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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妃冲天,王爷请抓牢全文阅读

作者:叶亦乐     一妃冲天,王爷请抓牢txt下载     一妃冲天,王爷请抓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圈套

    赫连雨涵唱歌很动听,跳舞很美,周璇静静地看着,最后两个人竟睡到了一起。

    她们一个是齐王妃,一个是未来侧妃,却直接抛弃王爷睡到了一起,此事若传出去,只怕是没人相信。

    “你真的能放下吗?”

    翌日,周璇送赫连雨涵到王府门口,小声说道犬。

    “不放下能怎样?难道真把他给帮到床上强了他?”赫连雨涵挑了挑眉,“我倒是做得出来,就怕他的小身板扛不住啊!”

    赫连雨涵耸了耸肩,当然,她这只是开玩笑,以她的性格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只可惜宇文辙太强大,她可不想东夷未灭,就死在他手里。

    “噗——”

    周璇忍不住笑了出来踺。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退婚,让后再物色新的人选,既然来了,亲都是要和的。”

    赫连雨涵美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她说得很轻松。

    不是赫连雨涵洒脱,而是她生为公主,在享受了公主带来的荣耀之后,也要承受作为一个公主的责任。

    “我给你推荐一个。论才能绝不在宇文辙之下,论武功,天下一流。如果仅从合作角度来说的话,他绝对是个非常适合的人选。”

    周璇神秘地冲着赫连雨涵眨眨眼睛。

    “谁?”

    赫连雨涵好奇地问道,她没发现大魏还有这样的人才呀。

    周璇淡淡一笑:“宇文源。”

    “噗——那个天下第一纨绔!璇儿,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赫连雨涵漂亮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显然不相信周璇的话。

    “公主不相信我看人的能力吗?”周璇认真地看着她,道,“真的,公主可以试一试,不过他的危险系数不亚于宇文辙。”

    赫连雨涵陷入沉思,如今东夷已吞并燕、赵,野心勃勃,眼下虽然三足鼎力,然上官谨绝不会满足于此,她背负着南越的命运而来,这次结盟必须成功。

    她的丈夫将关系到未来南越的命运,她必须选一个足够强大的人。

    若宇文源真有周璇说的那样强大,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闯一闯。

    这一刻,赫连雨涵反而轻松了,其实只要放下爱情,其他的事情即便再难,她也不怕……

    “璇儿,我走了!你自己要小心,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报姐的名字!”

    赫连雨涵临走前霸气无比地对周璇说道。

    夏日的清晨,空气带着薄凉,一阵清风吹动赫连雨涵一身红衣,周璇温婉的地笑,目送她离去。

    送走赫连雨涵之后,她忐忑地回到观柳居,宇文辙已经走了。

    周璇原先还担心宇文辙回找她茬,可事实上接下来连续半个月她都没有见过宇文辙,听府内的下人说他又病倒了,闭关修养。

    这半个月,周璇每天例行进宫给太后请安,有时候会陪太后年会儿经,回府之后便钻研《凌波神决》。

    她尝试着按照上面的心法运行真气,经历了这么多,她愈发觉得武功的重要性,虽然修炼的进展非常缓慢,可她还是坚持每天修炼。

    但凡高深的武功心法入门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尤其是她还没什么基础,不过她相信只要坚持,一定会有成果的。

    这日早上,周璇一如既往地梳洗完毕去出门。

    和往常一样,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马车一侧,还站着一个清隽的身影。

    他一身白衣胜雪,如墨黑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俊美的脸温润如四月清风。

    他漆黑的眸子落到她的身上,却没说什么,似乎在想些什么。

    “你瘦了。”

    良久,他凝视了一会儿,道。

    周璇曾想过很多种他们再次相遇时的开场白,却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一时之间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上来吧。”

    他走过来,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周璇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抵触。

    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他都主动示好了,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吧。

    横竖她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王府,总不能一直和他对峙。

    马车在青石地面上缓缓行动,因为宇文辙的缘故,车马走得比往常要慢,所以他们来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到了。

    让周璇意外的是,周夏韵居然也在。她坐在太后身侧,小腹微微隆起,不知道跟太后说着什么,嘴角含笑,优雅而又温婉。

    周璇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二姐长得很美,她和赫连雨涵是两种不同的美。

    赫连雨涵是张扬的玫瑰,周夏韵是淡雅的水仙。

    “辙儿?”

    太后半个月没见宇文辙了,现在见到宇文辙特别地开心,嘘寒问暖。

    周夏韵见周璇静静地坐在一边,冲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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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祖母,我好些日子没见璇儿了,不知能否趁着今天和她一起出去散散步?”

    “去吧,太医说你现在要多走动走动,对胎儿好。”

    太后点头允了。

    周璇微微蹙眉,她和周夏韵素来没什么交情,她今日这么热情反倒让她心里生出一种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是,王爷……”

    “怎么?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就舍不得了?三皇嫂有了三皇兄就不要这个我这个姐姐了吗?”

    周夏韵一脸吃味地娇嗔道。

    “王妃陪太子妃逛逛吧,一会儿本王要走了再差人跟你说。”

    宇文辙淡淡地冲她笑。

    周璇虽然不愿意,但是她和周夏韵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姐妹,而且太后和宇文辙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不好推脱,只能跟着她出去。

    今天没有太阳,清风拂面,凉凉的,倒也不失为一个舒服的夏日。

    “太子妃不是要去御花园吗?”

    周璇见周夏韵走的方向不对,忍不住停下脚步,微微蹙眉。

    “御花园去多了,腻味,想换个地方逛逛,不知道三妹妹是否愿意陪我?”

    周夏韵问问地看着周璇,漂亮的杏眼微微眯着,声音柔和得仿佛上好绸缎。

    她还是和周璇印象中一样温柔。

    “太子妃怀着龙孙,身份尊贵,还是不要走太远的好,我怕皇祖母会担心。”

    周璇轻轻地说道,周璇记得这边过去是一片小树林,因为传说中曾有个宫女在那里上吊了,所以平时去的人很少,阴森森的。

    “哦?我看三妹妹你不是担心我肚子的龙孙,而是担心我对你不利吧。”周夏韵柳眉轻挑。

    周璇没有说话,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若她是周夏音,周夏韵找她单独散步、姐妹之间说说体己话倒是正常,可她并非周夏韵嫡亲的妹妹周夏音,她们不过是空有姐妹名义,实则连陌生人都不如。

    若有所思地看着周璇,她不认为周夏韵会有什么体己话跟自己说。

    那么,她为什么要找她呢?

    “啪——”

    就在周璇陷入沉思的时候,脸上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周夏韵柔和的目光变得冰冷无比,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冰窖里飘出来一般。

    周璇没有等她继续说下去,扬起手,很不客气地还了她一巴掌。

    “你!你居然敢打我!”

    周夏韵不敢置信地看着周璇,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向柔弱的妹妹竟然敢动手打她。

    “你打我一巴掌,我还你一巴掌是客气的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怀着身孕,我还要附加利息!”

    周璇面无表情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她的处事原则。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和周夏韵待下去了。

    “周璇,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残害自己的手足吗?我不过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事情问清楚而已,起初音儿跟我说是你砍断她的手,我还不信,我觉得我们周家的人再不济也不至于残害自己的手足。”

    周夏韵的声音通过空气传到周璇的耳朵里,周璇顿下脚步,转过身,目光淡淡地扫过去,道:

    “那现在呢?太子妃现在相信周夏音的话了吗?”

    周夏韵没有回答,不过她已经默认了。

    周璇嗤笑一声:

    “为什么原来不信,现在就突然信了呢?因为周夏音是你嫡亲的妹妹,还是因为我刚才还手打了你一巴掌呢?”

    清风翻动着树叶,也吹得周璇衣袂飘然,长发轻扬。

    这一刻,周夏韵才发现那个周府最不起眼的庶妹如今竟然出落得如此美丽动人。

    她勾唇一笑,竟是那么绚烂,说是倾城倾国也不为过。

    “太子妃,若是因为后者的话是不是太荒谬了?如果被人打之后还个手也能作为你判断我会残害手足的理由的话,那么最先动手打我的你呢?我是不是有理由认为你会谋杀生父呢?如果是因为前者的话,那太子妃是不是太虚伪了一点。周夏音是你亲妹妹,你相信她无可厚非,那么又何必说什么本不相信之类打自己脸的话呢?”

    周璇的声音很淡,笑容很淡,可其中嘲讽的意味却非常浓。

    可是周夏韵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她皱了皱眉,这个不起眼的庶妹什么时候拥有这么好的口才了?

    虽然她早已料到周璇不是个简单的人,却没想到这女子竟如此伶牙俐齿,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最让周夏韵惊讶的还不是她的口才,而是她的气质。

    这样沉着淡定却有不乏凛冽的气质绝对不是一般人能练就的。

    既然开了口了,周璇决定

    干脆把话说清楚,免得日后麻烦。

    “太子妃,不管你信不信,周夏音的手掌并不是我砍的,如果我有机会出手的话,我直接以牙还牙直接取她性命,为自己报仇雪恨。”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夏韵皱起眉头,她知道周璇话外有话。

    “太子妃才智过人,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不用我说也能把事情弄清楚。或者,你也可以回去问问你的好妹妹,当然她不一定会说实话……”

    周璇冲着周夏韵一耸肩,明明是很沉重的事情,可她却说得很轻松。

    周夏韵对自己的亲妹妹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再听周璇这么一说,也明白八成这件事情的起源还是周夏音。

    音儿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

    真是头痛!

    突然,周夏韵觉得有些不对劲,头痛,肚子也痛,这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翻滚。

    既然话说清楚了,周璇便转身,打算离去。

    “等……等等……”

    周璇的步子刚刚迈开,身后响起周夏韵虚弱的声音,这声音不仅仅虚弱,还带着无助和乞求。

    周璇不解地回头一看,立马蹙眉。

    周夏韵脸色惨白,正有一股红色的液体从她体内流出。

    怎么会这样?

    周璇大叫不妙。

    “救……孩子……”

    “别急,不要紧张,你先平躺。”

    周璇连忙上前一步,一边嘱咐旁边她身后的丫鬟赶紧去请太医,一边知道周夏韵躺好,然后走上前,给她把脉。

    “你早上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周璇皱起眉头。

    “怎么了?我的孩子……”

    周夏韵焦虑地看向周璇,对她来说,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你不用紧张,放松,孩子暂时没有危险。”周璇对她说道。

    周夏韵松了一口气。

    “三皇嫂,你干什么?”

    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宇文轩从前方冲过来,看到周夏韵虚弱地躺在地上,顿时怒气冲冲地蹬着周璇。

    “三皇嫂,好歹毒的心肠,居然谋害龙孙!”

    他咬牙切齿地把周璇从周夏韵身上拽开。

    “太子,不是这样的……啊——”

    周夏韵开口替周璇解释,话没说完,宇文轩却已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太子,快将太子妃放下来,你这样抱着她,胎位不稳,会……”

    “住嘴!”

    宇文璇冷冷地打断周璇。

    “来人,把这个歹毒的女人拿下!”

    他一声令下,侍卫便迅速朝着周璇冲了过来。

    周夏韵被安置在长乐宫的客房,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却还是没有保住。

    四个多月,孩子都已经成型了,是个男孩……

    周夏韵哭得昏了过去。

    闻讯赶来的景帝、皇后脸色都非常难看。

    宇文皇族子嗣薄弱,难得太子妃怀上龙孙,还是个男孩,却没了……

    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皇后抿着嘴,一脸悲切。

    “好生照顾太子妃。”

    她走出了房门,便看到景帝在门外威严地皱着眉头。

    “去正殿。”他威严的声音当中带着怒气。

    ***

    长乐殿聚集了很多人,原先都是过来给太后请安的,却没想到突然遇上这样的事情,自然都留了下来。

    周夏韵被送进去之后,他们不敢进去打扰,便都在外面伸着脖子,各怀心仪,不过基本上都是以看好戏的心态居多。

    周璇跪在最大殿的最中间,她低着头,却异常冷静。

    她闭着眼睛,仔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点点滴滴。

    从周夏韵叫她出去陪她散步,她就有不好的预感,她以为周夏韵要害她,可是周夏韵就算真的要害她也不可能会拿孩子冒险。

    且不说周夏韵是不是已经铁石心肠到了把孩子当工具用,就算她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可能会这么做。

    因为她肚子里的可是宇文皇族的长孙,景帝连名字都起好,若是男孩就叫承乾。

    承乾,承继皇业,总领乾坤之意。

    这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周夏韵是个聪明人,她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对她毫无威胁的周璇而拿孩子做赌注。

    这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而且从周夏韵倒下时候的表情,周璇看得出来她非常地害怕和担心孩子,这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不是她,那么会是谁呢?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吗?

    周璇皱起眉头,往日的点点滴滴再次浮上来,答案已呼之欲出。

    前方传来

    脚步声,太后、景帝、皇后、太子相继走了出来,从他们的表情中众人已经知道了答案。

    人们皆露出哀伤之情,可心里却更多的是窃喜。

    “你可有话要说?”

    景帝高高在上,冷冷地看向周璇,声音中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回父皇,儿臣想去见见太子妃。”

    周璇什么也没说,她知道现在唯一能帮她洗脱冤屈的只有周夏韵。

    “你这个毒妇,你已经害死我儿了,还要去害太子妃吗?”

    宇文轩悲切地看着周璇,眼中充斥着浓浓的怒意。

    “太子何处此言呢?谋害皇孙是死罪,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周璇依然很冷静,可是她知道就算她再冷静也没有用。

    这根本就是一个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果然,没多久就有好几个宫女站出来,说亲眼看到周璇将太子妃推到,还拦着太子爷抱太子妃去看太医……

    “璇儿,哀家平时待你不薄啊!没想到你竟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你怎么对得起哀家!太子妃是你亲姐姐,你怎么对得起你们周家列祖列宗?”

    太后悲怆地看着周璇,但眼中更多的是愤怒,她狠狠地抽了周璇一个耳光。

    很痛!

    “皇祖母也不相信我吗?”

    右脸火辣辣地痛,可周璇却依然很冷静,她坦然地看着太后,清者自清,她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良心,所以她不怕,哪怕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皇帝、皇后、太子……

    大不了就是一死!或许还是解脱呢!

    没什么好怕的!

    她只是觉得可惜,可惜自己这些日子里一直像对待亲祖母一样服侍太后,就算再没有感情,可太后连问都不问直接给她判了个“死刑”,她还是有些可惜。

    当然,也只是可惜而已,谈不上伤心失望,因为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对太后来说不过是个外人,即便她老人家平时对自己很喜爱,但都是建立在没有其他冲突的基础上的。她相信若真到了紧要的关头,太后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开的。她这个外人可比不上她小曾孙的万分之一。

    所以,即便太后毫不犹豫地判她“死刑”,她也还能淡然地问一句“皇祖母也不相信我吗”。

    就这样而已。

第一百二十二章 随遇而安

    长乐殿的装饰十分豪华。地面上铺着苏湖特制的砖,其表面为黑、油润、光亮、不涩不滑。殿内主位为金漆宝座,宝座前两侧各两一对瑞兽,分别为角瑞和仙鹤。角端是传说中的吉祥动物,仙鹤象征长寿。

    太后并没有坐在宝座,她站在周璇面前,眉心紧蹙,本来还要给她一巴掌的,可不知道为何,见到她一脸坦然略带几分惋惜地问自己“皇祖母也不相信我吗”之后,她心中生出几分犹豫。

    皇宫中斗争不止,太后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曾蒙冤,那时候多么渴望有个人能相信自己犬。

    “你这毒妇,还耍什么花招!这么多人亲眼所见,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宇文轩愤怒地指着周璇,激动地双手颤抖,就连眼中都闪着血光,恨不得把周璇碎尸万段。

    他初为人父,结果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也难怪会这么愤怒。

    在宇文轩咄咄逼人的指责下,周璇却依然保持着平静:

    “不是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又足已让屋内每个人都听到踺。

    面对这样盛怒的皇帝、太后、太子,即便是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妃子都没把握能不瑟瑟发抖、腿软站不住,然而这个女子却能这么冷静。

    她的内心该有多强大!

    难道说真的不是她吗?

    “不是你是谁?”

    宇文轩红着眼,对着周璇怒吼,仿佛随时都要吃了她一般。

    周璇没有回答她,她把目光投到一直没说话的景帝身上,盈盈一拜:

    “请父皇明察秋毫,不要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这种情况下,通常都是委屈无比地跪下来恳求“请父皇为儿臣作主”,而她却是正义凛然地说“不要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景帝微微有些意外,他冰冷的目光淡淡扫过去,眼神犀利得仿佛一把剑,让人觉得他不是在看你,而是已经透过你的血肉直击灵魂的深处。

    周璇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眼神,以及那种上位者特有的强大气场,可是她不紧张。

    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大不了也就一死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所以她静静地跪着,任由景帝打量,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此事朕一定会严查。”

    景帝铿锵有力的声音在长乐殿内响起,这话是说给周璇听的,又像是说给在场的每个一个人听的。

    景帝一向内敛,喜怒不形于色,而此时他的声音却带上了怒气,可见事情的严重性,即便与此事无关的人也忍不住抖了一抖!

    这也难怪,周夏韵肚子里的可是宇文皇族的嫡孙……

    “来人,先把三皇子妃收入天牢候审。”

    早已预料到的结局,周璇并没有太大反应。

    “父皇,此事尚未查明就直接将三皇子妃押入天牢会不会有些不妥,不如先收归宗人府如何?”

    宗人府主要负责皇家宗室事务,里面官员会顾忌皇家身份,一般情况下不会滥用私邢,而天牢则是关押重罪犯人,进去之后就很难说了。

    这个时候,无论谁开口替周璇求情都有可能会被视为同伙而牵连进来,最明智的做法是保持沉默。

    所以当宇文源开口替说话的时候,周璇愣住了。

    他与她非亲非故,也没什么交情,他为什么要替她说话?

    难道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就算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都有可能会被牵连进来,他的身份本就敏感!

    果然,宇文轩立马借机发难:

    “谋害皇孙是重罪,本就应该交由刑部处理!二皇兄是在质疑父皇吗?”

    “儿臣不敢。”

    宇文源对着景帝深深作揖,他平日里虽放荡不羁,但这个时候还是恪守父子礼仪。

    “齐王妃已是我宇文族人,儿臣认为交由宗人府更合理。而且此事尚未定论,儿臣相信齐王妃是无辜的。”

    “她是无辜的,那我未出世的孩儿呢?”宇文轩愤怒地咬着牙,面带讽刺,“我看二皇兄怜香惜玉过头了,人家三皇兄都还没说话呢!”

    两兄弟,争锋相对,火药味在屋内弥漫,一触即燃。

    景帝却没有阻止,他高深莫测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扫过,似乎在探究什么,然后又扫过在场的每个人。

    人们不由一颤,如芒在背。

    “老三,你怎么看。”

    景帝没有因为宇文源的质疑而生气,也没有因为宇文轩的煽动而恼火,而是高深莫测地将目光落到了宇文辙身上。

    妻子涉嫌谋害皇孙,宇文辙这个做丈夫的本来就应该第一时间被关注,成为另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可是不知道为何,从开始道现在,却从来没有人注意到他。

    听到景帝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齐王也在场,纷纷朝着他看过去。

    各式各样各怀心

    思的眼神中,宇文辙一脸淡然,依旧是那么清尘脱俗,温文儒雅。

    “一切由父皇定夺。”

    他恭恭敬敬地冲着景帝作揖道。

    宇文辙会这样,周璇一点儿也不意外,他可是“贤王”,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破坏自己贤良的形象?

    而且以他对周家的痛恨,此事怕是正中他下怀,他高兴还来不及!

    景帝淡淡收回目光,一声令下:

    “带下去。”

    周璇便站了起来,非常配合地跟着侍卫往外走,美丽的脸上没有慌张,没有害怕,没有委屈,甚至连忧愁都没有,至始至终都是那么平静,平静得吓人。

    经过宇文辙身侧的时候,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四目交接,两个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平静,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一样的温润如水,清尘脱俗。

    ***

    五日后

    东宫

    清晨,阳光从雕花镂空窗棂的的缝隙中照进来。

    女子的脸很白,白得仿佛一张纸,阳光在上面跳动,却没有一丝儿生命的气息。

    “小姐,您吃点东西好不好?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可是您这样不吃不喝也不是办法呀……”

    细柳眼里满是担忧,自从那日之后,小姐就一直不吃不喝,这让她担心极了。

    她自幼跟着眼前这个温柔的女子,小姐以礼待她,甚至教她读书断字,在细柳的心里,小姐是主子、更是恩人。

    见到她这样子,细柳比自己受了伤还难过,她无助地向李嬷嬷求救。

    李嬷嬷是周夏韵的乳母,周夏韵一出生便跟着她,她可以说自己看着她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十多年的主仆之情非常深厚。

    如今看到她这样,李嬷嬷也是心如刀绞。

    “小姐,你还年轻,孩子还可以有的……”

    “不会有了,嬷嬷,不会有了……”

    李嬷嬷的话没说完,周夏韵已梨花带雨地扑入她的怀里,泪流满面。

    “呸——呸——小姐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李嬷嬷连忙啐道。

    周夏韵不说话,她那漂亮的眼眸死一样的沉寂、暗淡无关。

    她们不知道,在这段绝望的婚姻里,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如今孩子没了,她也绝望了……

    “小姐,你别太伤心,太子爷一定会替孩子讨回公道、让周璇偿命的!”细柳说道。

    周夏韵没有说话,她要的不是偿命,她只要孩子……

    对了,周璇……

    这几日尽顾着伤心了,都把她给忘了。

    “三妹妹她现在还好吗?”

    “小姐,她这么对你,你还关心她的死活干嘛?”

    细柳忿忿不平地跺着脚,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周璇碎尸万段。

    周夏韵漂亮的唇抿成一条线,靠在椅子上,不说话。

    “小姐,你先吃东西好不好?等吃了东西,才有力气看着周璇那个贱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李嬷嬷柔声地哄道,她舀了一口清粥,送到她的嘴边,可是周夏韵却抿着嘴,不肯吃。

    “二姐姐……”

    就在李嬷嬷一筹莫展的时候,周夏音从屋外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袭粉色的罩纱罗烟衫,下身一挑白色的百褶长裙,手里拿着一支橙红色的石榴花,应该是刚刚折下来的,上面还带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五小姐,你可来了,你赶紧帮奴婢劝劝小姐,她都五天没吃饭了。”李嬷嬷见到周夏音,如获救星。

    “好的。”周夏音清冽的眸子一转,娇俏无比,“你们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

    李嬷嬷琢磨着她们姐妹肯定有话要讲,而且小姐一向疼爱五小姐,姐妹情深,五小姐一句话抵得她们十句。于是她协同细柳一起告退了。

    “二姐姐……”

    屋内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周夏音的脑袋便朝着周夏韵的肩膀靠过去,撒娇地叫她。

    “二姐姐为什么五天不吃东西呢?”她小声地嘀咕。

    明知故问!

    现在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用心疼爱的妹妹竟然是这样“关心”自己的,周夏韵嘴角为不可察地勾出一抹嘲讽弧度,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淡淡地问:

    “五妹妹今天心情很好?”

    “那当然了!二姐姐,太子哥哥终于把周璇那个贱人抓到天牢里去了!真是大快人心呀!”

    周夏音笑靥如花,完全没有把亲姐姐的伤痛放在眼里,她手舞足蹈地欢呼。

    “下令收她入天牢的不是太子殿下,而是圣上。”周夏韵淡淡地说道。

    “都一样啦!”周夏音吐吐舌头,笑得无比开心,“二姐姐,你不知道,如果不是太子哥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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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了,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夏韵,生怕看出端倪。

    不过周夏韵似乎没有觉察,她目光呆滞地对着自己的小腹出神,显然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

    好险——

    还好二姐姐没发现!

    周夏音松了一口气。

    “对了,我这五日都没见到太子殿下,五妹妹可有见到他?”

    周夏韵风轻云淡地问道,样子看起来漫不经心,好似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随便找个话题聊而已。

    很显然,二姐姐还没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

    不过,周夏音也不在意,她眉飞色舞地说:

    “太子哥哥这些天都在忙着折磨周璇为我报仇呢!太子哥哥对我真好!”

    “这么说来,他是现在在天牢吗?”周夏韵说道。

    “是啊!二姐姐你要不要去也过去啊?弄死她,为我还没出事就夭折的小侄子报仇……”周夏音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二姐姐,我们一起去吧!去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周夏韵古井深潭一般的墨眸看向周夏音身上,犀利而又凛冽,带着几分探究,只是周夏音现在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折磨周璇,并没有觉察。

    “改日再去吧,今儿我累了,想要小憩。”

    周夏韵有气无力地说道,此时一缕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到她的眼中,刺得生生作痛。她忍不住微微蹙眉,惨白的脸便愈发地难看。

    “那我就不打扰二姐姐休息了!”

    周夏音站了起来,将石榴花插到花瓶里,一蹦一跳地走了,临走前甚至看都没看憔悴的周夏韵。

    她现在满心欢喜,虽然自己少了一支手掌,但只要一想到现在太子哥哥正在折磨周璇,她就别提多开心了!

    她知道以太子哥哥对她的疼爱绝对不会放过周璇的!

    周璇,你现在肯定很惨吧!

    ***

    天牢是被唾弃的角落,腐霉不堪,时不时会有老鼠和蟑螂从身边跑过,还真应了二十一世纪某部电视剧里面那句台词——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

    周璇不是第一次来天牢,之前她曾跟慕容莫问来过一次,后来为了调查百花宴的真相,她还特地过来找周夏音弄过供词。

    可是只有自己真正进来了,她才发现同样都是坐牢,待遇也分三六九等的。

    昔日周夏音所在的牢房干爽整洁,和她现在所出的环境比起来简直就是五星级总统套房。

    周璇所处的这个空间狭小,空气中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时不时还会听到有人的不甘嘶吼、或因为不堪刑罚而发出痛苦的吼叫,犹如唤醒了沉睡经年冤魂厉鬼,阴森森的,刺入骨髓。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饭菜还算可以入口,至少不是馊的。

    天牢里面永远都是黑漆漆的,你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不过从狱卒换班的情况来看,此时应该是上午,她关进来已经五天了。

    “王妃,您的饭。”

    狱卒从来饭菜,周璇打开一看,嘴角勾起一抹笑。

    “你又给我加餐了?”

    天牢里的饭菜能好到哪里去?不馊不臭,能维持温饱就已经很好了!可周璇却发现今天的饭菜里竟然有一个煎蛋。

    这种事情若发生在周夏音身上,倒正常,太子爷一声令下,别说煎蛋了,就算有鱼有肉也不为过。

    可不是每个人都像周夏音这么好命的,有个宇文轩不顾一切地爱她、疼她、呵护她。

    “这是我家娘子特地给王妃做的……王妃您快趁热吃……”

    那老狱卒憨厚地笑道,前天他当值,不小心闪到腰了,疼痛不已,周璇见状便隔着牢门给他正了骨。

    老狱卒是个憨厚的人,对周璇感谢得不得了。

    “只是小事,王叔不必太放在心上的。”

    “王妃,话不能这么说的,您的正骨之恩可以不还,可他欠您的赌债不能不还。”

    一个年轻的狱卒笑呵呵地说道。

    周璇关进来五天,因为她的位置正好和狱卒的值班室靠得近,这几日她都和他们混熟了。

    本来狱卒是犯人的对立面,他们通常是不会对一个犯人和颜悦色的,这些周璇自然知道,起初她也没打算和他们套近乎。

    大概牢狱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狱卒们经常会聚在一起小赌。

    大多数时候天牢内都很静,静得周璇可以清晰得听到骰子滚动的声音,于是她便无聊得开始猜骰子。

    刚开始她只是在脑子里默念,后来大概是猜得太投入了,一不小心就说了出来,一说一个准。

    她自己并没有察觉,倒是吓坏了那群狱卒。

    这群狱卒除了王叔以外,其他人都比较年轻。

    年轻人血气方刚,不服输、爱挑战,

    他们不认为周璇能百发百中,脑子一热竟然找周璇赌。

    和赌神拼赌技,结果可想而知。

    如果周璇真的要他们还赌债的话,估计他们现在已经连裤--子都穿不上了。

    几次下来,这群狱卒便把周璇封为天人,整天缠着她要拜师学艺。

    “我是重犯,你们是狱卒,还是和我保持距离比较好,免得被牵连。”

    周璇好心地提醒道,她关进来五天了,景帝也没让刑部来审她,她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但自己毕竟还是戴罪之身,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别人。

    可那群狱卒却说:

    “王妃,我要是能学到您十分之一的赌技,我还当什么狱卒呀!随便去赌场遛两圈就够一辈子吃喝了!您不会是怕我们学会了抢您饭碗才故意找借口不教我们吧!”

