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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妙笔大花生     六月,是我们的离歌txt下载     六月,是我们的离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恋爱侦探大作战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嗯……”

    高一(1)班的班级后门口,陶奕诗和尹天两个人正端着胳膊望着教室喃喃自语。

    “喂,你们两个不进去,在干嘛呢?”

    顾渊拿着空空如也的手抓饼袋子和豆浆走进了教室,随手便将没喝完的豆浆丢进了教室的垃圾桶里,

    “……”

    顾渊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看着手里的手抓饼袋子陷入了沉思。

    “嘘——”

    尹天对着顾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他从教室里拉到了门外。

    “干嘛?一大早神秘兮兮的,搞得跟间谍一样。”

    顾渊抬起手想要喝一口豆浆,忽然发现手里拿的只剩下了满是油渍的手抓饼袋子,便再次陷入了深思。

    “渊哥,我和Puma觉得,齐羽和冯子秋有问题。”尹天用极为认真的语气说着,黑框眼镜的镜片微微反射着阳光。

    顾渊的目光在尹天和陶奕诗两人的脸上来回移动,但不知怎的,这两人也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三个人就像是三只正在抢玉米粒的鸽子一样低着头凑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你。

    “……额……还有呢?”

    最终还是顾渊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用问询的眼神望着尹天和陶奕诗。

    “没了啊。”

    “……”

    顾渊感觉自己的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

    “不是,你们发现了什么秘密啊,就觉得他们有问题。”顾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现在的他只想尽快回到座位上,趁早读课还没开始之前争分夺秒地睡一会儿。

    昨晚的事搞得他焦头烂额,背上的擦伤更是让他一晚上都没能睡个好好的安稳觉,不休息一会儿的话,他是真怕自己一会在数学课和物理课的轮番轰炸下睡着。

    “等等。”尹天一把拉住了顾渊的胳膊,把一只脚已经迈过教室门槛的他又给拽了回来。

    “你要干嘛……”

    “渊哥,你和我们是同一条战线的吗?”

    “大清早的,你是要演克格勃还是盖世太保啊?又或者,你是布尔什维克?”顾渊无奈地打了个哈欠,“我好困啊,你放过我行不行?”

    “……Puma,看来我们不得不公开一些已经发现的情报了。”尹天和陶奕诗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像是魔术师一般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本有着黄色封面的书,封面上是一个穿着墨绿色军装的双马尾女孩在仰望着一颗发光的球体,那颗球体上还有着一个神秘的三角图案。

    “……”

    顾渊看着尹天手里的那本书再度陷入了迷惑。

    “《三体》?你想说明什么?”

    “这是齐羽和冯子秋最近同时在看的一本书。但根据我们的观察,他们在这几个月里从来没有单独对彼此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所以呢?”顾渊还是没能理解到尹天想要表达的点,不过,他还真没注意到尹天说的那回事,齐羽和冯子秋这么久没有单独对彼此说过话?是这样吗?

    昨天两人肯定是交流过的,但在那之前……顾渊细细回想了一下这几个月在南华高中的日常经历,在他的视角里,这两人似乎还真的没有单独交流过。

    “啊?渊哥,你难道不觉得不正常吗?两个从来没有过交流的人,为什么能够同步阅读一本相同的书,还定期写交换日记呢?”尹天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等等,你说什么?”顾渊本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但却忽然听到了一个极具吸引力的八卦词汇,“交换日记?”

    “对啊,你不是齐羽的同桌吗?这你都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每周日返校的时候,冯子秋都会把一本日记本放进齐羽的桌肚里,而与之相应的,周一早上,齐羽也会在冯子秋的桌肚里放上一本封面满是梅花的日记本。”

    “有……这回事吗?”

    顾渊不禁有些怀疑起了自己的视力,这么明显的事,为什么自己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当然有啊,Puma可以作证,对吧?”尹天朝陶奕诗挑了挑眉,而后者也以同样的动作做了回复。

    “嗯……我知道了,所以,你们想要干嘛?”

    “当然是,恋爱侦探大作战行动了!”

    清晨寂静的走廊上,突然冒出了一个清脆的女声。

    “哇哇哇哇哇哇哇!!!!”

    突然出现在三人中间的那颗头颅,吓得顾渊尹天陶奕诗差点灵魂出窍。

    “程馨?”

