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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还刃     白神花店txt下载     白神花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九章:报价

    根据无聊的萤国佬统计,人平均每天要说二十句谎话,但白冬知道权恩菲当时没有骗他,而眼前这位名叫韩书俊的记者也没有说谎的理由,这条冲突的时间线恰恰向他揭示了最关键的问题:李润翰亡魂的去向。

    人是深夜十二点左右就已经被杀了,所以出现在D社总部大楼的只能是李润翰的亡魂,那里一定有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不然没理由死后都放不下,非要冒着巨大风险过去寻找。

    “你问润翰前辈的事情做什么?”韩书俊虽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说谎,却用警惕的眼神盯着白冬,怀疑这个富家公子想用极端的手段抱负李润翰。正是因为那篇有关崔瑞娜的绯闻报道,让希捷那位年近古稀的“二公子”恼怒异常。

    “我有个朋友说他遇上了麻烦,听说你跟他的关系很亲近,就随口问一问。”白冬不可能直接说李润翰已经死了,他这个正义感爆棚的现代骑士想做好事帮忙惩治凶手,那样别人一定把他当疯子。

    韩书俊不屑地笑了,这些富人在他眼里和自己根本不能称为同一个物种,“没想到白社长还有如此广泛的人脉,竟然连认识狗仔队的朋友都认识。”

    “我很好奇,李润翰已经连三天联系不上了吧,就没人在乎他的去向吗?”正常人一天不见踪影,家人就已经急得发疯,发动亲戚朋友到处去找了,警方对于“失踪四十八小时以上的人才予以立案”这一条,也经常为人所诟病。

    “白社长真是不知道人间疾苦,做我们这一行的,两三天见不着人影是常有的事情。上次有个知名男演员和同剧组的新人女演员搞婚外不伦,偷偷跑到济州岛去幽会,我跟过去呆了三天两夜才回来。”韩书俊摊开手,表示这都是职业特性。

    “三天见不到人,你们的上司不联系嘛?”就算是裸辞,也没有这么个裸辞法的,而且白冬对韩书俊的冷漠完全无法理解,李润翰用国内的说法可是他的师傅。

    “联系过了,可是打电话没人接,发信息也没人回,但我们只是同事也不好去报案。”韩书俊想到那位命途多舛的前辈,不禁面露无奈之色,“置于家人……润翰前辈的情况有些特殊,他的父亲十多年前就死了,母亲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呆在疗养院,妻子离婚后改嫁给了一个外国商人,女儿被判给了妻子常年不联系,目前在澳邦留学。”

    白冬听的眼皮子直跳,有这样的前半生,难怪李润翰的价值观那么扭曲。当然了,这一切构不成他去敲诈勒索别人的理由,面对人生苦难的方式有很多种,他选了相当不合适的一种。

    说什么“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乍一听似乎还挺有道理,实际上却是在放屁,连最基本的是非观念都没有。若是经历过苦难就可以抛弃善心,那这世上就不该有好人存在了,毕竟谁还没有吃过苦,谁还没遭过罪呢?

    “我知道,你们这群社会的渣滓、无用的垃圾、食腐的蛆虫,根本毫无道德观念可言,钱和名气就是你们唯一的追求,所以把李润翰留在D社的东西都带给我,三百万KRW就是你的。”白冬非常潇洒地从胸前口袋里掏出长款钱包,从里面取出支票簿刷刷写了一串数字,“这一百万是定金,可以在任意一家渣打银行承兑,你有……两个小时来完成这件事。”

    这霸道总裁式的发言,韩书俊直接听硬了,双手把拳头捏得死死的。然而那张轻飘飘的纸头就在他的面前放着,只需要一伸手就能拿到手里,只是把李润翰留在工位上的私人物品拿过来,就能获得后续的两百万。

    “不行,我要五百万。”韩书俊不知道李润翰的私人物品里有什么值得人家出高价,但既然能给得出三百万的报价来,也就能接受五百万的报价。

    “可以,但是你只有一个半小时了。”白冬看了一眼手表,他不在乎现在是几点几分,只是需要通过这样的动作来给对方施加心理上的压力。

    即便是大手企业文员,在新人阶段就能拿到一百二十万月薪的也非常少,韩书俊的收入状况比那些人更惨,因为他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什么都要与新闻素材挂钩,平均下来一个月还拿不到那么多。五百万KRW对于他而言就是小半年的薪水,足够他为之做一些违背原则的事情了。

    韩书俊要是真的有底线,也不会选择当个狗仔,新闻业内正经的工作多得去了。前辈的私人物品,他觉得拿了也就拿了,大不了将来原价赔偿就是。

    一想到这里,韩书俊拎起桌上的头盔就冲了出去,D社的总部大楼在鹤洞站的北面不远,距离三成洞只有几分钟的路程而已,但收拾李润翰的东西需要时间,他必须得抓紧时间。

    D社名声在外,但总部大楼并不很大,应该叫总部小楼更为贴切一点,整体为白色的建筑物地上只有四层,地下只有两层,还没有附近几家经纪公司的办公楼大气。

    李润翰把车开进地下的停车场之后,连电梯都等不及坐了,爬楼梯跑到了上面的办公区,在李润翰的工位上坐了下来。因为行业内普遍不景气,大家都出去跑新闻了,只有坐办公室的文员在。

    “书俊,这次的奖金拿到手了,可要记得请我们喝酒啊。”韩书俊刚坐下来,就有女同事跟他打招呼,因为长得相当不错,哪怕他已经结婚了还是很有人气。

    “好的,好的。”韩书俊非常敷衍地回答道,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

    狗仔队吃饭的家伙基本都是随身携带的,几十斤重的相机包成天背在身后,工位上的东西十分有限,也就一本手账、一叠剪报,几份杂志而已。纸箱子是现成的,他拿起桌上的东西后胡乱就往里面塞,却没想到杂志中掉出了一个牛皮封袋。

第一百二十章:留信

    韩书俊离开后不久,权恩菲就在白冬的对面坐了下来,手上拿着一杯热乎乎的烤巴旦木咖啡。现在的她已经完全不在乎绯闻了,也就完全没有了避嫌的想法,不能因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就连见面都要躲着别人了。

    “我觉得,事情很快就能有进展了。”白冬挑的是吸烟座,是靠着玻璃橱窗单独隔开来的一小块区域,问过权恩菲不介意后点燃了金色爱喜,用力地吸了一口。

    “哦,您已经找到了BoxMotel处理尸体的途径了?”权恩菲抬起头来,用询问的眼神看了过去。

    “还没有,不过我大致能猜得出来。”白冬耸耸肩,今天的监视活动非常失败,BoxMotel附近根本没有能有效监视旅店内外人员动向的高点,说明当初人家选址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一点了,“那些并不重要,至少现阶段来说不是第一顺位的待办事项,我们现在等着金灿民的通缉令出现在新闻里就行了。”

    “在我回去休息的这半天里,您都找到金灿民行凶的证据了?”权恩菲大感意外,在她的设想里,怎么着也得花个十天半月的才能揪住金灿民的尾巴。

    “种种迹象表明,李润翰并非仅留了一个后手,除了保存在云盘里的视频外他还留有其他备份,也就是说金灿民不可能消除掉所有的视频记录。”白冬把他之前跟韩书俊交谈的内容全都复述了一遍,这些信息两人共有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权恩菲上午刚跟经纪人要的电话号码,白冬下午就把人叫出来见面了,一点事前的调查都不做,未免太心急了一点,“白社长,您就如此信任对方么,不怕他拿了钱不办事,或者不把李润翰所有的遗物都交给你?”

    “我不信任他,我信任的是世宗大王的魅力。”白冬抽出一张绿色的万元纸钞,用打火机点燃后给自己续上了第二根烟,动作之潇洒堪比《英雄本色》里的小马哥。

    “我还是担心他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过来,玩意漏掉的就是最重要的那个,你的钱岂不是白花了?”权恩菲叹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白冬身家不菲,可有钱也不应该这么糟践。

    “我并不需要他把东西拿过来,只需要他看一遍李润翰的遗物就好,之所以开出五百万的价格,只是为了让他确信那里面有值这个价的东西。”白冬可以看穿人心,物理意义上的看穿,这比什么心理学应用原理都有用得多,“只要他找到了金灿民弑母的视频,还怕这东西曝光不出来?”

    “您这是要害死他啊,敲诈勒索是狗仔们的通病,韩书俊看到视频后很可能会步上李润翰的后尘。”早上通过经纪人金载全在圈内的人脉,权恩菲已经知道了两个记者的名字。

    “不会的,有李润翰这个前车之鉴,他只要没得失心疯都不会再去敲诈金灿民。”白冬摆了摆手,他已经开出高价,给了韩书俊一个风险低上一千倍一万倍,但收益查不到那里去的绝佳选项,没道理那家伙还要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只是为了我的一点坚持,让您又花时间又破费,还冒了极大的风险……”权恩菲话里话外都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就差没直接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了。

    “我可没准备真的给钱。”白冬摸了摸鼻子,只要他宣称那一百万是韩书俊利用绯闻勒索的,即便银行承付了钱最终也会回到他自己的手上。

    D社大楼的办公区里,韩书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拆开了牛皮封袋,反正白冬没说他不能查看李润翰的东西。牛皮封袋里面的东西哗啦啦直响,倒出来后是一把车钥匙和一张信纸,通过字迹判断就是李润翰留下的无疑。

    信就是写给自己的,韩书俊赶紧坐下来默读。

    书俊吾友:

    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要么已经身在纽约要么已经身在地狱,若电话一直打不通便大概率是后者。前日于驿三洞采风,无意间拍摄到凶徒弑母,视频证据除云盘中保存多份,存储卡中也还有原件,现交于你手,望妥善使用。

    无论结果如何,车也送与你作为正式入职的礼物,摩托通勤虽然方便,但风里来雨里去甚不舒适,反正我也用不上了,便与你罢,位置在我原先住处。

    前辈:李润翰。

    只有落款,没有时间,但韩书俊能看得出来就是这两天写的,上面的笔痕还非常清晰。纸袋子里没有存储卡的踪迹,但他知道存储卡在什么地方,一定是被李润翰藏在了车子的手套箱内。

    记得自己刚进D社的时候,李润翰就是开着那辆老旧的现代伊兰特带他出去偷拍盯梢,不得已的时候还会在车里过夜。很多小技巧都是对方教的,比如不小心被发现后及时藏匿相机存储卡,避免好不容易得到的素材被删除。

    通过这样一封简短的信,韩书俊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亦师亦友的好前辈李润翰当时就准备去勒索弑母凶徒,现在联系不上多半已经遇害了。证据视频就在那辆车里,而白冬要找的大概率也是这个东西。

