看着他发亮的眼睛，宋宛月便知道了他心里所想，伸出手，把他的头扒拉去一边，拿起毛笔，蘸墨，“不想。”
……
摊位上，今日来吃凉皮的人特别多。桌子旁挤不下，有的人要了凉皮端着碗在地上吃，一边吃，一边偷偷的看宋思。
章瑶今天早上闹的那一出，早就在集市上传开了。
章瑶如何，没人议论，只知道她是章家的小姐。章家啊，那可是县城里有钱人家，更何况章家早就许出了承诺，给的陪嫁无数。
不少人动过娶章瑶的心思，可他们自知身份不配，光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听说章瑶相中了宋思，都赶过来看看宋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章家小姐一眼相中，非他不嫁？
宋思神色淡定，对他们的眼神视若无睹，该擦桌子擦桌子，该端凉皮端凉皮，丝毫没有在意。
刘翠兰怕他受不住，一直在悄悄的观察他的神色，见他没有异样，这才放了心。
今日比昨日早半个时辰就卖完了，收拾完摊子，宋树发愁了。
他不愿意再把桌椅放到徐老三家里去，可若是带回去，牛车上又盛不下。
“还是放过去吧，顶多以后我们给一些铜板。”
徐家的房子不算好，院子却很大，放在这些桌凳不碍什么事，最主要的是离集市近，能很快搬过来。
“爹在这等着，我和娘还有二弟送过去。”
也只能是如此了。
宋树牵着牛车等在原地，宋慎三人搬着桌凳送过去。
徐老三媳妇正在家里帮着人洗衣服，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是他们，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去接刘翠兰手里的东西，放去一角破旧的棚子下。
“给你们添麻烦了。”
“又不占地方，有什么可麻烦的。”
屋内传来徐老三的哼声。
徐老三媳妇只当没听到---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被打了也活该。
“光放你家里我们也不好意思，要不，我们每个月给你们一些铜板吧？”
路上，宋思教给了刘翠兰怎么说。
“嫂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徐老三和宋三小是朋友，你听说谁的朋友在家里放点东西就要钱的？我昨日要你们的银子也是不得已，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徐老三还不务正业，家里里里外外需要我一个人操持，我要是留在家里照顾他，便没法出去帮工了，我不去帮工，这一家子就得饿死，但凡徐老三要是伤势轻点，不需要人伺候，我也不会要你们这银子。”
“妹子，我不是这意思。”
刘翠兰慌忙解释，“我就是觉得一直麻烦你们心里过意不去，才想着给些铜板的。”
“过意不去的是我，不该要你们的银子，嫂子要不是瞧不起我，就安心的把东西放这，以后再也不提钱的事。”
刘翠兰看宋思，见他点头，“那，好吧，是嫂子不对，嫂子以后不提了。”
……
“思儿，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提钱的事？”
从徐老三家里出来后，刘翠兰问，以前宋三小还能时不时的给徐家送份凉皮过去，她今天这么一说，恐怕徐老三媳妇以后连凉皮也不会要了。她能看得出来，徐老三媳妇不是那爱沾便宜的人。
“我们以后再想办法补偿吧。”
几人回了摊位上，坐上牛车，到酒楼接宋宛月。
牛车刚在门口停下，一名男子风一般的从他们身边过去，进了酒楼，直接去了柜台边。
“掌柜的。”
章谨急的满头大汗，他跑去大街上，哪里还有那些东西的影子，他顺着那条街找了很久，也什么没找到。
看他满头大汗，两手空空，掌柜的心往下沉了沉，“章公子，咱们去楼上说话。”
章谨哪里还顾得上去楼上，急切的压低了声音，“东西被他们扔了，我没找到。”
“怎么回事？”
章谨还没回答，宋思进了门。
掌柜的示意章谨稍等一下，他迎上前去，“宋公子。”
宋思微微点头，目光不经意略过章谨。
掌柜的挪动脚不，挡住了章谨，“少爷在后面。”
宋思点头，去了后边。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章公子，你先去楼上等我，我马上上去。”
掌柜的一句“宋公子”，章谨就知道是谁了。他也唯恐被认出，急忙把脸撇去一边，闻言三步两步上了楼。
后院屋内，宋宛月看到宋思，很是惊讶，“今日怎么卖完的这么早？”
足足比平日早多半个时辰。
“今日人多。”
宋思面色无异的回答完，问“咱们是一起回去，还是晚一些？”
咱们，而不是你。
顾义“聪明”的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想说让他们先回去，他会送小丫头回去，可在宋思面前他不敢说。