    周璇看着眼前这些表情丰富的年轻人,一时之间,她都忘了自己现在正处在天牢之中。

    说实话,除了环境恶劣以外,周璇这一些过得可算是有滋有味,既轻松又快乐,她甚至有一个想法——其实如果一直在这里关下去也不错!

    包吃包住、水电全免,还有一群可爱的玩伴,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某某公寓》当中一个叫做吕子乔的家伙理想中的生活吗?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她不用面对那位患有经期综合征、不定时抽风的齐王殿下!

    “其实要学也不难,不过你们得有毅力才行……”

    周璇见他们这么期待,便开始讲解,虽然她越讲,他们听得越迷糊,疑问重重,不过他们都听得很认真,有的人甚至还带了笔过来做笔记。

    “今天就讲到这里,学习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欲速则不达。咱们一步一步来,你们先把我今天教的消化一下,多多练习,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明儿我再教你下一步。”

    “那不行啊!明儿我不当值呢!”有人委屈地说道。

    “那我改天等你们聚齐了再传授?”周璇问道。

    “那怎么行呢!一寸光阴一寸金,时间宝贵,不能浪费!不能因为阿宝不在就放缓进度啊!指不准哪天王妃您放出去了,我们就没机会学习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吃豆腐

    “三皇嫂的牢狱生活过得还挺滋润的嘛!”

    一个带着嘲讽的声音响起。

    宇文轩站在数丈之外,阴沉着脸。

    狱卒们吓了一跳,连忙哆嗦地跪下来磕头请罪。

    “把门打开。”宇文轩面无表情地走到牢房前面,冷冷地说踺。

    狱卒不敢有半刻迟疑,连忙掏出钥匙,哆哆嗦嗦地打开牢门。

    “带出去。”宇文轩道犬。

    他一挥手,便有两个侍卫上来,一左一右押住周璇柔软的肩膀。

    “请问太子要带我去哪儿,有刑部的手谕的吗?”

    周璇知道宇文轩找她绝对没好事,看这架势,八成是要行私刑了。

    “本宫要带你走不过一句话的事情,需要什么手谕?”宇文轩冷冷地说道。

    “按照大魏例律第三百二十八条,除非有刑部手谕或者圣谕,任何人都不能从天牢带人走,否则视为劫狱罪,太子身为储君应以身作则而不是以身试法。”

    周璇淡淡地说,她的双眸毫无畏惧地看向宇文轩,不卑不亢,冷静的声音和她柔弱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知道为何,宇文轩觉得她的眼神好熟悉,好似哪里见过。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宇文轩想起很多年前,有个女孩坐在他身边,也是这么看着她,对他说“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要善于运用律法保护自己……”

    许久未见的画面再次出现在脑海之中,印象中那个女孩的脸居然与眼前这个女子重合!

    该死!

    他在想什么!

    那个人是音儿!

    是音儿救了自己,在自己无助的时候鼓励自己……

    如果没有音儿,或许自己现在已经淹死在水里,世界上也不会有宇文轩这个人……

    而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伤害音儿!

    宇文轩怒气更盛了,额头的青筋抽动,拳头紧紧握起,他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女人,替音儿报仇!

    “带走!”

    他一声令下,侍卫便押着周璇将她往外面拽,由不得她不动。

    “今天的事情谁敢泄露半个字,就是与本宫为敌。”宇文轩威严地目光扫过那群狱卒,“相信你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出事吧。”

    狱卒们面面相觑,他们虽然很想帮王妃,但是他们都有家人,心有余力不足,能做的也只是默默替周璇祈祷。

    周璇被宇文辙带到了一个封闭的室内。

    屋内摆放这各式各样的刑具——斧钺、刀、锯、钻、凿、鞭、杖等等……

    正中间烧着火,猩红的火光下映衬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异常的恐怖。

    周璇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一幕幕罪犯受刑的惨烈画面,联系这几日听到的可怕的叫喊声,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怎么?怕了?”宇文轩笑得诡异。

    “太子殿下,滥用私刑是违法的,传出去恐怕有损您的声誉吧。”周璇稳住身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而不慌乱。

    “你觉得本宫会在乎吗?”宇文轩冷笑,“再说啦,就算传出去又如何?你害死本宫之子,本宫怒火攻心,对你用个刑又怎么样?”

    “太子殿下真的在乎那个孩子吗?”周璇浅笑着反问。

    宇文轩一愣,眼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

    难道这个女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宇文轩怒吼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太子殿下真的认为自己做得毫无破绽吗?”

    周璇并没有被宇文璇的怒吼吓到,她依旧继续说道。

    “别的我不清楚,但是太子殿下自幼酷爱医术,曾跟太医院院判白思淼学医,以太子殿下您的医学造诣不会不知道当时太子妃的状态必须平躺着吧!当然,你也可以说你是关心则乱,可当时我一再跟你解释,若太子没医学常识也就算了,偏偏你医学造诣颇高,就算心再乱也该想起来了吧……可是您依旧不顾一切地要将太子妃抱走,而且专挑不利于稳定胎位的姿势抱……这不是明摆着要让太子妃小产吗?”说到这里,周璇叹了一口气。

    “这么明显的破绽我都看得出来,你觉得父皇会看不出来吗?这就是为什么我关进来五天了,父皇始终没有让人来审我……自古帝王最痛恨的就是别人在他面前耍心眼,我要是你,我就算不去负荆请罪,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来牢房,要知道,现在盯着你的人可不少,太子若还想安安稳稳地坐稳储君宝座,最好低调一些。”

    周璇温和的声音在室内轻轻回荡,像一颗颗玉石在春风中落地发出不大不小的叩击声,异常悦耳。

    她说话的时候至始至终都很平静。

    她觉得这话,宇文轩能听进去,然而她错了。

    “啪——”地一声。

    皮鞭划过周

    璇地身体,异常地疼痛,鲜红的血液从她身上流淌而出,瞬间染红了单薄的衣服。

    血腥味在酸腐的牢房内弥漫着,宇文轩漆黑的眸子却异常兴奋。

    “音儿,你看——太子哥哥正在替你折磨这个贱--人!谁敢欺负你,太子哥哥绝不会轻饶!”

    话没说完,又一鞭抽下来,刺骨地疼痛钻入周璇的骨髓。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错了。

    是她太过自信了!

    她以为宇文轩她的话能让宇文轩在权衡利弊之后找回理智,可这一刻,她才发现宇文轩根本就不在乎太子的位置!

    他在乎的只有周夏音!

    只要周夏音一句话,只怕她连太子都可以不当。

    世上竟有这样的男人!

    这一刻,周璇不由自主地想到宇文辙,想到那日就连宇文源都为自己说话了,可他却依然能那么平静地说“一切由父皇定夺”……

    这两兄弟的性格实在差太大了……

    其实也不一定都是性格使然,或许如果处在现在这个处境的不是自己,而是宇文辙心中的那个女子,一切就不一样了吧……

    唯一的理由也不过是爱与不爱!

    当然,宇文辙不可能会像宇文轩这样为一个人而疯狂,可是他一定会把那个人保护得很好,绝对不让她有危险。

    可周璇不怪宇文辙,她知道他们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连朋友的算不上,她有什么资格怪他呢?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周璇笑了,嘴角勾出美丽的弧度,温润的眼睛眯成月牙的形状,冉冉浅笑,好似有一团温柔的火,映着身上的血痕,触目惊心,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宇文轩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是伤,却笑靥如花的女子。

    她样子看起来好像是松了一口气,方才笑得那么轻松……

    可是为什么呢?

    被她得这么惨还笑得出来……她疯了吗?

    周璇没有疯。

    她是真的轻松……

    这么多年来,慕容莫问虽然从未找过她,可是她却知道自己的身边一直都有他的人盯着,他们总在她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就比如邑斋那个小宫女,自己在皇宫的时候,她一直都暗中相助,甚至还在瞬间抄好金刚经替自己蒙混过光……

    还有嫣红……

    虽然接触不多,周璇却看得出原先的嫣红是个势利的人,可是自从自己从宫里出来回府之后,那个势利的姑娘却摇身一变,变得体贴、聪明、灵气逼人,时时刻刻为她着想,全心全意为她操劳……

    很显然,这些是慕容莫问的安排!

    他就像一只巨大的八爪鱼,强大的触须无孔不入,所以一直以来虽然她小灾小难不断,可是却从未真正受过伤。

    然而这一刻,她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所以她知道,慕容莫问已经不管她了!

    是的!

    他终于不管她了,因为那日,他亲自来王府,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欢天喜地、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去,投入他怀里,讨好地冲他笑……

    于是,他终于下决定将她割舍,任由她自身自灭了吗?

    这一招,她走得绝然。

    有些感情深入骨髓,想要抽离那么难。

    即便洒脱如赫连雨涵,也只是在宇文辙多次拒绝之后方才放下,更何况她呢?

    周璇不是赫连雨涵,慕容莫问也不是宇文辙。

    他从未说过喜欢她,也从未说过不喜欢她。

    五年前,他突然出现,百般呵护,万般宠溺,于是她很自然地以为他是爱自己的。

    三年前,他突然消失,毫无预兆,周璇曾经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了,他才走的。

    可是,偏偏她思来想去却想不出原因来,而就算是生气,也不该是生这么久吧……

    三年了,他没有找过她,她想或许自己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具,腻了便丢了……

    可偏偏他又派人周密地保护她,让她忍不住还抱有幻想,幻想着他是不是还是爱自己的……

    所以她才会做出那个愚蠢的决定,企图用婚姻刺激她,事实证明她是那么的愚蠢。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真的该放下来。

    可是她放不下!

    只要他一出来,她的心便会乱成一团。

    那一天,真的,她差一点就冲上去了!

    可理智告诉她,即便冲上去也不能怎么样,不过是重新过上以前那种等待、忐忑的生活而已……

    这样爱情太卑微!

    她不屑,也不要!

    然而这些天来,她却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

    所以,她才会又做了一次愚蠢的事情。

    其实,她本可以

    将这件事情处理得好一点,不至于就这样被关进来,可是她却没有……

    因为她知道,无论什么处境,只要慕容莫问有心,他定能护她周全。

    她跟自己说,只要他还愿意管她,那么就再勇敢一次吧!

    这一次,哪怕再卑微,再无奈,她也要不放手,因为她发现自己放不下那个男子……

    慕容莫问,她真的好爱好爱他……

    然而,慕容莫问没有给她机会!

    他走了,不着痕迹地抽走了在她身边的一切安排,就如同当初他不着痕迹地离开她一样。

    呵呵……

    原来,一直以来,放不下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再见,曾经的青青子佩。

    从此以后,她要好好地做周璇!

    不知不觉中,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前渐渐黑了下来,隐隐约约之中好像有人将她抱了起来,那人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可现在她已无力多想……

    好累……

    ***

    阴暗的牢房里,宇文辙小心翼翼地将周璇抱在怀里,火光映出他绝美的脸,以及眼中的怒火。

    没想到他还是来晚了……

    可是,以她的聪明才智,不应该让自己伤成这样子呀!

    宇文辙眉心紧蹙,好看的唇线抿成一条线。

    “把这里收拾一下,准备一些热水。”

    他看向那糟糕的牢房,说道。

    “齐王殿下,这里是天牢,不能……”

    狱卒为难地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如果可以,他也想让王妃住得舒服一点,可牢里有牢里的规矩。

    “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本王要住这里,怕脏。”

    宇文辙的声音说道,说话间,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周璇的身上,看着她身上一道一道的红印子,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心疼不已。

    狱卒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宇文辙:

    “王爷的意思是……”

    “从今天开始,本王陪王妃一起坐牢,直到她出去为止。”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地坚定,狱卒惊呆了。

    王爷要陪王妃坐牢?

    他没听错吧?

    这里可是谈之变色的天牢啊!

    狱卒心里一震,齐王殿下身份高贵,又深受太后宠爱,自然不能怠慢。

    不出须臾,便收拾好了,滚烫的热水被送过来,宇文辙小心翼翼地将周璇放在柔软的被褥之上,自己在旁边坐下,然后淡淡地朝外面扫了一眼。

    狱卒心里一颤。

    明明齐王殿下的目光是温润如水的,可不知为何他们却觉得后背发凉,仿佛听到有个冰冷的声音在说“你们若敢再看一眼,本王挖了你们的眼珠”……

    “属下还要巡视牢房……齐王殿下若有什么需求,命人通知属下……”

    言罢,他们便开溜了。

    终于,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尽管这里已经打扫过,可对于有洁癖的宇文辙来说,还是难以忍受,不过他只是蹙了蹙眉,便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伸手的衣裳脱下,她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鞭痕,触目惊心。

    宇文辙的手掌紧紧握起,眉心紧蹙,心里的怒火越燃越旺,眼里闪过嗜-血的冲动。

    他下意识地咬紧牙关,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提醒着他的理智,方才平静下来。

    他站起来,用热水打湿纱布,小心翼翼地替她清洗伤口。

    “疼……”

    疼痛让她又浓又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她细细碎碎地呓语。

    “你也知道疼吗?”

    宇文辙对着空气冷笑,知道疼就该好好爱惜自己……

    傻瓜!

    把自己搞成这样,你是打算让谁心疼吗?

    没有人回答他,空气静悄悄的,带着让他不舒服的气味,宇文辙叹了一口气,清洗了纱布,继续给她处理伤口。

    他的动作非常轻柔,非常小心,好似生怕弄疼她一般。

    清洗完毕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被子,然后起身走出去。

    “暮雨,去珠玉坊买几套干净的衣裳过来,记得要最好的料子,不能伤到她。”

    隐藏在暗处的暮雨嘴角微微抽搐,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珠玉坊的衣服多贵,还要最好的料子……

    王妃现在是在坐牢呀,穿这么好干嘛!人家出嫁都穿不起呢!

    慕雨知道王妃身上有伤,主子是怕衣服碰到她身上的伤口,她会不舒服,可是就算如此,也没必要去珠玉坊买啊!

    一样的料子,珠玉坊的价格跟外面的价格起码差一百倍以上……

    看来她家主子是打算把以前做铁公鸡省

    下来的钱一口气花光!

    慕雨忍不住偷笑。

    “让薛进画一刻钟之内赶过来。”宇文辙又道。

    不是吧?

    一刻钟?!

    从寒月楼到这里都不只一刻钟,可怜的薛神医……

    果然当大夫是一件苦差事,慕雨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去学医。

    ***

    薛进画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寒月楼吃午饭。

    好久没下馆子了,他打算好好撮一顿犒劳自己,特地下血本点了一桌美食——红烧鹅掌、野鸡崽子汤、笼蒸河蟹……

    都是寒月楼的招牌菜,光闻着香味就要流口水。

    可是,他才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尝一口,就听说宇文辙让他一刻钟内赶到天牢。

    鉴于宇文辙现在是他最大的债主,他当然不敢怠慢半分,连忙对小二说。

    “打包,我晚点过来拿!”

    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熟不知他前脚刚走,常江后脚就到了,

    常江左右两手各抱着一个美人,见到桌上的美食,不禁笑容满面。

    “打什么包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冲着小二摇摇手,很自然地带着美人坐下来一起吃。

    “阿嚏——”

    原本正在赶路的薛进画打了个喷嚏,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自己今天好像要散财了一般。

    ***

    天牢

    宇文辙坐在周璇床沿上,静静地凝视着周璇毫无血色的小脸。

    她的呼吸很乱,似乎很睡得很不安稳,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她漂亮的柳叶眉紧紧拧着。

    宇文辙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紧紧蹙着的眉心,动作轻柔无比。

    按了好一会儿,她拧着的眉总算松开了,呼吸也终于稳了下来。

    宇文辙却没有收回手,他手指小心翼翼地划过她漂亮的脸蛋。

    这几日她瘦了好多,原本丰润的鹅蛋脸都要变成瓜子脸了。

    这个傻瓜,她明明那么聪明,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呢!

    他凝视着她,突然心底流过一种莫名的情愫,忍不住低头,轻轻地吻上她闭着的双眸。

    “哇——哇——小辙辙,你太过分了吧!居然趁着小璇璇昏迷吃她豆腐!”

    ***

    乐乐:薛神医这是作死的节奏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小辙辙会脸红吗10000+

    “小辙辙,莫非你十万火急地赶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如何吃小璇璇的豆腐?”

    薛进画无视某人冰若寒霜的眼神,不客气地咧着嘴大笑。

    宇文辙顿了一下,白皙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疑似红晕的东西。

    薛进画眼睛瞪得更大了!

    咦——小辙辙也会脸红吗?

    宇文辙还是宇文辙,他很快便恢复了自然,冷着脸,淡淡地说踺:

    “过来给她诊治。”

    “哦。”

    薛进画心情好,随便宇文辙怎么奴役都不在意。

    他觉得这一趟来的实在是太值了!

    这戏,够精彩!

    薛进画笑眯眯地迈进牢房,看得出来牢房显然是刚刚收拾过的,不过以他对宇文辙的了解,这家伙的洁癖不是一般的严重……

    如果是以前,打死他都不会相信宇文辙会来这种地方的,不过现在,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周璇身上,笑得意味深长……

    小璇璇真是魅力无限啊!

    大抵是薛进画看向周璇的目光太过热烈了,宇文辙黛眉一皱,脸便沉了下来,冷冷道:

    “滚出去。”

    “啊?”

    薛进画很无辜,不是让他看病吗?

    不让他进去怎么看啊?

    “悬丝诊脉。”宇文辙冷飕飕地看了薛进画一眼。

    薛进画只觉得脖子一凉,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占有欲要不要这么强啊!

    “小辙辙,你又不是不知道所谓悬丝诊脉都是骗人的把戏!”

    薛进画无语地耸了耸肩,人体脉象不宜把握,就算近距离把脉都不一定能万无一失,别说悬丝诊脉了!

    不过是那群太医故弄玄虚,其实早已事先找患者心腹详细询问了病情……

    “连悬丝诊脉都做不到你也好意思自诩神医?”宇文辙冷眼嘲讽道。

    薛进画生平最痛恨别人质疑他医术,听宇文辙这么说,笑容顿时消失殆尽,狠狠地瞪向他,道:

    “我敢说普天之下,除了慕容莫问没有人做到悬丝诊脉,你要不要请他过来替小璇璇诊一诊啊?”

    敢质疑我的医术,气死你这个大醋缸!

    “薛进画,你活腻了?”

    某人冰冷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随时要杀人的节奏。

    “唔——”

    身后传来一阵轻吟,大概是因为疼痛,周璇睡得很不安稳,眉心蹙得紧紧的。

    宇文辙见状两条眉毛顿时拧到了一起,此时也没有心思追究薛进画了,冷冷地说道:

    “滚去诊脉。”

    薛进画耸耸肩,对于某人恶劣的态度他一点儿也不在意,相反的,他心情好极了!

    小辙辙,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也有今天啊!

    不过,小辙辙,你不是让我给她诊脉吗?你自己牢牢得抓着她的手干嘛?

    “齐王殿下,你这样会影响她的脉搏的。”

    薛进画强忍着笑意,看向某人。

    宇文辙趁着脸,虽然万般不愿,他还是放开了周璇的手腕,改用眼神死死地盯着薛进画。

    “辙,也就是本神医心态好,医术高明,若换做别人被你这么瞪着,肯定是要误诊的。”

    薛进画给周璇诊了脉之后,很自然地伸手去掀被子,打算查看伤口。

    宇文辙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折。

    “啊——啊——痛!痛!”

    薛进画痛苦地鬼哭狼嚎,然后他听到“咔擦”一声,他可怜的手臂竟然脱臼。

    “宇文辙,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会武功是吧?”

    薛进画咬牙切齿,小脸涨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痛的。

    看个病,被患者家属折断手,他估计是旷古绝境第一人了!

    “你干嘛?”

    更可恨的是那个施暴者竟然一点都没有愧疚,甚至沉着脸还质问他,好似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查看伤口呀,她气息微弱,想来外伤肯定不轻,我总得看一下才能给她开药吧。”

    薛进画没好气地说道,委屈地看着自己可怜的手臂。

    都说医者乃受人尊敬的高尚职业,为什么他除了被折磨还是被折磨,从没受过一点儿尊敬!

    果然,传说都是骗人的!

    宇文辙皱了皱眉,握着薛进画的手缓缓松开,薛进画获得自由,第一时间便是给自己正骨。

    又听到“咔擦”一声,薛神医痛苦地差点流出眼泪!

    他决定以后远离宇文辙,要不然他的手臂八成会被他搞成习惯性脱臼。

    “她受了鞭伤,很严重,流了很多血……”

    宇文辙开口说道,他敛着眉,头

    微微低着,薛进画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仍然能感受到他眼中迸发出的寒光。

    看样子小璇璇伤得不轻,难怪这家伙这么阴阳怪气的。

    “最好还是让我看一下伤势,否则不好对症下药啊,你也知道金疮药之类的也分很多种……”薛进画正色道。

    薛进画医术高明,其实通过周璇的脉象、脸色以及宇文辙的描述,他已经大致了解周璇的状况了,不过他就是想要看宇文辙纠结、为难的样子!

    谁让他这么狠,差点弄断他那救死扶伤的手臂!

    如果宇文辙有留意他的表情的话,肯定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不怀好意!

    然而,他竟然没发现。

    他皱着眉头,似乎在艰难地取舍,最终,他咬了咬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一角,露出周璇伤痕累累的手臂。

    薛进画了然——难怪刚才这家伙反应这么激动!

    敢情他早已把小璇璇扒光了……

    以他的性格自然不能容忍别的男人偷--窥他的所有物!

    这一刻,薛进画庆幸自己刚才还没把被子掀开,要不然只怕现在眼珠子都被某人挖出来了!

    好险!

    好险!

    “身体上的伤和手上差不多。”

    宇文辙说完便以最快速度将周璇的手臂盖了起来。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薛进画皱着眉头,“只怕治好了也要留疤了。”

    他一边无奈地摇头,一边给周璇开药。

    这个宇文轩,还整个狠的!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薛进画问道。

    宇文辙不说话,漆黑的眸中蹦出浓烈的杀气。

    ***

    唔——

    好痛!

    周璇好看的眉心再次拧在一起,又浓又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终于睁开眼睛。

    落入视线的是熟悉的牢房。

    宇文轩的气出完了,所以把她送回来了吗?

    不对!

    虽然还是那间牢房,可是好像和她离开时有些不一样,干净了很多。

    正想着,一阵凉意从胸前传来,然后一张绝美的脸她迷离的视线中放大。

    黛眉星目,鼻若悬胆,就凭一张脸就足已颠倒众生……

    竟是宇文辙!

    周璇下意识地蹙眉,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理智地和她撇清关系了吗?

    “疼?”

    宇文辙见她一醒过来便皱着眉,以为她疼,动作轻柔了许多。

    他的话将她拉回视线,她才发现他正在给自己上药,而她什么都没穿,虽然有帘子围住了他们,不至于春光外泄,可是她的一切都已经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她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想要拿被子挡,却见他秀眉一挑,不冷不热地说:

    “害羞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你的身体,本王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了。”

    “……”

    他说的事实。

    周璇无言以对,她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顿时染上了红霞,很烫,像是要烧起来了一般。

    “那个……我可以自己来。”

    她低下红得快流出血的小脸,弱弱地说道。

    “背后,你擦得到吗?”宇文辙一挑眉,冷冷地说,“还是说……你要让外面的狱卒进来帮你擦……”

    “……”

    羞赧的血色迅速从周璇的小脸上铺染开来,爬上了耳根,红到了脖子根。

    “前面……前面……我可以自己来。”

    过了良久,周璇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微弱地说道。

    宇文辙也没有坚持,把药递给她。

    “谢谢。”

    周璇接过药,虽然她的确被宇文辙从头到尾看过很多次,甚至有可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他闭着眼睛都能将她的样子画出来,但是她总不能因此就坦然地跟她赤--裸相对吧?

    不过说起来,她好像从头到尾看过他呢!

    唔——

    真是亏大了!

    周璇撇撇小嘴,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给自己擦药。

    宇文辙没说什么,他拿了本书,席地而坐。

    天牢内静悄悄的,只剩下他“沙沙沙”的翻书声,以及他们此起彼伏的浅浅呼吸,竟是那么的和谐。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如果可以的话,周璇真想自己给自己上药,可是正如宇文辙说那样,背后她根本就上不到。

    而以她现在的状况,若不上药,伤口极有可能会感染。

    若是一天之前,她或许会不顾自己的死活,可是现在,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有很强的求生欲!

    她要活下去!

    好好地活下去!

    “宇文辙……那

    个……”

    虽然有些不情愿,她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哪个?”

    宇文辙嘴角一勾,放下手里的书,似笑非笑地看向周璇。

    明知故问!

    真可恶!

    周璇恨得咬牙切齿,可却又不得不低头!

    尊严诚可贵,可谁让小命价更高呢!

    “帮我上药好不好?”

    她撇着小嘴,不情愿地开口。

    某人挑了挑眉,一脸顽劣地看她:

    “这就是王妃求人的态度吗?”

    很显然,这家伙故意整她!

    可偏偏周璇却拿他没办法,只能将怒火吞下去,和颜悦色地说:

    “王爷,求你帮我上药好不好?”

    她低眉顺眼、温柔婉约的样子让宇文辙很满意,不过他显然还不知足。

    只见他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露出一个轻佻的笑:

    “来,先叫一句辙哥哥来听听……”

    周璇眼角一抽。

    这货是趁机调戏她吗?

    辙哥哥……

    好恶心!

    “王爷,会不会太肉麻了一点呀!妾身叫不出口呀……”

    周璇为难地看着眼前那个邪魅的男子,脑海里光是浮现出“辙哥哥”三个字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是叫不出口啊!

    “肉麻?不会啊!本王觉得很好听……”

    宇文辙一点都不买账,一副非要她叫不可的样子。

    周璇实在是叫不出口,她要么直接叫哥,要么叫“某哥”,这种加个名字,再带一个“哥哥”的称呼会让她联想到“情哥哥”、“情妹妹”的模式……

    呕!

    好恶心!

    光想想她都觉得胃部开始翻腾了!

    “换个别的称呼不行吗?”

    “比如……”宇文辙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比如欧巴……”

    欧巴虽然也有“情哥哥”的意思,但是由于不是母语,周璇感觉并不强烈,而且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这次早就被用烂了!基本只要是个男的都可以叫“欧巴”……

    “什么?”宇文辙显然一时没听懂,不解地问了一遍。

    “欧巴!是方言,也是哥哥的意思。”周璇解释道。

    “王妃,你这是欺负为夫书看得少吗?”宇文辙看了周璇一眼,道,“《广雅》有云:爸,父也。本王又不是周傲华,你叫我爸作何?还是说王妃打算做本王的干女儿呀?”

    他一边说,一边暧-昧地看向她。

    一句“干女儿”活生生地把周璇给雷到了,她一直以为“干女儿”这种词是在二十一世纪之后才被赋予那种含义的!

    敢情现在就有了?

    宇文辙玉树临风地对着周璇露出一个绝美的笑,道:

    “若王妃打算做本王的干女儿,那不叫也没事!只要本王替你上完药之后,你履行作为干女儿的义务就行了。”

    干女儿的义务……

    周璇顿时满脸黑线!

    “瞧王爷说的,莫非你收了很多干女儿履行义务?”

    “那能啊!”宇文辙一笑,“你以为本王是那种猥-琐的老男人呀?本王今年才十九岁,翩翩少年郎呀!要找也是找干娘呀……只是王妃连阿爸都叫出来了,本王看你这么有诚意,才勉为其难接受的……”

    “我叫的是欧巴,不是爸……”

    周璇无力地解释道,却发现只是徒劳,说实话,当年第一次看韩剧的时候,她也把欧巴听成了“阿爸”,心里还奇怪韩国人咋管哥叫爸……

    “哎……”

    伤口传来一阵疼痛,周璇皱了皱眉,重重地叹气!