    他大可以现在就回咖啡厅去,随便拿点不相干的东西换钱,但想到曾经和前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韩书俊还是放下了那些庸俗的想法,把信叠好放进口袋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由于江南的房价过于坑人,李润翰离婚后卖掉了名下房产,在靠近九里市的便宜一角租了个房子,反正他们的工作自主性很强,不需要朝九晚五按时定点地打卡。韩书俊去过不止一回,所以轻车熟路地找了过去,顺利地在附近的停车场找到了李润翰的车。

    打开手套箱,往上面摸了摸,果然很快就摸出了一个被双面胶沾在顶上的塑料小袋子,存储卡就在里面。韩书俊拿出自己吃饭的家伙事儿,将这张存储卡塞了进去,点开了里面的视频。

第一百二十一章:拘捕

    《隐秘的角落》里那种情况,在现实生活中是绝对肯定一定百分之百不会能发生的,那个年代的普通手持DV懂的都懂,拍出来的画面说好听点叫颗粒感日系复古蒸汽波,说直白点根本看不清画面。

    十几米远外的东西,老式家用DV就对不上焦了,何况是隔着一道山谷的几百米外,哪怕能判断出来正在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办法作为给凶手定罪的决定性证据,因为没办法认定当事人的身份。

    发生在驿三洞的弑母案也一样,换成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无法留下有效的证据,但李润翰是个专业的狗仔,随身携带着高性能的相机还装配了长焦镜头。视频里的画面非常清晰,连金灿民脸上狰狞的表情都拍得一清二楚,作为定罪的证据肯定是没问题的。

    韩书俊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跟踪偷拍艺人时无意间得到了这样的素材,大概率也会像李润翰一样去勒索这个凶手,因为涵国的社会就是这样,笑贫不笑娼,有钱就是能为所欲为。

    然而李润翰死了,被那个杀人犯灭了口,有了前车之鉴他就算再虎也不敢再起贪念。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人甚至都没有下车,就坐在驾驶座上拨打了报警电话,然后留在原地等待。

    电话里交代了事情的大概后,韩书俊坐着发了好一会儿呆,思考人生的真谛,思考宇宙的道理,思考这一路走来付出的和收获的是否有意义……

    “你看,一个半小时已经过了,他还没有回来,也没有打电话过来。”白冬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因为韩书俊没有出现,就证明他已经找到了那样东西,并且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还好我没有看错人。”

    “比起看人准,我觉得您这是把给人算计死了。”权恩菲不禁摇头苦笑,只能说幸好她们不是敌人,否则她没有丝毫的信心能从这位的手下全身而退。

    “我是个非常正直且坦率的人,喜欢待人以诚。”白冬无辜地耸了耸肩,似乎受了很大的误解,“我们一起经历过了不少事,以后就别用敬语了,我们那里不兴这一套。”

    “好的,以后叫你白冬偶吧,可以吗?”权恩菲的年纪不小了,但是因为资历浅,面对一些比她小好几岁的偶像前辈都要说敬语,心里挺膈应的。

    “这可不兴叫啊,还是叫我的名字吧。”白冬听得连连摆手,每次听到涵国女人叫偶吧,就会产生一些不太好的有端联想,因为她们对自己的爱人也这么叫。

    “OK,OK。”权恩菲比划了一个国际通用手势。

    这三天时间,她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煎熬,如今看到了凶手落网的希望,良心上终于好受了一些。哪怕当是怯懦了,没有选择及时下去救人,但这两天坚持不懈地追凶总算有了收获。

    因为报警电话是在江东区打的,所以到场的也是那边的警员,但发现案件的发生地在驿三洞后,他们不得不联系了江南的警署,但仍然对案件的移交进行了阻挠。

    这是一个已经有了确凿证据,不需要侦破只需要抓人就能结案的凶杀案件,拿到手里就是一件天大的功劳,江东那边的肯放手才是怪事。江南这边的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辖区里的案子,被其他区域的同僚抢走,他们也想要拿着业绩升官发财呢。

    虽然由江南的警署先签发了逮捕令,但事情的变化之快还是大大地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因为人还没抓到D社就已经把新闻稿给发出来了,哪怕里面出现的都是化名,可金灿民只要看到是他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警方在他的两处房产都扑了个空,调查移动电话的实时坐标却发现手机就在家里的茶几上放着,压根没有带走。到了这局面,只要不傻都知道他已经逃走了,一场简单的逮捕即将变成追捕。

    “韩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在开玩笑?案件的嫌疑人尚未缉捕归案新闻就已经出现在了网上,泄漏出消息的人要负法律责任的,无论是你还是D社都要受到严惩。”抓捕行动失败,江南警署上上下下都是脸上无光,对泄漏消息的韩书俊自然不可能有好脸色。

    “你们自己无能,反要倒过头来责怪我这个为你们提供了关键证据的人?”韩书俊当然知道他泄漏消息的做法是非法的,但衡量了一下收益和代价,他果断联系了主编把新闻发了出去,“你们大可以威胁我,但每一句话我都会记录下来,并且登载到D社接下来的一系列报道中。”

    据说涵国的新闻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人记者正式上岗之前都要去踹警署的大门,以此来彰显自己不畏强权的勇气。传闻也许有误,因为韩书俊自己就没干过,但双方恶劣的关系却是有目共睹的,彼此都瞧不上对方。

    警署的署长亲临现场,气得耍了办公桌上的所有东西,就是因为缺乏有力的见惯,涵国的新闻媒体才会如此肆无忌惮。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没有他们不敢说的话,只要有利可图天王老子下凡他们都敢跳出来唱对台戏。

    “D社的事情有人会去过问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金灿民的下落,一旦让他成功逃脱出了国境,我们整个系统的人都将抬不起头来。”副手是比较冷静的,知道现在生气毫无用处。

    “打电话跟上面要支援,就算是把汉城反过来,也要找到金灿民的下落。”弑杀亲母,戕害记者,这样一个人潜逃在外,会给民众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也会给警方的威信造成巨大的打击,不过署长除了对案件本身比较关注之外,还准备做两手打算,“你找个咱们信得过的人,把江东那群人的小动作捅出去,暗示是他们的阻挠延误了抓捕嫌犯的最好时机。”

    “好的,但是媒体那边……”案子已经被D社先捅出去了,其他媒体就想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了过来,现在警署的大门外面已经被架满了长枪短跑。

    “先拖着。”署长烦躁地甩了一下胳膊。

第一百二十二章:提前

    如果知道金灿民在杀李润翰之前就做好了潜逃的准备,也不知道会不会让江南警署的头头脑脑心里好受一些,即便没有那篇不负责任的新闻,人家也是要跑路的。

    时间回到两天之前,金灿民匆匆吃过早餐就去了一趟友利银行和韩亚银行,把自己明显的两套房子都抵押掉了,分别贷款了五十亿和二十亿。

    贷款对于穷人来说很难,但对于有钱人来说却非常容易,特别是手中持有优质资产的那些有钱人。近两年汉城的房价暴涨,收益率远远高于当前利率,银行根本没有不放款的理由。

    然而手握七十亿的金灿民还不满足,把心思又打到了那些租户头上,准备抓紧时间收割完最后一波再里去。

    “金社长,这不是还没到收租的日子么,怎么就……”开门的年轻人明显刚回到家,身上的西装都还没来得及脱下,而他的妻子正在厨房做晚餐,并没有过来招呼房东。

    在驿三洞这样繁华的地方买下一处房产,对于大部分土生土长的汉城人来说也是一种奢望,所以半数以上在江南上班的年轻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在附近租房子住,把一半工资交给别人,要么就跑远一点买个房子,把时间花在通勤的路上。

    即便如此不便,当年的年轻人们还是非常渴望在江南找到一份工作,这里有更多的机会还是其次,主要说出去足够有面子。租房的这个男人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精英了,但看到房东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肝儿一颤。

    “这不是已经新的一年了么,我提前来就为了问问你们要不要续租。”金灿民深谙谈判的技巧,在明确提出诉求之前,总是能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铺垫。

    “肯定要续租的,课这不是还有半年多的时间么,您这么早就来谈新合同了?”男人心里又是一慌,房东主动过来聊续租的问题,肯定是准备涨价了。虽然他也知道汉城的房价疯涨,房租跟着涨也是必然的,但事到临头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其实这就跟油价上涨电车的价格也跟着涨一个道理,油价上涨了客户买油车的意愿就下降了,电车乘势涨一波别人也会认真考虑。房价上涨了想买房的人就得再掂量掂量,租房子的房东自然也就有了涨价的底气。

    “老实说,最近我投资股市亏了不少钱,需要一笔钱来救急,如果你们现在就续约的话,我可以不涨价续约,半年之后会是什么价,可就不一定了。”金灿民的房子是他自有的,没有收过汉城市府一分钱的补助,所以他没有加入官方优惠计划,也不存在租客两年后必须退房的说法。

    因为房子地段极好不愁没人租,所以金灿民的房子都是月租形式租出去,每个月还要收取十万的管理费,并非最流行的全租形式,否则他根本就不用费这么大的劲儿,直接卷了钱就可以跑。

    男人一听就动心了,最近身边的同事和朋友都在抱怨房租上涨的事,他在不久的将来也注定要面对同样的问题,现在能趁着房东在股市里摔跟头原价续签,肯定不会是亏本的买卖。

    他们的房租都是一年数千万KRW,按照如今房租迅猛的上涨势头,半年后他可能要多给一千多万才能续签,这已经是相当可怕的数字了。他也是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总不能人家亏钱了他还拍手称快吧,“您要是着急用钱,那当然可以的。”

    男人没有丝毫的怀疑,不仅因为他们已经在这里租住一年半,还因为房东家大业大跑不掉,法律给了他们这些租户足够的保护。金灿民同样乐得合不拢嘴,反正他已经要跑路去国外了,每多收一笔钱以后的日子就能多潇洒一分。

    就这样,他用并不高明的手段从十几个租户头上卷了好几个亿,换成比特币之后什么行李都没带,直接买票坐KTX到了釜山。两天之后就会有船把他带往对马岛,然后转道佐世保通过海路前往加勒比海的圣卢西亚岛。

    把钱兑换成比特币,还是李润翰提的醒,不然金灿民即便离境也要面临着被冻结资产的可能性。到了釜山之后他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现金,着实爽了一晚上,而同一时间的白冬和权恩菲,正在他的房子里翻箱倒柜寻找线索。

    回到花店喷水、修枝、练字、听歌的白冬给自己泡了一壶茶,谁还没有凉他就又接到了权恩菲的电话,让他看Naver上的头版头条,顺便打开电视看看KBS一台的紧急新闻。

    白冬摸出手机才知道金灿民已经逃走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把一切交给警方去处理的念头破灭了,对方没有防备的时候都抓不住,现在新闻已经铺天盖地的情况下就更难了。