只能背过身去，拼命地给宋宛月使眼色。
宋宛月当做没看到，章谨回去拿钥匙模了，如果顺利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能过来，正好也让大哥知道这个好事。
103 再找乞丐头（2更）
宋思出了酒楼，让宋树三人先回去。
顾义坐回椅子上，低着头晃动着自己的双腿--小丫头竟然没看到自己的眼色，他不高兴，很不高兴。
“你那果冻和布丁吃完了吧？”
顾义猛然抬起头，黯淡下去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吃完了，早就吃完了。”
“今日下午如果没事的话，我再去给你做一些。”
“好啊，好啊。”
顾义瞬间忘了刚才的不高兴，站起来，“你要多做一些，你上次做的少，我都舍不得吃。”
小四守在门口，听到顾义的话，抬头朝屋内看了一眼，又低了下去。少爷现在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高了，家里的布丁和果冻明明还有那么多，哪里早就吃完了？再说了，他哪里是舍不得吃了？他只要回到家里，布丁和果冻就没离开过他的手边。
楼上，听完章谨的话，掌柜的也是眉头皱紧，这可是唯一证明宋思清白的东西，如果找不到，宋思怕是无法洗清冤屈了。
章谨忐忑的看着他，事情没办成，他自然没想过要银子，“要不，我再下去问问那两个小厮。”
“他们已经……”
掌柜的话没说完，章谨却是懂了：恐怕那两名小厮已经去了。
他瘫坐在凳子上。
“章公子……”
掌柜的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扶他，章谨无力的摆摆手，“我没事，就是没能帮上您的忙，我很抱歉。”
“章公子这话怎么说的，要不是您，我哪能知道还有证据？这样，我让伙计给您弄两个菜上来，您吃好了先回去等着，等我这边忙完了，再让人给您捎信。”
章谨哪里好意思吃，连忙推拒，掌柜的执意将他摁回椅子上，吩咐伙计了伙计，这才下了楼来到后院，把章谨的话告诉屋内三人。
“一般这样的东西有谁会捡走？”
宋宛月问。
“可能是恰巧路过的人，也可能是周围的穷人，还可能是路边的乞丐，谁也说不准。”
路边的乞丐？
宋宛月心思一动。
“掌柜的，给我准备二十两碎银，我去威远镖局一趟，找齐姐姐帮个忙。”
顾义噌的站起身，“我跟你一块去！”
“你留下陪大哥，我很快回来。”
宋思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出跟着一起去的话。
……
听到宋宛月找自己，齐英从镖局里飞奔出来，浑身都带着笑意，“小丫头，你怎么有空过来找我？”
那日去了宋家，不仅宋思始终没有露面，就连宋奶奶和许氏也仿佛没有看出她的心思，这使得齐英又急又无可奈何。
回来以后闷闷不乐，想着以后再找个什么机会才能上门去？没想到宋宛月这么快就过来找她了。
“有件事想请齐姐姐帮忙。”
宋宛月没有跟她寒暄，直入正题，拖得越久东西就越难找回来。
“你说。”
宋宛月言简意赅的把钥匙模的事说了，“我想请齐伯父再带我过去一趟。”
齐英面上的笑意没减，心思却转了几个圈。
怪不得宋家人不需要他帮忙，原来早就找到了能帮忙的人，可宋家不过是乡下人家，一没钱二没势力，什么样的人愿意帮他们？亲戚？亦或者也是相中宋思的人？
想到后者，齐英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了，想问，又觉得不合时宜，“我爹正好在镖局里，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去喊他出来。”
“多谢齐姐姐。”
“跟我还客气。”
齐英转身，去找她爹。
齐武知道自家女儿的心思，自然是一口答应，二话不说，骑上马带着宋宛月去找乞丐头子。
还是在那座宅子里，乞丐头子被两名美貌的女子伺候着用饭，听到齐武又来了，推开喂到嘴边的菜，“他说了什么事没有？”
“说是有事找您帮忙。”
帮忙？
这可是太稀奇了，他一个乞丐能帮上镖局的什么忙？
这样想着，乞丐头子起身来到外面，“齐大当家的有何事需要我们这些臭要饭的帮忙？”
齐武自动忽略他嘲讽的语气，“是这样，今日章家扔出来一些死人的东西，我想让你们帮着打听一下，这些东西是被谁捡走了？”
有求与我！乞丐头子拿起了派头，走过去舒舒服服的坐下，“按理说呢，这点小事我应该帮忙，可您也知道，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我手底下的那些人就指着这时候讨口饭吃，要是让他们去打听消息，饿了肚子……”
说到最后，他拉长了音，意思不言而喻。
不就是给点银子吗？齐武正欲伸手入怀掏银票出来，宋宛月已经拿出荷包，把里面的碎银哗啦啦倒在桌子上，“自然不会要你们白帮忙，只要打听到了，这些银子你们拿去买馒头。”