    顾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差点直接爆掉的心脏,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已经快要突破天际了。

    但愿今天剩下的时间都能够平安喜乐,不然自己可能真的要英年早逝在这里了。

    “你们是在说齐羽和冯子秋吧,我已经观察他们好久了!”

    程馨一脸兴奋地舞动着手臂,脑后的马尾辫一甩一甩地,配上她那娇小的身躯,看上去就像是发现了喜欢的事物的小狗,可爱得很。

    这个名叫程馨的女孩是齐羽同宿舍的闺蜜,作为南华高中提前招生考试的第五名,同样是一位具有着常人难以企及智力的天才,不过她平时似乎除了看书学习以外没有什么特定的爱好。以至于经过几个月的相处,程馨仍然没有在顾渊的脑海里留下很深的印象。

    直到今天之前。

    眼前这个手舞足蹈,眼睛还闪闪发光的女孩子和之前总是坐在课桌上安静看书的程馨简直判若两人。

    没想到她竟然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怎么样,渊哥,你有兴趣加入吗?”尹天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顾渊。

    看到三人站在朝阳下那仿佛笔架一样的身影,顾渊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说实话,他对“恋爱侦探行动”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既然同时涉及到了齐羽和冯子秋,那么……

    “好吧,我加入。”

    “半导体PN结太阳能电池是根据光生伏打效应工作的。当有光照射PN结时,PN结两端会产生电势差,这就是光生伏打效应。当PN结两端接有负载时,光照使PN结内部产生由负极指向正极的电流即光电流,照射光的强度恒定时,光电流也是恒定的,已知该……”

    黑板上的钟已经指向了九点十五,距离第二节下课还有五分钟。

    随着物理老师如同念经一般的话语声,顾渊的思绪渐渐飘飞到了其他的地方,他看着课本最后的附录上那些伟大物理学家的照片和简介默默地出神,

    “马克斯·卡尔·恩斯特·路德维希·普朗克(德语:MaxKarlErnstLudwigPlanck;1858年4月23日—1947年10月4日),出生于德国荷尔施泰因,德国著名物理学家、量子力学的重要创始人之一。”

    “1874年,普朗克进入慕尼黑大学攻读数学专业,后改读物理学专业。1877年转入柏林大学。1879年获得博士学位。”

    “1874年……等等,十六岁?1879年也就是……21岁的博士?”

    顾渊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这还是人吗?

    尤其是在看到那张穿着西服戴着领结的侧脸照上的惊世美颜之后,顾渊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从博士论文开始,普朗克一直关注并研究热力学第二定律,发表诸多论文。大约1894年起,开始研究黑体辐射问题,发现普朗克辐射定律,并在论证过程中提出能量子概念和常数h(后称为普朗克常数,也是国际单位制千克的标准定义),成为了此后微观物理学中最基本的概念和极为重要的普适常量。1900年12月14日,普朗克在德国物理学会上报告这一结果,成为量子论诞生和新物理学革命宣告开始的伟大时刻。”

    “……好吧。”

    对于此等人物,顾渊除了顶礼膜拜以外不敢有任何的想法。果然,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是会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的。

    唯一让他感到有所慰藉的是,在下一页上还有一张普朗克中年时期的照片,那时候的他留着很翘的小胡子,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的,头发也凌乱不堪地杵着。

    看上去就像是刚刚被炮仗炸过一样。

    这难道就是学物理学到极致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吗?如果是的话,这代价未免也惨重了一点。

    “丁铃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顾渊的身体一下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塌了下去。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上帝。”

    顾渊用手指指了指课本上普朗克的照片。

    “哇!好帅啊!”

    “别急啊,你再看这个。”

    顾渊把课本又向后翻了一页,用普朗克那张好像是刚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照片击碎了少女青涩美好的幻想。

    “看到了吧,这就是摄取知识的代价。”顾渊打了个哈欠,说道,“话说,我上次给你的那本《三体》,你看到哪儿了?”

    “嗯……第一本看了三分之二吧,刚看到降临派叛乱那里,怎么了?”