    金灿民不同于一般的罪犯,他不仅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还非常有钱。有钱意味着他能得到许多帮助,这是一般在逃人员所难以比拟的巨大优势。

    “这些白痴,都锁定目标了还抓不住。”白冬忍不住在电话里骂了一句。

    “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继续管这件事么?”权恩菲的心里才刚好受一点,现在看到新闻又觉得自己要玉玉了,若没有如此接近“成功”的话,她还未必会产生如此大的心理落差。

    正常走过一条小路,人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但是在地上先捡了五万块回到家又发现这五万块丢了,却一定会非常难过。理论上都是既没有得到也没失去,但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这要看你了。”老实说,白冬和这件事情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不是权恩菲主动找到花店来,他根本不可能搅合进去。世界上的不平事太多了,即便闪电侠真的存在也管不过来,何况他只是一个《34+35》的普通男人。

    “我不会放弃,就这样让那个魔鬼逍遥法外,我良心难安。”这本来是警方的工作,但权恩菲在接受了自己身上的变化之后,也产生了一股莫名的使命感。

第一百二十三章:甘川

    D社虽然因为超前放出的第一手新闻而赚足了流量,但他们不明智的做法也给自身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不得不面对法律和舆论的双重压力,广告主们一时间反倒不敢跟他们合作了,可谓偷鸡不成还倒蚀了一把米。

    因为关于李幼甄的不实报道,他们得罪了李宝栋这个副司长,还把汉城市府两个实权部门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这次违法爆料又把势力更大的汉城警视厅得罪惨了。即便他们身后有着十分过硬的后台,也抗不住这么大的天雷,若再不积极自救,接下来很难说还会不会继续存在。

    挂着这样标题的一篇报道,在通缉令下达后第一时间挂上了D社本来只有明星八卦的主页,为了表示庄重还把整个首页给改掉了,弄了个黑白配色。尽管有些极端粉丝跳出来破口大骂,因为这黑白的页面上他们的演员哥哥偶像姐姐的照片还在下面,但绝大部分人在情感上还是支持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D社这三亿KRW的赏金根本不是为了发动人海战术缉拿金灿民,而是向汉城警视厅挥舞三个亿的支票,然后跪地求饶,“大佬,三亿给你们,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相比于完全独立的个体汉城警视厅的优势太大了,他们养着全球第二多的警员仅次于大苹果城,还有着各种各样超规的军用级别器械,这种情况下还能被平民抢了先,那干脆解散掉算了。

    当然了,普通的民众没有那么多见识,他们只是被三亿这个数字挑动了敏感的神经,积极地参与到了对金灿民的搜捕行动当中。特别是釜山的甘川村一带,几个年轻人几乎是挨家挨户地上门找人,因为领头的青年曾经在附近见过金灿民。

    “哥,那个家伙身家不菲,即便是匆忙跑路,身上肯定也没少携带财物,咱们把他抓住之后得先敲骨吸髓,然后再交给官方去D社换取悬赏。”寸头青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大,发青的脑袋上一块一块的圆形斑秃,看着煞是喜感。

    “那得分成两拨人做事,第一拨人勒索之后跑路,另一拨人假装后找到他的,扭送去局子领赏。”另一个年轻人的头发半长不短,还有一半染成了黄色,只是时间太长已经褪色干枯了。

    嘴里叼着烟的就是几个人口中的大哥,名字叫张顺山,不过他只是附近稍微年长些的二流子,并非真正的社会人士,“西八狗崽子,兄弟争雁的故事都没听过么?现在连人影都还没看到呢,你们在这说个西八啊说。”

    “兄弟争艳,这么刺激的吗?哥,哪个录像厅有得看啊……”寸头青年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结果身旁几个人立刻退开了两步的距离,用一种“兄弟你不对劲”的眼神看着他。

    “哎一股,我真的心都被你气得肿了,没事就不能多看点书嘛,洗衣房和便利店里那么好的资源都不知道把握!”张顺山常常因为自己上过初中而觉得和这帮兄弟格格不入。

    甘川村现在名字叫得好听,莫名其妙成了文化村,还被釜山市府宣传成了必游的景点,然而它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只是一个难民集中安置区而已。没错,在一个发达国家的第二大城市中央,就是有如此不发达的地区存在。

    “大哥,我就说你怎么总去洗衣房呢,原来是为了蹭书啊。”涵国的投币式洗衣房,为了吸引顾客总会设置书架,摆上漫画和小说供客人打发时间,不过能闲着没事专门去蹭漫画书看的,基本上都是小学生,而且还得是三年级以下的。

    “都别废话了,继续找人,我就不信他一个大活人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不成。”张顺山看着有点虎,心思却颇为缜密,知道金灿民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人多的釜山,必然是为了出境做准备,“时间很紧,一旦过了这个村,就再也不会出现这么好的发财机会了。”

    金灿民确实就在甘川村,但他提前买好了水跟食物,翻墙躲进了一处没有人住的破屋,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解决。因为涵国的不记名手机黑卡非常容易获得,留学生几乎人手一张,所以他并没有断掉资讯的获取,很清楚D社的悬赏会让他的潜逃难度大增,行事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起来。

    其实金灿民最担心的不是外面徘徊的街溜子,而是答应了要带他去对马岛的人蛇,相比于那三亿的赏金,他给的“船票”钱显然不值一提。然而想要出海,靠自己游泳是不现实的,事已至此他除了相信对方的人品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了。

    虽然躲得有些憋屈,破屋里的气味还特别难闻,但金灿民一点儿后悔的意思都没有,若不解决那个老妖婆他这辈子都只是一个被控制的玩物,这几天逃得狼狈,却让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做主的自由感觉。

    冬天夜幕很快就降临了,为了防止光亮引来注意,他连手机都不看了,给自己的嘴巴上贴了止鼾贴纸钻进睡袋里。夜很漫长,但他必须熬过去。

    汉城的家里,白冬正坐在温暖的油汀边上发呆,他刚挂断了和金泰六的通话,这位神通广大的私家侦探也不知道金灿民躲到哪里去了,只是告诉他汉城警方联系了釜山警方,申请合作。

    “恩菲,金灿民现在应该在釜山,我准备过去看看情况,你要一起么?”既然让人家放下敬语,白冬自己当然也开始说平语了,总叫人家权小姐太过生分。

    “当然,我们怎么过去,在金浦机场集合还是汉城站?”电话那头的权恩菲嗓子沙哑,而且说话的声音有些飘,应该是在喝酒,而且喝了不少。

    “坐KTX吧,飞机没有夜间班次,今晚上车明天早上也能到。”白冬用手机查了一下,涵国的国内航班现在已经非常少了,KTX倒是没怎么受影响。

第一百二十四章:勇气

    紧赶慢赶,还是在午夜之前坐上了夜行列车,但白冬整个人都感觉有些不对劲,没别的,就因为这辆列车是开往釜山的。环顾四周,车厢里的人非常少,而且也没有一个圆头圆脑,胳膊比普通人腿还壮的大叔,他又安心了不少。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都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突然说要放弃……”权恩菲耳朵里插着Ipodpro,小声地哼着歌。

    听到如此熟悉的家乡小曲,白冬有些绷不住了,“这是谁给你推荐的歌?”

    “公司的前辈给推荐的啊,我觉得这首歌的歌词不错,曲调也很舒服,就一直存在歌单里了。”权恩菲没好意思说,她是认识了白冬之后产生了学习普通话的冲动,自己去找了华语歌曲来熟悉语感,所谓的前辈都是子虚乌有。

    “以后听听就行了,不要唱出来,更不要在公共场合唱出来。”歌曲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听得人多了渐渐地也就被赋予了其他的含义,《勇气》这首歌在亚洲如同《YMCA》的翻版,中意它的人群都是一样的。

    “哦。”权恩菲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知道这时候只要点头就好了,切歌之后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转过头小心地看着白冬的侧脸,“我家里的人好像有些误会了咱们的关系,过两天要是有人跑去你的花店挑事,你千万多担待些。”

    权恩菲已经跟经纪公司把话说开了,那边也同意她暂时休息一段时间,但家里的人在得知这一情况下纷纷表示不理解。在父母和哥哥的眼中,她是有望成为大明星的,即便赚了大钱不给他们吸血那也是家门有幸,然而现在因为一个男人直接就要隐退了,家人当然不能理解。

    权恩菲已经解释过一万遍了,她不是隐退而是休养,这里面也没有白冬什么事儿都是她自己的心理状况出了问题,但家里人受了无良媒体的引导,就认死了是白冬的锅。

    她的母亲用出了天底下老妈们共有的绝学:一哭二闹三上悠……三上吊,说是要么领证结婚做江南太太,要么就回公司道歉认错继续当偶像。

    权恩菲不是不能理解家人们的焦躁,她是1994年出生的,在全凭青春混饭吃的偶像圈子闯出名堂,里已经属于大器晚成了,不利用好这最后的黄金机会,等将来上三十了谁还会买账?课她现在志不在舞台上,甚至还有些看不起从前的自己。

    不管有没有人哭死,白冬都是真的温柔,没有因为凭空出现的麻烦就发脾气,“等此间事了,我和令尊令堂约出来见上一面,把话说开了就行。”

    权恩菲困了,车子还没开到天安她就已经歪着头靠在了白冬的肩膀上,发出了细细的鼾声。因为脸上戴着KakaoFriends暴走鸭的睡眠眼罩,看上去没了平时的性感成熟,多了些可爱俏皮的味道。

    这两天神经高度紧张的她,似乎只有在白冬的身边才能获得些许的安全感,倒不是产生了男女之间的情愫,而是单纯的对“同类”的信任。她不敢回家休息也不敢去见朋友,只愿意一个人躲在出租屋里,生怕自己体内的怪物哪一天就控制不住了,会把她在乎的以及在乎她的人撕成碎片。

    两人搭乘的是晚间十一点的末班列车,抵达釜山的时候是凌晨两点,车站外面冷冷清清,一点不负当初旅游热点城市的热闹喧嚣。白冬两年前曾来过一次,当时四五点钟街上都还有很多人,可见时局确实不一样了。

    “哥,咱们一点线索都没有,要怎么找人啊?”权恩菲没有喊白冬偶吧,而是喊了男性专用的“兄”,很多立假小子人设的女偶像都喜欢这么喊人,金世静就是最出名的例子。

    白冬可不是时间多到没地方花,平白无故跑来釜山吹海风的,他已经从金泰六那边得到足够的线索了,“并非毫无线索,我有位朋友说他收到线报,金灿民近两天曾再甘川村出现过,监控画面里他拎着塑料袋,所以落脚点一定在那附近。”

    “你的朋友那么厉害么,警方都还没有消息出来呢,他就知道金灿民的落脚点了?”权恩菲不是不信,只是觉得奇怪,按理说知道金灿民在甘川村,釜山的警员应该已经展开搜捕了才对。

    “亏你还是涵国人,不知道甘川村的地形有多复杂么?官方想抓人,除非先确定准确地点,否则很难成功。”都说山城是魔幻的8D城市,然而釜山的城市结构比那边要复杂得多了,主要是这里基建落后,新旧建筑混杂在一起。

    甘川村的房屋非常密集,而且因为是在山坡上,这家的房顶可能连接着别家的车库,别家的院子又可能紧挨着这家的阳台。想要在这种地形下围堵一个人,没有上百警力很难做到,然而出动这么多人的动静太大,人家一看架势不对早就跑了。

    金灿民选择在这里藏匿,自然是做过一番调查的。

    “可除了人海战术,也没别的办法了。”权恩菲揉了揉额头,忽然灵光一闪,“我明白了,他来到釜山一定是为了出海,咱们只要摸清最近谁要带人过海就能找到他。”

    “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我们没有时间了。”白冬从来都是先做最坏打算的,如果金灿民今晚就走,他们跟在后面追查做偷渡生意的人蛇将毫无意义,即便今晚不走,他们也未必会比警方先找到人,“这场赛跑,我们的对手不仅仅是金灿民一个人,还有两地的警员也算竞争对手。”

    “哥也想要那三个亿的赏金?”除了D社答应的钱之外,权恩菲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不然金灿民被警方抓到不也很好么?