    如果非要在叫他“辙哥哥”和“履行干女儿的义务”之间二选一的话,她还是选“辙哥哥”吧!

    不就是叫一句而已嘛!又不会死!

    周璇咬了咬牙,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小声地叫:“辙……哥哥……”

    “什么?”

    宇文辙漂亮的眼睛微微一亮,格外地好看。

    他显然是听到了,却非常无耻地装作没听到。

    “我叫了。”周璇解释道。

    “没听到,太小声了,蚊子嗡嗡都比较响。”某人非常无耻地坐过去,冲她露出绚丽的笑,“乖——再叫一句给你辙哥哥听听。”

    周璇长这么大还没这么被人调戏过,小脸涨得红红的,咬着唇,强忍着一身鸡皮疙瘩,一字一顿地说:

    “辙、哥、哥!”

    声音这么清脆,吐字这么清晰,这回他总该没话说了吧!

    “好生硬啊!哎——看来你是不情愿的呀,璇妹妹……”

    他这一声“璇妹妹”叫得是要多自然

    有多自然,听得周璇都要吐血了。

    敢情这厮是专门跑来调--戏她的!

    只是调--戏她就这么好玩吗?

    她都伤成这样了,他还调--戏,就不能有一点同情心吗?

    “哎——既然王妃不愿意,那本王也不勉强了。”

    宇文辙又挪走了,一副任由她自生自灭的样子。

    “别啊!我是愿意的!心甘情愿叫的。”

    周璇连忙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忍了!

    “那叫啊!”

    宇文辙笑靥如花。

    这一刻,周璇拿出了演员的专业素养,双眸含情地凝视着他,甜甜糯糯地喊道:

    “辙哥哥~~~”

    “我的妈呀!”

    突然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声音,这声音周璇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赫连雨涵!

    “璇妹妹,我担心你,过来看看,没想到你在这里‘辙哥哥’培养感情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赫连雨涵非常抱歉地说道。

    “别啊……那个……公主你先别走!”周璇听到赫连雨涵的声音,如获救星,连忙大呼,“公主帮我上药……”

    “不是有‘辙哥哥’嘛!我粗手粗脚,哪有‘辙哥哥’温柔体贴!‘辙哥哥’,我们璇妹妹就交给你照顾了。”

    赫连雨涵显然是误会了,她笑呵呵地说完之后,便很识相地离开了。

    周璇欲哭无泪,恶狠狠地瞪宇文辙。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宇文辙揉揉她乌黑的秀发,非常宠溺地笑:

    “乖啦!璇妹妹,不生气!”

    不生气?

    怎么可能!

    她都要气炸了!

    “快给本姑娘上药。”

    周璇被好气地将药递到他手里。

    叫都叫了,脸也丢光了,他总该满意了吧!

    却没想到某人依然不知足,他眯着眼睛,非常无耻地冲着周璇笑:

    “璇妹妹,来亲一下,辙哥哥就帮你上药。”

    他厚颜无耻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是不是亲了左脸还要亲右脸啊?”周璇咬着牙,气呼呼地说道,“宇文辙,你别得寸进尺。”

    “璇妹妹,本王什么时候得寸进尺了啦!我也没说你叫我辙哥哥就给你上药呀!”

    某人非常无辜地说道,一脸委屈。

    周璇仔细一想,他还真没说过!

    可是没说过又怎么样?

    他显然是挖了坑让她往里面跳!

    漆黑的双眸里有无名怒火,她嘟着嘴瞟了他一眼,道:

    “算了,我还是叫狱卒帮我上药吧!反正被看一下也不会少一块肉……”

    “周璇,你敢!”

    宇文辙不待周璇把话说完,便不客气地捂住她的小嘴,不准她再说下去。

    “疼——王爷,能不能轻一点?”

    周璇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她严重怀疑宇文辙是故意打击报复。

    “疼吗?”

    他轻轻地问,手里的动作却没有放轻,甚至还加重了。

    “知道痛就该好好保护自己。”

    周璇没有出声,他们之间,有短暂的沉默,药膏的气息在他们之间弥漫。

    就在宇文辙疑问周璇不会开口的时候,却见到她盈盈点头。

    “好。”周璇说,“以后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也会好好保护你。”

    保护他?

    景元二十三年,夏,宇文辙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么认真的表情说要保护他,有些新奇,眼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意。

    景元二十三年,夏,周璇决定彻底告别过去,她说要保护宇文辙,因为这是宇文辙在给她《凌波神决》的时候对她的要求。无功不受禄,知恩图报,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

    东宫,奢华高贵,这里住着大魏的储君和她的妻子。

    太子妃,多么动人的头衔啊!

    无数少女做梦都想坐在上这个位置,周夏韵如愿坐上了,可是她却发现她失去了一个叫做快乐的东西。

    是的,她曾经是个快乐的少女,虽然她不尝笑,可她却快乐着。

    她曾因为一段文字、一幅画、一首曲子而心花怒放……

    可现在,不知道为何,再美的文字、再好的画、再动听的曲子都没法让她快乐起来。

    黄昏,夕阳在天空中撒下绯红的光,宇文轩一迈进东宫的门,便看到他美丽的妻子站在火焰一般的石榴花下。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绕过她,径自往前。

    这种画面经常在东宫上演,以前,周夏韵都会礼数周全地冲他行礼,哪怕他看都不看他,她也会把礼数做得非常

    周全。

    然而今天,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道:

    “太子爷把周璇整死了没有?”

    宇文轩从来不会因为周夏韵停下脚步,一直以为,他都把她当空气,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可是今天,他却停了下来,甚至还皱了一下眉头。

    他的太子妃是个优雅高贵的温柔女子,她说话的语调、行为动作都优雅得可以做大魏贵族女子的典范,所以在他的印象中,她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太子妃很恨周璇吗?”

    宇文轩虽然觉得奇怪,但仔细一想,她以为周璇害她失去了孩子,倒也可以理解。绝对不要低估母爱,母爱会让一个人发疯,性情大变。

    所以,宇文轩没有放在心上,他说完之后便继续走他的路。

    可是,没想到太子妃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再次停下步伐。

    她说:“不恨。”

    不恨?

    孩子没了,她居然不恨?

    若是不恨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

    这一刻,宇文轩想不通,所以,他转过高贵的身子,生平第一次,打量起自己的妻子、这个曾经怀了他孩子的女人。

    夕阳那么红,却然不红她白皙的皮肤。

    夕阳的余晖下,她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得像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但绝对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鬼。

    她淡淡一笑,道:“太子殿下,周璇是个好姑娘,她到底哪里得罪您了?”

    她的声音和她的笑容一样淡,整个人却像拢在了一层氤氲的雾气之中,迷迷蒙蒙,看的不真切。

    这样的周夏韵,宇文轩从未见过,但他是个聪明人,随即便想明白了,眉心一蹙,道:“太子妃都知道了?”

    周夏韵轻轻捋了捋袖子,点点头,道:“恩,知道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平常,仿佛是在说一件类似于吃饭睡觉一样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若只看这话面,谁会想得到这个女子所谓的知道了指的是她的丈夫为了给小姨子出一口气不惜亲手葬送他们的孩子……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宇文轩的声音也很平淡,对他来说,他的太子妃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不在乎,自然也不会费心思去安慰她,而且在他看来,他的太子妃性子温顺,兼具了一切传统女性美德,包括以夫为天、逆来顺受。

    “报仇。”

    所以,当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宇文璇先是一愣,随即却是一笑,压根儿没把它放在心上。

    他走了。

    只当她是伤心过度,反常了。

    景元二十三年夏,周夏韵对着宇文轩的背影,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她低头小声地呢喃:“宇文轩,你轻敌了。”

    可是,她不会因为他的轻敌而心软。

    其实,他为周夏音做的那些事情她都知道,她可以选择无视,但这一次,不可以!

    因为,她触到了她的底线。

    也好!

    孩子没了,她便没了顾忌,从今往后,便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景元二十三年夏,周璇决定告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周夏韵亦然。

    ***

    天牢

    周璇穿着一身珠玉坊出品的丝质长衫,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奢侈的牢犯。

    这件衣裳做功非常细腻,但是看起来却非常不起眼,若非周璇对珠玉坊非常了解,怕是也认不出这是珠玉坊的衣裳。

    而恰恰,这才是珠玉坊最贵的系列——低调的奢华,这么具有二十一世纪烙印的名字自然是出自周璇的之手。

    在这个时代,珠玉坊是一个耀眼的招牌,是档次和身份的象征。这也难怪,价钱那么贵,若非大富大贵,谁穿得起!

    说得通俗一点,珠玉坊就是居家旅行装逼炫富必备利器。

    大多数女人都以拥有一件珠玉坊的衣裳为荣,她们通常只有最重要的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正因为如此,珠玉坊的衣服大多都走奢华路线。

    像这种低调得几近普通、没法炫富的居家衣裳,自然没有多少人会买,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卖贵点好!

    宰一个就赚够本!

    当初伊锦听到周璇这个想法的时候指着她的心笑道:“姑娘,心别太黑,小心卖不出去!”

    周璇说:“我心不黑!总共才六件,卖不出去咱们自己穿!你两件,飞燕两件,我两件,正好。”

    可谁知道,挂出去才一天就卖掉了四件,伊锦忍不住摇着头:“这么贵都有人买,敢情他们是真把金钱当粪土用了!”

    周璇忍不住笑喷了,却不得不承认伊锦的比喻实在是太恰当了!

    一万两银子,买一件既不好看

    也不独特的素衣,可不就是把钱当粪土用了?

    周璇一直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这么“视金钱如粪土”,只可惜来珠玉楼的虽然都是达官显贵,但是要遇到这种档次的人实在不易,而以她的身份也不能天天守在那里!

    所以,周璇一直没机会见到。

    而如今,她眼前就坐着一只,这让她便忍不住盯着看,上上下下、反反复复地打量,仿佛实在研究一种新奇的生物一般。

    宇文辙虽然很乐意周璇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可是她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女人今天到底怎么了?

    以前她从来不会这么盯着自己瞧的……

    “王妃为何一直盯着本王这么瞧,莫非是今日有太子作对比,王妃突然发现本王的好了?”

    周璇眯着眼睛,浅笑:“王爷的好还需要别人做对比才能显示吗?”

    若是平时,宇文辙或许会非常自恋地夸她,算你有眼光。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他却没接话,只是低头继续看书。

    牢狱生活本就枯燥,平日里还有狱卒赌博可以看,可今日不知为何她竟没看到狱卒,实在无聊,她发现宇文辙脚边还有好几本书,便坐过去随意抽了一本过来看,竟然是医书。

    “王爷怎么突然看起医书了?”

    周璇拿着书,不解地问道,心想莫非这货打算学点医术去做江湖郎中,坑蒙拐骗。

    宇文辙当然不会承认他看医书是因为他不喜欢她被别的男人触碰,哪怕是大夫都不行!

    别的可以防,但是大夫难防止,人总会生病……

    唯一的办法就是学会医术,以后她的病他就亲自承包了!

    这些自然是说不得的。

    “王妃你也知道,本王疾病缠身……要多学点医术好照顾自己嘛……咳咳咳咳咳……”

    他一边说,一边假装痛苦地咳嗽了起来。

    真爱演!

    周璇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的手搭上他的脉搏。

    “王爷脉象稳健,身体健康,定能长命百岁。”

    “本王忘了,王妃医术高明。”

    宇文辙漂亮的眼睛终于从书上离开,落到周璇身上,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

    周璇不知道他为何又心情不好了,不过她还是冲着他笑:

    “所以啊……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帮你的……”

    宇文辙没搭腔,又低头,把目光放在书上。

    周璇见他不说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闭上眼睛开始修炼《凌波神决》。

    她记性好,早已将《凌波神决》熟记于心中,一有空便会练习,虽然进展缓慢,不过也明显感受到体内有一股力量正一点一点聚集。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当周璇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有狱卒过来换班。

    这几日她已将这里每个狱卒换班的规律摸透,所以她知道此时已经不早了。

    “王爷,不早了,您该回去歇息了。”

    周璇看向还在看书的男子,本来她的牢房是昏暗的,因为他的夜明珠散发出幽白的光,此时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脸,那眉宇间竟透露着书卷气,那么儒雅、文质彬彬。

    “王妃困了?”宇文辙从书本中抬起头,目光柔和地看向她,轻轻的说,“那我们睡吧。”

    我们?

    听他这口气,莫非也要睡这里?

    不是吧?

    这里可是天牢啊!

    这厮可一向娇贵得很呀!他对床的舒适度要求非常地高!

    虽然狱卒迫于他的淫威拿了被子过来,可是只有被子,没有床他能睡得着吗?

    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绝对是在做戏!

    哦……做戏!

    妻子落难,堂堂王爷放着舒适的王府不待,不惜到纡尊降贵来天牢相伴,多么重情重义!传出去绝对又是一段佳话!

    周璇自然不能真的让他留下来睡天牢,不但得让他免于住天牢,同时不能有损他的贤名,而且还得让他贤王的声誉得到进一步升华!

    哎——

    压力好大!

    周璇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同时也拿出了演技,一脸感动外加一脸情深痴痴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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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上官一诺做人不能太过分

    周璇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宇文辙,一脸感动地说:

    "王爷,妾身知道您心疼妾身,但是王爷身子不好,实在不适合待在这里,你还是先回府歇息吧,明儿再来看我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行?王妃您受了伤,本王哪能放心回去呀……”宇文辙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

    “可是……”

    周璇本还想继续说,谁知宇文辙修长的手指突然堵住她轻启的红唇,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王妃,休息吧。踺”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润,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霸气。

    周璇想说宇文辙,演戏而已,不必这么逼真吧……

    可这个时候,他已经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周璇知道他是铁了心留下来,三个月多的相处,周璇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宇文辙的,她知道他一旦下了决定,任何人都不能改变。

    周璇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指着墙角那个临时用被子铺成的床榻,小声地说:

    “宇文辙,你睡那里吧。”

    天牢里本没有被子,周璇之前都是睡稻草的,这被子显然是宇文辙命人拿来的。

    周璇本来还庆幸今晚终于有被子盖了,可如今知道宇文辙要留下来以后,她当然非常自觉地让出来。

    她可不敢让他席地坐一夜,这厮最擅长的就是秋后算账。而且一直以来也都是他睡床,她睡地的。

    宇文辙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看向她,淡淡地说:“你睡吧,你受伤了。”

    声音很淡,却不容置疑。

    周璇一愣,奇怪地看着他,下意识地问:“那你呢?”

    “我靠着就行。”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累,言罢,他便再次闭上眼睛。

    “我们一起吧。”

    周璇心里一动,不知为何,竟然脱口而出,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她自己吓了一跳,随即却又坦然一笑,觉得没什么。

    床铺只有一个,她受了伤,若真坐一夜,身子肯定吃不消,两个人一起躺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而且牢房外面就有狱卒看着,她家齐王殿下一向很注重名誉,自然不可能对她做出什么。

    周璇说得一脸自然,可宇文辙却皱起了眉头。

    “周璇,你怎么这么不知羞呢?外面还有人看着呢?”

    他敲了敲她的脑袋,声音带着戏谑。

    “宇文辙,你怎么有脸说这话?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我。”周璇不甘示弱地呛回去。

    “此一时彼一时。”他说道。

    “有什么不同吗?”周璇挑着眉,“莫非宇文公子你突然天眼大开,学会廉耻了?”

    宇文辙微微顿了一下,他眯起眼睛,嘴巴微微动了一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出口。

    “睡吧。”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就像拍一只宠物一样。

    周璇无语,坐在他身边,不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夜,她是真的累了,不知不觉便闭上了双眼。

    宇文辙隐隐感受到有个毛茸茸的脑袋靠到了他的肩上,他轻轻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女子安静的睡颜靠在他的肩膀上。

    一抹笑容,不自觉地从嘴角浮现,他伸手将她抱起,动作轻柔无比,好似捧着稀世珍宝一般。

    将她放在被褥之上,盖上被子,他欲起身,有个小小的力道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别走……”

    她的声音很小,是梦中呓语,长长的柳叶眉微微蹙起。

    原来,她也会不安……

    他靠着她身边坐下,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拍拍她的小手。

    “好,不走。”

    ***

    夜,很宁静,却也不平静。

    法源寺,男子一身蝉衣,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闭着眼睛念经。

    林阮一身黑衣,她足下一点,施展出内功,走路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将自己完完全全地隐藏在夜色之中。

    “小林,要去哪儿呐!”

    男子睁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那个武功高强的黑衣女子,黑曜石一般的眼珠子眯成一条线,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救璇璇。”

    既然被抓到了,林阮也不隐瞒,回答得直截了当,她清楚,在宇文勋面前说谎就等于找死。

    “小林,你走了谁来保护你家主人呐!”宇文勋一脸不安地说,“小林呐,追杀你家主人的人好多的呐!”

    “主人武功高强,即使没有我,也没人伤得了您。”

    “话虽是这么说,可你家主人讨厌暴力呐……”宇文勋一脸无辜地摇头,“阿弥陀佛!你若不在,别人杀我,我就任他杀呐……”

    “主人,对不起!我必须去救璇璇。”林阮决然地说道,“

    若我回来,主人已经被杀了,那林阮挥刀自杀谢罪。”

    言罢,她便继续向前走。

    宇文勋在她身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哎——真是看不懂呐!明明她抢了小林你的心上人,我要是你,不把那对狗-男-女剥光光暴尸荒野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呐,你居然还不顾一切地去救她……”

    狗-男-女这三个字让林阮下意识地蹙眉,她停下脚步,认真地凝视着宇文勋,道:

    “主人,请不要侮辱璇璇,更不要侮辱我家公子。”

    “傻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双木不成林,小林,你就是块朽木呐……哦不!是小忠犬呐……来,小忠犬,给主人汪一下呐……”

    “主人,您不要开玩笑了。”

    林阮小声地说道,相对于宇文勋的不正经,她总是一脸认真。

    “哦……主人我差点忘了咱们家小林不是我的忠犬,而是慕容的小忠犬呐!”宇文勋的嘴巴长得圆圆的,可怜巴巴地说,“小林呐,身在曹营心在汉是不对的呐。”

    林阮皱了皱眉,她知道宇文勋嘴贫,再说下去要没完没了了,如今璇璇还在天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耽误不起。

    所以她恭恭敬敬地冲他做了一个揖,转身便朝门外走了出去。

    这一夜,月明星稀,她站在夜空中,黑衣隐在夜色之中,而那张白皙的脸却如同月光一样的明亮美丽清冷。

    听说,这个女子年幼的时候也曾爱红妆,爱笑。

    “哎——”宇文勋叹了一口气,道,“小林呐,听你家主人一句劝,今晚别过去了,否则坏了我三皇兄的好事是小,直接被他砍死是大呐!到时候你家主人去哪里找你这么优秀又敬业的侍卫呐!”

    林阮眉心一蹙,脚步微微顿住:

    “主人的意思是……宇文辙也在天牢?”

    “我三皇兄乃一代贤王,妻子出了事情,他自然责无旁贷、如影相随呐!”

    若是宇文辙在,她过去不但不能救璇璇,只怕到时候还会连累璇璇……

    林阮叹了一口气,看来她得再想办法了。

    “小林,过来,我有事情要交代你去做。”宇文勋说道。

    林阮闻言,立马迅速走了过去,她知道宇文勋只在两种情况下讲话不带“呐”,第一种情况是对外人装斯文,第二种情况则是他有重要的事情要部署。

    “把这个交给御史大夫。”

    宇文勋将一叠东西交给林阮。

    “主人要行动了?”林阮问道。

    宇文勋指了指桌子上的经书,道:“都翻译完了,无聊呐!是时候换个地方耍了呐!”

    ***

    还是夜,在同一片天空下,月儿依旧是那么明亮。

    雁回楼的生意如同白昼一样好,灯红酒绿,门庭若市。

    这时候,一个华丽的马车停了下来。

    周边路过的人忍不住停下来,投去好奇的眼神,倒不是因为马车有多华丽。

    虽然马车的确很华丽,但能来雁回楼消费的绝不是泛泛之辈,他们还不至于被一辆华丽的马车惊到。

    让他们惊讶的是站在马车前面的竟然是幽云城城主、云华楼楼主云易岚。

    他们之前都没见过云亦岚,可现在却都认出了他。

    原因无他,只因他站在那里便是一个字——美!

    这世间能美成这样的除了天下第一美人云亦岚还有谁呢?

    不过人们更好好奇的是马车内的人到底是谁,居然能让以冷漠著称幽云城城主亲自迎接。

    车门打开了,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浅蓝翠烟衫,下罩白底百褶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风髻雾鬓点缀着精致的珍珠发簪,美丽而又优雅。

    她从马车上走下来,然后对着下人使了一个眼色,立马有人递了一个骄凳过来。

    她拿出一块做工精美的蒲团小心翼翼地铺在上面,然后对着轿子里说:

    “小姐,可以下来了。”

    众人一惊,不想眼前这个美丽优雅的女子竟是个丫鬟。

    花红也要绿叶衬,这个道理世人皆知,为了衬托小姐的美貌,一般人家都不会用太漂亮的丫鬟。

    马车的主人竟然敢用这般绝美优雅的女子做丫鬟,她本人要美到什么境界呢!

    在场的人屏住呼吸,擦亮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轿子瞧,连眼皮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轿子里那位绝世美人。

    一双雪白的素手缓缓伸出,掀起帘子,然后露出浅白色的裙角,上面绣着秀气的芷兰,旁边用银线绣着朵朵祥云,再往上是紫色的锦缎兜衣外面罩着白色雪缎,肩若削成腰若约束,一头青丝轻轻绾就,没有太多的装束,一支紫色的珠钗似画龙点睛。

    可惜……

    只可惜她带着面纱

    ,看不清容貌。

    “云。”

    她站在马车上,轻轻地唤一声,仅仅是一个字,便已经是千回百转,动听无比。

    人们忍不住想象着她若用这样的声音对你诉说起情话来,那该是多么的美好,想着想着忍不住竟连骨头都酥了。

    然后,人们看到传说中从不让女人靠近的云亦岚竟然走上前,伸手将她扶了下来。

    天呐!

    没看错吧。

    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双眸,而此时云亦岚已和那女子走进雁回楼,上了楼上的雅间。

    屋内已经坐了两个卓越的男子,一个是常江,一个是薛进画。

    “辙呢?”

    上官一诺上了楼,没见到宇文辙,不禁眉心一蹙。

    “他有事。”云亦岚说道,“想吃什么?我让墨瞳去准备。”

    话虽如此,桌上早已摆满了酒菜,全是上官一诺最爱吃的。

    上官一诺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眉心微微却拧得愈发紧了。

    “不好吃?”云亦岚问道。

    “他还在气我吗?”

    上官一诺皱起眉头,这个他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了。

    云亦岚没有说话。

    “哎——”薛进画叹了一口气,“你若这么在乎,就应该去找他,何必在这里旁敲侧击呢!”

    “要找也是他来找我们家小姐。”林湘玉不温不火地说道。

    上官一诺没有否认,很显然,林湘玉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噗——”薛进画好笑地看了上官一诺一眼,“我还以为你来东都是想通了,终于肯下决心了,没想到……”

    “薛先生误会了,我只是有事要办,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们,待两天便回去。”

    上官一诺优雅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哦?那你可别后悔!”薛进画似笑非笑地看向上官一诺。

    上官一诺黛眉轻挑,灿若星辰的眸子露出一抹讥诮:

    “后悔?薛先生不会是指周璇吧?”

    “消息还挺灵通的嘛!”薛进画眸光一凜,眼神愈发地幽深,“不瞒你说,辙现在就和她在一起。你也知道的,他素来爱干净,可现在你猜他在干嘛?他在陪周璇坐牢……天牢那地方你知道有多脏吗?”

    薛进画话外有话,上官一诺自然听得出来,她转过头来,看向云亦岚:

    “云,你见过周璇吗?”

    云亦岚面无表情地点头。

    上官一诺看着他,笑靥如花:“你觉得她和我比如何?”

    云亦岚目光有些深沉,他敛眉道:“自然不及你。”

    “薛先生听到了吧,云不会骗我的。”上官一诺笑了,她风情万种地看向薛进画,“周璇不过是他逼我向妥协的棋子而已。”

    薛进画眉心一蹙,虽然多年朋友,但是他却非常不喜欢上官一诺!

    这个女人心里想着辙,可是同时她却跟云走得那么近,她明知道云也对她……

    “啪——”

    一直沉浸在美酒中的常江突然一把将筷子拍到桌子上,看向薛进画,道:

    “画画,赌一把如何?”

    “赌什么?”

    “赌辙最终会选谁。”

    “好呀。”

    薛进画的兴趣立马上来了。

    “一万两,我赌辙会跟周璇假戏真做。”

    薛进画冷冷地瞥了上官一诺一眼,非常不给面子地说道,他心里正憋着一口气没处出呢。

    “十万两,我赌辙已经爱上周璇了。”

    薛进画没想到常江比自己还狠。

    常江跟周璇没什么接触,说到底不过是对上官一诺不满,想气死她。

    可上官一诺完全没有把他们俩的挑衅放在眼里,她竟笑着看向云亦岚道:

    “云,你呢?云最了解辙和我了,你肯定知道辙是多么地爱我……”

    这一瞬间,屋内的空气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云亦岚突然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上官一诺,做人不能太过分!”常江火大地拍案而起,“你知道不知道小玉失踪了,云已经连续三天三夜没睡觉了!但是知道你要来,他依然抽出时间嘱咐杨墨瞳准备好你喜欢的一切,并且第一时间来替你接风洗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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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姐想要宇文公子向您妥协

    天牢

    周璇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了一下,睁开一眼睛。

    四周幽暗,牢房外的狱卒正昏昏欲睡地靠着,从他的疲态中周璇推断出此时应该差不多是凌晨,快换班了。

    因为昨晚睡得早,周璇现在没什么睡意了,便打算起来坐坐。

    可是身体受了伤,她一下子使不上力气,便下意识地用手去撑,才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紧紧地抓着宇文辙的手蹂。

    那是一直非常漂亮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那只手曾灵活的穿梭于琴弦之间,弹出动人的音律,彻底征服同样精通音律的赫连雨涵该。

    那只手也曾执笔作画,虽然画的东西有些猥--琐,却依然可以看出他精湛的画工,想必若真画起山水来也一定能行云流水……

    昨晚,她就一直抓着他的手吗?

    周璇蹙了蹙眉,抬头便看到他靠在墙壁上熟睡的脸。

    他脸上的皮肤光华细腻,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周璇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个安静美好的男子和平日里那个张牙舞爪、阴晴不定的坏家伙是同一个人。

    他的睫毛实在是太好看了,就像两只黑色的凤蝶栖息在脸上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周璇的指腹刚刚触到他的睫毛,宇文辙却突然动了一下。

    周璇紧张得心都提了起来,伸出去的手顿在空气中,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连眨不敢眨一下,生怕把他给吵醒了!

    所幸他没有醒,努了努嘴巴,脑袋在重力的作用下往右边偏离,沿着墙面画出一个缓缓的弧度,最终落到周璇的肩膀之上。

    此时宇文辙还沉浸在在睡梦中,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肩膀上动来动去,似在寻找最舒服的位置。

    周璇本想把他移到铺位上去睡的,但是宇文辙的睡眠一向很浅,她一不小心怕吵醒他,只好一动不动地坐在他身边,任由他靠着。

    因为两个人距得很静,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平缓的呼吸声,闻着他独特的气息在天牢混浊的空气中蔓延,渐渐将她整个人包围,吞噬……

    她的意识又变得混沌,不知不觉之中,再次陷入梦想……

    空气中,有布料轻轻摩擦,声音很小,微不可察,而那个原本熟睡中的男子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何事?”