乞丐头子眯眼看，估摸着最少也有二十两，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站起身，“有银子就好办事，你们稍等，我换了衣服带你们过去。”
乞丐头子去换衣服，宋宛月把所有的碎银子又装了回去。
“小丫头，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碎银子？”
齐英忍不住问，
宋家如果富裕，宋思也不会帮人抄书，也就不会被人诬陷了。
“我们家人卖凉皮挣得。”
宋宛月一开始就想到了齐家父女看到她拿出银票说不定会起疑心，这才让掌柜的给他拿的碎银子。
“你说的是县里最近新出来卖的那个凉皮？”
“是啊，那是我们家的，这些银子都是卖凉皮挣的，所以都是些碎银子。”
“我的天啊！”
齐英惊呼，“那竟然是你家的，你知道吗？我和几个师兄弟去了好几次，每次你们都早早的收摊了，我还想呢，是谁家的人这么不会做生意，不趁着这个时候多卖一些，没想到是你们家的。”
“齐姐姐想吃，我明天让家里人多做一些，给你送镖局去。”
“好啊。”
齐英高兴的答应。
齐武掩嘴咳嗽了两声，“咳咳……”
齐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宋家人不富裕，这才上县里来卖凉皮，自己哪能白吃他们的？
齐英立马改了口，“我明天上午正好有空，过去吃吧。”
104 冤家路窄（3更）
乞丐头子带他们来到破旧的宅子中。
诚如他所说，正是吃饭的时候，大部分的乞丐都出去讨饭了，只有几个人坐在屋内的稻草上，吃着要来的剩饭剩菜。
“去把其余的人都叫回来。”
老者并没有进屋，站在院中吩咐。
几个乞丐闻言，顿时放下手里的吃食，跑出去喊人，不过一会儿，大部分的乞丐都被喊回来了。
“今日章家扔了东西出来，你们有谁看到了了？”
章家所在的街道上很繁华，那边聚集的乞丐不少，他的话音没落，便有几个乞丐走出来。
“东西呢？”
“我们看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便、便又扔了。”
都是些死人的东西，他们也觉得晦气，翻了翻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又顺手扔了。
乞丐头子简直就要被气死了，“都快滚去打听，东西被什么人捡去了。”
乞丐们迅速出了院子，分散着去打听，不过一刻钟，便打听了回来。
“帮主，打听到了，是一户姓黄的人家捡了去。”
乞丐头子看向齐武，“齐大当家的，您看？”
宋宛月把那些碎银子递到他面前，“让他们带我们过去。”
见她说话算话，真的把这些碎银子给了，乞丐头子深深看了她几眼，接过银子，吩咐方才禀报的乞丐带他们过去。
乞丐把他们带到姓黄的人家外，指着院中散乱的一堆东西，“就是那些。”
这户人家看上去还算富裕，三间结实的北房，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看上去不像是专门捡破烂的人家。
怕吓到这家的人，宋宛月让齐武和齐英躲去一边的隐蔽处，自己走到这家院子前扬声，“有人吗？”
屋内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道迷迷糊糊的妇人的声音，“谁啊？”
妇人应该是正在睡午觉，语气里带着被吵醒的不高兴。
“我想讨杯水喝。”
好一会儿后，屋内才又传来妇人不耐烦的声音，“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屋门才被打开，一名妇人睡眼惺忪的走出来，“哪有大中午上门讨水喝的，不知道都在午、……”
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一瞬间瞪大，“怎么是你？”
宋宛月也没想到竟然是宋莲的家，她眯了眯眼。
“你要做什么？”
宋莲退到门口，警惕的看着她。宋家那边的人她惹不起，也不想惹。
“讨口水喝。”
宋宛月神色如常的回答。
宋莲才不信，集市距离她家这边很远，就算是宋宛月真得口渴了，也不会跑到这里要水喝，她一定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想到这，她吓得连声音都变了，“我、我、我可是好久没、没回娘、娘家了。”
意思就是她没有再动大丫和二丫的主意。
“出什么事了？”
屋内又传出一道男子不耐烦的声音。
“是、是、是……”
“你见鬼了，连话也说不利落。”
男子不耐烦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是，是、是、是……”
屋内传来脚步声，随即一名男子出现在门口，高大黝黑，看上去比宋林还要壮实。
他赤裸着上身，一脸不耐烦的朝外看，见院门口站着个小姑娘，不以为意，训斥宋莲，“瞧你这点出息，一个丫头也能吓到你。”