    白冬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详细解释,“先去路边吃点东西吧,这一夜会很漫长。”

第一百二十五章:大招

    釜山的什么食物最有名?这个问题有两个答案,对于外国游客来说肯定是海鲜,毕竟这是一个港口城市,各种综艺节目里也疯狂推销海螺之类的东西,然而对于本国的居民来说,猪肉汤饭才是釜山最具代表性的食物。

    白冬和权恩菲一个蓝鲸人一个汉城人,不清楚釜山最好的猪肉汤饭是哪一家,加上此次前来不是为了旅游,随便在甘川村附近的小吃街找了个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饿狠了的关系,味道十分平常的食物两个人吃得都很满意,各自吃完一碗大份的,还让老板追加了一份白切肉。

    “这样完全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安安心心地在外面吃一顿饭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权恩菲对着化妆镜把嘴唇擦了又擦,只是吃了个汤饭,她却一副感慨良多的模样。

    “有自我意识是好事,但自我意识过剩就是病了,当然了,我说的不是你。”很多艺人都有明星病,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演艺工作从业者,却搞得整个世界都是他或她表演滑稽剧的舞台一样。上洗手间要进行清场,走公共通道要驱赶路人,在外面被人偷偷拍了个照,能闹得好似脑门上挨了一枪……

    “我知道自己以前什么样,把我带上也没什么。”权恩菲已经看开了,人家实事求是而已,“吃饱饭,应该去找人了吧,希望他坐的不是今晚的船。”

    白冬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快到凌晨三点了,这个时间正常人都是休息的,很利于他接下来的活动,“走吧,今天晚上不出意外我们就能见到他。”

    釜山在涵国属于南端,但纬度依然很高,冬天这里偶尔也会下雪,前不久就下过一场小雪,街头巷尾背阴的地方依然能看到小片的残雪留存,白冬一脚踩了上去,留下个漆黑的脚印。

    权恩菲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张介绍甘川村的旅游地图,应该是在晚上下载后打印的,此刻正不断用笔在上面画圈做标注,于是忍不住把头凑过去看,几乎要钻进他怀里了都没发觉。

    “你想看就大大方方看,不用这样。”白冬把手里的游览图递了过去。

    “这些圈出来的地方是什么意思,金灿民有可能藏匿的地点么?”权恩菲拿着图也看不懂。

    白冬点了点头,解释了他标注这些区域的原因:“金灿民不仅是杀人潜逃,根据我那位朋友的情报,他还用房产套现了大量资金换取比特币,价值数十亿!这意味着他不可能信任任何人,更不可能跑去住民宿,如果他真的藏身再甘川村,就只能钻入那些无人的弃置老宅躲起来。”

    “几十亿?我的天,怎么那么多钱。”权恩菲自己好歹也做过亚洲顶流的,但目前连几亿存款也拿不出来,一个包租公随随便便就能套现几十亿,叫她如何不震惊。

    “对,如果这个消息被爆料出去了,那些正在找他的人必定会更疯狂,D社的奖金相比之下都不算什么了。”因为亲身经历过李国豪的事,白冬很清楚人命在这个国度有多轻贱,几千万就能买下一个女人的全部。

    “道理我都懂,可即便你把这些被弃置的老宅圈出来了,又该如何确定他的位置呢?”权恩菲大致数了一下,圈出来的地方可能有二三十处,而且分散在甘川村的各个角落,一个一个去确认太费时间了,而且还容易打草惊蛇。

    白冬没有回答,而是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不是他常常抽的细支爱喜,而是六毫克焦油含量的This(plus)。因为已经从最上面走到最下面,海风一下子变得大了不少,一支烟很快就抽完了,“没有那么复杂,用眼睛看就可以了。”

    白冬掏出了一叠黄色的符纸合在手心,调动起全部的精神集中在了视觉上,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色彩斑斓起来。黑夜中数万个灵魂一起闪烁,还有飘荡的亡魂在村子的隐秘角落中漂游不定,巨大的冲击让他坚持了不到一秒就崩溃了。

    “呃。”白冬捂着头却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感觉脑袋像是要裂开了一样,耳朵里像是有台蒸汽机在轰鸣,耳蜗完全失去了维持平衡的功能,一个站立不稳就要往后栽倒。

    权恩菲一直看着他,注意到他的状况后赶紧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想要将他扶稳,却被他两倍于自己的体重带倒。没有变身的情况下她就是一个柔柔弱弱的普通女子而已,被压在下面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翻身爬起来,“哥,你别吓我。”

    白冬还是闭着眼,却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捏着躺在原地。仅仅一瞬间的视觉残留,已经足够记忆力超群的他锁定金灿民的位置了,“游览图最上面二排的左起地四个房子,那里面有且仅有一个人。”

    “是金灿民?”权恩菲问到。

    “捌玖不离十,其他被弃置的房子里也有一个是住了人的,但是有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就是搞噱头做视频的油管播主。”白冬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挺了一下却又躺了回去。

    他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这样放大技能太过草率了,一个不好脑子要出问题。以前他动用自己的特殊视觉,从来只是把目光集中在单一的对象上,或者极小的区域中,今天试图将整个甘川村的人全都看穿的举动明显超过了他所能负荷的上限。

    幸好现在只是虚脱了,意识还很清醒。

    “别动,你流血了。”权恩菲注意到白冬的鼻子往外流血,赶紧掏出手帕手忙脚乱地帮他擦拭,却忘了之前拿这条手帕擦过嘴,上面沾了猪肉汤饭的辣椒和圣罗兰小金管口红。

    辣味、鲜味、肉味混合着口红的油脂,刺激的白冬差点没昏过去,连连摇头避让这女人的毒手,“不用擦,一会儿就好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村子

    曾经热闹喧嚣游人如织的甘川村,回归了破败潦倒的模样,一如这几十年来绝大部分时间的模样。一代长官一代政策,前任留下的旅游开发战略在全球疫情的大背景下无异于笑话,于是新的再开发项目已然悄悄上马。

    来自米国的资本将成为这片山坡的新主人,但处处都有抗争的痕迹,两侧墙壁上据说是青年艺术家留下的涂鸦已经被改得不成样子,被刷了不少反米的标语和图案。白冬一级级跨上水泥台阶,用手掌轻抚那斑驳的墙面,仿佛听到了一声声不甘的怒吼。

    江户城的年轻人大可以向往米国的一切,但横须贺的老骨头们只有恨;汉城的新一代喜欢米国同样无可厚非,但釜山人却忘不掉自己身上的伤疤都是谁留下的。

    “哥,你怎么恍恍惚惚的,不要紧吧。”因为有好几次白冬都要从台阶上摔下去,权恩菲便一直抱着他的胳膊,身上最厚的一块脂肪抵在上面,因为压力过大都变成扁的了。

    白冬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他也有点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太对劲了,之前感觉只是单纯的精神涣散,但拾级而上的这几分钟他的脑海里开始不断冒出不属于他的念头,就好像……要他和这个村子乃至这座山共情一样。

    “待会儿要靠你去抓人了,金灿民是个手里有两条人命的法外狂徒,对上他千万不要留手。”白冬喘着粗气对权恩菲说到,光是爬上来就耗费了他太多的力气,待会儿未必能帮得上忙。

    权恩菲是知道轻重的,她的变身能力有个非常好的地方就是可以局部变身,现在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如果只强化四肢和躯体别人根本看不出来,“我明白的,曾经的错误就由我来亲手修正。”

    金灿民现在的作息时间和正常人是基本是相反的,下午到傍晚他会蜷缩在临时庇护所的角落里睡觉,到了凌晨就会变得精神奕奕。此时的他已经醒了,正在黑暗的角落里闭目冥想,推演着上船后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

    房屋已经残破不堪,窗户上的玻璃也碎裂得不成样子,室内不仅寒冷还很黑暗。然而看着就很惊悚的环境,却不能让金灿民动容,因为他觉得黑暗应该惧怕他,而不是他惧怕黑暗。

    嘚,嘚,脚步声轻响,并且在屋外停留了下来,金灿民意识到这一点后眼睛立刻睁了开来,长期处于黑暗且安静的环境让他变的特别敏感。暗道不好的他刚起身,就看到一道白色的强光迎面射来,刺得他眼泪直流一屁股又跌坐回去。

    为可能发生的追逐战,白冬和权恩菲都特意穿了软底的跑鞋出来,即便这样脚步声在过于寂静的甘川村里还是很明显的。但白冬的另一手准备产生了奇效,他知道金灿民想要藏匿就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眼睛一定不适应强光,于是把家里准备的强光手电带在了身上。

    金灿民在黑暗中呆了好几个小时,瞳孔已经放到很大了,这一道上万流明的强光直射到他的眼睛上,当场就丧失了行动的能力。他想过无数种自己被抓的状况,却没想到居然会以如此屈辱的方式结束,连稍稍反抗都做不到。

    “又见面了,房东先生。”白冬不需要光就能看清东西,所以他一进来就知道没找错地方,把手里的手电筒调节成了普通模式,靠在墙上看着被压在地上的金灿民。

    王小波曾经说过的,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三天之前的权恩菲有多怯懦,此时此刻的她就有多恼火。为了抓住这个杀人狂魔,她已经连着三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过觉了,还一路从汉城追到了釜山来。

    用膝盖压住金灿民的脖子,用五金店买来的塑料束缚带绑住他的双手,做完了这一切权恩菲依然没有放松,用脚踩住对方的后背不让他翻身,“你最好别搞小动作,我的力气有点大,受到惊吓说不定会踩断你的脊椎骨。”

    金灿民双目流泪,完全睁不开来,却凭借声音判断出了白冬的方位,转过头朝向了那边。脸贴着肮脏的尘土他也全然不顾,激动地朝着白冬大喊,“告诉我,如何获得超凡的力量,我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你……钱,我有很多的钱!”