    “没什么。”顾渊撑起头看着窗外缓缓飘过的白云,试着从齐羽的嘴里刺探情报,“一个多礼拜了,你都没和我聊过读这本书的感想,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让我觉得有点奇怪啊……”

    “因为你是个剧透怪。”

    齐羽成功杀死了话题。

    这次是顾渊的败北。

第十七章 “我与流星有个约定”

    下午的课结束后,费尽心力从国际处的宿管大妈那里拿回钥匙的顾渊筋疲力竭地走在南华高中的碑廊上。

    靠坐在淑兰池边的木质长椅上,顾渊看着挤在岸边凑上来仿佛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的锦鲤,一边撕着手里的面包,一边思考起了今天早晨和池妤的邀约,明天早上自己该几点去好呢?

    虽然宿舍叫早的音乐六点开始响,但食堂似乎五点四十五的时候就已经开放了,让池妤等自己肯定不太好。

    把剩下的面包揉碎抛进水里,顾渊开始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他

    决定明天起个大早,五点四十就去食堂二楼等开门。

    刚一走出碑廊,顾渊就在教学楼的底下碰到了兴高采烈的齐羽。

    “嘿!呆瓜。”

    “嘿。”

    对于齐羽每时每刻都在更换的他的外号,顾渊早已见怪不怪了。他抬起手和齐羽击了下掌,顾渊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她面前宣传栏里的那张海报上。

    “我与流星有个约定……金牛座流星雨观测计划火热报名中,有意者可于周三下午四点至六点间至校天文台报名……名额有限,先到先得。活动负责人:天文社社长高二(2)班,李秋然。嗯……”

    顾渊端着胳膊用食指的关节轻轻摩挲着下巴,视线在齐羽和那张海报上不停的来回移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干嘛这么看着我,觊觎我的美色吗?”

    “嘁,别自作多情了。”顾渊撇了撇嘴,“你对这个感兴趣?”

    “是啊,怎么了?”

    “一本三体一能够看整整两周还没看完的人,会对流星雨感兴趣?”

    “怎么……不行啊?我喜欢流星雨,碍着你咯?”

    “没有不行,只是觉得有点奇怪。”顾渊意味深长地说道,“比起遥不可及的星空,你好像对现实世界更感兴趣吧。”

    “喂,想要看一场盛大的流星雨是每一个少女的愿望吧?”

    “你?少女?”顾渊把齐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好吧,是我疏忽了。”

    “嘁——”

    “但是我要提醒你,流星雨的观测条件可没你想象得那么好,都是用肉眼,在这种夏末蚊子猖獗的天气里,在室外观测流星雨简直就是化身为移动血池。”

    “你管我。哼。”

    齐羽轻哼了一声,然后便迈开步子走上了楼梯。

    “这家伙……”

    顾渊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微微垂了垂眼睑,然后便将视线移回到了那张天文社张贴出来的海报上,说实话,他对这个活动倒是着实有些心动。

    众所周知,金牛座流星雨来源于恩克彗星,而彗星产生的流星雨中火流星的比例一般不会太大,因为彗星活动更倾向于喷发小而轻的粒子,但金牛座却是一个美丽的例外,其火流星的比例相当高。

    金牛座流星雨的产生时间非常古老,大约在2到3万年前,由于其古老的年龄,大行星摄动使得其流星云有明显的共振结构,简单来说就是有些地方密集有些地方空虚。而在“密集”年间,金牛座流星雨的流量会上升三倍,天顶流量达到每小时12-17颗,火流星所占的比例也会提升3-5倍。几乎每一个小时都能看到一颗火流星。

    今年的观测条件更是自从1988年以来最好的一次,地球到共振点的距离只有7度,下一次再出现这么优异的条件得等到2032年,那个时候,顾渊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闲情逸致去看流星雨了。

    周三下午,也就是后天,文学社本周没有活动,正好可以去报名。

    “流星雨?!齐羽要和冯子秋去看流星雨?!”

    尹天、陶奕诗和程馨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嘘——嘘——小点声小点声。”

    顾渊一脸黑线地看着面前这三个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像炸开了锅一样的家伙,自从早上那件事过后,这三个人就一直形影不离,如果不是他在食堂刚一落座这三个家伙就主动靠了过来,这件事他还不打算立刻跟他们讲。

    “喂,渊哥,情报可靠吗——”

    尹天空着嗓子用很轻很轻的气声问道。

    “我让你们小点声,没让你们做贼。鬼鬼祟祟的,你们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有问题是吧?”顾渊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很快就接近了人体的警戒线,“还不一定呢,我只是看到了齐羽对这个活动有兴趣,再者说了,这个活动也没有规定必须要一男一女同时报名吧。”

    “流星雨诶!那可是流星雨诶!一起去看~流星雨~”

    程馨的眼里闪闪发光,顾渊不用想也能猜到这个女孩子的脑海里一定已经有一场甜到掉牙的偶像剧在上演,不过话又说回来,难道流星雨对女孩子的杀伤力真的这么大吗,就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程馨都对它向往到了这种程度?