    他对着空气问道,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打扰到身边女子的美梦。

    崩雷从暗处走了出来,小声地冲他说了什么,宇文辙脸色一变,

    他皱着眉头,将周璇抱起来,重新放回铺位上后,站了起来,打开牢门,走出去……

    ******

    凌晨,漆黑的天空下带着薄凉,上官一诺静静地站在寒月楼的雕花栏杆前,抬头漫不经心地看向天空中的寒月。

    漆黑的天空仿佛化不开的浓墨,月光如水,旁边围绕着点点星光,忽明忽暗。

    “小姐,我刚刚收到消息,宇文公子得知您来了,已经离开天牢朝这边赶过来了。”叶湘玉说道。

    “那是自然。”上官一诺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她早知道周璇不过是他逼自己妥协的工具而已。

    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女人知道真相之后会如何……

    “湘玉,收拾一下,一会儿出发。”

    上官一诺清冽的声音缓缓响起,叶湘玉露出困惑的眼神:

    “小姐不是还要待两日吗?为何现在就走?而且宇文公子正在赶过来……”

    “我现在还不想见他。”

    上官一诺漂亮的黑眸露出淡淡的笑意。

    叶湘玉先是一楞,随即很快明白过来:

    “小姐是想要宇文公子向您妥协?”

    “聪明。”

    上官一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

    翌日,周璇醒来的时候发现宇文辙已经不在了,天牢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眉心微微一蹙:

    这厮演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专业了呀?说好的留在天牢陪她坐牢的,结果半道走人,这不就白演了吗?白演也就算了,关键是若传出去他还要收获一个言而无信的罪名……

    这不符合他的作风呀!

    莫非昨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走不可?

    “王妃在想什么呢?眉头皱得这么紧?”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她的耳朵,不知为何,周璇原本悬着的一颗心徒然一松。

    转过头,她已是一脸风轻云淡了:

    “没什么。”

    “说谎。”宇文辙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明明在担心本王。”

    周璇一愣,这厮会读心术?

    “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干嘛要担心你!”周璇才不会承认呢。

    “哦……原来王妃这么不

    在乎本王……”宇文辙眼中露出一抹失落,他丧气地垂下脑袋,重重叹一口气,“亏的本王还特地买了你最爱吃的樱花糕,到头来却是自作多情!好伤心……崩雷,拿去喂狗……”

    周璇一听樱花糕,眼睛一亮,连忙阻止道:

    “别啊……狗又不吃樱花糕,多浪费呀!”

    “怎么?想吃?”

    宇文辙早已料到她会如此,明知故问。

    “恩。”

    周璇点头如捣蒜。

    “不给。”

    宇文辙坏坏地冲她摇头。

    这时候,狱卒送了牢饭过来,于是宇文辙一手拿着樱花糕,一手则把牢饭推到周璇面前,笑呵呵地说:

    “王妃,你的早膳来了。”

    周璇作为一个吃货,具备了所有合格吃货共同的优点——不挑食!

    只要是食物,不管好吃难吃,她都能吃得下!

    所以,坐牢这么多天,面对难吃的牢饭,她依然能吃得津津有味。

    但前提是没有对比!

    如今宇文辙拿着美味可口的樱花糕在她面前晃荡,香气四溢,却要她吃那难以下咽的牢饭……

    这也太不人道了!

    周璇扁扁嘴,一脸郁闷,却也没说什么,认命地端起饭碗。

    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好!她最讨厌饿肚子了!

    宇文辙见到她这副无奈又乖巧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有些不忍,其实本来也就只是想逗逗她而已。

    “给。”

    就在周璇拿着筷子扒饭的时候,他把一个樱花糕塞到了她嘴里。

    香香甜甜的味道在她嘴里化开,糯糯的口感好吃急了,这一刻,周璇觉得嘴里的口味就是幸福的味道。

    “宇文辙,你居然真的给我吃……”

    她一边优雅地咬着樱花糕,一边奇怪地看着宇文辙,有些惊讶,她还以为他是故意买来引--诱她、都她玩的呢!

    宇文辙被她这个样子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用指腹擦掉她嘴角的碎屑。

    “干嘛不给你?本来就是买来给你吃的……”

    “你说……你出去是专门给我买樱花糕?”

    周璇再次瞪大眼睛,那双比子夜还要黑的眸子熠熠生辉,好美,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亲。

    “恩。”他点头,温柔地又拿了一个樱花糕递给她,小声地说,“慢点吃。”

    宇文辙觉得周璇应该是被自己感动了,却没想到她突然警惕地盯着他,问:

    “这樱花糕不会是要收费的吧?我现在可没钱给你啊……”

    这不能怪她,谁让宇文辙老坑她呢!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宇文辙哭笑不得:

    “本王是这样的人吗?”

    “是!”

    周璇非常不给面子地用力点头。

    “既然本王在王妃心目中是这样的人,那本王若不收你的钱岂不亏大了……”

    听这语气,本来是没打算收钱的?

    周璇脸色一变,立马讨好地看着他,抱着他的手臂摇呀摇:

    “王爷,我错了……您辣么大方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跟我计较这么点小钱呢!”

    宇文辙看着她一副讨好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宠溺地点了点她娇俏的鼻头,道:

    “王妃你真有出息,为了这么点小钱就昧着良心说瞎话!”

    “王爷此言差矣,妾身每句话就都是发自肺腑啊!您一直都辣么大方……”

    宇文辙的笑容不自觉地加深。

    眼前这个女子,有时候比天上的星子还要孤傲,可又时候却又跟讨饭的乞丐一样……

    她可以为了一句话与他争执,却又会为了一块樱花糕讨好他!

    有时候,他真弄不清楚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吃吧。”

    他将一整包樱花糕都塞到她怀里,自己走到一旁,一边看书,一边看着她对着食物笑逐颜开的样子。

    周璇一边陶醉在樱花糕的美味中,一边小心翼翼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瞄向宇文辙。

    此时他低着头,目光专注地落在手里的书籍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翻动书页,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平添了几分儒雅的意境。

    难道说他一大早出去是为了给她买樱花糕?

    这个认知周璇心里暖暖的,即便她知道他是为了演戏,她还是感激他的……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道理她懂!

    所以,她愈发下决心要好好练功,以便将来好好保护他。

    周璇吃饱之后,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走过去,在宇文辙身侧坐下,闭上眼睛,开始修炼《凌波神决》。

    天牢里,他们就像一对相处不错的朋友,他看他的书,她连她的功,偶尔四目相

    交,相视一笑,气氛竟然是那么的和谐而又安逸。

    打破这个和谐的是太监细长阴冷的声音:

    “太后驾到~~~~~”

    太后?

    周璇眉心一蹙,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随着一阵看凌乱实则有序的脚步声,太后在王嬷嬷和李公公的搀扶下出现在天牢里。

    “参见皇祖母!”

    周璇还没反应过来,宇文辙便已不着痕迹地拉着她跪下来行礼。

    “开门。”

    太后板着脸威严地看了狱卒一眼。

    狱卒立马拿着钥匙去开门,只听到“咔——”的一声,牢门一打开,淑琴公主便立马冲了进来,一把拉住宇文辙的手臂,心疼无比地唤道:

    “三皇兄……三皇兄,你怎么可以来这种地方呢?这里这么脏……”

    “我来陪你三皇嫂一起坐牢。”

    宇文辙淡淡地说,话是说给淑琴公主听的,可眼神却是看着太后的。

    “荒唐!”太后冷喝一声,“你又没犯什么错,坐什么牢?”

    看得出来,太后很生气。

    周璇把头埋得更加低了,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还是降低存在感为妙。

    然而,太后依然目光冷冷地扫在她身上。

    “三皇子妃怎么这么不懂事?”

    自那日之后,太后便不再唤她璇儿了,周璇听得出来太后眼下之意是怀疑她怂恿宇文辙来陪她的。

    哎——

    该怎么说呢?

    她若说没有,太后只怕会认为她在狡辩;如果承认是自己怂恿宇文辙来陪自己然后死命道歉,则会加重她老人家的怒气。

    好难啊!怎么办?

    周璇的眉头拧在一起,这个时候,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背,一股暖暖的温度从他的掌心传过来,随着血液一点一点地扩散,竟温暖了她那颗冷到极致的心。

    “皇祖母,此事与王妃无关,是辙儿自己硬要来陪她的。”

    他的声音响起,三言两语将她保护在自己麾下。

    “荒唐,堂堂大魏皇子,竟来陪罪犯坐牢,此事若传出去让我大魏颜面何存?”

    这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周璇一愣——这声音……难道是景帝?

    果然,没多久,便看到景帝迈着稳健的步伐而来。

    他只带了贴身太监,一身微服,却依然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不减他半分威严。

    “参见父皇……”

    “参见皇上……”

    众人连忙行礼。

    景帝没有说话,一双眸子射出寒星一般的光,冷冷地扫向宇文辙,道:

    “老三,出来!”

    四个字,带着不容拒绝的皇者威严。

    然而宇文辙却依然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老三,你这是要为了一个罪犯抗旨吗?”

    景帝眸光一冷,言语中带着愠怒。

    “儿臣不敢!”宇文辙低下头,盈盈一拜,道,“只是父皇此言差矣……”

    “辙儿,不得无礼!”

    太后见状眉头紧紧皱起,看向周璇的目光更加愤怒了。辙儿一向行事稳重、恪守礼法,从小到大从未说过一句不该说的话,可他现在不但做出如此有违礼法的事情,甚至还敢开口与他父皇顶嘴,定是被周璇这丫头给蛊惑了!

    太后怕宇文辙乱说话会惹怒景帝,连忙示意李元宝进去把宇文辙拖出来。

    “母后,让他说话完。”景帝阻止道,“老三从小到大听话懂事,在外亦有贤名,今日朕要知道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他敢顶撞朕。”

    言外之意,若宇文辙没个好理由,便辜负了世人称他一声“贤王”。

    景帝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帝王家与普通家庭不一样,不能指望景帝像普通的父亲一样对宇文辙说话,但是周璇却觉得景帝对宇文辙说话的语气别说跟父亲无关,她甚至觉得其中还几分敌意,像是对世人称颂他“贤良”而不满,急着要摘掉他“贤王”这个称号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

    虎毒不食子!

    宇文辙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有敌意呀?

    周璇不解地蹙眉,小手下意识地反握住他的大手,似乎是担心他会难受。

    宇文辙不着痕迹地将她这个小动作纳入眼里,心里暖暖的。

    这丫头是在安抚他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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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好丢人

    “老三,你倒是说说朕的话差在哪里?”

    景帝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宇文辙,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伴君如伴虎,周璇不由地打了个激灵。

    “回父皇,您说儿臣陪罪犯坐牢,儿臣认为非也。”宇文辙讲到这里,转过头,投给周璇一个温柔的笑,“因为王妃并非罪犯。”

    他的笑如同山林间的一弯清泉,清澈香甜,那眼里透着满满的信任。

    周璇一惊,她惊的不是他对她的信任,而是他竟然为了她冒犯景帝蹂。

    宇文辙不是宇文源。

    宇文源一向乖张不羁,他顶撞景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所以在长乐殿宇文源敢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周璇虽然意外,却还不到震惊的地步。

    可是宇文辙不同。

    他行事理智、谨慎,在景帝面前一向是顺从的,可此时他这话虽然说的温和,只怕对景帝的冲击不小吧!

    尤其是景帝似乎本来对他就有敌意……

    “老三是质疑朕?”

    果然,景帝脸色一沉,空气瞬间紧绷。

    上位者的发怒是可怕的,景帝虽没发火,但他毫不掩饰的不悦已经通过表情传递出来了。

    周璇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淑琴公主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父皇,她下意识地颤抖,躲到太后身后去……

    可是宇文辙却没有太多变化。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相信王妃不会做出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态度温和,语气温柔,可是每个字却是那么坚定,完全没有因为景帝的不悦而动摇。

    “那老三的意思是朕冤枉了你的王妃了?”

    景帝那双高深莫测的眸子若有所指地看向宇文辙,夹杂着暴风雨,那可怕的压迫感让周璇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宇文辙的手。

    他拍了拍她的手,似在安慰她。

    “父皇英明神武,怎么可能会冤枉王妃呢!”宇文辙恭恭敬敬地冲着景帝作揖,“杀人偿命。我们宇文家的骨血当然不能不明不白的没了,父皇是为了维护我们宇文皇族的尊严才将王妃关入刑部天牢候审的。儿臣明白父皇苦心,自古以来君为臣纲,父为子纲,所以尽管儿臣一开始便认为此事疑点颇多,但儿臣为人臣为人子,断然不会有半句异议,而且儿臣相信父皇明察秋毫,还王妃清白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句“疑点颇多”让景帝眉心一皱,他忍住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起这个一向不起眼的儿子,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停止过对他的试探,只可惜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无所得。几个儿子当中,最乖巧的是他,然而自己最看不透的也是他……

    显然宇文辙早已看出端倪,那么此时他这一句“疑点颇多”又意欲何为?

    景帝眼睛一眯,漫不经心地波动拇指上的套着的玉扳指,道:

    “既是如此,老三就安心回王府,等朕查明一切,你的王妃若真是清白的,到时候自然会还她公道。”

    “父皇所言极是!儿臣本该如此!然璇儿是儿臣的妻,儿臣理应保护她不受伤害,如今儿臣却没法护她周全,实在愧对丈夫两个字,唯有陪她一起坐牢、有难同当,方才不负结发之情……只希望父皇能早日替儿臣查明真相,还王妃清白……”

    这次,他竟然没有叫唤王妃,而是唤她“璇儿”,当着景帝的面……

    周璇一怔,胸口划过一丝奇怪的暖流,她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他……

    四目交接,她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竟是那么温柔,就像一个深情的丈夫看着自己的妻子。

    “糊涂!”一直没说话的太后闻言不满地喝道,“辙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最后查出来她有罪,难道你还陪她去死不成?”

    宇文辙似是顿了一下,他微微闭上眼睛,似在权衡着什么,可最终,他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目光仿佛千年古井,深不见底。

    “若璇儿真有罪,我一定亲手斩杀她,然后再自杀谢罪。”

    “辙儿!”太后眉心紧蹙地怒喝道,“不准……”

    “皇祖母别难过!辙儿本就是将死之人,若真有这么一天,能和璇儿同年同月同日死,倒也是一件幸事。”

    和那些冲动过头的激动不同,他的声音非常平静,是一种深思熟虑之后的平静。

    可这样的平静却反而更加让人感动!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做戏,可不知道为何,周璇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她松开和他交握在一起的手,皱着眉头。

    “王爷不准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定会长命百岁的……”

    景帝高深莫测地看着这两个人,表情却突然舒缓了,他挥了挥手,道:

    “男子汉大丈夫,本该重情重义,既然老三有心,朕便成全你。”

    言罢,他便转身,和王德盛一起走出了天牢。

    景帝都这么说了,太后也

    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对着狱卒吩咐道:

    “三皇子身子弱,你们多照顾着点,若有差池唯你们是问!”

    “奴才遵命!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

    天牢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周璇问宇文辙:“你的戏是不是演过头了?不怕弄巧成拙反惹你父皇生气吗?”

    宇文辙却反问她:“你为什么认为本王是在演戏呢?”

    不是在演戏,难道是真心的吗?

    若是真心,这份情也太重了……

    她要不起!

    不要胡思乱想了!他不过是在逗你而已……

    “宇文辙,你真打算在这里住吗?”

    周璇看向他,这里的环境他住一两天还行,若长住,以他那严重的洁癖,真的受得了吗?

    宇文辙似乎看透了她内心的想法,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柔情无比地说:

    “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都是人间天堂。”

    多么动听的情话!

    周璇虽然皱起眉头,可内心却也不抵制,毕竟甜言蜜语谁都爱听,周璇终归也只是个凡人。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坐下来,继续练她的功。

    宇文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付出一抹暖暖的笑意。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原本漫长的时间因为多了一个人竟然也转得比平时快了几分。

    两个人各做各的事情,除了偶尔抬头看彼此一眼以外,明明没什么互动,可不知为何,周璇却觉得这一天过得很快。

    练了一天的功有些累,周璇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正好和外面的狱卒眼神相撞,周璇回了他一个善意的笑。

    这时候,某人立马不乐意了。

    他放下自己手里的书,冷冷地瞪了那个狱卒一眼,凶巴巴地道:

    “看什么看!”

    那个狱卒好无辜,不过他之前就听人说过这位贤王什么都好,就是醋劲大,只要别的男人多看他的王妃一眼就会不高兴!

    可怜的狱卒只觉得背后发凉,连忙以巡视牢房为借口开溜。

    “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好丢人的……”

    周璇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眼前这位醋王大人。

    “知道丢人就给我收敛点,别对那些野男人笑!”某人冷冷地警告道。

    丢人的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周璇正欲说话,却听宇文辙突然对着空气皱眉:“什么事情?”

    于是周璇立马看到崩雷从暗中走出来,他看了周璇一眼,欲言又止。

    “说吧。”宇文辙道。

    既然主子不在意,崩雷便开口说:“属下收到消息,诺小姐出事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宇文辙打断,他看了崩雷一眼,附耳过去。

    周璇耸了耸肩,非常识相地退到角落里,和他们保持距离。

    她知道宇文辙身上有很多秘密,而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她还够不到能听的资格。

    不过看他那副紧张表情,周璇忍不住萌发了八卦的精神:

    诺小姐,听起来有些耳熟……

    就是他传说中的那个心上人吗?

    自己果然猜的没错,之前的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戏,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演得很敬业……连她这么清醒的人也差点也入戏了……

    “周璇,我要先离开一下。”

    和崩雷说完之后,宇文辙一脸凝重地对周璇说道。

    周璇眉心一皱:“这么快就要走?不是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陪我坐牢到出狱为止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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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问斩

    宇文辙闻言那漂亮的眉微微拧了起来。

    “逗你的啦!快去吧!”周璇冲他吐吐舌头。

    宇文辙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如今竟……

    周璇不禁再次好奇那位诺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宇文辙深深地看了周璇一眼,小声道:“本王会尽快救你出去的。蹂”

    周璇没说什么。

    那天晚上齐王殿下在天牢里突然病发,口吐白沫,抽搐不止,连夜出去就医该。

    周璇看着他虚弱地躺在担架上被抬出去,心里暗自佩服这个男人的心思缜密,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考虑得这么周全。

    不过他是周全了,却留给她一个烂摊子。

    翌日,淑琴公主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过来把她骂了一顿。说都是她这个狐狸精,害得他的三皇兄一病不起,又要闭关修养……

    周璇觉得自己很冤枉,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任由她骂着。

    淑琴公主是关心宇文辙的,不明真相的她把矛头对准了周璇。

    她有多关心宇文辙,就有多恨周璇!

    所以,周璇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淑琴公主过来骂她。

    如果不是因为狱卒看着,周璇真怀疑淑琴公主会冲上来捏死自己……

    哎——

    有时候周璇真想对淑琴公主说,你恨错人啦!

    你要恨应该恨那个诺小姐的人……

    可偏偏这些话她没法说!

    周璇想起自己昔日曾经对赫连雨涵说过的一句话——宇文辙若真爱一个人,他绝对会把她保护得很好,而不是把她推到大众面前……

    很显然,诺小姐是她爱的人,而自己则是他推到大众面前的枪把子!

    哎——哎——

    如今她能做的怕也只有祈祷这件事情早点真相大白,好让她能够出去,不用每天再受淑琴公主魔音穿脑的折磨。

    然而转眼半个月过去,周璇依然还关在天牢里,她再没有见过宇文辙,也没收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却见到了王公公。

    景元二十年六月十四日,景帝颁发了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齐王妃周璇谋害皇孙,证据确凿,于六月二十午时三刻问斩,钦此。”

    王公公读圣旨的时候,淑琴公主也在,她激动地仰天大笑。

    “周璇,你罪有应得!老天果然有眼!”

    周璇道一声“谢主隆恩”,默默地接过圣旨,好看的眉心微微一蹙:

    “宇文辙,你不是说会尽快救我出去的吗?”

    ***

    周璇被即将被斩首的消息传到周府,周夏音开心地在房间里转圈圈。

    “五小姐,您要去哪里?”

    她的贴身丫鬟不解地看着准备出门的周夏音。

    “天牢。”周夏音说道。

    “五小姐去天牢干嘛?”丫鬟奇怪道。

    “我的姐姐要被处死了,我做妹妹的总要去见她最后一面吧。”周夏音笑眯眯地说道,喜不自禁。

    丫鬟连忙附和道:“小姐所言极是!”

    “对了,我们先去一趟东宫,叫上二姐姐一起去!她肯定也很高兴!”周夏音雀跃地说道。

    ***

    东宫

    六月中旬,石榴花的花期过了,小小的果实挂在树上,少了花开时节的张扬和热闹。

    周夏韵一言不发地坐在树下,看着周夏音叽叽喳喳,一脸兴奋地冲自己诉说。

    “二姐姐,周璇要被处死了!太子哥哥终于替你未出世的孩子报仇了!你高兴不高兴?”

    她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捉住周夏韵的手。

    相较于她的激动,周夏韵却没有多少表情,那双迷离的眼中带着几分忧伤。

    报仇?

    这算什么报仇?

    “二姐姐不高兴?”

    周夏音见周夏韵表情怏怏,小心翼翼地问她。

    她知道二姐姐一直很在乎那个孩子,如今凶手要被处死了,她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为什么她的表情看起来这么难过,难道说她已经知道……

    “就算周璇死了又怎么样?承乾也不能复生……”周夏韵拍了拍周夏音的手,有气无力地说,“我累了……”

    周夏音松了一口气,问道:

    “那二姐姐不和音儿一起去天牢了?”

    周夏韵却没有马上回答她,她轻轻挥手,招了细柳过来,让她扶起自己。

    这时一阵清风吹来,夏日的风本是滚烫的,可不知道为何,周夏韵却打了个寒颤。

    她靠着细柳,勉强稳住身子,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夏音一眼,轻轻地说: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二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周璇不过是

    个野-种而已,她不是我们的姐妹……”

    周夏音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周夏韵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她本想问周夏音一句:

    周璇和你并非一母所出,所以你可以心安理得地害她!

    那么我呢?

    我可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姐姐,你不也一样下手吗?

    下手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理所当然地要我和你一起庆祝你们的胜利!

    你可知你的胜利是用我孩子的鲜血换来的?

    周夏音,你还有良心吗?

    回答屋内,周夏韵无力地靠在床上,眼神空洞地隔空凝望着桌子上做了一半的小衣服。

    “小姐……”

    细柳不忍心,自从出事之后,她一直都想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可是小姐不让。

    不但不让她收起来,还要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时时刻刻看着……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细柳便走了出去,二人在门口说了什么,再进来的时候,细柳的表情便难看到了几点,眉心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宇文轩跟她一起去了?”周夏韵问道。

    细柳低下头,一切已经不言而喻了。

    果然……

    一切早在意料之中了!

    周夏韵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几近绝望的笑容。

    宇文轩,你真是好样的!

    “细柳,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那么哀伤,那是一种几近绝望的忧伤,绝望到了几点,竟突然消失了……

    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周夏韵已经心如止水了。

    “按小姐的吩咐,准备好了。”细柳说道。

    “好。”

    周夏韵点点头。

    是时候行动了……

    孩子,娘亲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

    天牢一如既往地黑暗,阴沉沉的,比平时更加可怕了。

    几个狱卒面面相觑,担忧却又无奈!

    这些日子,他们和周璇相处下来是真的喜欢这位王妃,如今得知她即将被处死,有些没法接受。

    怎么会这样呢?

    王妃这么好的人,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可是他们只是小小的狱卒,虽然心里难受,却什么也做不了。

    “王妃,该用午膳了。”

    狱卒将碗筷从牢房的缝隙中塞进去,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浓浓的悲切之情。

    “我都还没死,你们干嘛各个都哭丧着脸呀?”

    周璇睁开眼睛,对着那狱卒盈盈一笑,戏谑地说道。

    狱卒一愣,他们本来以为王妃接到圣旨之后,定会伤心欲绝,没想到她竟如此平静!

    不仅平静,她竟然还能跟他们开玩笑。

    坐牢近一个月,她依然和刚进来时一样,一脸淡然、高贵优雅,没有一丝儿的罪犯的狼狈、恐惧……

    “是……是……还有六天……王爷一定会想办法救王妃出来的!”

    “就是!就是!你们伤心个什么劲!这不还有王爷嘛,王爷这么心疼王妃,不会让她出事的……”

    狱卒见周璇一脸淡然,都觉得她定是和齐王殿下通过气了,齐王殿下肯定是已经想到救她的办法了……

    周璇淡淡地笑,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很明白,宇文辙若真有心救她,又岂会让她被叛死刑呢?

    “太子驾到——”

    太监阴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狱卒们警惕地皱起眉头,纷纷担忧地看向周璇!

    上次宇文轩过来,二话不说就把周璇拖出去行私刑,差点把她弄个半死,现在又来……

第一百三十章 周璇你居然敢骗我10000+

    “周璇,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天牢里,周夏音倚在宇文轩怀里,甜甜地冲着周璇笑,那笑容仿佛春日里迎着朝阳绽放的迎春花,灿烂无比,同事也带着浓浓的得意之情。

    周夏音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袖口,那里本该有一张漂亮的巧手,白若削葱、骨节分明……

    可如今却只剩下可怕狰狞的伤疤!

    她恨!

    都是周璇这个贱人害的蹂!

    这几天来,周夏音恨得牙痒痒,做梦都想着把周璇大卸八块!如今终于如愿,她心情大好!

    想着再过六天,周璇就是身首异处了,她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三姐姐,我怕你一个人在牢里孤零零地等死太可怜了!所以来看看你……”

    她以为在宇文轩怀里,艳若繁华的小脸上带着恶毒和得意。

    周璇一直不明白周夏音为何这般憎恨自己,一穿越过来就差点被她打个半死,之后十天一小闹,一个月一大闹,周璇早就习以为常了,说实话,她下毒的技术有一半都要归功于周夏音。

    只是她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自己有得罪过这个妹妹……

    “五妹妹,来就来嘛!干嘛还带个人来!是怕全天下不知道你这个小姨子爬上姐夫的床吗?”

    周璇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看向宇文轩,她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既然周夏音送上门来,她也就不客气了。

    宇文轩奇怪地凝眉看向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

    天牢幽暗的烛火下,她静静地站着,嘴角含笑,仿佛一朵迎风绽放的梅花,不畏风雪,不畏寒冷。

    还有六天她就要被处死了,一般人在这个时候通常是万念俱灰,而在她的脸上,他竟看不到一点儿害怕悲伤……

    “周璇,死到临头了还敢胡言乱语!”周夏音恼羞成怒。

    从小到大,周夏音和她吵架她都懒得理,若真要吵,她怎么可能输呢?

    只见周璇柳眉飞扬,冲周夏音露出一抹风轻云淡的笑:

    “五妹妹,你别这么激动!这也不是坏事啊!自古以来就有娥皇女婴,共事一夫的佳话!五妹妹你这么紧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做了什么苟且之事恼羞成怒呢!”

    周璇这话看似温和,实际上却击中了周夏音的软肋。

    大魏民风虽然开放,可女子未婚便和男人做出那种事情终归不光彩,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姐夫呢?

    周夏音气得涨红了小脸,跺着脚,半天说不上话。

    周璇有些惋惜,才这么两下就接不下去了,真没战斗力……

    这时候,宇文轩不着痕迹地将周夏音揽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体贴地安抚她起伏的情绪,眼里全是宠溺。

    “本宫会娶音儿的,怕只怕你三皇嫂到时候已不在人间了,否则本宫倒不介意请三皇嫂你过来吃喜酒。”

    真不愧为太子殿下,一出言就直击软肋,提醒周璇死期将至。

    有什么比死更加可怕的呢?

    可周璇却不怕。

    “既然是太子殿下您的婚事,三皇嫂我就算变成鬼,也要先吃了你的喜酒再投胎!”她眉一挑,笑靥如花,“放心放心!太子和五妹妹大婚那天,你三皇嫂我无论是人是鬼,都会出席的。哦,对了,就算五妹妹不是嫁给太子殿下,我也会去的!你我姐妹一场,情深意重,姐姐我变成鬼都不会忘记去参加你的婚礼的……”

    一句话叫做“我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其实周璇觉得这句话没有太大杀伤力。

    或许刚说的时候会给对方造成冲击力,可时间久了,就会被遗忘!

    而她不同。

    她把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都点的这么命,她相信若自己真的死了,将来周夏音大婚,绝对没法安心……

    果然被周璇这么一说,周夏音只觉得脊梁发冷,就连宇文轩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这女人是什么意思?