    白冬不由得皱起眉头,他记忆中好像从未在别人面前展示过自己与普通人的不同之处,仅有权恩菲一个例外而已。哪怕是艾悠和朴志妍,也只以为他跟那些巫婆神汉一样,靠的是巫术迷信的把戏来祛除亡魂。

    权恩菲闻言也很惊讶,忍不住跟白冬对视了一眼,却没有得到任何的答复。

    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然而就是这片刻的沉默,让金灿民得到了确认,“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没有超凡脱俗的力量,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找到我。”

    “你是不是疯了,什么超凡脱俗的力量。”白冬朝权恩菲微不可查地摇了摇欧,然后俯下身来凑到金灿民的面前,想通过微小的表情判断对方到底知道了多少。

    “哈,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来,来的也幸好是你。”金灿民状若癫狂,哪怕被踩住后背还是不断在地上挪动,“和我分享这力量,不然你就准备与世界为敌吧,因为我不仅看到了,还要出去乱说!”

    “看到?”白冬这下更不解了,与权恩菲的变身能力不同,他的两种能力都不是可以被直观看出来的类型,而这也是他能过好几年平凡生活的原因。

    “你终于承认了是吗,果然神树是灵验的!”金灿民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嘭!本就被潮湿海风侵蚀得破破烂烂的木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几个打扮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手持棍棒冲了进来,看到地上趴着的金灿民立刻激动了起来,“大哥,就是他,和通缉令上长得一模一样。”

    “谢了,金某咱们带走了,兄弟拿到赏金后请二位吃饭。”张顺山哈哈大笑,他们自己找了一天都没见到人影,结果半夜聚在一起打牌看到斜对面有强光闪过,找过来给他们捡了个大漏。

    权恩菲抬手就要教训几个小混混,却被白冬一把拉住了胳膊,“几位请吧,我们只是出来散步的,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海上

    “大哥,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张顺山的身后,几个小弟兼牌友显然并不想放两人走,担心他们走漏了消息引来其他人,而且他们看那个女人很漂亮,哪怕戴着口罩也有股挡不住的风情。

    “既然人已经到手,就不要节外生枝了。”张顺山摆了摆手,让两个冲动的家伙赶紧回来,“万一闹出得动静太大引来别人的注意,就得不偿失了。”

    如果只是奔着D社开出的那三亿悬赏金,他一定会让小弟把白冬和权恩菲留下,自己直接将人去扭送去警局,抢这个时间差。但他图谋的是金灿民身上的财产,暂时就不能让这老家伙被捉住的事情见光,撬开一个杀人犯的嘴肯定不容易,待会儿说不定要动用一点非常的手段。

    “大哥不愧是大哥,一句话里能说出两个成语,肯定比你这个废物懂得多。”寸头的小年轻见张顺山面露不虞之色,便笑嘻嘻地打起了岔,“咱们只要认真听从吩咐,最后等着分钱就好,你非要瞎提什么意见?”

    “两个成语,哪两个啊?”染了半落黄头发的年轻人疑惑道。

    “已经到手,还有浪费时间,都是成语吧?”寸头自己也不太确定。

    “赶紧让开点,丢人现眼的东西。”张顺山一脸的晦气,自己当年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因为在同一个小区长大就把两个白痴当成兄弟,现在跟牛皮糖一样想甩都甩不掉,“小光你先出去盯着点,别让那对狗男女跟着咱们。”

    被称作小光的男人瘦不拉几,皮肤也被海风吹得干涩黝黑,偏偏个头超过了一米九,远远看过去像根老树桩似,“知道了,顺山哥,我会盯死他们的。”

    为了不让金灿民发出声音,张顺山随手从屋子里的地上捡起个破布条塞进他的嘴里,然后招呼小兄弟们把人抬了出去。在甘川村这种地形极为复杂地方,压根就没有监控这种东西存在的必要,所以他们沿着小路直接走到了海边,将人丢上了船。

    夜间行船非常危险,但张顺山开的不过是条五米长的冲锋舟,在近海搞养殖最常见的那种,说白了就是塑料底子上加台发动机。因为船上只能容纳三个人,所以他把金灿民打横着塞进了中间装鱼的隔断箱里,让两个小弟一左一右坐在前面,自己在后面操舵。

    仨人都是从小就在这一片玩的老海狗,也就冬天太冷才闲得无聊在甘川村打牌喝酒,夏天可都是泡在海水里。张顺山闭着眼睛也不可能撞上礁石,很快就把船开到了五六岛附近,而另外两个人就像是长在船上的一样,坐得非常稳当。

    “说吧,你把钱都藏哪儿了。”海上的晚风非常强,此时又恰好是大冬天,哪怕大声呼救声音也会被狂风吞没,所以张顺山拿掉了金灿民嘴上的破布,给了他说话的自由。

    “帮我抓住刚才那两个人,要多少钱都可以给你们。”金灿民十分后悔,见到这群人的第一时间就应该出言收买的,现在被带到海上来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白冬未必还在那里。

    “西八,落在我们兄弟手上还想谈条件,以为我们啥也不做你就可以不给钱了是吧,弄死你信不信?”寸头青年非常暴躁,可能是被犯罪的快感刺激得肾上腺素分泌过多了,还想伸手去打金灿民。

    张顺山抬手制止了小兄弟的暴行,他终究只是个求财的,并不想用太过激的手段,那样会显得他很没有文化,“这位可是连自己的亲妈都能下的去手的狠人,你小子还是放尊重一些,不过金先生也请配合一些,破财免灾的道理我不说您也应该明白。”

    金灿民冷哼了一声,“我已经很配合了,只要你们帮我找来刚才那两个人,我可以把自己的全部财产都送给你们,价值七十个亿的比特币!”

    “什么,价值七十个亿?”黄毛扒着手指头数了半天,也没数清楚是九个零还是十个零,他只知道自己窝在这破村子里攒一辈子也攒不到这么多钱。

    “比特币是什么东西,游戏厅里那种么?”寸头青年挠了挠已经斑秃了的脑袋,“这么多硬币得多大的地方才能藏得住啊!”

    “笨蛋,那是电子货币,也就是网上的钱。”黄毛好歹也是经常去网吧打《英雄联盟》的人,有理由鄙视这个只会在游戏厅里玩《KOF97》的傻子。

    “不是说网上的东西都是虚拟的,里面水很深吗?”寸头青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到现在都还在用功能手机,与这个智能化的社会完全脱节。

    张顺山恨不能把两人立刻踹到船底下去,让他们自己游泳上岸,总在这里卖蠢岂不是很容易让金灿民看不起他们?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更信任的人了,“金先生不要搞错了,你跟别人的私人恩怨刻可以自己去解决,想借我们”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无知真的可怜。”金灿民笑了,他宁愿自己栽在白冬的手里,也不愿意被几个小混混抓住要挟,“你以为我让你帮忙找人是为了恩怨?错了,错得离谱,我希望你把人找来,是因为白冬的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张顺山的心跳一下子变快了不少,那是件什么东西他不清楚,只知道连金灿民这样身家巨富的包租公都在惦记肯定不是凡品,敏锐地察觉到了第二个捡漏的机会,“什么东西值得金先生如此珍视?我去帮金先生取回来不就OK了?”

    “取不下来的。”金灿民摇了摇头。

    “那就算了。”张顺山还是默默地把“白冬”这个名字记了下来,准备回到岸上之后查一查是什么身份,有机会完全可以去接触一下,说不定能再发一笔横财,“金先生已经吹了一阵海风,应该知道现在有多冷,如果不想明天出现你失足坠海被冻死的新闻,还是赶紧把钱拿出来吧,我只求财不想害命。”

    “好吧,东西我藏在了鞋子下的夹层里。”金灿民并没有要钱不要买的打算,非常轻易地松口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傻子

    被强光照射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前的事情了,金灿民的视力基本恢复过来,可以看清东西了。他这样连杀两人的亡命之徒,做事缜密观察也很细致,注意到船上的三个人都没有穿救生衣,立刻意识到了脱身的机会。

    东西并不在鞋底,他只是诱骗对方过来查看他的鞋子,小黄毛过来脱他的鞋子时骤然发力,一脚把人从船上踹了下去。这小渔船的宽度只有一米三,维持不住平衡立刻摇晃了起来,而他是蜷缩在鱼箱里的,占据着极大的优势。

    “该死。”变生肘腋,张顺山立刻伸手去抓人,因为这季节的海水接近零度,只需要几分钟就能把人活活冻死。他们的水性都很好,但身上穿着厚厚的棉服,就是再好的水性也游不起来。

    小黄毛作为落水的人肯定更慌,他们为了拷问出钱的下落出来得很急,都没有想起来要穿救生衣,现在掉下海只感觉下面有只大手在拉扯他的裤腿,“大哥,救我,快拉我上去。”

    “没事,抓住了。”张顺山平时总对几个小兄弟颐指气使的,还各种看不起他们,但这只是他不会表达而已,在内心深处他是真把这些家伙当成弟弟的,“撑住船沿,先把身上的夹克脱了再上来,不然不好发力……啊!”

    “噗通。”张顺山万万没有想到,攻击来自他放心交托的背后,金灿民还在中间蜷缩着,那么能把他踹下海的只有一个人,“傻子,你是不是疯了?”