    作为真正观测过流星雨的天文爱好者,不管是去年的英仙座流星雨还是前年的双子座流星雨,给顾渊留下的回忆可都称不上美好。

    尤其是观测双子座流星雨的那个冰天雪地的夜晚,十二月份湿冷的北风给当时还在上初中的顾渊留下的印象可远远要比一分钟两颗的流星雨深刻得多。也是那一晚的回忆让他永远地将一个成语刻入了脑海——“风流涕淌(倜傥)”。

    “程馨,流星雨对女孩子的吸引力,真的有这么大吗?”顾渊问道。

    “当然啦,你想,深蓝色的天空中布满了璀璨的星辰,突然,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悄无声息地落在空旷的原野中,接着,许多流星飞快地从眼前滑过,在宝蓝色的天幕上如同夏花一般绚烂地盛开,一如烟火般迷蒙。”

    程馨十指交叉合在胸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而且流星,不是可以许愿吗?那么多的流星,一定可以许好多好多个愿望吧。哇,仅仅是想象就已经让人感到迫不及待了。”

    看到程馨这副模样,顾渊没有忍心告诉她,延时摄影拍出来的流星雨是人类用肉眼一生都无法观测到的盛景,那样绚烂的场景只能存在于照片里,永远不会出现在真实的夜空之上。

    “肉眼观测到的流星雨可不会像照片上那样形成漫天星轨,即使是号称北半球三大流星雨之首的英仙座流星雨,有史以来记录的最高峰值也只有四百颗每小时,每年‘极大’日的平均流量更是仅有六十到一百颗左右,远远没有照片上那么壮观。”

    “啊——”忽然接受到残酷事实的程馨脸上立刻露出了幻梦破碎的失落表情。

    “紫枫学姐?你怎么在这里?”

    “嗯?怎么?难道你认为美貌如我,就不需要食人间烟火了吗?”姜紫枫拿着一瓶苏打水在顾渊的对面坐了下来,少有地说了句俏皮的话,“不过,我确实很少吃晚饭,只是恰好看到你,就想问你一件事。”

    “问我?什么事?”

    “上次和你们说的专栏,准备的进展如何了?”

    “额……这个嘛,我们已经在准备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顾渊很快便调整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姿态,回答道。

    “哦?是吗?”姜紫枫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顾渊的眼睛,“那我就开始期待你们下周交给我的两篇稿子咯。”

    “下周?!不是说十二月份之前一起交稿吗?怎么下周就要交两篇?”

    顾渊感觉这一刻自己的血压终于冲破了警戒线,他仿佛已经能够听到自己脑动脉里奔流不息的血流的声音了。

    “十二月是封刊印刷的时间,前期还要审稿和修改,而且定期的死线更有助于提升你们完成任务的效率。时刻保持适当的紧迫感,是让一个人能够不断前进的源动力。”

    “啊这……”顾渊直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嗯——你刚刚不是说,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吗?”

    “啊。”顾渊哑口无言。

    “顺带提醒你一下,下周就要月考了。”

    “啊?!这么快?”顾渊惊得整个人直接变形了,软趴趴地倒在了冰凉的不锈钢长桌上。

    “嘛……算算你们入学的时间,也快一个月了,要月考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这样啊……现在是九月二十三号了啊……都已经要月考了吗……”顾渊的嘴里飘出了一个无形的小幽灵,“完蛋了……什么都没来得及复习……”

    “复习?紫枫姐?你们在说什么?”

    冯子秋拿着一瓶无糖可乐走了过来,这张桌子已经只剩下了顾渊和姜紫枫两个人,而顾渊的大脑仿佛处在了完全宕机的状态,已经停止了运转。

    “说到月考,他就这样了。”姜紫枫轻轻地耸了耸肩,“貌似是因为还没有复习。”

    “复习?不会吧,还有人考试前需要复习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从上中学开始,就从来没有为考试犯过愁。”

    顾渊慢慢地用双手将自己的脑袋圈了起来,现在的他只想将自己和这两个让人火大的家伙隔绝开来。

第十八章 天文社的来稿委托

    “要来一杯吗?”