“不是，她、她是……”
“我是她娘家的侄女。”
男子猛然再次看过来，狂喜毫不掩饰的从眼中迸出来，“大丫？”
他那些年倒是跟着宋莲回了娘家几次，见过大丫，不过那时候大丫还小，又黑瘦黑瘦的，没想到几年过去，竟然出落成了这么漂亮的小丫头？
“她不是大丫。”
“不是大丫？”
男子疑惑，随即又咧开了嘴笑，“管她是不是大丫，总归是你侄女没错，快把人请进来。”
宋莲迈不动腿，她知道自己当家的打的什么主意，他们两口子要是敢把宋宛月卖了，宋家一家子能活扒了他们的皮！
急声道，“当家的，她是我大娘家的孙女。”
“大娘那边……”
宋莲急忙点头。
男子眯起眼，“宋三小的侄女？”
宋莲再次点头。
男子忽然就笑了，“那不正好！他上次坑了我几十两银子我还没处找他算账呢。”
“当家的……”
宋莲还想再劝，男子已经抬脚朝着院门走去，热情的招呼，“来、来、来，大侄女，快进来。”
听出他声音里的不怀好意，齐英抬脚刚跟过去，被齐武拦下，“先等一下。”
男子拉开栅栏门，宋宛月抬脚进去。
宋莲急匆匆去了厨屋拿了一个碗，弯腰从缸里舀了一碗水出来，递给宋宛月，“给你，喝完了快走吧。”
水碗被男子截了过去，“这可是大侄女，怎么能给她喝凉水？去，烧点热水过来。”
宋莲急得鼻尖上都冒汗了，一把夺回男子手里的碗，塞到宋宛月手里，“乡下人哪有那么矫情？喝完了快点走，我这还困着呢。”
男人刚才还带笑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凶狠。
宋宛月把水泼在地上，“既然是一家人，我实话给你们说了吧，我是为了那些东西来的。”
看她指着地上捡来的那一堆破烂东西，男子和宋莲都愣住。
随即男子就笑了，“我媳妇说她大伯家里日子过得不错，却原来说的是假话，你们连这些破烂都要捡回去。”
“彼此，彼此。”
宋宛月没相让。
男子哈哈大笑，“我也跟你们不一样，我捡这些来是要……”
“当家的。”
宋莲急忙打断他。
男子不以为意，“怕什么，看你这大侄女穿的也像模像样的，原来是驴粪蛋子表面光，跟你们家差不多，都想要这些破烂东西。”
宋莲面上涌上囧色，今日她从那条街上过，看扔的这些被褥什么的还不错，就捡了回来，想着哪天回娘家带回去，这样也省了买东西的钱了。
“能给我吗？”
“自然是——”
男子故意拉长了语调，得意洋洋的看着宋宛月，“不能的。”
上次他和宋明联合坑宋三小，却没那个小子反坑了一道，被赌坊的管事的训斥的不轻，还勒令他在一定时日内把宋三小坑去的银子还上，他这才想着让宋莲回家去把大丫弄来，卖了银子把窟窿堵上，没想到又被宋三小那一家给坏了事，他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坑宋宛月一把。
106 瘦了不少（1更）
男子主意打的不错，却没想到宋宛月听完以后，把碗塞回宋莲手里，转身就往院子外走。
男子愣了一愣，随即追上去，“哎，我说你……”
宋宛月脚步没停。
男子三两步追上她，挡在她面前，“我说你这小丫头，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我刚才只是给你开玩笑，又没说真的不给你。”
宋宛月停下脚，“给我？”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可是亲戚，别说这点捡来的东西，就是我这院中屋里的，你要是想要，我也给你。”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你说。”
“你这小丫头，你都走到门口了，让我怎么说？来来来，你跟我去屋里，咱们坐下慢慢说。”
“就在这里说。不说，我就走了。”
看她又把脚抬起来，男子忙道，“好好好，我说，我说。你先等下啊，我进屋拿个东西过来。”
说完，男子转身往屋内走，瞥到宋莲朝宋宛月走去，一把扯住她，将她拽进了屋内。
“当家的。”
“闭嘴！”
男子背对着宋宛月，用只有他和宋莲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要是敢坏了我的好事，我把你扒了皮吊到大街上去！”
男子把宋莲扯进屋内，不一会儿拿着一张纸出来，咣当就把门关上了。
来到宋宛月面前，指着上面的空白处，“你只要在这上面摁个手印，这些破烂你都可以拿走。”
看着上面醒目的“卖身契”三个大字，宋宛月微微一笑，三两下揉成一团，砸在他的脸上，“你媳妇没有告诉你，我识字吗？”
男子被砸懵了，等他反应过来，宋宛月几乎快出院子了，他三两步走过去，就要伸出手去捂宋宛月的嘴，齐英从隐蔽处出来，“你做什么？”
男子吓得手顿住。
齐英一把将宋宛月拉去身后。
齐英看着男子，目光凌厉，仿佛他只要敢动弹，她就不会让他有好下场。
男子常年在赌坊给人端茶倒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一眼便看出齐英身手不凡，吓得立时后退了好几步。