    “傻子?你才是傻子吧,能一个人拿七十亿,凭什么跟你们分啊,而且真的一起回去了也肯定是你拿大头。”青皮寸头的小年轻咧嘴笑着,在月亮照射下的闪烁波光中异常狰狞,再也不见了平时憨直傻气的模样。

    “你竟然想要杀我们?”张顺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认为平时从未亏待过对方,虽然经常让对方跑腿买烟,可吃饭喝酒乃至去市区按摩,都是他这个当大哥的出钱,“兄弟平时可曾有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

    “跟那个没关系,你我之前的兄弟情谊是很深,但再深也敌不过七十亿的诱惑啊。”寸头一脚踩在船沿上,把张顺山抓着船的手给跺了下去,只要他还站在船上就立于不败之地。

    仅仅几十秒时间,体表大量的热就被冰冷的海水带走,无论是张顺山还是小黄毛都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挣扎一会儿就溺水身亡了。吸饱了海水棉服如同棺材,包裹着他们的尸体不断下坠,直至触碰到海底。

    一直很从容的金灿民这下子没法保持淡定了,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敢当着他的面杀人,最终显然是要灭他口的,“兄弟,你我都是一样的人,这件事情我肯定不会泄露出去,而且我明天就会过海去对马岛,也不用担心我去举报你。”

    “好说,好说。”寸头一把撸起自己的裤腿,从靴子里拔出一柄弯弯曲曲的细长匕首,反握在手上一把插进了金灿民的脖子,“去马岛不如直接去阴曹地府。”

    因为双手被束缚带绑在身后,金灿民连反抗都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匕首扎进自己的身体。此刻他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发出咔咔的嘶吼声,什么都说不出来,一腔不甘都闷在了胸中。

    寸头把匕首拔了出来,因为破裂的是动脉,这一下把血飙撒得满船都是,他似乎对此完全不在意,看也不看地取出一张手帕将匕首小心包起,然后去搜金灿民的尸体。

    “咱们确实是同一种人,都缺乏安全感。”他敢百分之百肯定,金灿民一定把保存有比特币密钥的存储设备带在身上了,搜索了一番果然在尸体的身上摸出了一个做成私人印章模样的优盘。

    那三亿的赏金谁爱领谁去领好了,前提是能找到金灿民的尸体,他单手把一百多斤的尸体拎了起来,像是扔被割掉鱼鳍的鲨鱼一样扔进海里。这里是距离海岸非常近的近海,说不定明天白天三个人的尸体就会被海浪冲上岸,但那时候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了。

    寸头已经想好了说辞,回去就说金灿民挑动张顺山和黄毛起了争执,打架的时候双双跌下海里,自己和对方英勇搏斗,最终侥幸活了下来。不信?他并不需要别人信,只要找不出证据来指控,他在法理上就是无罪的。

    “长久哥,大哥和黄毛哥呢?”老树一般的小光还在原来的地方,伸长了脖子帮忙放风,看到寸头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表情十分错愕。

    沈长久便是寸头的名字,只是甘川村的人个个都把他当傻子,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别提了,出海遇上点意外,他们……都回不来了。”

    小光啊了一声,却没有丝毫怀疑沈长久的意思,也许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也是一个聪明人,“那赶紧找人去捞啊,就算人没了,总不能尸体也找不回来。

    沈长久摇摇头,“咱们今天干的事情没发见光,被别人知道了你我都要去坐牢的,还是回去睡一觉,把一切都忘光吧。”说完他自己先离开了,走回了自家的老宅。

    潮湿的空气让户枢变得千疮百孔,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后,黑漆漆的堂屋出现在了沈长久的面前。屋子并不大,但是打扫得非常干净,可见经常有人进来洒扫。

    正南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太极阴阳鱼的图,左右两侧是一幅柳体写就的对联。上联是:意凝气凝神凝,炉中炼就长生药,下联是:念住息住脉住,鼎内修成不坏身。

    在画的下面是一张长长的香案,上面除了一座铜制香炉之外,还供奉着三把法器,上面都有黑褐色的污迹,显得与干净整洁的屋子格格不入。沈长久进来之后将怀中的手帕解开,取出里面的细长匕首放到了架子上,赫然是第四把被供奉的法器。

第一百二十九章:苦海

    釜山是有两条江的,一条穿城而过的洛东江,一条绕城而行的水营江,但甘川村却建在山坡上,和一个川字八竿子也打不着。如果知道这片城中村形成的历史,就会明白这个“甘川”对应的是“苦海”,表达的是第一批定居者对生活的期盼。

    甘川村的居民很杂,差不多三分之一是太极道运动的受迫害者,被占据主流地位的佛教从故土赶了出来;另外三分之一则是南北之战的难民,对北面不认同便一路向南迁移。

    尽管涵国官方在自己的历史书上对两次事件极尽美化之能事,但其中的血与泪亲历者是无比清楚的,简简单单的“甘川”二字,看似是对未来的希望,但又何尝不是对现状的绝望呢?

    “这里的人都说你是个傻子,没想到那么多人的眼睛还可以同时瞎。”一把开山刀从门缝插进来,挑开门闩后几个恶形恶状的大汉鱼贯而入,将沈长久的所有退路封死,而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好整以暇地取下了自己的眼镜,擦了擦上面的灰尘。

    沈长久眉头一皱,眼前男人的造型和气质,让他想起了张顺山曾经提到过的一个人,“高老大,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带人闯进我的祖宅之中?”

    “哈,既然认得我那就好办了,凭你这份临危不惧的镇定,以及对兄弟痛下杀手的狠劲,只要把东西交出来就可以到我手底下做事,管两条船还是可以的。”高启光笑了起来,似乎是在为自己的威名远播而得意。

    “这里只有一堆没人要的破烂,想要什么您尽管动手拿好了,反正也不值钱。”沈长久很光棍地摊开手。

    “西八狗崽子,还想在我们大哥面前耍花腔是吧,金灿民身上的东西肯定在你这儿,识相点赶紧交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高启光还没有着急,他身后的小弟就先上火了。

    “我听不懂,什么金灿民李灿民的,不认识。”沈长久摇头道。

    高启光随手拉了一把嘎吱作响的木头椅子过来,也不管上面的黑灰就直接坐下了,“金灿民预定了要坐我的船去对马岛,本来我设想的是出海之后把他手里的钱榨干,然后丢进海里喂鱼,却没想到被你小子给抢先了一步。”

    “不用抵赖,我在他的衣服里偷偷装了定位追踪器,察觉到他离开落脚点后立刻追了过来,在山坡上看着你们四个人上的船,既然最终只有你一个人返回,那么东西在谁手上也不用多想了。”高启光的目光咄咄逼人,似乎要看到人的心里去。

    “我跟错了大哥,他见利忘义想要独吞巨款,对我痛下杀手才不得不反抗,置于你说的东西我根本不知道,杀了人之后担惊受怕,把尸体丢进海里就直接回来了。”沈长久知道今天无法善了,却还是死咬着自己没拿到东西这一点。

    高启光终于失去了耐心,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冲身后比划了一个手势,立刻有两个属下站了出来,甩开伸缩短棍劈头盖脸就往沈长久的身上砸。

    沈长久被砸倒在地打得浑身是血,等到胳膊都架不起来的时候,高启光的一支烟也抽完了,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将依然在燃烧的烟蒂狠狠按在了他的手背上,“我不想听废话,只想要那东西,你如果觉得自己把东XZ得足够好,那可以继续装傻充愣,不然待会儿打死你后我还是会把那玩意儿搜出来。”

    “东西……在香案下面……贴着,咳咳。”肋骨被砸断了好几根,肺部毫无疑问也伤到了,沈长久说话开始嘶嘶地漏风,嘴角也不断有血沫喷出来。

    “早这样多好呢,何必吃这苦头。”高启光冷笑一声,站直之后狠狠地踹了沈长久的肚子一脚,然后才让小弟们散开,独自朝房子中坚的香案走去。

    根据道上的可靠情报,金灿民身上带了价值七十亿KRW的比特币,他手底下大大小小二十多条船,做偷渡和走私的生意小十年都没存到这么多的钱,怎么可能放心给别人经手?

    七十亿KRW能兑换三千七百万CNY,或者五百五十万USD!

    高启光生性狡诈多疑,掏出手机用闪光灯照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异常才伸手去拿沾在香案下面的长条状物体。就在他捏住东西想拿下来的时候,却忽然觉得手指一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拿到手机的灯光下一看,指腹上多了个黑色的小点。

    那是中东金蝎的尾针,空管中间的蝎毒被取出了,却被填入更为致命的氰化毒素。沈长久从未想过这东西会有用上的一天,但看到高启光试图用嘴巴去吸出毒针的时候,还是快意地笑了。一个满脸血污的人,笑起来就跟恶鬼一样。

    只是吸了一下,高启光就觉得不得劲了,肺部的空气像是被排空了一样,彻底无法呼吸了。实际上这是CN离子与细胞色素P450中的三价铁离子络合,导致呼吸过程中传递电子的关键环节断开了。用个简单点的说法,他窒息了,“救,呃……”

    “大哥,你别吓唬我们啊。”跟着过来的小弟们乱做一团,但也有聪明的人装作不小心,不着痕迹的把掉在地上的印章踢到一旁的角落去了。

    这样的小把戏显然没有用处,相比于去查看高启光的情况,加入争夺的人更多,他们不知道长条状的小东西有什么用,却知道这东西很值钱,非常值钱。

    “放开,这东西该给我保存。”高启光团伙的二把手很快就将东西抢到了手,迫于他平日的威严大部分人都被震慑住了,然而一把刀从他的后腰捅了进去,东西也被抢走了。

    看着平时人缘很好的那个兄弟夺路而逃,大家才后知后觉地追了出去,一路上不断有人被打倒甚至被捅死,东西也几经易主,他们留下的血迹一直拖到了海边。

    沈长久从小到大都在隐瞒自己的身份,他其实是上一代太极道天师的儿子,装傻只是为了防止被仇家对号入座找上门来。祖宅里的祭坛是他父亲在世时留下的,说若让四把法器分别粘上“从黑暗走向黑暗”、“从黑暗走向光明”、“从光明走向黑暗”、“从光明走向光明”的这四种人之血,就能炼出不死药。

    “世上没有甘川,只有苦海。”弥留之际,沈长久终于释然了。

第一百三十章:地图

    白冬拉着权恩菲的胳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甘川村,身后发生的一切他都不在乎,也不想去在乎了,因为他已经知晓了这个故事最终的结局。

    权恩菲是有心结的,按照她心里的黑暗怨念,其实最希望金灿民被人抓住拷问,一无所有之后再被干掉。不是她的思想出了问题,忽然之间热衷私刑,而是她清楚地知道法律在这个国家制裁不了真正的有钱人。

    姓李的那一家坏事做尽,还不是进去做做样子又被放出来,大统领特赦似乎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像金灿民这种情况,按理说是罪无可恕的,但他随便花点钱伪造一份精神病的诊断书就能脱身,此前有过好几个先例了。

    “冬哥,你就不亲眼确认一下金灿民的下场吗?”权恩菲还在想刚才的画面,金灿民似乎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而已,看上去也没有特别凶残或者特别狡猾,可就是这样的人杀了养育自己五十年的老母亲,还杀了拿证据威胁他的记者。

    白冬习惯性地看了一下时间,距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呢,“他大约肯定是死了。”

    “你的特殊能力是预言么?”之前在甘川村的时候权恩菲就想问了,从那么多房屋里准确地找到金灿民藏身的那一间,除了能掐会算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看你刚才又是头晕又是流鼻血的,动用这样逆天的能力代价一定很大吧?”