    姜紫枫拿着一个满是枫叶花纹的透明茶壶坐了下来,整个文学社的活动室里顿时弥漫起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啊,好。”顾渊托着腮闷闷地说道,“唉——”

    “怎么了?感觉你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闷闷不乐的。”齐羽拿起奶白色的陶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清茶,霎时间茶香便浸润了她的心房,“哇,真棒!”

    “下周就要月考了,可是我还感觉自己什么都不会。”望着面前被浅绿色的液体缓缓注满的陶瓷杯,顾渊又叹了一口气,“话说回来,我一直有一个疑问,这些点心和茶叶……都是学校提供的吗?”

    “啊?这些都是我从家里拿过来的哦。”姜紫枫说道。

    “诶?自给自足?”

    “很奇怪吗?学校拨给的经费可不足以让你们用上这么珍贵的茶具。”

    “……”顾渊斜斜地瞄了一眼坐在斜对角的这位女生,这位留着齐耳短发,穿着靛青色衬衣和灰色短裙的女孩就是传说中那位百年一遇的天才文学少女柳卿思,只不过人不如其名,虽然写得一手好文章,但她的性格,可绝对不是通常人所想象地那般温婉可人。

    反而是一个每时每刻都充满精神的开朗少女。

    “话说,你们真的没有一个人为考试而感到担心吗?到了高中题目突然就变得难起来了,真是有点吃不消啊。”顾渊道。

    “我的话,倒是从来没有复习过。反正,考试不就是用来检验自己学习的成果的嘛。”

    冯子秋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倒是每次考出来的结果都还算不错就是了。”

    “……”

    “平时功底不够扎实的话,难道不应该在考前好好地复习一下吗?为什么你还坐在这里?今天好像没有必须要你到场的要求吧?”姜紫枫道。

    “对啊,你为什么不学习啊?”齐羽朝他撇了撇嘴。

    “我是想学的嘛,但是说到复习迎考的话,不是很容易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以外的事情上吗?”

    “说的也是啊……”齐羽歪着头想了一想。

    “以前不住校的时候,学着学着就会想要稍微休息一下,而稍微休息一下,念头就会不自觉地跑到其他的地方去,有时候跑去摸一下钢琴,就会玩到忘记时间,于是最终一点都没有学进去。”

    “那现在又没有地方给你乱跑,你为什么还是没有好好复习?”柳卿思问道。

    “因为,这个。”

    顾渊从提包里摸出了一本蓝色的卡西欧电子词典,放在桌上。

    “这个是……电子词典?”姜紫枫皱了皱眉。

    看到这个东西的刹那,冯子秋立刻眉头一挑,仿佛明白了什么。

    “你该不会是……”

    “你们知道这个上面有很多部中英中法双语的小说吗?《小王子》《绿野仙踪》《动物农场》……”

    “所以……”

    “昨天晚自修的时候,我在这上面看完了一整本的《弗兰肯斯坦》。”顾渊答道。

    “嗯,你读出了什么?”姜紫枫轻轻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科学是人类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采取一定的手段和方法,探索自然界的本质,并逐步认识、利用其客观规律。但是,科学大厦的建立和维持必须依据两个重要的支柱:一是科学知识的产生需要以客观性为基础;二是科学知识的产生应受人类理性的约束。离开了这两个支柱,科学的发展必将导致科学主义的泛滥,为人类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啊啊啊啊啊啊啊!!!!”

    齐羽纤细但却充满力量的手臂锁住了顾渊的脖子。

    “你整天到底在干什么啊?这根本就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事好吗?”