    “周璇,你现在如果好好求我们,或许我们会考虑替你求情。”

    周夏音倚在宇文轩怀里,冷声说道,她讨厌周璇总是这么一副平静淡然的样子,她就想着有一天,周璇跪在她面前给她磕头、赔罪,然后她再狠狠地踹她一脚。

    她的这么点小心思周璇又岂会不知道,周夏音想要看她低声下气的样子,她非要挺直腰杆,气死她。

    于是,她学着革命烈士英勇就义之前的标准姿势,挺直腰杆,大义凛然地说:

    “我周璇是个有骨气的人,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其实骨气值多少钱呢?

    如果抛弃尊严能活下去的话,她也是可以考虑的。

    只可惜,她不傻!

    还不至于把自己的尊严傻傻地拿出来给别人践踏!

    “哈哈哈哈哈哈……”

    周夏音被周璇

    气到了极点,反而笑了出来。

    她大笑,笑得一张原本俏丽的小脸都扭曲了。

    “周璇,你该不会还寄希望于宇文辙吧?你还等着他来救你?”周夏音伸手指着周璇,嘲讽地说,“那个废物自从从天牢里出来之后已经病了大半个月了,我猜他活不了多久了……你还指望他救你!真是痴心妄想!你以为每个人都跟太子哥哥一样有能力啊……”

    说到这里,她开始一脸崇拜地看向宇文轩。

    本来周夏音心里只有沐风,不过经历这么多之后,她突然发现太子哥哥也不错!

    沐风虽然好,但是他对自己总是爱理不理,哪像太子哥哥,总是这么宠她,爱她,还不惜为了她连孩子都不要……而且他还是太子,身份高贵,自己如果嫁给她,他日他登基即位,她便是皇后,母仪天下……

    想到这里,周夏音的虚荣心也跟着膨胀了起来,一脸陶醉地依偎在宇文轩怀里,笑得那么幸福,那么夸张。

    “周璇,你的那个病秧子齐王连我家太子哥哥一根头发都不如!”

    这一刻,她突然特别自豪地抱着宇文轩的手臂,骄傲地对着周璇宣布道。

    宇文轩眉一皱,他并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周夏音,总觉得她和小时候相差太远了。

    不过他还是将心里的想法压了下来,告诉自己音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自己一眼就认定的梦中人,他要疼她爱她一辈子。

    “太子哥哥,音儿想通了,音儿愿意跟太子哥哥共度一生!”

    周夏音的话是对宇文轩说的,可说话的时候却是看着周璇,眼里充满了炫耀。

    “太子哥哥,你会一辈子对音儿好吗?”

    宇文轩眉一皱,下意识地看向周璇,他是个聪明人,又岂会看不出周夏音的用心。

    其实他便不喜欢这样,可是……

    哎——算了,只要音儿高兴就好。

    “恩。”宇文轩轻轻点头,伸手揉揉她的柔软的发丝,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本宫会好好对音儿的。”

    “太子哥哥真好!”

    周夏音耀武扬威一般地冲着周璇扬眉,那表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周璇想如果自己这个时候露出一脸嫉妒、或者一脸哀伤的话,那么这出戏就完美了。

    只可惜她既不嫉妒,也不哀伤……

    哎--

    要怎么办才好呢?

    周璇轻轻抿唇,笑呵呵地看着周夏音,道:

    “如此,三姐姐我便恭喜五妹妹你觅得如此良婿,同时也恭喜太子殿下终于抱得美人归……”

    说话间,她竟还彬彬有礼地冲着宇文轩盈盈一拜,行了个礼。

    周夏音被气得嘴角微微抽搐,正欲发作,却听到周璇若有所指地说:

    “五妹妹不高兴了?不会是因为姐姐我没生气吧?难道说你是专门为了气我才答应跟太子共度一生的?不会吧?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爱他呢……”

    “才……才没有呢……”

    周夏音脸色一变,她虽然不聪明,却也知道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如果承认的话,哪怕宇文轩再宠她也会不高兴。

    “太子哥哥,我很高兴的……”

    她有些担忧地扯着宇文轩的衣脚,宇文轩没说话,周璇却已笑眯眯地开口:

    “既然五妹妹这么高兴那就笑一个给你太子哥哥看嘛!让他知道你是真心爱他的,而不是为了气我……”

    “周璇,你……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这话真是好笑!

    明明是他们欺负她,怎么就成自己欺人太甚了?

    他们在她被判死刑之后立马来奚落她,她不但没有生气还以德报怨,好心好意地祝福他们……

    怎么就成欺人太甚了呢?

    “音儿若不愿嫁于本宫不必勉强。”

    宇文轩脸色一变,突然放开周夏音,转身朝天牢外面走去。

    天牢昏暗的光线看不清那少年的表情,只是依稀辨出他模糊的背影单薄而又孤独,仿佛透着浓浓的哀伤和失落。

    周夏音愣住了,一直以来都是宇文轩围着她转,他什么时候丢下过她……

    她音急了,恶狠狠地瞪了周璇一眼——都怪这个女人挑拨离间!

    “太子哥哥,等等我--”

    周夏音心急如焚地追上去。

    他们走后,牢房内终于又恢复了宁静,可是周璇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她秀丽的娥眉微微一蹙,对着空气淡淡地说:

    “父亲大人若也是来落井下石的话,还是回去吧。刚才的一幕你也看到了,语言是伤害不到我的。”

    狱卒闻言一愣,循着周璇的目光看过去,放才发现不远处的一根柱子后面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他一身银灰色锦缎暗纹长袍,浓眉大眼,留着文人常见的美

    髯,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着几条皱纹,却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文质彬彬、玉树临风的样子。

    他往那里一站,有着文人特有的儒雅,但同时又透露着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严。

    此人便是当朝宰相、周璇在这个世界上的父亲,周傲华。

    周傲华威严地看了狱卒一眼。

    按照大魏例律,死刑犯有一次与家人团聚的机会,如今宰相大人亲自来了,狱卒立马会意,打开牢房。

    “牢房污浊,恐污了父亲高贵之躯,父亲有话在外面讲也是一样的。”

    周傲华欲弯身进牢房,却被周璇阻止。

    一股惊讶自周傲华眼里划过,他没想到周璇会这么对自己说话。

    周傲华顿了一下,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璇儿在怪父亲?”

    亲生父亲,从小到大见面的次数是个手指都数得过来。即便是除夕春节,一家团圆,其乐融融,可周璇也只能一个人蜗居于梅园,远远地看着他们一家尽享天伦……该恨!

    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多年未见,一见面便是通知她将她许配给了一个阳寿不足一年的病秧子……该恨!

    被冤入狱近一个月,却始终没有一句关心,直到她被处死他才出现……该恨!

    可是,周璇却不恨!

    她清楚,真正有资格恨的是那位五岁就莫名夭折的周家三小姐,而她,不过是个寄居在她身体上的灵魂,她没有资格去恨……

    “父亲言重了。圣人训首孝悌,父母养育之恩大过一切,这个道理女儿还是懂的。”

    周璇淡淡地说道,虽然周傲华对她冷漠,可终归她还是吃着周家的米长大的,有什么资格去恨呢?

    周傲华弯下腰,走进牢房,一步一步地朝着周璇走过去,认真地打量着周璇,双目灼灼。

    这个丫头,不简单!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淡然,绝非泛泛之辈,若是男儿身,必成大器。

    只可惜一直以来,他忙于公事,对她关注太少,以致于之前没有发现。

    终归,还是自己亏欠了这个女儿。

    “父亲知道你是冤枉的,只是此事关系重大……”

    “女儿明白。”周璇淡淡地开口,打断周傲华的话。

    其实周傲华如果真的有心为周璇洗脱冤屈并不难,只是如果真如此,势必要牵涉到宇文轩……

    虎毒不食子,此事若拿到台面上,宇文轩的德行势必会受到质疑。

    之前,四皇子一党虽然被压了下去,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现在正憋着一口恶气,届时定会咬住不放。

    再加上一直以来,朝中本就有不少守旧派对景帝昔日立宇文轩为太子颇有微词……

    多方势力角逐,只怕到时候宇文轩储君之位不保!

    周家作为太子一党的中坚力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个道理周璇还是懂的。

    “若女儿是父亲,女儿也会选择弃兵保帅的。父亲不必自责,您作为一族之长,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女儿明白的。”

    一句“弃兵保帅”道出了她对一切早已了然于心。

    周傲华眼中露出少有的惊讶。

    他来天牢之前设想了很多种场面,他以为她会委屈地求自己为她伸冤,却没想到她早已看透一切……

    “璇儿,你知道的我周傲华不能愧对周家。”

    周傲华叹了一口气,带着愧疚。

    这句话早已在周璇意料之中,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但是,她又听到他说:“父亲也不能愧对女儿。”

    说话间,他从怀里取出一块不大不小的东西递给周璇怀里。

    那金灿灿的光芒晃了周璇的眼,虽然看得出它已有些年代了,但由于主人的悉心保护,依旧非常地新……

    竟是免死金牌。

    “昔日太祖皇帝三顾茅庐请你曾祖出山,得其倾力辅佐,打下大魏江山。太祖薨,你曾祖又鞠躬尽瘁、一心一意辅佐高祖皇帝,直到积劳成疾、猝死于朝堂之上。高祖皇帝心怀感激,赐免死金牌于周家,护其子孙后代……”

    周璇闻言心中一震,她料到周傲华弃兵保帅,却没料到他竟然会用免死金牌保全她。

    “父亲,使不得!曾祖一身辛劳,方才换得免死金牌,应用于挽救我周家于危难,而不是用来救周璇的小命。”

    周璇说道,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周傲华眼里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却没想到他是真的把她当女儿看的……

    既然如此,她更加不能接受!

    “父亲一直以来都以家国为重,亏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若再让你枉死,父亲怎么对得起你娘亲?”

    说罢,他不顾周璇的反对,把免死金牌塞入她的手里。

    “周璇贱命一条,若

    动用免死保我一命,即便我活下来了,百年之后又有何脸面去见周家列祖列宗?”

    周璇想要将免死金牌塞回周傲华手里,周傲华却已走出了牢房。

    周璇知道周傲华是铁了心要救她。

    这一刻,周璇的心情非常复杂。

    一直以来,她都从未把自己当做周家的人,所以无论周家、周傲华怎么对她,她都没有多少感觉,可如今她却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

    免死金牌,只能用一次,它可以保全整个家族,可如今周傲华却用它来保全她的小命……

    这份情,太重了!

    “爹--”

    生平第一次,周璇喊出这个字,对着周傲华的背影。

    周傲华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过头,看到周璇对他笑: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父亲都不会将免死金牌拿回去的,那璇儿就暂时先替您保管了!不过璇儿向您保证,璇儿会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并且亲手把免死金牌放回周家祠堂。”

    周傲华的身躯一震。

    这丫头说什么?

    她的意思是不靠免死金牌从天牢走出去吗?

    怎么可能?

    景帝都下了圣旨了!

    可是她的表情那么坚定,透露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好。”周傲华点点头,“无论如何,都要出来,爹等你。”

    无论如何都要出来。

    他是在跟周璇说他相信她,但是别逞强,实在不行就用免死金牌……

    周璇笑了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

    雁回楼后院,金灿灿的阳光落到潺潺流水之上,波光粼粼。

    绿柳成荫,水车缓缓转动,溪边的月季开得格外炫目,红的、白的、粉的……在清风中翩翩起舞,仿佛一位位婀娜多姿的少女。

    水榭亭台之内,一个儒雅的男子手执画笔,弯腰在纸上挥毫,一朵朵生动的月季在便在纸上生了根,摇曳生姿,仿佛可以闻到迎面而来的清香。

    “辙哥哥,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作画呢?璇姐姐都要被处死了!”

    云玉湖火烧火燎地跑过来,焦急无比地看着宇文辙,一边喊,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个月前,云玉湖被人绑架,尽管云亦岚只手遮天、天机阁情报网遍及全天下,却依然找不到她。

    最后,迫于无奈,一向从不低头的云亦岚为了救出唯一的妹妹,不得不投降,于六月初八昭告天下以幽云城为聘、万两黄金为媒向百里飞燕求亲。

    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云亦岚如此高调地昭告天下,一时之间,大家像是炸开了一般。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讨论这位百里飞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云亦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百里飞燕倒是个守信的人,云亦岚昭告天下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便派人将云玉湖送回了云华楼。

    但是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第二天她便发布公告,昭告天下曰:

    “多谢云城主错爱,只可惜本姑娘比较喜欢有男人味的类型,像您这种比女人还美的男人,姑娘我消受不起,还请云城主另择佳偶。”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这话不是直接骂云亦岚是个娘娘腔的小白脸吗?

    云亦岚,光光他的财富、权势就足以让天下女子为之倾倒,更别说他那举世无双的长相了……

    云亦岚冷酷无情、霸道专制是出了名的,这姑娘拒绝他也就算了,竟然还如此高调地嘲讽他没有男子汉气魄,这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找死吗?

    谁不知道云亦岚生平最痛恨别人说他长得漂亮、没有男子汉气概啊!

    这姑娘果真是活腻了!

    众人知其一,不知其二。

    对云亦岚来说,百里飞燕先是强迫他昭告天下向她求亲,第二天又反过来拒绝他,明摆着把他当猴耍!

    这口气,他不能忍!

    绝对不能忍!

    偏百里飞燕还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单子印了无数份,一夜之间便贴遍了大街小巷!

    很显然,这是有预谋的!

    这女人一早就设计好了让他出丑!

    从来没有人能敢这样戏耍这位大名鼎鼎的冷面修罗。

    云亦岚气极了,当下便昭告天下百里飞燕他是娶定了!若有人能提供她的下落,赏黄金万两。

    这张布告没多久便被贴边大江南北,伴随它的还有百里飞燕的画像。

    薛进画得知此事笑得合不拢嘴。

    “云,你是不是气昏头啦?本来你就不打算娶她,她拒绝你不是正好吗?你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咋这么糊涂呢?”

    云亦岚说:

    “士可杀不可辱。”

    薛进画说:

    “没那么严重

    吧?而且你不是一向不让女人近身的吗?你娶她回来干嘛?”

    “……”

    云亦岚当时怕是真的气昏头了,经过薛进画提醒方才想起来,一张面瘫脸别提多精彩了。

    宇文辙认识云亦岚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的脸上有过这么多精彩的表情,现在想来依然觉得好笑……

    这个百里飞燕真是个奇女子,连他都忍不住想见一见了。

    “辙哥哥……人家在跟你说话呢!璇姐姐再过六天就要问斩了,你居然还笑!你是不是人呀!怎么比我哥还冷血无情呀!”

    云玉湖嘟着红唇,两道眉锁得紧紧的,大声地抗议。

    “小玉,你现在才知道呀!这家伙本来就是个冷血动物,跟你哥那简直是天生一对、地上一双,绝配……”

    说话的是薛进画,他从另一边走过来,嘲讽地看着宇文辙。

    云玉湖咬着娇艳的小红唇,苦恼而又担忧地看了宇文辙一眼,见他还在优哉游哉地作画,小脸顿时塌了下来。

    她真想冲过去把那幅画给撕了,可是她又没胆子。

    若是常江和薛进画她倒是敢,可辙哥哥不同,他虽然不像她哥那样整天板着一张面瘫脸,但若生起气来绝对比她哥还要可怕。

    哎——

    云玉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你不救我自己去救!”她咕哝着转身,往外走。

    “小玉,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薛进画也追了出去,“我还挺怀念小璇璇做的菜的,如果她就这么死了,着实可惜……”

    二人急忙往外跑。

    “站住。”

    那个正在作画的男子终于停下手里的笔。

    “辙哥哥,你改变主意了?”

    云玉湖停下来,转头看向他,漂亮的大眼睛顿时亮了几分,仿佛耀眼的宝石,带着希望。

    她就知道辙哥哥没这么冷血,他心里还是有璇姐姐的。

    然而,她错了。

    宇文辙不冷不淡地说:

    “小玉,你哥吩咐过不准你离开雁回楼半步。至于薛神医,我提醒你一句,劫天牢可是死罪,如果你想下半辈子一直被缉拿、连下馆子吃顿饭都不能安心的话,你就去吧……不过你就算你去了,你也救不出她。”

    “什么意思?”

    薛进画也蹙起了眉头,他在意的不是被追杀,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天被追杀了,他在意的是他后面那句话——什么叫做就算他去了也救不出她?

    难道他已经做了什么?

    宇文辙手里的毛笔微微一动,又一朵绚丽的月季诞生在纸面上,含苞待放,栩栩如生,仿佛可以看到它随着清风摇曳生姿。

    阳光是炙热的,清风是温和的,可他的表情却是冷漠的。

    “字面上的意思。”

    他漫不经心地吐出六个字,懒得解释,以薛进画对他的了解,已经猜出大概了。

    “辙,周璇到底哪里得罪你啦?你至于这么对她吗?”

    薛进画的语气带着愠怒,他一直住在王府,将周璇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这些日子里来宇文辙怎么对她,她又是怎么对宇文辙,他看得清清楚。

    宇文辙对她的方式若换成其他女子,只怕是要自杀个几百遍了,可周璇无论他怎么对她,回去睡一觉,第二天依然笑盈盈地对他嘘寒问暖……

    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做到的!

    原先薛进画虽然忿愤,可毕竟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他作为一个外人不好过问,可如今得知宇文辙竟然还要她的命,他就实在是看不过去了。

    “薛神医,你这么激动干嘛?你跟周璇很熟吗?”

    宇文辙丫丫电子书一顿,抬起头,阴阳怪气地看向薛进画。

    “周璇这么好一个姑娘,你这么对她,是个人都会看不下去!”薛进画愤怒道。

    “好姑娘……”

    宇文辙饶有兴味地念着这三个字。

    “薛神医对人一向挑剔,能让你说一声好,还真是稀罕事。”他一挑眉,放下手里的笔,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向薛进画,道,“怎么?看上她了?”

    什么意思?

    薛进画闻言微微蹙眉,暗中打量宇文辙。

    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衣,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他的表情很淡,如雾里的星光,飘忽不定,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玩味弧度让他看起来似乎是在开玩笑,可以薛进画对他多年的了解,却知道他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难道说他在吃醋?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光在薛进画心头划过,他好像明白了……

    于是,薛进画耸了耸肩,一脸认真地点头。

    “

    没错!本公子就是看上她了!怎样?我家小璇璇貌若天仙、温柔可人、贤良淑德,人见人爱……”

    “她那也叫貌若天仙?薛进画,你什么时候这么没眼光了?”宇文辙嘲讽地看着薛进画。

    “我没眼光?”薛进画冷冷一笑,“我看你是瞎了眼才看不到小璇璇的好吧……”

    “就是!就是!璇姐姐好极了!薛神医,我支持你!咱们去把璇姐姐抢过来!”

    云玉湖握着拳头,给薛进画打气。

    “好!抢过来!”

    薛进画长腿一迈,向前一步,豪情万丈地仰天长啸,声音异常坚定。

    “不准!”

    宇文辙冷喝一声,那声音仿佛从冰窖里飘出来一般,冷飕飕的,冷得渗人!

    “哼——凭什么不准!你不喜欢她,难道还不准我喜欢她吗?”薛进画不甘示弱地冷哼道。

    “就是!就是!凭什么?凭什么!”云玉湖非常卖力地配合道。

    宇文辙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两个人,好看的眉心不由再次蹙起,抿着唇,冷笑一声:

    “凭什么?就凭我是她的丈夫!薛进画,朋友妻不可欺,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织染的警告,可是薛进画哪里是会怕警告的人!一直以来,他哪天不是生活在被警告的边缘!早就习惯了!

    只见他耸耸肩,毫不畏惧地嘲讽道:

    “丈夫?我还没见过哪个丈夫把自己妻子往死路里推的!顺便说一句,你没有没听过一个词叫做横刀夺爱啊?小玉,我们走!”

    说罢,他和云玉湖二人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宇文辙不说话,漆黑的眸子漠然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消失在视线里。

    “主子不拦吗?”

    慕雨奇怪地看着宇文辙,心里有些担忧,怕薛神医乱来,坏了主子的计划。

    “随他们去吧。”

    宇文辙挥挥手,低头又开始在纸上作画,心里却突然变得很烦躁。

    倒不是担心薛进画和云玉湖坏了他的计划,事实上,云亦岚为了防止云玉湖再度失踪,早已在附近布下天罗地网,他们出不去的。

    他在意的是薛进画的那句话……

    难道那家伙真的对周璇动了心?

    不知为何,他突然没了作画的心思。

    “主子……”

    这时候崩雷走了过来。

    宇文辙收敛了情绪,抬起头,平静地看向他,道:

    “说吧。”

    “周傲华刚才去了天牢。”崩雷说道。

    宇文辙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崩雷道:“他把免死金牌给了周璇。”

    “哦?”

    宇文辙抬起头,眼中闪过意思为不可察的惊讶,表情变得异常复杂。

    他筹划多年,迟迟未行动,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周家的免死金牌。

    周傲华这只老狐狸若不能一击击中,引起他的防备,下一次出手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不仅仅要周家身败名裂,更要其全族为母后陪葬!

    所以在给周家致命一击之前,他必须先想办法消耗掉周家的免死金牌。

    没想到事情进行得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

    免死金牌只能用一次,这一次用了便失效了,接下来,他便可以开始行动了。

    但与此同时,他心里却也莫名地难受,浑身上下散发出幽冷的戾气。

    周璇,你不是说你对周家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吗?如今你父亲却将守护家族的免死金牌拿来救你一人……

    所以,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对不对?

    周璇,你居然敢骗我!

第一百三十章 我爱上宇文辙了10000+

    “小辙辙,现在你总该出手相救了吧。”

    打铁趁热,趁着宇文辙心情好,薛进画赶紧开口说道。

    “为什么?”宇文辙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兴味十足地看着薛进画,“难道因为她喜欢我,我就要出手相救吗?这世界上喜欢我的人这么多,若各个都要我出手相救,那我岂不是要累死!”

    “你……”

    薛进画被他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气得浑身抽搐,不断地跺脚,怒火攻心,半天说不上话来。

    “辙哥哥,救救璇姐姐好不好?蹂”

    云玉湖走到宇文辙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脚,小声地哀求。

    屋内很静,一阵清风吹来,桌子上照明的烛火在清风之中孤零零地左右摇摆,险些熄灭。

    屋内忽明忽暗,云玉湖见宇文辙一直不说话,紧张地握起小手,雪白的皓齿咬着小嘴,似乎在抉择,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心一横,在宇文辙身边跪了下来。

    “辙哥哥,小玉求求你,救救璇姐姐!就当小玉欠你一个人情,好不好?”

    云玉湖仰着巴掌大的小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宇文辙,楚楚可怜的小鹿眼睛里写着哀求。

    宇文辙蹙眉。

    云玉湖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她从小受云亦岚影响,骨子里多多少少带着几分高傲,认为膝下有黄金,绝不轻易下跪。

    如今她竟然为了周璇,跪下来求他!

    宇文辙古井深潭一般的目光微微一凜:

    云玉湖和周璇见面的次数五个手指都数得过来,若按她们接触的次数来说,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宇文辙几乎是看着云玉湖长大的,小丫头虽然看起来单纯,可实际上因为生活环境的关系,她对人的心防并不轻,要她真正接受一个人作为朋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如今小玉竟然为了她跪下来求自己!

    周璇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

    还有薛进画那愤怒的眼神……

    宇文辙的拳头下意识地握紧,他很想反问他们,到底谁才是他们的朋友!

    “辙哥哥,小玉求求你……”

    “小玉,你怎么这么糊涂呢?我哥怎么可能会救周璇呢!周家是我们的仇人!”

    房门被推开,一抹蓝色的倩影走进来,眉如画,眼若星辰,漂亮得仿佛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仕女。

    “周家害我母后死于非命,害辙哥哥身患顽疾,害我险些命丧黄泉,小玉,你居然还让我哥救周家的女儿,你是太天真还是残忍呀?你忘了谁才是你的朋友了吗?”

    东方弄月忿忿地看了云玉湖一眼,又瞪向薛进画,似在指责他们敌我不分。

    云玉湖不点而朱的小嘴动了动,她想说周傲华和周皇后的确死有余辜,可是周璇是无辜的……

    话到了嘴边,却终究吐不出来!

    璇姐姐的确是无辜的,可当初辙哥哥和月姐姐又何其无辜呢?他们还是一样下了毒手……

    这么多年来,每每辙哥哥毒发的时候,那种生不如死的痛,云玉湖记忆犹新!

    一时之间,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住了一样,闷得难受,隐隐有些痛。

    他们一群朋友曾发誓一定要帮辙哥哥讨回公道,让周家的人也尝一尝辙哥哥承受过的痛苦!

    璇姐姐是个好人……

    只可惜,她姓周……

    云玉湖低着头,心情难受而又复杂。

    薛进画也不说话了,他是宇文辙的大夫,这些年来他承受的痛苦他比谁都清楚。

    “薛进画,你杀了我吧……这样活着还不如死来得痛快……”

    有一次,病发的时候,宇文辙实在痛得受不了了,曾经哀求薛进画杀了他。

    “辙,你不能死!大仇未报,你若死了,岂不是如了那些人意?”

    他握着他的手,一次次地鼓励他撑下去,其实薛进画心里清楚,那种痛如果是在自己身上,他怕是早就撑不住自杀了。

    可是宇文辙却撑了下来,因为不甘……

    他有多痛苦,就有多恨周家,他发誓他日一定要将这一切悉数奉还!

    屋子不大,沉默无止境地蔓延。

    窗外突然划过一阵闪电,银白色的光从天而降,阴森而又恐怖,随之而来的是“轰隆隆”的雷鸣,很响,好似要将天地敲裂一般。

    “你怎么还没回去?”

    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是宇文辙,他冷冷地看着东方弄月。

    东方弄月吐吐舌头,咕哝道:

    “我看你对周璇那个小狐狸精那么好,担心你被她迷惑了,不放心,所以留下看看……”

    “那现在放心了吗?”

    宇文辙眉一横,冷冷地瞥了东方弄月一眼。

    这一刻,东方弄月只觉得一阵寒冰迎面而来,冻得她起了一

    声鸡皮疙瘩,连忙讨好地笑道:

    “放心了!放心了!原来哥哥你用的是美男计,先诱惑她爱上你,然后慢慢折磨……够毒辣!真不愧为我哥!”

    罗刹教教主东方弄月,神功盖世、为人嚣张而霸道,世人闻之丧胆的玉面罗刹,如今竟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对着宇文辙露出讨好乖巧的表情,世人若见到这样的她,只怕是惊得连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没事就赶紧给我回去,堂堂一教之主整天丢下教务乱跑,成何体统?”

    宇文辙目光冰冷,东方弄月看得出来他是不高兴了,连忙乖乖地低下头,道:

    “好啦!我会回去的,我要等到周璇被斩首的那一天,亲眼看着她被斩首之后再回去……”

    “没有这一天。”宇文辙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你明天就给我回去。”

    “没有这一天是什么意思?”东方弄月好看的眉心紧紧蹙着,眉心被她挤成了川字,“你的意思是周璇不会被斩首?”

    宇文辙没有回答,东方弄月咬着牙,似陷入了沉思。

    不过没多久,她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再次笑逐颜开:

    “我知道了,你是打算留着她的命慢慢折磨!也是呐——他们周家把我们害得这么惨,若让她这么痛快地死了,实在是太便宜她了……反正她现在爱你爱得连命都不要了!留着也无妨!或许还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回击周家……我听说很多女人一旦陷入爱情之中,便说失去理智,说不定到时候咱们让她干啥,她都乐意……”

    东方弄月越说越兴奋,可屋内的气氛却更加凝固了,其余三个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东方弄月离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了,夜愈发幽深了。

    天空中的月亮不知何时躲到了乌云后面,星子也没了踪迹,夜风带着浓浓的湿意,吹过宇文辙幽冷绝美的脸,竟然有些凉意。

    “噼里啪啦——”

    打了一夜的雷,终于下雨了。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砸到地面上,透过烛光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地面上溅起大小各异的水泡。

    雨很急,宇文辙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脑海里浮现起很多年前的画面。

    那时他还小,每次打雷的时候都会怕得躲到奶娘的怀里瑟瑟发抖。

    “辙儿,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胆子小,以后怎么保护你心爱的人呢?”