    “我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只是能比别人多看到一点罢了。”白冬摆了摆手,也没有过多地解释。他先前之所以果断地拉着这个女人离开,是因为透支精神又多看了一眼,注意到了那三个年轻人中有一个灵魂散发着妖异的红光,这是死刑宣告杀意已决的表现。

    这都还不是最诡异的,更离奇的是那个寸头青年灵魂的形象非常特殊,竟然是一个身穿杏黄袍的年轻道人模样。有这样的人蛰伏在身边,即便他不会掐也不会算,依然能预言金灿民的下场。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白冬本来还想抓住金灿民审问一番,但对方直接就说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回去就要着手调查“神树”的问题。尽管权恩菲也很厉害,但他并不觉得跟着掺和进来是好事,两个人在一起会产生很多不可控的因素。

    “等回了汉城,我会好好休息几天,然后再说吧。”权恩菲很迷茫,即便她不动用特殊能力的情况下和普通人一样,但“和普通人一样”的意思就是她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咱们都曾在现场出现过,没有问题吗?”

    “咱们出来散心而已,来到这个旅游胜地只是巧合,再说又没干任何坏事,担心那么多干嘛?”白冬说得很轻巧,但事实上即便警方真的找到了有关他们的线索也没法定罪,毕竟他们是真的没有能被公诉的罪名。

    不知不觉中,海雾弥漫,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的薄纱之中,月光在这样的夜晚似乎也更加皎洁了。回汉城的早班车还要好几个小时才发车,白冬变和权恩菲就近找了个酒店,不过这次他们是一人一个房间。

    第二天一早,白冬就看到了新闻的头版头条上公布了金灿民被杀害的新闻,四大新闻社都用了头版头条来刊登这次案件,因为最近就没有比这热度更高的了。

    金灿民身上的话题性太足了,因为别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世,都成他为弑杀亲母的牲畜,而他为了消灭证据又将D社的娱乐记着李润翰灭口,背负两条人命踏上逃亡之路。

    逃跑之前先用房产套现七十个亿,被D社开了三亿的悬赏金,谁抓到他就相当于中了大乐透的头奖,所以这两天大有一种全民追捕他的错觉。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被人一刀捅在脖子上推下了大海,官方觉得附和“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说法,就将结果以最快的速度通报了出来,置于其他的细节则没有明说。

    新闻媒体和官方不同,他们基本不需要为自己的话负责,于是真的假的全都敢往报纸上搬,愣是把综合新闻弄出了《小说月刊》的既视感。

    大众最关心的七十亿的去向没有人报道,因为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为了这笔钱当地的混混团伙和职业的走私团伙对上了,一晚上闹出了好几条人命。谁能想到价值七十个亿的比特币密钥,已经随着承载它的优盘掉进了海里,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天日了。

    “果然被你说中了。”权恩菲离开酒店就在便利店买了几份报纸,没等坐上KTX在出租车上就打开看了,“没想到釜山这边的警方办事效率这么高,比咱们那儿的是高多了。”

    “釜山是个好地方。”白冬侧头看向窗外,入眼都是繁华的城市盛景,但作为背景存在的那座山却给他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但下次别来了。”

    和权恩菲不一样,金灿民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他就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向上了,上车之后没有看新闻,而是利用网络在汉城范围内搜索全部跟“神树”有关的话题讨论。别说,网上的资讯是真的发达,这一查还真找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涵国人对树的崇拜源于宗国,汉城范围内很多百年古木都被称为神树,上面被绑上彩带来祭祀。但是真正有“神异”,乃至产生了都市传说的却并不多,他圈出了一个围绕着驿三洞和龙马山展开椭圆形范围,这是金灿民最有可能活动的区域,他口中的那棵大概率就在这片区域之中。

    “哥,你又在画地图了。”权恩菲毫不避讳地把头凑了过来,之前在甘川村他就是凭借在地图上画圈的手段找到了金灿民,现在又开始画圈了。

    “什么叫画地图啊,这说法太容易引人误会了,我十二岁之后就再也没有画过了。”白冬丢了个白眼过去。

    “大哥你也太夸张了吧,哪有小孩十二岁了还漏水的。”权恩菲瞪大了双眼。

    “呃。”白冬尴尬了,他们说的好像不是同一种地图。

第一百三十一章:森宝

    汉城的气温越来越低了,但比釜山又湿又冷还带着海洋咸腥味的魔法攻击好了很多,白冬中午回家后几乎是瘫在了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七点才清醒过来。

    “社长,您终于下来了。”单独看店对于黄惠娟来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几天连着看不到老板的人,她还是觉得心情很复杂。网络上的新闻她也会看,注意到白冬和权恩菲因为去汽车旅馆而上头条时,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嗯,有什么事情吗?”白冬脸都没洗牙也没刷,用矿泉水漱了漱口就准备出去吃晚饭了,之前累得要死还不觉得饿,现在感觉低血糖都要犯了,饿得胳膊都抬不起来。

    “没什么,这两天店里的生意好了很多,有不少看了新闻过来想看看您真人长什么样的客人到访,结果一直都只有我在这里,让她们很失望呢。”黄惠娟鼓了鼓腮帮子,老实说她到现在都搞不清自家老板开这花店是为了什么。要说为了赚钱吧,她每天都在这里工作很清楚卖花赚不了钱;要说为了怡情吧,整天见不到人影都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怡情了。

    “没关系的,等这股新鲜劲过去了,她们自己就散了。”白冬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他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只是恰好和艺人闹了点绯闻罢了,这波热度下去了就没人记得他是谁了。

    “社长,您这是做生意的人该说的话么,正常来说不应该想着怎么把客人留住,然后掏光她们的口袋么,等她们自己散了是什么独特的理解?”也就是黄惠娟只领死工资,店里的东西卖多卖少不影响她的收入,不然肯定要和老板好好说道一番。

    “我只是从经验出发,做了个简单预测而已。”白冬很早之前就意识到自己有些与众不同了,因为从某个时刻开始,走在校园内总有一些小女生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还有不少女同学跑到教室的后门专程看他,但在葛青青和其中一位在学校操场扯着头发打了一架后,这些女生渐渐就散了。

    叮呤,还没有等黄惠娟再反驳他几句,店门口的铃铛便打断了这场对话,一对看上去有些年轻的夫妇走了进来。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奇怪,进了花店不看花也不看绿植,却一直在盯着白冬看,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似的。

    “两位,要买花么?”黄惠娟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撇下老板迎了过去,“我们家的鲜花都用特殊方式保鲜,并且没有喷洒香水,有有最醇正的自然花香。”

    李宝桢在经历了那么多失败的尝试之后,已经彻底失去挣扎的动力了,甚至觉得女儿现在的状态虽然不正常,但也挺让人省心的。若不是自己的亲哥哥煞有介事地向他介绍了这家花店,他根本就不会过来,“请问……你们这里最贵的花是哪一种?”

    “如果您想要名贵花种,兰花是最好的选择,但新手想要伺弄好一盆兰花的难度很高,这里并不建议您入手。”张口就问最贵的花是哪一种,显然是花卉方面的外行人,黄惠娟好歹也是个有良知的,不想坑人。

    “花束呢,最贵的是哪一种?”李宝桢的目光在店里的保鲜柜前扫过,架子上已经摆了好几种不同的花束,都是黄惠娟提前包装好展示用的。

    这些花束的造型并不惊艳,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毕竟她也只是刚学不久,专业技能上有所欠缺,“如果想要花束的话,本店当季最贵的是森宝奥古斯都(SemperAugustus)渐变色郁金香,不过要提前预定才行。”

    能以奥古斯都做名字还冠以“永恒”二字的,必然是花中当之无愧的美学巅峰,但造就这种美丽的却是一种花叶病病毒。因为诞生的条件十分苛刻,主要依靠偶然的概率,所以即便在科技发达的今天,单支森宝奥古斯都郁金香也依然要卖到两百万KRW。

    “我们的女儿过几天就要到生日了,所以想要买一束花送给孩子,请问有什么好的推荐,名贵一些的最好。”妻子掐了丈夫一把,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表现的太明显了。

    夫妻俩在过来之前已经合计过了,先不说明真实情况,试探下花店老板的反应,如果真的像哥哥说得那样有神气,应该能看得出来他们心中所想。并不是他们事儿多,而是电影电视剧里总那么演:巫婆神汉见到主角之后掐指一算,就一句“你们最近是不是遇上了怪事”脱口而出。

    黄惠娟眉头一挑,她在花店里工作也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却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离谱的要求。孩子给过生日的父母买花很常见,可父母反过来要给过生日的孩子买花她真第一次遇上,“冒昧地问一句,您的孩子今年多大了?”

    按照涵国的传统,只有两种情况下父母会给孩子买花,一是孩子毕业典礼上要捧着花束拍毕业照,二是孩子结婚典礼上需要手捧花束招待宾客。然而面前的女士刚才明确说过,是孩子要过生日他们才来买花的,这就很奇怪了。

    “孩子七岁半了,怎么了?”女人反问道。

    “这……没有问题。”黄惠娟愣了一下,这个七岁半的表述非常值得深思,如果孩子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断然不会出现“半”这个字,因为过几天就是农历新年,也不存在过年涨岁的情况。

    连黄惠娟都察觉到了问题,白冬就更不可能一无所觉了,哪怕昨天精神力严重透支,他还是忍不住集中了精神,看向了站在门口的这对年轻夫妇。

    灵魂视觉中,两个面容愁苦的年轻人站在一起,现实中他们的手挽着手,可彼此的灵魂却肩并肩分开站,说明他们因为某件事产生了隔阂,“二位,即便你们有着不同的想法,也不要勉强对方,更不要勉强自己。”

    这句话在黄惠娟听来莫名其妙,但在李宝桢夫妻俩听来却如同炸雷。

第一百三十二章:分歧

    诚如白冬所言,在女儿失去挚友后性情大变这件事情上,李宝桢和妻子有着根本性的分歧。理性的他觉得既然察觉到了问题,就一定要解决掉问题,但感性的妻子却认为女儿的转变有好的部分,完全可以置之不理顺其自然。

    现在的女儿没了见到生人就躲的毛病,变得活泼开朗了许多,学习成绩明显在提高,连在学校的老师都夸她进步很大,仿佛一下子从“自己家的孩子”变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有了成为妈朋儿的特质。

    李宝桢曾经也动摇过,但他的人生阅历告诉他,一切突兀的转变都是有问题的。那么小的孩子,亲眼目睹小伙伴被撞飞后再遭碾压的惨况,不可能不留下心理阴影,此事的影响暂时没有表现出来,但难说将来会不会对她的人生造成困扰。

    “买一束栀子花吧。”因为栀子是常绿植物,零下三摄氏度也能安然度过,所以花语是“永恒之爱”,同时还有“坚强”与“守护”等寓意,送给孩子最为合适。此时并非栀子花的花期,但专门培育商品花卉的基地有专业的花棚,还用日光灯长期照射,季节根本不是问题。