    “我也不想啊,但是注意力真的很难集中啊……”

    “咚咚咚。”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姜紫枫轻声说道。

    “打扰了。”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开了活动室的门,个子不高,瘦瘦的身体上找着一件宽松的白T恤,留着对男生来说算是长发的头发,散落而不凌乱,给人一种很精明的感觉。

    虽然只是在学期初社团联合会的会场上见过一面,但顾渊仍然记住了这张还算英俊的脸。

    天文社的社长,李秋然。

    “紫枫,这些就是你这学期新招的社员吗?看上去质量很不错啊。”

    李秋然炯炯有神的目光在顾渊他们的身上一一扫过,尤其是在经过柳卿思身上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多停留了一下。

    柳卿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几毫秒的注视,但她却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是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干什么?”姜紫枫的眼里掠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尽管两人在私人交情上并无过节,李秋然的为人处世也没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但事实上,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人。

    自然,也不欢迎他来打扰文学社的集会。

    “自然是来约稿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文学社的活动手册里,有这样一条吧?”李秋然微微一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天文社贴出的海报,我们将举办一个名为‘我与流星有个约定’的活动,内容是观测十月份的金牛座流星雨,所以,希望你们帮我们写一个宣传文案。”

    “宣传文案……”姜紫枫轻声呢喃了一句,帮其他社团写宣传和活动文案其实是文学社的义务之一,但尽管规定如此,平日里自己主笔写的社长仍然占据着绝对多数,“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那倒没有,只要能够吸引到更多的人来参加活动,宣传文案的目的就达到了。”

    “好,什么时候交稿。”

    “并不是很急,十一假期之前完稿就行。”李秋然微微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各位,后会有期。”

    门合上了。

    收到了新的任务,但活动室里却响起了小声饮茶的声音。

    “嗯……我们之中,有谁真正看过流星雨吗?”放下茶杯,姜紫枫问道。

    “我没有。”

    “我也没有。”

    “我也是。”

    齐羽、冯子秋、柳卿思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没有说话的顾渊。

    “喂,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我记得,某人昨天还在教学楼下对着天文社的海报大谈特谈来着,说什么观测条件啊,移动血池啊,之类的一些让人难懂的话。”齐羽的黑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右手的食指轻轻地点在自己粉红色的唇上,“那个人叫什么来着……我有点忘记了……”

    “……”

    “说起来,我昨天也在食堂二楼听到了有人在讨论流星雨的话题呢。”姜紫枫装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个人是谁呢……我隐约觉得有点眼熟来着……”

    “……”

    顾渊用求助的目光投向冯子秋,然而后者却回报以他亮而纯真的眼神,大大的眼睛里清晰地写着“我不知道啊,别看我。”

    “好吧,我来写。”

    顾渊叹了一口气。

    “流星……流星……流星……”

    晚自修的课间,顾渊靠在教室外走廊的木质栏杆上,一边仰望着星空一边喃喃自语。

    虽然说只是一份宣传文案,而且那个天文社的社长李秋然看上去和姜紫枫并不很对付,但这毕竟是他进入文学社以来第一篇要署名的正式文案,绝不能写得太过随意。

    天空中一朵云都没有,黑漆漆的,就像是梵高的画布,满天都是璀璨的银色小点,一颗颗亮晶晶的恒星像钻石一样,密密麻麻地洒满了辽阔无垠的夜空。

    因为地价的关系,南华高中的校区建在城市的边缘,这里没有城市里纷繁复杂的光污染,除了教学楼的灯光以外,就只有奶白色的路灯和掩映在草丛里的绿色射灯,现在是晚上八点,学校钟楼的钟声刚刚好响了八下。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顾渊的脑海里浮现出白居易的《长恨歌》,耳边便也响起了一个柔声念诗的声音,过了那么几秒钟顾渊才反应过来那不是错觉,而是真的有人在自己的身边。

    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女此刻双手缩在米色针织衫外套的袖子里,靠在栏杆上,歪着头看着顾渊,如同盛开的樱花一般美丽的脸上挂着足以融化一切冰冷的笑容,乌黑头发上的红蝴蝶结发卡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池妤?”顾渊心里忽地一紧,“你也喜欢看星星吗?”

    “嗯——算是比较感兴趣吧,你呢?”

    “我觉得仰望星空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从第一个猿人抬起头仰望星空开始,人类对于宇宙的思索就从未停止过。当我们仰望星空的时候,看到的既是浩渺的空间,也是深远的时间,天上的星星发出的光芒跨越了漫长的时空到达地球。我们看到的,其实是宇宙的历史。”

    “以前,有一个古怪的,叫做LawrenceM.Krauss的物理学家曾经说过,你身体里的每一颗原子都来自于一颗爆炸了的恒星,形成你左手的原子可能和形成你右手的原子来自不同的恒星。这是我所知的关于物理的最有诗意的事:你我皆星辰。”

    说到星空,顾渊的话不由地就变得多了起来,说了好长一串才注意到池妤好像因为插不上话,一直笑着看着自己。

    “额……”

    “你真的很喜欢星空啊。”池妤轻声说道,

    “那个。”

    “有兴趣一起去看流星雨吗?”