    母后见了之后,总是打趣地跟他开玩笑。

    记忆中母后很温柔,她就算生气也很温柔。所以,即便是她生气了,也没看得出,或者说,她根本就很少生气……

    母后对每个人都很好,包括周玉华……

    宇文辙还记得那一年,周玉华和宇文轩同时得了天花,命悬一线,宫里的人都避着他们,是母后冒着被传染的危险,废寝忘食地照顾他们,终于将他们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他还清楚记得周玉华信誓旦旦地说这辈子一定要好好报答母后……

    可笑!

    可笑至极呀!

    “主子,今晚还行动吗?”崩雷公式化地询问道。

    这时候,天空突然又划过一道闪电,仿佛一条银色的蛟龙在天空中飞过,落到地上……

    幽白的光芒一闪而过,让宇文辙那张绝美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森然。

    “不用了,反正她有免死金牌,死不了。”他挥挥手,漫不经心地说道。

    ***

    天牢

    周璇蜷缩在角落里,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

    隐隐约约中,她似乎听到了打雷的声音,整个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害怕打雷。

    因为多年前,有一次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一道雷劈中了她的搭档,那个原本生龙活虎的彪形大汉一瞬间便被烤焦,丧失了生命……

    周璇虽然也是特工,执行过很多任务,但她的任务基本上都是跟催眠有关,并不直接杀人,所以她从未见过一条生命彻头彻尾地从她面前逝去……

    从此,她便留下了阴影。

    她看了很多心理医生,甚至还进行过自我催眠治疗,然而效果甚微,直到后来遇到了师父,那个顶级的催眠大师简心理医生……

    病情虽然有所好转,但是每到打雷的时候,她还是会不自觉地害怕。

    “璇璇,你怕打雷?”

    隐隐约约中,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耳畔想起,带着磁性,特别地好听……

    睡梦中,周璇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好似一只八爪鱼,紧紧地往那人身上钻,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动作微微一顿。

    不过终归,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她纳入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清香,那种熟悉的味道闻了会让人安心,好似有他在,就算天塌下来都不会有事

    一般……

    周璇紧蹙着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表情变得安静而又祥和,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看样子是又睡熟了,很安心的样子……

    ******

    景元二十一年六月十五,距离斩首还有五天。

    天牢依旧昏暗一片,分不出是白天和黑夜,周璇又浓又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然后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双眸清明无比。

    昨晚,好像下了一场雷雨。

    通常只要是雷雨夜,她注定是要失眠的,可是昨晚她却睡得很好,恍惚中好像有个人一直抱着她,安抚她……

    那个人是……宇文辙……

    怎么可能?

    她居然梦到宇文辙了……

    周璇觉得好笑!

    难道是昨晚演戏演过头了,导致自己也入戏了,真的以为自己和宇文辙成爱侣了?

    呵呵……

    这真是一个冷笑话!

    要知道,宇文辙现在说不定正在和他的诺小姐你侬我侬呢!

    周璇笑了笑,决定不再去想。

    她坐起来,却突然觉得不对劲,整个人毛毛的,黑暗中,好似有一双眼珠子在盯着她……

    周璇挑了挑眉,没有转头,却已经猜出是谁了。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现在应该还没到晚上吧。”

    她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兴味十足的笑。

    “太子殿下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已经崩溃了!如果没崩溃的话,就让我再打击你一下。”

    那人一笑,声音听起来慵懒而又妖娆。

    周璇挑了挑眉,心里觉得好笑,她都快要斩首了,宇文轩居然还不放过她,就为了讨周夏音欢心?

    周璇不明白周夏音到底哪里好,居然能让宇文轩如此死心塌地!

    是她不懂得欣赏周夏音的好吗?

    还是宇文轩的眼光有问题?

    “他为何不亲自来?”

    周璇若有所指地问道,带上周夏音,再来奚落她一次效果不是更好吗?

    “他还有些棘手的事情要处理,脱不开身。”那人风轻云淡地说道。

    “我们太子殿下这么忙都不忘记打击我这个死刑犯,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很荣幸?”周璇那艳若桃李的红唇轻轻一抿,浅浅一笑,终于转过身,看向来人,道,“那么你打断怎么替太子殿下打击我呢?”

    “怎么打击?调--戏你一下如何?”

    红衣男子如剑修眉一挑,狭长的凤目流光溢彩,勾起那殷红如春日指头初绽的樱花般的红唇,似笑非笑,肌肤白皙胜雪,好似散发着银白荧光。

    说话间,他强有力的手臂已不客气地揽住她不盈一握的小蛮腰,靠着她耳边坏坏地吐气。

    那灼热的呼吸烫得周璇浑身难受,她连忙伸手推开他。

    “沐公子请自重,外面的狱卒还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呗!反正沐风轻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的名声可不比宇文源好……”

    沐风妖娆的丹凤眼微微一勾,整个人如妖似魅。

    他说的没错,如果说宇文源是大魏第一纨绔的话,沐风便是大魏第一风--流。

    自古才子多风--流,身为东都第一才子的沐风作风轻佻也没什么奇怪的。

    “沐公子做人要有个度!我再不济也是齐王妃,染指王妃可是重罪……”

    周璇不着痕迹地躲过他,一脸镇定地说道。

    “恩。王妃。快要被斩首的王妃!卑职见过王妃!”

    沐风戏谑一笑,竟认认真真地给周璇行了个礼,妖娆的眸子弯弯的,好似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的唇,让那张俊美的脸看起来愈发的妖冶。

    周璇知道他这么做是带着六分戏谑四分嘲讽,不过她完全不在意,甚至还一脸自然地对他说了句:

    “沐公子不必多礼,地上凉,赶紧起来吧。”

    沐风红唇一勾,站起来,再次上前抓住她的小蛮腰,周璇想躲,只可惜这一次没躲过。

    “唔——好香啊……”他凑到她的身上闻了闻,一脸陶醉地闭上眼睛,“怎么坐了这么久的牢,还这么香……璇儿真是个宝……难怪慕容公子喜欢得要紧。”

    一听到慕容公子四个字,周璇的心微微一沉,淡淡道:

    “沐风,放开我。”

    “不放!我还没闻够呢!”他漆黑的双眸散发着妖冶的光,“太子可真是暴殄天物,居然费尽心思让你这么个水灵灵的可人儿坐牢,要是换了我,肯定是费尽心思把你往床上拐……”

    他的语气越来越轻佻,手脚也开始不规矩地乱动。

    “往床上拐?”周璇漂亮的小嘴微微一勾,双眸带着十足的戏谑,“沐公子把我拐到床上干嘛?讲故事哄你睡觉吗?”

    <

    p>沐风闻言脸色一变,放开周璇,骨节分明的手指往她前方一伸,道:

    “解药。”

    今天又是十五月圆,自从上次被周璇暗算之后,每个月十五他都必须服下解药,持续一年方能解毒……

    所以,周璇一直在等他!

    等他过来取解药,等他救她出去。

    “拿去。”

    周璇并没有拿乔,她大方地将解药放到沐风的手里。

    他的手很白,和他的脸一样,白得熠熠生辉,好似散发着荧光一般。漆黑的药丸放在上面格外的明显。

    周璇正想抽挥手,孰料他却用力一握,骨节分明的大手包裹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有一股莫名的热流在他们之间流淌,阴沉沉的天牢也变得热烈了起来。闷热酸腐的空气中竟多了一份旖旎。

    周璇没有抽回手,而是眯起眼睛,冲着他露出一个苦恼的笑:

    “沐公子,再过五天我就要斩首了,我死不要紧,可是谁帮你炼制剩下的解药呢?”

    她的声音很动听,带着淡淡的哀愁。

    “你是想让我救你出去?”

    沐风那两道浓得化不开的眉毛稍稍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周璇。

    周璇没有直接回答他,她朝露一般清澈的眼睛平静地凝视着他,愁容满面:

    “沐公子,我已经把药方写好了,等我死后,你可以找其他大夫或者炼药师帮你炼制解药。只是这个药的火候不大好把我,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否则不但解不了你的毒,反而会害了你的性命。哎——”

    讲到这里,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一脸遗憾地说:

    “如果可以,我也很像把火候写出来,只可惜这个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哎——沐公子啊,你说如果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呢?”

    周璇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舍,那样子看起来仿佛临终前还挂念着他。

    好让人感动!

    沐风妖魅的眼眸闪过一丝精光,红艳艳的唇微微一勾,妖娆无比地看着周璇,道:

    “璇儿,这么说来若我不救你,岂不是一辈子不-举了?你这是威胁我呀……”

第三十二章 这辈子,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可是我如果救你的话,我岂不是要得罪太子殿下?”沐风勾魂夺魄的深色瑰丽眼眸中流露出几分苦恼,“璇儿,人家胆子小,好怕的……”

    怕?

    周璇看着他那张撩人又带着魔性的脸,实在看不出他哪里怕该。

    “璇儿,你真是太难为我了!太子殿下可是储君、未来大魏国的皇帝,如果得罪他我以后还怎么混呢?哎——算了!不-举就不-举吧……总比一不小心丢了小命来得好。”

    沐风摊摊手,说完之后歉然地看着她,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周璇姣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双眸好似一泓清水,异常地平静,透露着一番清雅高贵的气质,没有一丝狼狈和害怕,清冷灵动之中是运筹帷幄的笃定,好似吃准了他一定会出手帮她似的。

    红衣男子觉得好笑,可同时却又好奇,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姑娘哪来的自信呢?

    周璇知道他在等她的话,而她说出去的话必须要有足够的杀伤力,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救自己出去。

    不过,她不急蹂。

    欲速则不达。

    只见她上前一步,脑袋往前凑了凑,闭上眼睛,在他身侧嗅来嗅去。

    他们离得非常近,虽然天牢光线黯淡,可他依然可以将她漂亮的五官不着痕迹地纳入眼中。

    这个女子算不上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和以往那些对他投怀送抱的女子比起来,她顶多也就算是秀丽端庄,不够美艳,完全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可是不知道为何,此时此刻,他却移不开眼睛。

    “你是在勾--引我吗?”

    沐风看着这个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的女子,伸出手,不客气地拦住她的腰。

    不过,她想是早有防备一般,盈盈一转身,躲过他的动作。

    “沐公子,如果你不救我出去,你会后悔的!因为你现在有把柄在我手里。”

    周璇嘴角一勾,笑不露齿,明明是那么温柔的语气,但是却透露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这一次,沐风确定,这个小女子是在威胁她。

    她居然敢威胁他!

    沐风那双勾魂夺魄的凤目微微一眯,带着三分戏谑、三分好奇、四分危险,看向周璇:

    “把柄?什么把柄,不会打算把我去青--楼的事情告诉母亲吧?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份心思了,世人谁不知道我沐风的风--流韵事,母亲早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有这么天真吗?”周璇秀气的眉心一挑,温柔婉约地对那红衣男子投去一个笑容,“你不是沐风,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现在的沐风不是沐风。”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或者说只是作出了一个唇形,根本没有出声。

    眼前那红衣男子眯着的凤目瞬间收紧,眯成了一条线,透露出十足的危险。

    周璇的笑意更加深了。

    “我想沐公子一定会救我的。”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随时都会随着空气被抽走一般,可是她的眼神异常笃定,同时也非常从容。

    她凝视着眼前这个红衣男子,毫不畏惧地与他那会勾魂的墨眸对望。

    他是个可怕的男人。

    她一直都知道。

    也托他的福,她才能这么淡定地坐牢,她知道她不会有事,就因为她捏着一张王牌。

    一张别人绝对想不到的王牌。

    人类的感觉很奇怪,有时候你费尽千言万语都没法将事情跟对方说清楚;但是有时候,有的人,你只需一个对望,就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很多东西。

    前者就比如周璇和宇文辙;后者则像此时的沐风和周璇。

    她什么都没说,可沐风却好似什么都看明白了。

    “沐公子,周璇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怕到时候一不小心坏了你的大计就不好了。”

    声音很温柔,温柔得仿佛十五温和的满月,又似柔软的羽拂过心头。

    可是,沐风却百分百确定,这个温柔的女人是在威胁他!

    这个女人……

    沐风那红得仿佛要滴出血的唇瓣微微一抿,瑰丽的墨眸愈发地妖娆:

    “我觉得我一直都隐藏得很好,你怎么会知道的?”

    他的声音很笃定,透露着不容置疑的骄傲。

    的确,这个男人有骄傲的资本。

    他能够如鱼得水地周--旋于几个皇子之间,利用他们之间微妙地关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算他们怀疑,也顶多怀疑沐王府,怎么也想到沐风他不是沐风……

    眼前这个家伙已经不能用厉害来形容了,他根本就是个妖孽!

    “我认人不用眼睛。”周璇也不隐瞒。

    “哦?莫非璇儿你还会闻香使人不成?”

    他饶有兴味地挑眉,并没有因为被他识破而

    露出恼怒或者不悦,反而兴趣盎然。

    他的语气打趣的成分居多,却没想到周璇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恩,闻香识人。”

    没错,闻香辨人。

    她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觉得荒唐。

    “青青,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甚至有可能在某个地方会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到时候你要怎么辨别呢?”

    那一年,无日峰的草庐中,慕容莫问突然这么问她。

    他的话让她想起二十一世纪的一位摄影师曾经在世界不同的地方找到几对互相不认识、毫无血缘关系、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是的!

    人有相似,就像她和飞燕,毫无血缘关系,却有七分相似。

    所以如果有一天她真遇到一个和他长得像的人,也是不意外。

    但是就算如此,她依然觉得自己可以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就算人可以相似,可慕容莫问只有一个!

    “青青,那你知道不知道对于一个易容术出神入化的人来说,不但可以复制长相,甚至连气质也可以模仿得一模一样。”

    “会有这样的人吗?”

    她不信。

    模仿外表也就算了,可气质这个东西哪有这么容易模仿。

    “有的。”他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南宫无痕。”

    那个时候,周璇还不认识南宫无痕,但她知道能从慕容莫问口里出来的人绝对是非常可怕的。因为她认识他这么久,从未听他主动提起谁的名字。

    “人有相似、气质有相似,不过每个人身上自带的气味却是不同的。”他淡淡地说道。

    “气味?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呀!除非熏了香。”

    周璇是真的这么想的。

    在周璇看来,除了传说中身带异香的香妃、以及少数人体味会重一点以外,大多数人人身上的气味有什么不同。

    “那是因为你的嗅觉不够敏感。”慕容莫问说道。

    不敏感吗?

    周璇蹙眉,依然将信将疑。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熏了什么香,我都能通过你身上的气味认出你来。青青若不信,可以试一试。”

    周璇不信,她试了,而且用的不是她自己。

    慕容莫问手下有很多高手,其中不乏易容高手,她让他们易容成各种各样的人,亲手制作了不同的熏香给他们涂上,然后一个接着一个走过去让慕容莫问认。

    神奇的是,无论他们变成什么样子,抹了什么香,慕容莫问都能一下子就认出来。

    一轮下来,周璇惊讶得下巴都合不上。

    “你怎么做到的?”

    她捧着自己的小脸,无比崇拜地望着他,就仿佛二十一世纪那些私生饭仰望自己心目中的欧巴一样。

    慕容大冰山依旧摆着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一脸淡然地说:

    “识人不能靠眼睛,要靠鼻子。”

    “那鼻子要多灵啊!”

    周璇漂亮的小脸蛋皱到一起,虽然已经亲眼见证了慕容莫问闻香辨人的神功,可她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欧巴~~~~你真的太厉害了!”

    面对她毫不掩饰的崇拜,仿佛一个小花痴。

    慕容莫问却没有因为她的花痴而露出一丝惊讶,他一脸严肃地说: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青青没发现动物都是这样的吗?比如狗……”

    “……”

    你在开玩笑吧?

    世人仰望的第一公子居然自比狗!

    周璇嘴角微微抽搐,可偏偏他表情是那么严肃。

    很多时候,周璇其实也清楚,自己和慕容莫问的画风实在是相差太远。

    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青青,你得学。”

    他没有问她要不要学,直接跟她说“你得学”。

    这就是他做事的风格,从来不问别人的意愿,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霸道、专制。

    可是,周璇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想学。

    那时候的她一颗心都放在他身上,她知道,以他的功夫要消失在人群中非常容易,所以她真担心有一天找不到他。

    “我能学会吗?”

    一向自信的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没法自信起来。

    “能。”

    他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就这么一个字,却给了莫大的动力和信心。

    她知道他不会骗她。

    或许周璇本身就颇具天赋,但是更重要的是慕容莫问的悉心指导。

    如果慕容莫问下决心去做一件事,就不会做不成。

    所以就算周璇是个没有嗅觉的人,只要有他,便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亲自设

    计的各式各样别出心裁的训练、再加上他亲手炼制各式各样的灵丹妙药,不到两个月,周璇就觉得自己的嗅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不到三个月,她就能辨别不同人身上的不同气味了……

    虽然没办法像他那样做到未见其人先闻辨味,但是周璇觉得已经够了,而且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每个人的能力不同,若每个人都能做到慕容莫问那样,那么他又岂会成为高高在上的第一公子呢?

    “慕容公子,我已经把你的气味刻在脑海里了,以后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第一时间认出你!”

    无日峰的树林里,她那双清丽的眸子眯成月牙的形状,痴痴地凝望着她,献宝似的对他炫耀、卖萌。

    他站在她前面,一身玄衣,菱角分明的脸庞冷峻依旧,那双漆黑的眸子是无尽的寒冷,让围绕在他身边的孤傲之气更加浓郁。

    “除了我以外,你得记住另外一个人的气味。”

    他的语气是认真的,虽然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谁?南宫无痕吗?”

    她饶有兴味地问道,因为他极少主动提起别人的名字,南宫无痕是第一个,所以她便记住了。

    “不是。”

    慕容莫问摇摇头,却告诉他另外三个字。

    他用不同的材料合成了一种气味让她闻,他说这就是那个人身上的气味,以后如果遇到了,有多远躲多远。

    “为什么?”她不解。

    “可怕。”

    他用一如既往的冰冷语气吐出这两个字,说得很认真。

    那一刻,周璇心里一凜,这世上能让慕容莫问说“可怕”的人,该是多么可怕。

    于是,她便记住了这个气味,把它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那么南宫无痕又是什么气味呢?”

    周璇好奇地追问,慕容莫问蹙了蹙眉,她以为他是嫌她太吵不高兴了,识相地闭上嘴,对他露出一个“求饶”的表情。

    “不知道。”

    当他的冰山唇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周璇才知道他蹙眉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南宫无痕的气味。

    “南宫无痕不但能改变容貌、气质,甚至还能改变气味。”慕容莫问的声音很淡,没有太多的情愫,只是很客观地阐述一个事实,“到目前为之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那你见过他吗?”

    周璇问道,如果慕容莫问见过也认不出来的话,那她也不指望能认出来了。

    “恩。”

    他轻轻地点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周璇便乖乖地站在他旁边,看着他。

    他这一沉默,就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周璇则乖乖地待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弯下腰,专心致志地挖笋。

    和慕容莫问相处,你就得习惯沉默,学会自己找事情做。

    对他来说,别说半个时辰不讲话,十天半个月不讲话也不足为奇。

    “佩服。”

    就在周璇挖了一箩筐的笋之后,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冰山男子突然吐出这么两个字,周璇恍惚了一下,方才想起他讲的是南宫无痕。

    能让慕容莫问佩服,这位南宫无痕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过不管是何方神圣,周璇都觉得最好这辈子不要碰到他为妙。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嫁入齐王府之后第一次私自离府就遇到了南宫无痕……

    而遇到慕容莫问口中的那个可怕男人则要更早一些,只是一直以来,她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装作不知道,却没想到这个当初慕容莫问口里的可怕男人会成为自己自救的一张王牌!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慕容莫问,哎……

    “发什么呆?神游去想慕容公子了?”

    妖娆而又慵懒的声音将周璇拉回现实。

    “你也认识慕容公子?”

    周璇漂亮的樱桃嘴微微一勾,平静而又淡然地笑,尽量压制住自己心里的那抹悸动。

    这是她第一次和别人正面谈起慕容莫问,以前是不敢,因为只要一提到这四个字,她的心就像被重物碾轧过一般,痛得抽不过气来。

    现在,依然会痛。

    但她跟自己说,既然已经决定放下了,你就得学会正视这四个字,你就得学会平静地对待这四个字,否则你这辈子都走不出慕容莫问的光环。

    红衣男子深深地看了周璇一眼,瑰丽而又妖娆的眼眸中更是兴味十足:

    “天下第一公子,谁人不知?只是没想到慕容莫问的女人竟然要沦落到来威胁我去救她……哎——怎么不找他呢?以他的能力,若要救你出来,易如反掌。”

    “公子误会了,我不是慕容莫问的女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周璇不知道为何他会这么认为,知道她和慕容莫问曾经走得很近的人

    本就不多……

    不过她没有问,她已下定决心不再执着于过往。

    “哦?看样子是闹掰了……”

    红衣男子妖魅的眼眸闪烁着熠熠光泽,醇厚的声音带着妩媚和戏谑。

    周璇耸了耸肩,两道浓浓的黛眉微微扬起,冲他吐吐舌头,嘴角却带着几分自嘲:

    “连闹掰的资格都没有。”

    要闹掰起码也得在一起过。

    他们从未在一起过,又谈何掰不掰呢?

    顶多只能算她的单相思无疾而终而已……

    她表现得很坦然,毫不掩饰,沐风自然看得出来,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带着笑意:

    “可怜的小东西。”

    他揉揉她的小脑袋,一脸同情的样子,只可惜语气中却是玩笑的因为居多。

    “不如做我的女人吧。”

    “那你也得先把我救出来呀,要不我就成阎王的女人了。”

    周璇打趣地说道,说话间却巧妙地躲过他的手,至始至终都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她依然清楚地记得慕容莫问说过这个男人很可怕,有多远离多远。

    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会走出这一步。

    他是个极其可怕的男人,东南霸主,十二岁便敢和景帝叫板,他以沐风的身份潜入大魏,绝对不会是因为无聊。

    如今,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为了大局,他会救她。

    那么出去之后呢?

    他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呢?

    这一局走得险,可是她别无选择。

    现在,她已决定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不靠任何人,无论是慕容莫问还是周家的免死金牌……

    这就是她的方式,利用自己掌握的一切资源,放手一搏,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只是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她还是太天真了……

    “璇儿这么聪明,现在就算你想死,我都舍不得了。”他灿然一笑,白皙的皮肤衬托着红得仿佛要低出血的嘴唇,美目流光溢彩,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三魂七魄悉数勾走一般。

    “三天,三天后保证让你安然无恙地从这里走出去。”他的笑容妖娆得如同滴在雪地里妖冶的血。

    不过,这辈子,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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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可笑啊

    东都又开始下雨了,起先只是斜斜交织、细如牛毛一般,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愈下愈大,渐成倾盆之势,哗哗如柱,无数水流顺着殿檐的瓦铛急急的飞溅下来,天地间的草木清新之气被水气冲得弥漫开来,一股子清冽冷香。

    书房内,紫檀木雕花椅前方安置着一张玉虎纹书桌,上面井然有序地摆着文房四宝。和田玉做的镇纸压着宣纸,宣纸上墨迹未干,可紫檀木雕花椅已经空了。

    镂空的雕花窗边,俊美儒雅的少年凭栏而立,出神地看着前方的雨幕,袍角飞扬,眉心紧锁。

    “怎么会这样?”

    他的声音清冽得如同雨中泛着草木清香的空气,俊美的侧脸上唇角紧紧抿起。

    百花宴的事情本已经天衣无缝,为何会被人抓出破障?

    王仲卿没有说话,他锁着眉头,站在宇文轩身后,静默地看向前方,有些事情他心里清楚,却不方便点破。

    门外传来敲门声,探子送来了最先的消息。

    宇文轩接过来一看,饶是一贯温柔,却依然狠狠地将那纸张揉成一团。

    王仲卿不用看都已经猜到内容了。

    “一定是宇文勋!”宇文轩咬着牙。

    “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不过四皇子肯定脱不了干系!”王仲卿缓缓地说道蹂。

    “他居然还能玩出这般手段。”

    宇文轩皱着眉头,本以为借着百花宴之计,已将老四一党全面压倒,就连淑妃都被贬为贵人,宇文勋更是被贬为庶人,于法缘寺带发修行,却没想到他的触须还能伸这么长。

    “金鳞其实池中物,太子殿下应多个心眼了。”王仲卿一脸淡然,像是早已料到这一切了一般。

    也不知道宇文勋用了什么手段,收集了那么多罪证,一下子全送到御史大夫那边。

    御史大夫主管监察,为人刚正不阿,若非父皇压制,只怕这事势必要闹大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牺牲镇国将军了。”王仲卿说道。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必须有一个人出来承担,就算景帝有心保他,可也要对满朝文武交代。

    这件事情陷得最深的便是端木将军府,由他来承担最合适不过了。

    “端木将军待本宫不薄……”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自古宫廷斗争皆如此,太子殿下切莫妇人之仁。”

    王仲卿目光灼灼地看向宇文轩,他辅佐宇文轩多年,知道他极有天赋,文韬武略,只可惜心不够狠,或许年少是一个原因,然与他同龄的四皇子却早已在这方面登峰造极。

    “端木将军一心效力于太子殿下,能为太子殿下牺牲是他们的荣幸。若太子殿下怜惜,待成就大业之日,再为其拨乱反正、追封进爵,善待其族人……”

    自古以来不乏这类例子,宇文轩熟读史书,自然了解其意,只是……

    “太子殿下若再不下决心,只怕到时候就不是牺牲一个端木将军能摆平的了。”王仲卿提醒道。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突如其来的白光勾勒出宇文轩俊美的侧脸,以及优美的勃颈,长发如墨,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眸里复杂的情愫。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无力道:

    “一切按先生的意思办吧。”

    只有这样,方才能将伤害减到最低。

    “皇后驾到——”

    这时候,外面传来太监细长而又阴柔的声音。

    宇文轩眉心一蹙,心中疑惑,母后一向深居简出,鲜少离开凤羽宫,为何会突然驾临东宫?

    书房的门大开,周玉华在心腹丫鬟的搀扶下走进来,她身穿鎏金暗红锦缎窄衫,外罩玄色鎏金褂,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斜插无凤挂珠钗,虽过中年,可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留下的是经过沉淀的优雅和威严。

    “参见母后。”

    宇文轩恭恭敬敬地给周玉华行了一个礼。

    “好好跪着。”

    周玉华冷冷地说道,然后威严地在屋内一声逡巡,王仲卿见状连忙识相地告退。

    屋内只剩下母子二人,可周玉华却依然没有让宇文轩起来,她站在他的身侧,目光幽冷。

    “轩儿糊涂!”

    周玉华教训道,若非事情闹大了,她还不知这个不孝子竟然为了周夏音亲手谋害自己的孩子。

    宇文轩看得出母后已经知道此事了,目光一黯,只能承认:

    “母后教训的是。”

    “轩儿,你自幼好孔孟,以仁德著称,如今竟做出此等不仁不义之事,你让你父皇如何放心将这天下交于你?如何堵得住悠悠之口?”

    周玉华表情严肃,声音冰冷,带着浓浓地怒气和恨铁不成钢的怨愤,宇文轩目光一凜。

    “母后的意思是此事已经……”

    “哼——”周玉华冷哼一声,“有人直接将证据交到你皇祖

    母那里去了!”

    怎么会这样?

    这件事情若是直接递到景帝那边倒还好,毕竟景帝一贯向着宇文轩,可太后不同。

    太后到了这个年纪,把宇文一族的传承看得比什么都重,更何况太后本就对太子之位颇有微词。

    文德皇后乃太后的亲侄女,昔日景帝立宇文轩为太子,太后虽未说什么,但心里肯定是反感的,只是碍于宇文辙身体羸弱、难担重任,方才没说什么,再加上宇文轩以“仁义”著称,这和一向主张“仁义礼德”的太后不谋而合,所以她心思虽不悦,却也渐渐接受了。

    可如今捅出这样的篓子,只怕她老人家心里集聚已久的不满怕是都要迸发出来了。

    “到底是何人?”