“你要是再敢打她的主意，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男子又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身体几乎贴在了屋门上。
齐英这才转身，拉着宋宛月上了远处的马车，齐武紧随其后，翻身上马。
竟然还有人跟着……
男子惊的又下意识的往后退，脚绊在门槛上，人倒栽葱了进去。
宋莲听到动静，急忙出来扶。
男子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她、她、她、……”
宋莲透过窗户只看到了齐英，没有看到马车和齐武。
但看到男人这么惊惧，说他，“刚才我就拦着你，你偏不听。”
“不、不是。”
男子想说齐武和齐英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院中的那堆破烂，顿时停住。
“怎么了？
宋莲纳闷的问。
男子推开她爬起来，几个大步到了那堆东西边，蹲下身子仔细的扒拉了一遍，没看到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抬头问宋莲，“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捡来的。”
“就那边的大街上。”
“可知道是谁家扔的？”
“不、不知道。”
男子起身往院外走。
“你干什么去？”
男子头也没回，“你把这些东西拿进屋里去放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
马车内，齐英问清宋宛月那张纸是卖身契，气的不轻，“刚才我就该狠狠的教训他一顿，打得他半死不活，不能自理。”
噗嗤！
宋宛月没忍住笑出声。
“你还笑。”
齐英心有余悸的嗔瞪她一眼，“今日幸好是我和我爹跟着，要不然你就被他抓去了。”
男子身高马大，抓宋宛月就跟抓个小鸡崽一样，她连呼救声都难发出来。
宋宛月乖巧的认错，讨好的抱住齐英的胳膊，
“因为有齐伯伯和齐姐姐在，我胆子才这么大的！要是你们不在，我连他们家的院门都不敢进的。”
齐英信了她这话，敛了表情，郑重其事的叮嘱，“你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就算是亲戚，以后也不要轻易的相信他们。”
宋宛月认真的点着小脑袋，“我知道了，齐英姐姐放心，除了你和齐伯伯，在这县里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那接下来怎么办？”
齐英最担心的是这个，钥匙模找不到，就无法证明宋思的清白。
“我回去找大哥商量商量，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再找齐姐姐。”
……
顾义在屋内来回的转圈，转的宋思头都晕。
“你能不能坐下？”
顾义老实的坐回椅子上，可还没坐稳了，就又站起来不停的转，边转往往外看，还一直不停的问，“大哥，小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宋思万分后悔没有跟着宋宛月去，如果跟着去了，也不至于被他问的脑子疼。
抬起手，请揉发疼的额头，“你稍安勿躁，月儿不会有事的，等事情办完，她就会回来。”
齐家的威远镖局是很有名气，但也只限于押镖，打探消息自然差一些，多耽误一些功夫也是可能的。
“她什么时候才能办完？这都过了好久了，早知道，我就不该听她的话留下来陪你，跟着她去就好了。”
说完了，又在屋内转了好几圈。
宋思干脆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蹬蹬蹬——
伴随着飞快的脚步声，小四大声禀报，“少爷，宋姑娘回来了。”
嗖！
顾义从屋中冲出去，宋思睁开眼，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
宋思愣了愣，才站起身往外走，他刚走出屋内，顾义和宋宛月已经进了后院。
“小丫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你都不知道，我要急死了。”
“你看你，出了一头的汗，小四，快去端凉茶过来！”
“哎呀，大哥，你挡在门口干什么，还不快让开，让小丫头进去。”
“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看看，就这么一会儿到功夫你瘦了不少，连衣服都显得宽大了。”
宋宛月，……
宋思，……
闻讯从前面过来的魏掌柜的和正要去端凉茶的小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