    “那就包一束栀子花吧。”李宝桢点了点头。

    白冬示意黄惠娟去给拿一捧栀子花过来,他要给客人现场修剪包装,随后又指了指收银台旁边的铁艺架子,“客人要卡片么,只要买了花束都是免费提供的。”

    “好的,时任意一款都可以吗?”李宝桢难免有些惊讶,这家花店虽然面积很小,却显得非常精致,完全没有普通花店那种满眼绿色的杂乱感。店里的小玩意儿也非常体现店主的心思,除了各式各样的贺卡之外,还有明信片和造型可爱的小花盆。

    “对的,想要哪一张直接拿过来就可以。”鲜花就没有不贵的,在汉城这样的大城市,随随便便一束花都要好几万KRW,喜欢讲排场的花上千万买一束花也是常事,相比之下送一张贺卡作为赠品完全可以接受。

    因为女儿最喜欢的颜色是粉色,所以李宝桢就选了一张粉红色的卡片,掏出签字笔亲笔写下了一串祝福的话:希望友娜天天快乐,健康成长。

    白冬手里的工作也完成了,只是简简单单的白色花朵和绿色枝叶,在他的巧手剪裁包装之后显得非常有层次感,明明有些朴素,却显现出一种圣洁的气息。

    “承惠十一万九千KRW,请问您是刷卡还是付现金?”虽然花束是白冬亲自包起来的,但栀子花与包装的材料都是黄惠娟去取的,所以她能一口报出价格。

    “刷卡吧。”李宝桢觉得这价格不算离谱,欣然取出钱包从众多银行卡里抽了一张出来,公账私账分离这块他平时还是比较注意的,不像某个经济中心的某些小老板,出门喝杯咖啡都要走公账划。

    事情已经非常明显了,白冬抱起花束交到李宝桢的手中,然后一路将夫妇俩送到店门口,帮忙打开玻璃门,“我猜明天天气会好,所以下午三点后准备去儿童大公园海鸟场逛逛。”

    “周末是比较适合出门逛逛,我也很喜欢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游乐场玩,只可惜以前工作太忙没有机会,最近生意不如以往了,正好乘着这个机会多弥补她们一些。”李宝桢已经收到暗示了,这是让他明天孩子孩子到儿童大公园去,和这位花店老板见上一面。

    “那么,再见。”白冬说的再见,是真的还要再见一面。

    “谢谢您了,再见。”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位有些本事的专业人士,李宝桢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变得有些期待明天的见面了,女儿身上发生的怪事太多,他作为父亲已经没法再装看不见了。

    这单生意做成,白冬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低下头来继续练字,而收银台后的黄惠娟变得忙碌起来,因为来买花买盆栽的客人莫名其妙多了起来。

    权恩菲和崔瑞娜都是有不少男粉的,但男粉丝对面女偶像的态度相对理智,普遍都是“你有了男人我找新老婆就好了”的想法,不像女粉丝那么极端,哥哥结婚了一个个跟天塌了一样寻死觅活的。置于两人的女粉,开始顶多是为她们不值,但看了报道中对他的描述之后反倒成了嗑嗑党,尽想着吃糖,吃喜糖。

    “白社长今天居然在,可以拍照片吗?”两个身穿职业套装的年轻女性十分主动,走到办公桌前就向白冬搭讪,还没获得同意就已经把手机调成拍照模式摆开架势了。

    “可以。”打开门做生意嘛,客人只是提出一点小小的要求,他能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黄惠娟正在接待其他客人,注意到那边的情况忍不住暗自啐了一口,这两个女人一看就是在附近公司上班的文员,连职场穿着都没换下来。大冬天穿着30D的丝袜,也不怕冻出老寒腿,幸好她只要系上围裙就算工作服了。

    “白社长,您跟权恩菲什么时候结婚啊,听说她为了你都选择隐退了,跟当年的闵仙亦有得一拼。”女人拍完照还不肯走,再边上叽叽喳喳地八卦。

    I区也算现象级的组合了,但因为一开始就以限定形式活动,所以肯定比不上开起了第二个女团盛世的奇迹女孩。同样都是队长,权恩菲这与闵仙亦也存在差距,但也正因如此她承受的压力比起后者也要小很多,表示不理解的粉丝反倒是少数。

    这年头粉丝也算看明白了与其让姐姐们半死不活地吊着,还不如找个老实……殷实的男人嫁了,避免被后辈们拍死在沙滩上的同时,也能收获个人的幸福。

    听到这个问题,一旁的黄惠娟忍不住也把耳朵竖了起来。

    “没有的事情,我和她只是比较要好的朋友,没有那种关系。”哪怕这样说会被人误会成渣男发言,可白冬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说出口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对了,艾悠也经常吧这句话挂在嘴边。

第一百三十三章:企鹅

    儿童大公园是汉城乃至整个涵国排名第一的溜崽圣地,虽然从名字上看只是个公园,实际上却集合了动物园、游乐园、亲子活动园、民俗风情园、户外活动体验园等多重功能。即便是大环境不好的当下,也依然有很多家长在周末带着孩子过来玩,谁张让这里大半个园区都是不要门票的呢。

    白冬之所以下午三点钟过来,是因为这几天晨昏颠倒的生活打乱了他的生物钟,不到下午一两点基本上醒不过来,洗洗漱漱可不就得三点往后再出门。而且都这个点了,他从停车场出来后也是一路走一路打呵欠的,眼睛里满含着疲倦的泪水。

    “老板,一根米式热狗。”因为停车场是靠近后门而非正门的,所以白冬进来就是小吃一条街,面前一堆卖小吃的推车。尽管吃这种公众场所的食物是高风险行为,但他都打到第三针了,无所畏惧。

    “三千元,酱料在边上自取。”摊主有些没精打采,尽管带孩子来游玩的家长还是很多,但有消费意愿的客人却明显在减少,“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已经从托辞变成了事实。

    小摊小贩也不跟你刷卡,都是只收现金的,这样可以合理避税,一年能少缴纳很多钱。白冬从皮夹子里抽了一张五千的纸币出来,展开递了过去,以前他来建大附近这一带时米式热狗才卖两千一根,这才过去一年多就涨了百分之五十的价。

    “吃完后竹签请放入旁边的垃圾桶,谢谢。”涵国的街头巷尾极少能看到垃圾桶,因为他们施行垃圾分类的制度,很多不自觉的人懒得做垃圾分类就把垃圾塞进公共场所的垃圾桶。公园地铁站这些地方本来垃圾桶还是很多的,但疫情之后出于安全考虑,这些地方的垃圾桶也撤走了很多。

    白冬张开深渊巨口,三两下就把面包和烤肠全吞下去了,逆着人流走向了动物园所在的区域。就在动物园的门口,立着一块巨大的告示牌,上面用四国语言写着密密麻麻的入园须知:

    亲爱的游客,欢迎您来到本市最大的公众动物园,我们只收录了世界上的极少数的动物,并保证为每一种动物打造了最适宜它们的环境,希望您和您的孩子可以观光愉快,并请遵守下列规则,以确保您和家人的安全,详细规则如下。

    白冬看前面这段问候语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怪谈入侵现实世界了,但看到下面的详细条款才发觉自己想多了,都只是些不要惊吓动物,不要给动物喂食的普通条款,每个动物园都会有。

    因为他可以自豪地说一句“我们生活在蓝鲸”,从小到大至少去了十几次红山动物园,所以对这种糊弄小孩的地方完全不感兴趣,看了看地图便直接走向了海鸟场。

    之所以叫海鸟场而不叫海鸟馆,是因为这里完全是露天的,水泥墙上面没有盖子。这对于企鹅、鸬鹚、鸮鹦鹉、短翅水鸡这些不能飞的鸟类而言,无疑是极大的侮辱,白冬很怀疑这是当初建设时主管单位的恶趣味。

    “李社长,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周末带孩子出来玩么?”白冬在人群里找人非常方便,只是稍微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李氏夫妇带着孩子出现在了场馆的入口处,他没有立即上前,而是等了一会儿才过来打招呼。

    李宝桢在商场上已经是老将了,演技自然也不会差,一脸错愕地看着白冬,装作有些记不起来的样子,“您好,您好,好友不见了,我们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

    “在柏悦酒店,张社长的宴会上,您忘记了?”白冬都是随口胡诌的,他既没去过柏悦酒店也不认识姓张的老板,但因为他现在就住在那附近的三成洞,还算有些可信度。

    “啊,对对对,白社长的记性比我好多了。”李宝桢猛地点头,快步上前握住白冬的手,然后介绍起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妻子和女儿,“这是我的妻子和女儿,这位是跟我在生意上有往来的白社长。”

    “白社长您好。”李宝桢的妻子矜持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光从她的表现上来看,一点都察觉不到双方其实是认识的。

    “叔叔好。”虽然不知道以前是什么样子,但现在的李友娜确实如李氏夫妇所言,活泼开朗落落大方,特别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能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白冬并没有因为人家只是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孩儿就放下警惕,能让她父母都要靠演戏来小心提防的存在,不可能真如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天真无邪。他蹲下身来露出灿烂的微笑,尽力表现得和蔼可亲,“小朋友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我叫李友娜,今年八岁了。”李友娜并不怕人,目光与白冬平时之后还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叔叔真帅,和爸爸一样也是做餐饮方面的生意吗?”

    “不是,叔叔是做不动产的。”白冬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灵魂视觉悄然开启。

    小女孩的个头不高,灵魂也显得非常娇小,但如此近距离的细致观察下,白冬立刻就发现了问题。李友娜体内的灵魂不仅长得和她不太一样,连动作都是不同步的。

    灵魂和本体长得不一样非常正常,白冬见过很多外表光鲜亮丽但灵魂丑陋不堪的人,也曾见过长得普普通通但灵魂趋近完美的人,可动作不同步就有些诡异了。

    “叔叔在看什么?”李友娜的年纪虽小,直觉却很敏锐,注意到白冬盯着她看后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然而就是这一步暴露出了她最大的秘密。

    “没什么,叔叔只是看你长得漂亮,也不知道将来谁会有那么大的服气娶你做老婆。”白冬不动神色地挪开了视线,还顺势开了个小玩笑。

    “叔叔不觉得对个小孩子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合适吗?”李友娜双手叉腰,像个小大人一样。

    “是的,确实不合适。”白冬点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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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神花店介绍:
你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放不下?那就去找一家只在晚上营业的花店吧,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只管买下店里最贵的花束。
很快,你就再次遇见店里的老板,开启一段奇幻又诡异的经历。
诱人觉得他是疯子,有人认为他是骗子,但也有一些人尊称他为:白神。
如果玫瑰不叫玫瑰,那么它会芳香如故吗?白神花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白神花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白神花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