    宇文轩一贯轻柔的眸中迸发出少有的愤怒。

    后宫有后宫的规矩,一般人的折子是递不到太后那里去的……

    到底何人,能直接越过父皇,找到太后那里去!

    “是淑贵人?”

    宇文轩皱起眉头,宇文勋还深陷于百花宴一事中,以他和淑贵人的作风,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参与这件事情,因为这样做只会让父皇更加怀疑防备他们,这种害大于利的事情,他们不会做的。

    可若不是他们会是谁呢?

    谁能把针插到太后那里去?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们只有先下手为强,在他们还没行动前,推出一个人把这件事情扛下来,平定风波,然后再负荆请罪,向你皇祖母忏悔!否则,连你父皇也护不了你。”周玉华说道。

    如今随着几位皇子年纪的增长,明争暗斗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一直以为来,太后都持中立态度,不管不问。

    如果太后插足的话,只怕这场战争会越来越复杂……

    “若如此,岂不便宜周璇了?我如何向音儿交代?”

    宇文轩的声音下意识地咬唇,柔和的俊脸上写着忧虑。

    “啪——”

    一掌,狠狠地甩在宇文轩脸上。

    这一掌甩得极重,宇文轩那张光洁白皙的脸上留下了红红的五指印。

    “轩儿,你居然说出这种话!”周玉华握着手,不住发抖,强行克制住自己,才没再去给他一巴掌,“你可知那孩子是我们宇文一族的骨血,你的亲生骨肉,虎毒不食子啊!你可知道璇儿也是你的亲表妹,你这样加害于她,对得起周家吗?你可知道你舅父为此都打算动用高祖皇帝赐予周家的免死金牌了?”

    “免死金牌?”宇文轩冷峻的脸上带着不敢置信,“周璇算个什么东西?竟值得让舅父动用免死金牌救她?”

    “那周夏音又是个什么东西?竟值得你为博她一笑弃前途、骨肉、亲情不顾?”

    周玉华气得急火攻心,紧握着的双手簌簌地发抖,若非强行压制,她现在只怕又给宇文轩一巴掌了。

    “轩儿……轩儿……你还是那个以心怀天下、恪守仁德礼仪的轩儿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被一个女人迷了心智了!”

    “母后……”

    宇文轩从未见周玉华这么生气过,他担忧地上前想要劝解,却被她一手挥开。

    “本宫已经决定将周夏音送于峨眉山出家了,你若心里还有父皇和母后,就早点断了念想,好好做你的太子,为我大魏江山社稷出力。”

    “什么?”

    宇文轩清冽的眸子不敢置信地望向周玉华,他没能除掉周璇已觉对不起音儿,如今母后竟还要将音儿送走……

    “母后,蜀地偏远,娥眉偏僻,你怎么舍得?音儿也是您的亲侄女……”

    “就是因为她是本宫亲侄女,本宫才苦苦哀求你父皇保全了她,否则她现在只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你父皇一向器重你,你以为他会任由一个女人误了你吗?”

    “怎么会这样……”

    他费尽心思想要为音儿出头,却不想差点害了音儿……

    宇文轩无力地瘫坐在地,那双温润的眼眸此时看起来有些空洞,带着绝望,好似一直以来,心中的眸中信念被打碎了……

    终归,他还是个聪明人。

    想起那日天牢里那个女子对自己说的话。

    是了,自己这个伎俩连周璇都瞒不过,又怎么瞒得了父皇呢?

    其实他也从未认为自己能瞒得了父皇,他赌的也不过是父皇对他的宠爱和纵容,赌他会为了保全他而对周璇下杀机,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父皇能纵容自己,却不代表他对别人也能纵容……

    他既然可以为了保全他牺牲周璇,那么又为什么不可以因为同样的理由牺牲周夏音呢?

    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到最后却害了音儿……

    “轩儿,你太天真了。”

    周玉华看着地上一脸茫然的儿子,叹了一口气。

    “宇文勋要回来了,你好自为之

    吧!你父皇老了,你若还是如此,只怕到时候父皇和母后也护不了你!”

    时候不早了,她不能在东宫待太久,周玉华转身打算离去,行至门口的时候,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停下来,深深地看向宇文轩,道:

    “轩儿,你别忘了,老四也是你父皇的儿子!就算你父皇现在向着你,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以后还真的很难说……”

    周玉华跟随景帝多年,对他多多少少是有些了解的。

    昔日魏水一战,那十二岁的少年郎羽扇纶巾,运筹帷幄,硬是挡住了大魏铁蹄,救东夷于危难。

    当时他曾言过,生子若谨,何愁天下不定!

    可上官谨不是他的儿子。

    如今八年过去,他垂垂老矣,如日暮西山;而上官谨年方二十,如如中天。昔日岌岌可危的小国东夷早已成为东南霸主……

    景帝虽有心扶持宇文轩,但若宇文轩还如此不思进取的话,只怕到时候为了大魏的将来,景帝会重新权衡……

    这正是周玉华所担心的,尤其是昨日御史大夫走后,景帝更是大斥宇文轩如豚犬!

    现在他还是怒其不争,以后呢?

    尤其是还有个宇文勋……

    雨更加大了,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从天空砸下来,周玉华才出了书房的门,身上却已湿了一大片。

    “皇后娘娘,还走吗?”早苗问道。

    “去看看太子妃吧。”

    周玉华说道,这次来,本就是冲着抚慰太子妃的名义来的,只是太担心轩儿了,才在书房逗留过久。

    如今时候虽不早了,韵儿那边还是要去一趟的。

    ***

    夏日的暴雨猛烈地拍打着窗外绿幽幽的芭蕉叶,仿佛要将它砸断一般。

    磅礴的雨声就像悲伤的歌声,周夏韵本来不喜欢雨,可此时此刻,看到这样的雨,她却有些安心,好似老天爷懂得她的哀伤,陪她一起哭一般。

    “小姐,皇后娘娘往咱这边来了。”细柳在周夏韵耳畔小声地说道。

    以为她会梳理一番去接驾,熟料周夏韵反而起身坐到床上去了。

    “不想见。”

    她懒懒地吐出两个字,往被子里一钻,闷头躺进去。

    皇后娘娘,她的亲姑姑,或许也曾经疼爱过她,但是她不相信她过来是因为担心自己,八成又少不了一番试探。

    她现在很累,不想应付这些。

    “皇后娘娘,太子妃身子抱恙,歇下了。”

    细柳迎着头皮说道,不敢看皇后娘娘不怒自威的眸子,心脏“咚咚咚”地狂跳,哎——小姐,你倒好,想不见就不见,苦了奴婢我!

    呜呜呜……皇后娘娘好可怕的!

    周玉华凤目一眯,似在权衡什么。

    她这个侄女是周家姐妹中最聪慧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景帝当初才会选中她作为儿媳。韵儿的才智、能力和轩儿比起来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若为男儿身定能把周家带入另一个高峰……

    轩儿若有她相助,自然如虎添翼。

    周夏韵对宇文轩的心思周玉华是清楚的,可如今轩儿作出这样的事情,对她伤害极大,怕就怕她怒极而走向另一个极端,因爱生恨……

    “韵儿,有空去看看音儿吧,再过几日她便要起身去峨眉出家。音儿此去也不知能不能回来,心里难受是难免的,你虽出嫁,却还是嫡姐,有空过去安慰安慰她。”

    大雨哗啦啦的下,在天地之间增添了聒噪,可是周玉华的声音还是通过吵闹的雨声传入屋内,一字不漏地传到周夏韵的耳朵里。

    周玉华的意思周夏韵懂。

    她是在告诉周夏韵,音儿威胁不了她……

    “太子在书房,近日事务多,他已两夜没睡了,韵儿要是身子好点了,可不可以去替母后去劝劝他……再这样下去,母后担心他的身子撑不下去……”

    周玉华声音非常的温柔慈爱,听起来就像一个努力协调儿子和儿媳之间矛盾的苦心婆婆。

    周夏韵叹气。

    母后这是在试探她对宇文轩的感情呀!

    他忙,忙什么,她又岂会不知道,说到底这事也有她一份功劳……

    只是看着他焦头烂额,她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痛快,甚至还会担心、害怕!

    终归还是放不下她吗?

    周夏韵心里莫名地难受。

    她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说,他不仁,你不义,没有什么好内疚的!

    是他先对不起你的!

    你不过是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报仇而已!

    不要内疚,不要难受……

    然而,她却清醒地认识到那不是内疚,是不忍……

    终归,她还是不忍心看到他受苦!

    四年前,与曲水流觞、纵情书画的一幕还记忆犹新,她爱他的

    才,永远忘不了……

    即便他对自己做出这样不可原谅的事情,她以为心狠如自己,早该挥剑斩断情丝了,却不想这青丝斩不断,理还乱……

    “韵儿明白了,韵儿稍晚一点会过去的。”

    周夏韵温柔的声音透过熙熙攘攘的雨声传递过去,周玉华松了一口气,。

    “那母后就不打扰韵儿休息了。”

    *****

    是夜

    雨还在下,不似白天的狂风骤雨,入了夜雨也变得温柔了许多,淅淅沥沥,仿佛细沙落地,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若有若无。

    回廊上,昏暗的灯笼左摇右摆,在地上投下若有若无的光。

    周夏韵换了一身鹅黄色的新衣,提着食盒,缓缓朝书房走去。

    路边的一景一物都是那么熟悉,记得新婚那会儿,她都会亲自下厨做很多他喜欢吃的菜,拿过来……

    那时候,他们之间虽然算不上热络,却偶尔还会有交流。

    宇文轩本就是个温柔的人,对人能坏到哪里去呢?

    她有心接近,他也没刻意拒绝,很多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聪明如她,看得出这个曾经和自己曲水流觞的少年心中没有她,可是她觉得这并不重要,只要她是他的妻,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只是时间的问题。

    直到她怀了他的孩子。

    她还记得,那日阳光特别绚丽,她兴冲冲地跑去想要告诉他这个喜讯,没想到却收获了一个噩耗。

    原来,他早已心有所属,那个人是她的亲妹妹……

    以前他能平静是因为音儿心里只有沐风,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音儿开始向他靠近……

    那一刻,周夏韵才知道这个清冷温柔的少年其实也可以很炽热、很疯狂……

    只是,对象不是自己而已……

    经历了这么多,周夏韵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可是没想到自己却可笑地放不下。

    正想着,不知不觉已来到书房门口。

    “太子妃,太子爷出去了。”

    出去了吗?

    这么晚了,他会去哪里呢?

    不用问,周夏韵已经知道答案了!

    哎——可笑呀!她多么可笑……

    *****

    景元二十一年六月十六,东都发生了很多事情,端木将军府因涉及谋反毒害皇嗣陷害忠良满门抄斩,一时之间朝堂内外风起云涌……

    天牢

    任凭外面如何变幻,天牢里总是一如既往的黑暗。

    周璇一脸平静地席地而坐,继续修炼《凌波神决》。

    她知道接下来自己即将面临什么,若没功夫护体,只怕是要更加难混了。

    “不出意外的话,明儿未时圣上便会下旨,到时候你便可以正大光明地从这里走出去了。”一个妖娆无比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周璇睁开眼睛,便看到那张妖魅无双的脸。

    沐风依旧一身红衣,艳若朝霞,黑发如墨,随着他的走动轻轻飘扬,如妖似魅。

    “明儿就要重见天日了,心情如何?”

    他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瑰丽的眸子流光溢彩。

    “沐公子办事果然效率。”

    她从地上站起来,清丽的双眸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依旧叫他沐公子,是在告诉他关于他的身份,她不会透露半分,让他安心。

    “那也要宇文勋配合得好。”红衣男子隐隐一笑,“事情能进行得这么顺利,你得好好感谢他。”

    周璇笑而不语,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也无心知道。

    宇文勋、宇文轩、宇文源、宇文辙,哪个是省油的灯呢?

    她可不想一不小心卷进他们的斗争中去,到时候只怕真的是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周璇,你这个贱人!”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女声,光听声音,周璇便已经猜到是谁了。

    只是不明白周夏音为何在这个时候跑到天牢里来。

    莫非是想趁自己出去之前找自己麻烦?

    “死贱人,你怎么……”

    周夏音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正欲开骂,却发现周璇的身边站着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红衣男子。

    顿时,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抿着小嘴,轻轻地凝视着他。

    “沐哥哥……”她低下头,甜甜糯糯地喊道。

    红衣男子眉心一皱,冷声道:

    “别叫我沐哥哥,我不是。”

    他说的是实话,可周夏音却以为他是生自己的气,嘟囔着小嘴,讨好地对他撒娇:

    “沐哥哥……”

    “恶心。”

    红衣男子一脸嫌弃地打断周夏音的话。

    周璇漂亮的嘴角一勾,默不作声地退到一边,打

    算安安静静地做一个观众,把表演的舞台让给他们。

第一百三十四章 王妃好脏回去得好好洗洗

    周璇想要安静地做一个观众,可是却有人不让她如意。

    她往后退,他跟着往后退,跟着她也就算了,偏还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目光深情无比。

    周璇明显周夏音看着她的眼神恶毒了很多。

    “沐哥哥,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能喜欢这个贱人呀!”

    周夏音漂亮的大眼睛幽冷无比,一张小脸皱到了一块儿。

    周璇还真不明白周夏音为何这么针对自己,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怎么样,她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蹂。

    “周夏音,其实你误会了,我和沐风……”

    “我和璇儿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你就趁早死心吧。”

    红衣男子妖娆的长眉一挑,笑容绚丽,流光溢彩,周璇心一沉,郁闷地瞪了他一眼。

    敢情这厮是给她拉仇恨的!

    “沐哥哥……”

    周夏音的小脸顿时惨白一片,豆大的泪珠儿从眼里不断的滚落。

    “不是早就投入太子殿下的怀抱了吗?装什么痴心?”

    红衣男子红唇一勾,似笑非笑地说道。

    “沐哥哥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你……是你让音儿接近太子哥哥的……”周夏音可怜兮兮地抽泣道。

    “有吗?”

    他咬着那娇艳的红唇,偏着脑袋,似是陷入回忆,最终他勾起那瑰丽的唇,盈盈一笑,如妖似魅,也不知道想起来还是没想起,只听到他慵懒地说: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恩。”

    周夏音用力地点头,她自幼仰慕沐哥哥,他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圣旨。

    “哦?那你现在跪下来,给璇儿磕头认罪。”

    他那红得仿佛随时都要滴出血的唇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地看向周夏音。

    “沐哥哥……你说什么?”

    周夏音的小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她用力地抿着唇,不敢置信地看想眼前那个男子,再看看周璇,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怎么?不是说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她,面带嘲讽。

    周夏音只觉得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再看眼前这个男人,竟仿佛不认识一般。

    虽然她和沐哥哥说话的次数并不多,但是印象中,沐哥哥不会这么可怕……

    不知为何,周夏音腿一软,整个人茫然地瘫坐在地。

    “音儿,你……没事吧?”

    这时候,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宇文轩听说周夏音来天牢了,心里担心她会捅出篓子,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今非昔比,父皇已对音儿起了杀心,决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在这么敏感的时期。

    可谁知一进门就见到周夏音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她的前方则站着沐风。

    “沐风……你对音儿做了什么?!”

    宇文轩皱起眉头,一派威严地瞪了沐风一眼。

    “见过太子殿下。”红衣男子不慌不忙地给宇文轩行了一个礼,然后面不改色地说,“属下不过是想劝劝周小姐恪守本分,好好做殿下的女人而已,谁知道她竟接受不了……”

    他的语气平静而又自然,瞧不出一丝异样,再加上宇文轩本就清楚周夏音的心思,他也没多想。

    说不嫉妒是骗人的,自己心仪的女子一直迷恋着另外一个男人,宇文轩也难受,可他又能怎么样?

    他已经占了她的身了,没办法征服她的心,他能怪谁呢?

    “音儿,先回去吧,这儿不吉利。”

    宇文轩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周夏音扶起来。

    “太子哥哥……”

    周夏音见到这么温柔的宇文轩,原先别再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倾泻而出,眼圈顿时就红了。

    “太子哥哥,你替我杀了周璇!现在!马上!”她苦苦哀求。

    宇文轩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温柔地扶着周夏音的背,小声地说:

    “有话我们回去再说。”

    “不!我不走!周璇不死,我就不走了!”周夏音大叫,“凭什么这个贱人安然无事,而我却要去峨眉山那种鬼地方!还要出家!凭什么!”

    她忿忿不平地大吼,那双杏目里面全是戾气,愤怒的声音在阴森森的天牢里来来回回地回荡,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回音,听起来格外地下人。

    “太子哥哥!你要替音儿出头呀!音儿的手不能白白断,音儿的苦不能白白受!”

    “本宫知道。”

    宇文轩其实很清楚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把重心放在事业上,他还有多事情要做,但是只要他一见到音儿这般可怜的样子,便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罢了,音儿比什么都重要,若没音儿又哪里宇文轩呢?

    “音儿放心,太子哥哥一定会替你出这口

    气的,很快!”

    宇文轩他低头抱着周夏音一步一步地走出天牢,柔柔地在她耳畔你囊说,声音很轻。

    “璇儿,接下来你要小心。”

    那红衣男子看着宇文轩的背影,低头看向周璇,他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在关心她,可她却在他脸上找到一丁点儿的关心。

    “恩。”周璇点点头,“我得步步为营,免得哪一天不小心被你咔擦了。”

    她利用他救自己一命,却也将自己推向一个危险的深渊。

    接下来,这个男人会怎么对付自己还真不知道……

    小心为妙,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的心思他明了,却也不恼,依然回她一个妖冶无双的笑,他对她说:

    “也要小心宇文辙。”

    周璇樱唇轻轻一勾,漆黑的眸子愈发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听到身侧那妖冶的男子轻轻地说:

    “璇儿这么聪明,应该清楚这一次你入狱,你的丈夫怕是没在背后少出力。”

    宇文辙在背后做了什么周璇其实不知道,但她清楚,他肯定是想逼自己消耗掉这块免死金牌的,而她没有……

    宇文辙会怎么想她呢?

    会不会认为她对周家忠心耿耿?

    进而怀疑她回到他身边是帮着周家对付他?

    她不知道……

    “其实璇儿可以考虑不回齐王府,比如……”那男子眼眸深沉,面投宝光,带着微笑,妖冶无双。

    “比如到你身边?”周璇轻笑。

    以他的能力要策划个什么计谋带她走,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只可惜她不傻!

    眼前这男人危险指数远远在宇文辙之上。

    三个月的相处,她对宇文辙多多少少有点了解,而眼前这个男人,她却一无所知……

    他看着她清雅的笑容,只觉得很美,她就如同梅花般清丽而又坚韧。

    “璇儿这般聪慧,跟我也算是绝配。我东夷倒还缺个王后……”

    他笑,笑容充满魅惑,话虽这么说,他知道她不会跟自己走,而他上官谨从来不勉强任何人。

    这话让周璇一愣,她向他表明态度不会对外透露半分,只当她未曾知道此事,却不想他反而主动亮出身份……

    这男人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铁了心不放过她?

    心一沉,面上却依然平静无波,她挑眉,漫不经心地问:

    “国君这么长时间不在,临安城竟没生出事端……”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在百花宴前后来的东都,距离现在已两个月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两个月不在东夷,就不怕有人谋朝篡位吗?

    “若东夷离上官谨便生出事端,那是东夷的不幸。”面对她的疑问,那妖冶的男子轻抿红唇,莞尔一笑,风华绝代,“东夷从来不缺上官谨。”

    好一个东夷不缺上官谨!

    周璇心里一震。

    世人皆道若无上官谨,东夷必亡;而他却说东夷从来不缺上官谨。

    这需要什么样的情怀和胸襟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这一刻,周璇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和那些专心于权术斗争之人是不一样的……

    他的心远远要比他们宽阔得多……

    “不过我倒是真要回去了。”上官谨的声音打断周璇的思绪。

    “被我搅乱了计划?”

    周璇蹙了蹙眉,她知道上官谨不会真的无聊到跑来东都扮沐风玩,他有他的计划,百花宴之事八成他也参与了……

    他莞尔,目光愈发的深沉,却只道:

    “想家了。”

    想家了,这话从上官谨嘴里吐出来,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上官谨是什么人?

    少年英雄、东南霸主、乱世枭雄!这样的人应该是斩七情绝六欲的,他会想家?

    周璇不信,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然而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他是说真的。

    上官谨真的是一个很独特的人,甚至有些美好……

    ***

    景元二十一年六月十七,一道圣旨来到天牢。

    喊冤入狱的周璇终于沉冤得雪了。

    她看起来淡然依旧,平静地从王德胜手里接过圣旨,道一声谢谢,心里去暗自松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走出牢房了!

    周璇本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感觉,然而当她重新看到湛蓝的天空、柔软的白云,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是那么的开心。

    开心……

    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好像是自从慕容莫问莫名其妙地离开之后吧……

    如今再次有了开心的感觉,周璇发现自己真的放

    下了。

    三年了,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是如此的美好,美好到连蓝天白云都是这么的美妙!

    远远的,周璇就看到了那个儒雅又不乏威严的中年男子站在蓝天白云下,静静地看着她。

    表情是深沉的,可她却从他眼中看到了赞赏和怜爱。

    “参见王妃。”

    天牢的大门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闭合,她听到一声沉重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发现周傲华对自己行礼。

    “周大人请起。”

    周璇的表情淡然依旧,并没有因为周傲华对她行礼而失措,这让周傲华忍不住想起昔日自己第一次对周夏韵行礼的时候,一向沉稳的二丫头都有些不知所措……

    “璇儿见过父亲。”

    待周傲华起身站定之后,周璇朝他盈盈一拜,先国礼、后家礼,礼数周全而又严谨。

    周傲华忍不住陷入沉思。

    这些年来,他太忙,花在儿女身上的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尤其是璇儿,她偏居于梅园,极少外出,偶尔见上一次,她总是低着头、闷不吭声。

    相府上下都道三小姐胆小懦弱、性子沉闷,他也信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错得那么离谱。

    璇儿哪里是胆小懦弱、性子沉闷,她只是不愿意显露而已。

    “父亲,璇儿说过会将免死金牌完璧归赵的,我做到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并没有一丝炫耀的意味,只是很客观地阐述一件事情。

    说话间,她便已双手奉上了免死金牌。

    金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金光闪闪,庄严无比,周璇把她交还给周傲华之后,松了一口气,好似终于歇下了一个包袱一般。

    终归,她还是不想和周家有太多的牵扯。

    周傲华接过免死金牌,目光一沉,深深地看向了周璇,道:

    “璇儿在这方面倒是和你娘很像。”

    周璇表情一滞,她穿越过来生母便已经过世,周府之内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她……

    对此,周璇并不感到奇怪。

    她的生母终归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妾,没人提起是正常的,只怕人们早已忘了她的存在了……

    所以,她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周傲华口中听到。

    他说她像她娘?

    指的是哪个方面?

    从周傲华的语气中,周璇觉得她的生母在周傲华心目中或许并非她认为的那样可有可无,甚至还会是个特殊的存在……

    这让周璇有些好奇,她这个从未见过的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璇儿受苦了。”周傲华自然看得出周璇心中所想,正好他也有话想跟她说,便道,“你含冤入狱你母亲忧心不已,以至卧病在床,璇儿先虽为父回周家看看你母亲何如?”

    “好。”

    周璇心知周傲华此番肯定有话要同自己讲,乖巧地点头,起身上轿。

    “王妃且慢!”

    一个中年男子上前,阻止道。

    这人是齐王府的管家,他给恭恭敬敬地周傲华行了个礼,道:

    “丞相大人,王爷得知王妃今日出狱,特地命小的来接王妃回府。”

    按照风俗,女子出嫁之后便是不可以随意回娘家的,然周傲华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看了管家一眼,道:

    “为何不见王爷?”

    言下之意,对宇文辙没有亲自过来接女儿回府颇有不满。

    “回丞相大人,王爷病重,心有余而力不足。”管家说道。

    “是吗?”

    周傲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说到底周璇都是他的女儿,此番喊冤入狱,宇文皇族没有任何表示,他是不满的。

    在周傲华看来,他们轻视周璇,便是轻视周家,若非此事牵涉到皇后与太子,周傲华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么一思量,他便觉得更加对不起周璇了,亏得这孩子还这么努力地抱住免死金牌……

    “璇儿母亲病重,百贤孝为先,我大魏以孝治天下,璇儿先随为父回相府,看过母亲,倒时再回王府也不迟。璇儿意下如何?”

    周傲华觉得若直接让周璇跟管家回王府,终归还是太委曲她了,这孩子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所以他打算先接她回周家,替她接风洗尘,再派人隆重地护送她回府,好让那些人知道,周家对这个女儿的重视,免得来日她再受欺负。

    周傲华的意思周璇明白,可是她之所以不用免死金牌,就是不想受周家恩惠。

    她做惯了独行客,不想和周家这种大家族有太多牵扯。

    周家,太复杂了……

    谁知道周傲华到底是真的疼惜这个女儿,还是别有目的呢?

    相比之下,她宁愿回王府,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父

    亲说的是,百贤孝为先,然女子出嫁从夫,王爷身子差,璇儿放心不下。等王爷身子好一点了,女儿再同他一起回府探望母亲,以敬孝道,如何?”

    周璇冲着周傲华行了一个礼,一席话说得垫底不漏,却让周傲华意外。

    虽说女子出嫁从夫,但关键时候还是要娘家父兄撑场子的!

    璇儿这丫头难道不知道她这样糊里糊涂地跑回去会更加被夫家看轻吗?

    周傲华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欲开口,周璇却已对他行完告别礼,转身随着管家离去了。

    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的男人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周璇一点点朝着自己走来,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王妃为了本王连丞相大人的面子都不给,真是让本王好感动!”

    周璇一上车,便对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那男子白衣黑发,端坐于马车之内,白皙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容貌如画。

    许久未见,他依然漂亮得如梦似幻,仿佛天上的明月。

    “王爷不是病重下不了床吗?”

    周璇秀眉微微挑起,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嘴角带着笑意,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在自己刚才没跟周傲华回去,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端来。

    宇文辙心情似乎特别好,笑容漂亮而又灿烂,伸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道: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本王就算是爬都要爬过来接王妃回去。”

    他那双漂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好似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

    他略带剥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脸蛋,道:

    “王妃瘦了,看来牢房里的伙食不好。”

    何止伙食不好呀!

    周璇此时感慨万千,却见宇文辙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

    她身上这气味……

    莫非她见过那个人?

    宇文辙脸色一沉,漂亮的唇线抿得紧紧的,马车内的气温一下子降了好几度。

    周璇只觉得整个人冷飕飕的。

    “怎么了?”

    她皱起眉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不高兴了?难道她又惹道他了?

    而这个时候,宇文辙又突然露出一抹灿烂的笑,若无其事地看着周璇,一脸嫌弃道:

    “王妃好脏,回去得好好洗洗才行。”

    ***

    谢谢盛佳多的钻石和月票,话说慕容莫问、上官谨、宇文辙、北羽源,你们更喜欢谁呀?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看王妃这样子,莫非是想让本王帮你洗

    宇文辙与周家有仇,而且是血海深仇。

    他想要对付周家,却碍于这块免死金牌,迟迟未动手。

    他想要耗掉这块免死金牌,可周璇却保住了这块免死金牌。

    两个人似乎已俨然找到了对立面,可周璇却还要在王府里生活下去,她知道不该与他积怨。

    有些事情得解释,至少要让他知道她无心参与他和周家的斗争,不会站在周傲华那边,也不会站在他这边,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解释的话想了很多,可宇文辙若没有开口问,她便没机会说出口蹂。

    有时候,解释多了反而成了掩饰……

    所以,她只能沉默着。

    马车走得很稳,周璇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车轱辘划过青石地面的触感。今日的阳光特别好,车帘一直垂着,偶尔被风掀起,钻进来一缕,落到宇文辙纹理细腻的肌肤上,熠熠生辉。

    马车里的那男子白衣胜雪、黑发如墨,眼若星辰,浅浅地笑,调皮的阳光在她脸上跳动,异常好看。

    一时之间,周璇竟有些分不出到底好看的是阳光,还是这个清风明月一般的男子。

    “王妃为何一直盯着本王看?”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开口,却避重就轻,嘴角勾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

    “多日未见,王爷愈发俊逸了。”周璇嘴角微微一勾,毫不掩饰地夸他。

    宇文辙的自恋周璇是见识过的,以前他就常当着她的面自夸,可如今不知为何,被她这么一说,脸上竟生出几分不自然来:

    “多日未见,王妃的嘴抹了蜜吗?”