    “嗯?”

    看着池妤投过来的清澈的目光,顾渊不禁略显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好啊。”

    这一刻,就像有一颗烟花,在某个人的心里“砰”地一下,炸开了。

第十九章 观星特训

    “第一届,”次日下午,文学社活动室里,姜紫枫用红色笔盖的墨水笔轻轻地敲击着身后的白板,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金色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文学社观星会议,正式开始。”

    “乌拉……”顾渊一边拍手一边随声附和,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所以,到底要干什么呢?”

    “因为天文社的约稿是本社这学期年的第一次正式任务,所以必须要慎重地对待才行。”姜紫枫轻轻地点着头说道,“除了顾渊要提供的宣传稿以外,你们这几个报名了参加的观测流星雨活动的社员,都需要交一份自己的观星感想上来,还有一份关于观星的科普文,每篇的字数都不少于一千字。”

    “一千字?两篇?每个人?!我抗议!”

    齐羽高高地举起了右手。

    “抗议无效。”

    陈歌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活动室的一侧,一边随手翻阅着书架上的书一边回答道。

    “文学社的活动太少了,把一年一度的校刊作为唯一的任务本来就不符合一学年两学期的设置,你看看你们,一个个闲的,正事不干,每天在这里喝茶吃点心。”

    顾渊手里拿着的桂花糕已经送到了嘴边,一听陈歌这话快要合上的嘴顿时僵在了半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陈歌老师的想法是趁着这次机会出一期观星专刊,德育处也已经批准了,不过具体的内容还没有完全敲定,要是大家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需要的东西,就先统一记录下来,最后再报批。”姜紫枫说道。

    “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想要这个!”

    顾渊将自己手中的《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竖在了桌上,因为最近是流星雨的观测季,所以国家地理上也相应地出了一期天文专栏,顾渊翻开的那一彩页插图上是一张巨型射电望远镜的概念图。

    “FAST(Five-hundred-meterApertureSphericalradioTelescope),500米口径球面射电望远镜位于贵州省QNBYZMZ治州平塘县克度镇大窝凼的喀斯特洼坑中,工程为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天眼”工程由主动反射面系统、馈源支撑系统、测量与控制系统、接收机与终端及观测基地等几大部分构成。

    “被誉为中国天眼,由我国天文学家南仁东于1994年提出构想,由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主导建设,具有我国自主知识产权、世界最大单口径、最灵敏的射电望远镜。综合性能是著名的射电望远镜阿雷西博的十倍,”

    “驳回。”

    陈歌老师微笑着将手中的深蓝色笔记本精准地敲在了顾渊的脑袋上。

    “……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吗?”

    “社团是有预算的,而且好歹也拜托你说一些实际一点的东西好吗?”

    “预算的数额具体是多少?”柳卿思好奇地问道。

    “这是账本。”姜紫枫从椅子上的提包里取出了一本粉色封面的本子递到众人面前。

    “……”

    柳卿思、齐羽、顾渊、冯子秋,四个人凑成了一座小山,看着账本上最后的数字,一脸木讷地抬起了头。

    “就算你们露出这副表情,预算也不会变多的。”陈歌说道。

    姜紫枫则是持续不断地轻轻地点着头,像是一个身材苗条的不倒翁。

    “怎么会这样,这也太少了吧?”