    周璇轻笑,正欲开口,却发现身侧这男子抿着嘴偏着头,有些别扭地把脑袋别道一边去。

    这样子……莫非还不好意思了不成?

    周璇觉得有趣,正欲进一步探究,而那男子却早已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淡定。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看来王妃是爱上本王了。”

    那语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一般,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

    周璇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否认,但也没承认,毕竟这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

    她觉得有些奇怪,虽然以前宇文辙也常说她爱上他之类的话,但语调多事调侃的,可这一次,她却觉得他不像是在调侃。

    莫非他听到了些什么?

    这让周璇忍不住想起自己那日对阮阮说的话,莫非那日的话被他听去了?

    难道说这个男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天牢里安插了连飞燕这样的高手都不能觉察的钉子?

    这……

    太可怕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和上官谨的对话也被他听去了?

    这个认知让周璇蹙起眉头,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暗中打量他,可偏偏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种情况下,周璇宁愿宇文辙对她步步逼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

    狂风暴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那种随时随地都会吞噬一切的平静……

    哎——

    周璇暗中叹了一口气,这时候,车帘突然被掀起。

    “王爷,王妃,到了。”

    时隔一个月,再次回到王府,看着熟悉的朱门高墙,一时之间,她竟有些感慨万千。

    曾经,想过要离开这里,可现在,她却觉得没有哪里比这里更加适合她了。

    安全。

    对,安全!

    曾几何时,齐王府竟然会给她一种安全的感觉!

    因为无意中招惹了那个可怕的东南霸主吗?

    周璇犹记得那日风和日丽,金灿灿的阳光炫目得让人头晕,宇文辙站在阳光下,白衣黑发,冲着她盈盈一笑,那双漂亮而又清澈的眸子温柔地仿佛随时都要滴出水来一般:

    “王妃,欢迎回家。”

    他的语调比他的表情还要温柔,眸子仿佛天上的弯月,明亮却又柔和。

    家?

    周璇心中一动……

    她忍不住有些庆幸这不是第一次见面,若第一见面就撞上这般柔情似水、美好得宛若天使的他,只怕就算她再铁石心肠也会对他生出几分好感吧!

    在看脸的世界,像宇文辙这样的好皮囊、再配上媲美奥斯卡金像奖的演技,要捕获女人的心,实在是太容易了。

    好在她事先早已见过了那般可怕幽冷的他,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面具而已。

    但是,她聪明地没有揭穿他的伪装,嘴角微微轻扬,那张岁月静好的脸露出一抹同样温柔的神情,非常配合地把手交给他,面露娇羞之色。

    他们携手一起走进王府,途中听到下人们窃窃私语。

    “王爷和王妃真是恩爱!”

    “你们有没

    有觉得他们好有夫妻相啊?”

    “是啊!两个人都是这么温文尔雅……”

    他和她走在一起,男俊女俏,眉宇间是一样的温柔,看起来是那么和谐,俨然一对神仙眷侣,其中多少虚情、多少假意怕是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进了王府,宇文辙并没有如周璇所料的那样让她回观柳居或者绿萝院,而是牵着她的手往后院走去。

    出了后门,有一片树林,此时正值夏日,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行走其间仿佛来到了一片世外桃源。

    林子的深处,周璇看到一座小院,篱笆作栅栏,院子里有一种石桌、一架秋千,然后是一间堂屋,两间耳房,虽然依旧处在王府之内,可看起来竟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本王病发时候需要静养,府内虽好,却过于吵杂。”

    寥寥数语,解释了这里乃他闭关静养的地方,在这之前,周璇一直以为他闭关是在绿萝院,没想到另有洞天。

    “这儿环境清幽,的确适合修身养性。”周璇客观地评价道。

    此时乃正午,东都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可这里凉风习习,特别舒服。

    “喜欢这里?”他问她,眼神比山林间的溪水还要清澈。

    “喜欢的。”

    她点点头,这样的地方谁不喜欢呢。

    他的笑容更加深了,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

    周璇对这里不熟,也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干嘛,便任由他牵着,直到她被他带来一个雾气腾腾的室内。

    前方,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浴池,四周很安静,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流水叮咚,屋内里冒着氤氲的水汽。

    周璇才发现这浴池里的是活水,还是温泉。

    难怪要在这里修养,这厮好会享受……

    “王妃发什么楞?”

    他见她一动不动地站着,便催她。

    他这么一催,周璇便更加糊涂了:

    “什么?”

    宇文辙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敢情王妃把本王的话当耳边风了。”

    他生气了,气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是她不重视自己的表现。

    周璇这才想起刚上马车的时候他嫌弃她脏,让她回来好好洗洗。

    这么说来,他带她来这里便是让她好好沐浴咯?

    可是……看他这双手环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瞧的架势也不像是要让她沐浴的样子。

    但是,她却真心想泡一泡澡。

    “王爷……”她清了清嗓子,“您可不可以回避一下?”

    “不可以。”

    某人非常不给面子地反驳她:

    “王妃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让本王帮你洗或者让本王看你洗……”

    说话间,他嘴角微微一勾,笑容绚丽得让人一不开眼睛,可周璇却头疼不已。

    “我还有第三个选择吗?”

    她的声音非常的微弱,此时她前面若是换了其他人,她或许会耸了耸肩,吼一声老娘不洗了!

    可她眼前的是宇文辙,以周璇对他的了解,他说两个选择,就只有两个选择,如果她敢提第三个选择的话,只怕他会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摁到水里,让她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哎——

    刚才谁说王府安全来着?

    身边有这么个不定时炸弹,能安全才怪呢!

    心里早已郁闷地将宇文辙诅咒了一百零八遍,可表面上却不能显露半分。

    周璇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王爷要看妾身沐浴是妾身的荣幸,只是妾身怕王爷看着看着就把持不住了,到时候做出不该做的事情就不好了……”

    “不该做的事情?王妃指的是什么?”

    宇文辙上前一步,伸手挑起她漂亮的下巴,那双迷离得如同深潭一般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带着深意。

    屋内的空气突然暧-昧旖旎了起来,那一刻,周璇觉得宇文辙的手指好像着了火一般,烫着她的下巴,可是她却没有躲,温柔的眸光一转,回他一个清冽的笑,莞尔混沌中的一缕清风,柔柔地略过心田,不知泛起了多少涟漪。

    她说:“孤男寡女还能有什么事情?王爷何必明知故问呢?”

    他握着她的手突然收紧,箍她的下巴发疼。

    这样子,明明是不高兴了。

    可偏偏他脸上却依然是温润的笑靥,仿佛温和的暖玉。

    他说:

    “王妃,你我夫妻,若真发生那种事情本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成亲这么久还未发生,说出来还要让人笑呢!”

    他的声音那么动听,好似月光下的一首夜曲,动听,还带着致命的诱惑。

    她看到他轻轻伸出舌头舔了舔他那完美的唇瓣,表情邪恶无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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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男人……

    是在诱-惑她还是在勾-引她呢?

    周璇敛眉轻笑,态度还是那么温和,她说:

    “王爷所言极是。你我夫妻,本应共赴巫山,不,确切地说,妾身应该是要使出浑身解数好好服侍你才是……”

    她说得异常温柔,好似爱人动情的呢喃。

    要使出浑身解数服侍他吗?

    这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宇文辙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从周璇口里吐出来,却是稀奇。

    莫非这女人坐了一趟牢,整个人都变了?

    周璇没变。

    只不过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变得更加理智了,尤其是那夜在他闯入观柳居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她知道和他硬碰硬是没有的,他虽然看起来文弱,可力气却大的要死,自己虽然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可若真使出来,到时候没控制好力道,一不小心伤了他,吃亏的还是自己。

    和他讲道理,那就更没用了!宇文辙这个人从来不讲道理了!

    “既然如此,王妃又有什么顾虑的呢?”宇文辙眯着眼睛,兴味十足地说道,“还是说王妃你是想让本王陪你进去洗鸳鸯浴,好方便王妃‘服侍’本王。”

    他那黑珍珠一般的眸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好看的眉微微挑起,笑容暧-昧无比又邪恶无比。

    看这样子,好似下一刻便要与她来一场空前绝后的鸳鸯浴一般。

    若是以前,她会紧张,甚至可能会做出过激的行为,可是现在,她却出奇地平静。

    在这个软硬都不吃的男人面前,周璇有了自己的办法。

    她目光温柔地凝视着他,小声地说:

    “能服侍王爷是妾身的荣幸,怕就怕有些事情不由人,若出了什么意外,只怕到时候不高兴的还是王爷您呢!哎——”

    讲到这里,她装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宇文辙一贯洞察一切的双眸中竟浮现出了一丝疑虑,仿佛听不懂她的话一般。

    不过,他也不急着提问,他知道她会说的。

    果然,她星眸微眯,温柔地看着他,说:

    “王爷,男女情事固然好,怕只怕到时候一不小心有了不该有的。我想王爷不想自己的嫡子身上留着周家的血液,甚至将来还要叫周傲华一声外祖父吧……”

    她端庄温婉,仿佛一直无害的小白兔,谁想她吐出来的话却仿佛一把利剑。

    这把剑刺中了他的软肋。

    她知道,以他对周家的恨,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一刻,宇文辙深不见底的双眸仿佛结了冰,他冷冷地凝视着周璇,仿佛是在看一个怪物!

    他和周家的仇不共戴天,有时候他都不想在她面前提起,却没想到她竟主动提起,甚至还将它幻化作自卫的盾牌!

    这个女人……

    宇文辙那如同深潭古井一般的双眸中竟泛起了一丝猩红,这一刻,周璇才深切地感受到他有多恨周家。

    他虽然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但骨子里却是个内敛的人。他显露出来的都是一些他认为无伤大雅、可以收放自如的情愫,而他真正的情绪总是藏得很深,从来不显山露水。

    可是现在,周璇不过只字片语就将他内心的恨意勾了出来。

    那汹涌的恨意仿佛惊涛骇浪,随时都会将她吞噬。

    他说:“王妃,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堕-胎-药吗?本王若不愿意,纵然你怀了孩子又如何?”

    他声音黯哑,咄咄逼人,浓浓的恨意让他看起来仿佛鬼魅一般。

    可她不怕。

    怕有什么用呢?

    宇文辙又不是这种会因为她害怕而怜香惜玉的人。

    她笑,他越是恨意浓烈,她越是笑得风轻云淡。

    她说:“王爷也知道慕容莫问给了我很多灵丹妙药,到时候若我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只怕你的堕-胎-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主动在他面前提慕容莫问是第一次,因为她已经决定将他放下,既然已经放下,就不应该忌讳,否则她又如何走出来呢?

    在宇文辙看来,却成了另一番意思,他冷笑:

    “周璇,你终于承认你和慕容莫问有一腿了。”

    “……”

    周璇想说,这不是重点,她不明白聪明如他,为何会主次不分呢?

    她无奈地摇头,正欲开口说话,却见他目光阴沉:

    “周璇,你放心!我宇文辙还不至于要别人用过的女人,我嫌脏!”

    原来他误会和她慕容莫问做过那种事情……

    周璇也没解释。

    宇文辙的确有洁癖,通常只要是别人碰过的,他便不会碰,想来女人也是一样的。

    不如就让他误会好了。

    见她不

    说话,宇文辙便以为她是默认了,一张俊颜难看到极致,漂亮的五官上全是戾气。

    “云英未嫁就和男人做出这种事情,周璇,你还知不知羞啊!枉你们周家还自诩书香门第!”

    他额头青筋跳动,明明是气得恨不得掐死她了,却还要装出一副斯文的样子,席地坐下,面无表情地瞪她,凶巴巴地说:

    “还不去洗?”

    他这个反应却让周璇不安。

    他不是应该气得直跺脚,过来狠狠地煽她两巴掌,然后再夺门而出才对吗?

    怎么还有心情催她去沐浴?

    宇文辙盘腿而坐,纹丝不动,如老僧入定,完全没有平日里怒极抽风甩袖走人的样子。

    这一回,反倒换周璇不安了起来——他不走?那她之前说了那么多岂不是都成了无用功了?

    “看王妃这样子,莫非是想让本王帮你洗?”

    他不知何时收敛了怒火,又露出了那副邪恶的表情,好似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而这一刻,周璇也冷静了下来。

    虽然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好似回到了原点,但终归还是和原先不一样的。

    至少,经过自己刚才那番试探,她可以确定无论是因为憎恨周家还是因为洁癖,他都不会要她了!

    这就够了……

    周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知道如果自己再矜持,某人只怕真的要冲过来动手替她沐浴了。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情宇文辙做不出来的!

    周璇最后看了宇文辙一眼,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向浴池。

    如玉的足尖清点水面,试了试水温,有些烫,但却是可以承受的范围。

    长腿一迈,她整个人走了进去。

    水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有些热。不过这样的水温正好可以赶走她近日来的疲惫,放松紧绷的肌肉和神经,非常的舒服。

    好久没有这么享受过了,周璇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偏这时候,却听到一个煞风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王妃,本王劝你还是把衣服脱了,因为不脱衣服可是洗不干净的哦!”

    言下之意,你如果没洗干净,本王会亲自动手帮你洗干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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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或许他不只是想见到某只苍蝇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哪里还敢不脱啊!

    她不脱,难道等他帮她脱吗?

    哎——

    周璇叹了一口气,非常不满地瞪了某人一眼,心里默默诅咒他长针眼。

    然后背对着他,将自己深深地埋入水中。

    不过周璇不得不承认,把衣服脱了泡舒服多了蹂。

    浴池内水汽氤氲,恍若仙境,而她就如同在云端的仙子。

    长长的青丝因为湿润,紧紧地贴着她那白若凝脂的肌肤,而那肌肤因为热气,隐隐透着绯红的胭脂色。

    此时此刻,她就如同一朵在氤氲中含苞待放的玫瑰,白中带着红,特别的美丽,也特别的诱惑。

    是的。

    诱惑!

    从宇文辙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颈部完美的线条,凝着点点水珠,有些性-感……

    宇文辙默默地坐在一边看着,不知不觉中,他的呼吸变得凝重,整个人竟有些燥热。

    他皱了皱眉,悄然起身,从屋内走了出去。

    即便是炎夏,这里的风却不似外面的灼热,带着一丝清冽,柔柔地吹过来,弄乱宇文辙如墨长发,却让他燥热的思绪平缓不少。

    有人从天而降,落到他的后面,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我家小璇璇心态真不是一般的好!被你这么折磨都没去抹脖子……”

    宇文辙没有转身,光听声音便猜出来人是谁了。

    这么无聊,除了薛进画那个闲人,还有谁?

    宇文辙不理他,薛进画却兴致很浓地缠上他:

    “不过话说回来,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知道被戴绿帽了竟没掐死小璇璇?”

    夫妻的之间的事情,一般人即便是不小心听到了,也不会拿出来说的,尤其是还涉及到第三者……

    这不仅涉及到礼教,更涉及一个男人的尊严!

    在这样一个男性为尊的社会,这自然是禁忌

    别说是在千年前的大魏,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也极少有人拿这种事情说事!

    这不是揭朋友伤疤吗?

    而非常不巧,薛进画就是这样的人!

    他这人一向把揭朋友伤疤作为毕生事业,无论是宇文辙、云亦岚还是常江。

    “辙,以后你是不是要改名叫绿帽辙了?哈哈哈哈哈……不过仔细想想,你也不能算是戴绿帽,毕竟小璇璇是先认识慕容莫问的嘛……”薛进画托着腮帮子,他的眼睛突然一亮,“这么说来,其实是你给慕容莫问戴了绿帽!哇——居然给第一公子戴了绿帽!真不愧为小辙辙!”

    “小辙辙出手,天下我有!这顶绿帽戴得好!戴得漂亮!戴得出了宇文皇族的霸气!小辙辙,你真是大魏之光!”

    薛进画越说越兴奋,忍不住摩拳擦掌,捶胸顿足,捧腹大笑,笑到肚子痛。

    “都看到了?”

    宇文辙终于转过头来,温柔无害地对着薛进画一笑。

    薛进画知道宇文辙现在一定气到了极点。

    这厮笑得越人畜无害,就说明他越生气。

    此时阳光通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薛进画背脊发凉。

    “小辙辙,我哪敢看啊!我只是带了一副顺风耳偷听而已……”

    开玩笑,平时有人多看周璇一眼,某人都要不高兴,如果自己看到周璇沐浴,宇文辙还不直接把他眼珠子给挖下来凉拌了!

    “是吗?”

    宇文辙薄唇一抿,露出一抹和蔼可亲的笑,这种笑陪着他那张举世无双的俊颜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若薛进画是个女人的话,绝对舍不得移开眼睛。

    不过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薛进画便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他凛冽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耳朵上。

    “突然想吃凉拌猪耳朵了,怎么办?”

    啥?

    薛进画心里一抖,再一定眼,便看到某人漂亮的手指不知道何时已经握起了一把无痕刀。

    他来真的?

    薛进画脆弱的小心脏一抖,足下一点,连忙临空逃跑。

    所幸,宇文辙看到他仓皇狼狈的背影也没追,只是有一道声音飘过来。

    “戴绿帽?她当初连接吻都不会呢……”

    那声音中有些得意,薛进画一惊。

    这么说来,小璇璇那话是故意气小辙辙的,而小辙辙显然没有上当。

    不过他还是被气得不浅!

    也是,平日里周璇要是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某人就要抓狂,更别说真和别的男人发生什么了……

    刚才宇文辙生气,不是因为他信她和慕容莫问发生过那种事情,而是纯粹气她在他面前提起别的男人!

    哎——真不愧为醋王之王啊!

    不过小

    璇璇也真是,居然拿这种事情气他!

    这俩夫妻……

    薛进画无语地摇了摇头,不过依然心满意足。

    嘿嘿,今天看了一出不错的戏呢!

    云亦岚得知百里飞燕还在京城,正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不知道有什么新的好戏可以看……

    嘿嘿……人生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

    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特别安静,静得只剩下流水的声音。

    没有听到宇文辙说话,周璇有些不安,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发现身后空荡荡的。

    原本宇文辙坐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干净的衣服,看得出来是女子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是给她准备的吗?

    周璇有些意外,她以为他带她过来是一时兴起,不想他竟然连替换的衣服都替她准备好了……

    这个男人……

    周璇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

    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温泉热气腾腾的,非常的舒服,或许是因为知道宇文辙不在了,她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连带着脑子都变得混沌了起来。

    这一个月,虽然她心如止水,尽量让自己吃饱睡好,可天牢毕竟还是天牢……

    一个月住下来,还真真有些累了呢!

    ******

    宇文辙进来的时候,室内依旧烟雾缭绕,热气腾腾,他给她准备好的衣服依然一动不动地摆在地上。

    “王妃要泡到什么时候?”

    他看着那抹清丽的背影,皱了皱眉。

    周璇没有回应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浴池之中,漂亮的长发随着水流缓缓飘动。

    “王妃这是要造反了吗?”

    他一勾唇,戏谑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不悦。

    他又唤了她几句,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哗啦啦”流水的声音。

    他们成婚到现在,周璇虽然偶尔会顶撞他,却不会将他无视得这么彻底,叫她也不应。

    宇文辙薄唇一抿,一张脸板了起来:

    “周璇,你……”

    他不悦地走过去,正欲发作,却被闯入视线的画面给硬生生堵住了嘴。

    伊人坐在水里,双眸轻轻阖着,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微微闭着,仿佛两只黑色的凤蝶栖息于她漂亮的眼睑之上,她的脑袋没了支撑点,垂到一边,长长的头发在水里飘动。

    温泉没过她的漂亮的锁骨,水流轻轻荡漾,其实水很清,他的眸子只需微微往下移一点,就可以将她凹凸有致的身躯纳入眼中……

    那是充满着魅惑的身子,妩媚动人,宇文辙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血气不断地往上冒,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

    可她,似乎睡得很熟,浑然不觉有人靠近。

    这女人……

    宇文辙真是佩服她,居然这样都可以睡着!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见她久久没出来心里不放心,过来看看,说不定等下她被淹死了都不知道……

    她明明是那么心思缜密的一个人,怎么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

    宇文辙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将她从水里捞了起来。

    或许他的靠近让她有些不适应,原本熟睡的人儿皱了皱眉,伸手在空气中用力地挥了挥。

    “唔——走开……我要睡!”

    她的声音很细,有些含糊,甚至有些稚气。

    宇文辙第一次见到这样毫无防备的她,一直以来,她在他面前都是那么的从容淡定的。

    宇文辙知道,在这场婚姻中,带着面具的不仅仅只有他,她亦如此……

    “讨厌——好烦……人家要睡觉……”

    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身体,她却不耐烦地责怪他饶人清梦。

    可奇怪的是,宇文辙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生气,甚至还觉得这样的她有些可爱……

    没错,可爱!

    至少,比平日里那个善解人意的样子要可爱很多!

    “别睡,会着凉的。”

    他一边温柔地替她擦拭头发,一边叫她起来。

    谁知却怎么也唤不醒。

    “起来,等头发干了再睡。”他有些皱起眉头,却耐着性子叫她。

    “宇文辙,你啰嗦死了!”

    睡梦中的人却不耐发地挥了挥手,继续沉入梦想。

    她嫌他啰嗦?

    他宇文辙活了十九年,第一次被人嫌弃啰嗦!

    还是个女人!

    真是莫名其妙!

    不爽!

    他真想打醒她,问一问他到底哪里啰嗦了!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到她安详纯净的睡颜上的时候,心里的怒气却徒然消失了。

    略带薄

    茧的指尖下意识地抚上她带着疲惫的眉心,方才知道其实那些平静、淡然都是她带上的面具,其实,她也是很疲惫的。

    怎么能不疲惫呢?

    天牢那种地方,就算是八尺男儿进去,出来的时候也只剩下半条命,更何况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呢?

    这一个月,他只看到她表面上的淡然,却没注意到她内心的煎熬和痛苦……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一种很奇怪的情愫浮上心头,宇文辙的心都变软了……

    很久很以后,他才知道,那种情愫叫做心疼!

    从那一刻起,他便开始忍不住心疼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了……

    其实,她不该怎么坚强的!

    他将她的身子擦干,抱着她来到主屋。

    在此之前,这间屋子除了他以外,在没有住过别人……

    周璇一落到床上,便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寻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扯了被子盖上。

    虽然是在梦中,这一系列动作她倒是做得熟练。

    宇文辙忍不住失笑,伸手抚上她漂亮的小脸蛋。

    这张小脸柔柔软软的,非常的光滑,因为泡了澡,红扑扑的,异常可爱。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她睁开眼睛,双眸明亮得仿佛星辰一样。

    他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她轻轻闭着的双眸。

    目光落到她未干的头发上,无奈地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将真气一点点输过去。

    这日午后,宇文辙一直坐在她的身侧,用真气护着她,直到她的头发全干,他方才走出房门。

    此时正值傍晚,林子里的树叶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地翻动着身子。

    “主子,云公子在雁回楼设宴,邀请您过去。”慕雨说道。

    宇文辙看了屋内熟睡中的人儿,道:

    “你去准备份礼物送过去替云接风洗尘。”

    “王爷不去了吗?”

    暮雨奇怪道,主子和云公子感情笃深,照理说云公子设宴,他就算再忙也会过去呀?

    宇文辙没有回答慕雨,而是看向崩雷,道:

    “本王让你准备的食材呢?”

    “带来了。”崩雷点点头。

    “拿去厨房。”

    宇文辙一边说,一边撩起袖子朝厨房走过去。

    慕雨一楞,主子不去赴云公子的宴,莫非是为了留下来陪王妃?

    看主子这样子,是要亲自下厨做东西给王妃吃吗?

    慕雨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又跑进去。

    “主子……”

    她的话刚出口,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看到自己那清风明月一般优雅的主子此时此刻正在杀鱼。

    虽然她家主子即便是处理鱼也处理得优雅无比,可慕雨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还有什么事情?”

    宇文辙见慕雨跟了进来,开口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慕雨方才回过神来,连忙说:

    “主子,上官小姐也会出席云公子的晚宴……”

    “那又如何?”

    宇文辙面无表情地说道,说话间已经利落地处理好鲫鱼了。

    主子的意思是……不去?

    慕雨有些疑惑:

    “那……我去复命了……”

    慕雨说完之后,宇文辙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地继续手里的伙计。慕雨跟随他多年,知道这便是默认的意思,于是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让闪电准备一下,从明儿开始由她服侍王妃。”

    在慕雨即将走出厨房的时候,宇文辙的声音再次响起。

    慕雨身子微微一震,眼中闪过无比惊讶。

    ******

    “凭什么让我去给周璇当丫鬟呀!”

    绿萝院西侧的厢房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女子不满地皱起眉头。

    她就是闪电,她和追风、崩雷、慕雨、闪电都是宇文辙的暗卫,而他们四个人的名字随便拿一个到江湖上,都是响当当的任务。

    可是现在,主子却让她去给一个官家小姐做丫鬟,闪电能不气吗?

    “不行!我要去跟主子抗议!”

    她咬牙切齿地往外面跑。

    “我劝你最好别去。”慕雨淡淡地说道,“主子若下了决定,什么时候改变过?你过去只不过是自找麻烦、惹主子生气。”

    慕雨说的对。

    宇文辙不是会随意下决定的人,他每做出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且绝不会改变……

    可是,就算如此,闪电还是没办法接受!

    “怎么能让我堂堂一个金牌杀手、妙手鬼医去给周璇这种女人做丫鬟呢!主子这也太辱没我了……”

    闪电恨得牙痒痒。

    “或许主子就是看重你医术高明,若王妃不小心意外受伤,你可以给她医治吧。”崩雷解释道。

    薛神医虽然医术高明,却是个男儿身,而主子一向不喜欢男人靠近王妃……

    “就为了在她意外受伤的时候给她治病?主子到底怎么想的?我可是堂堂鬼医!她周璇算什么东西!还要我随时待命!”闪电嘟起红唇,额头直暴青筋。

    “我劝你别小看周璇,那个女人不简单呢!”说话的是追风,他正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提醒闪电。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个靠长相迷惑男人的狐狸精而已!哼——”

    闪电不屑地冷哼。

    “别抱怨了!主子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考虑,既然让你服侍,你就好好服侍吧。”慕雨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

    黑夜将白昼的最后一丝光明吞进肚子里,街上的灯笼一盏接着一盏亮起了。

    雁回楼热闹依旧,熙熙攘攘的往来客在这里喝着美酒,品着美食。

    二楼最豪华的雅间被包了,屋内皆是俊男美女,各个都是风姿卓越。

    上官一诺坐在窗边,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满桌的佳肴,目光时不时朝着门口望去。

    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

    上官一诺那双漂亮的眼眸微微一亮,看向门口,只可惜进来的却不是她相见的那个人。

    “不用看了!辙不会来了!”

    薛进画大喇喇地走进来,笑容满面。

    “谁说我等他来的?”上官一诺脸色一沉,嘲讽地看了薛进画一眼。

    “没人跟说你等他来呀!我是跟云说!”薛进画无辜地耸了耸肩,对着大喇喇地冲着云亦岚一笑,“这是他托我带来的礼物,给你接风洗尘了。”

    云亦岚没说什么,只是示意手下将东西手下。

    “他这是什么意思?人不来送个东西过来!难道云还缺这么点东西吗?”

    上官一诺微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声音很淡,看似戏谑地打趣道,吐出来的声音清冷动听,如黄莺出谷轻啼。

    任谁听了这样的声音都会七魂丢了六魄。

    会勾魂的女子大多艳丽妖冶,可上官一诺却是个例外,她的气质清尘脱俗,好似天仙下凡,却依然勾魂夺魄。

    即便此时她还带着面纱,可只要她看你一眼,便会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她勾走一般。

    清丽却勾魂,她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存在。

    一个会让男人发狂的女子。

    不过,薛进画是个例外。

    “谁知道辙是什么意思呢?或许他不只是想见到某只苍蝇吧!”他一边说,一边略带嘲讽地看着上官一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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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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