    “因为不管是天文社还是文学社,都没有什么在全国范围内拿得出手的成绩。”陈歌老师老神在在地说道。

    “如果你们之中有人参加了全国大赛或是在什么评比上拿了什么奖,或者是有什么团体性的活动得到了省级及以上的称号,最近几年有过这样活动经历的社团,学校就会批准更高的预算。”

    “比如前年才成立的啦啦操队,因为在全国大赛上的成绩一年比一年好,所以他们的音响设备和训练场地都是学校在一手包办,花钱如流水,可那群家伙却是一点都不心疼。”

    “原来是这样……”顾渊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将头埋进了《中国国家地理》的怀抱。

    “所以,要想获得充足的经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必须拿出足够的成绩出来。”陈歌轻轻地甩了甩自己额前的刘海,“这次的天文专栏如果能够在学校甚至全市的范围内获得不错的反响,我就能够保证你们获得一笔不菲的额外预算。”

    “但是……我们三个都没有任何观测星星的经验呢……”

    柳卿思轻轻地抿着嘴,一对柳眉微微地缠在了一起。

    齐羽、姜紫枫、冯子秋的目光再次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正在翻着杂志上星海照片的顾渊身上。

    “额……”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明明是九月末的燥热天气,顾渊的胳膊上却忽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你们……又都看着我干嘛?”

    “咳咳……咳!”姜紫枫清了清嗓子,“顾渊,不如就由你来给大家做一次观星培训吧?”

    “观星培训?我?等等……”

    还没等顾渊说出接下来的话,陈歌就微笑着一把揽住了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上次……,我可是拍了照片的哦。”

    “????”顾渊的眼睛瞬间直了。

    “现在,你还有什么别的意见吗?”

    “嗯~~~~~”顾渊急忙连连摇头。

    “也就是说,你愿意给大家做一次内容详实的观星培训了?”

    “嗯~~~~~”顾渊像是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很好。”

    周六的晚上。

    顾渊盘着腿坐在床上,手里抱着一个方形的蓝色抱枕,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这三个站在自己房间里的家伙。

    冯子秋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肩上背着不知道装了什么的鼓鼓囊囊的运动背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要去远足的登山客。

    柳卿思则是穿了一件青色的印花长裙,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中间夹着一本看不清书名的书,在顾渊的印象里。她的衣服好像全都是这个颜色,只在款式和形制上有所不同。

    齐羽则是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站在了他的钢琴前好奇地张望着。

    “那个……”

    顾渊伸手指向房间内阳台上的一个被支架撑住的长筒状物体,话还没问出口就看到了三人同时向自己投来的迷茫的目光,血压瞬间拉满。

    “……知道该怎么使用天文望远镜吗?”

    “不知道。”

    柳卿思和冯子秋都很果断地摇了摇头,然而齐羽的眼里却亮起了不一样的神采。

    “略知一二。”

    少女自信地点了点头。

    “那麻烦你,在夜空中找到火星的位置。”

    “诶?那个……我……”

    “嗯……”顾渊抱着抱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

    “嘿嘿……”

    齐羽摸着头笑着吐了下舌头。

    “这次就由我来演示一下吧。”顾渊把抱枕丢到床头,然后轻身跳下床,“虽然流星雨的观测不需要用到天文望远镜,但要想写一篇关于天文观测的科普文,知道天文望远镜的基本方法还是有必要的。”

    “寻星是基础中的基础,但这并不代表它就不需要技巧。”顾渊开始调整起那个银白色长筒状物体上附带的一个类似瞄准器的物件。

    “那个,等等,寻星是指?”冯子秋问道。

    “就是让星星进入望远镜的视野里。因为天文望远镜的放大倍率很高,与之相应的,视野就很窄,所以,要观测星星,就必须要先把大致的方位调整准确。”

    “那怎么知道大致的方位呢?”柳卿思问道。

    “首先嘛,当然是记住大概的星图,知道每个季节一些重要星辰的位置,不过,真正需要操作的,就是这个东西。”顾渊将右眼对准了那个望远镜主体上的瞄准器,“这叫做寻星镜,是用来目视寻星的工具。当然,在用之前,必须要将望远镜与寻星镜的光轴调较到互相平行。好了,来看看吧。”

    直到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暗红色的球体,顾渊就走到了一旁,给其他人让开了位置。

    “哇!真的!很棒!”

    冯子秋一只眼睛盯着目镜,立刻对顾渊竖起了大拇指。

    “让我也看看,让我也看看。”在子秋让开之后,齐羽迫不及待地趴在了目镜上,“哇——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过期的肉松饼……”

    “你这都是些什么神奇的比喻……”

    “能让我也看看吗?”柳卿思问道。

    “当然,请便。”

    “……”

    短暂的沉默之后。

    “什么也看不到啊?”

    “额……由于地球的自转,过一段时间就不准了,等下,我重新调整一下。”顾渊对着目镜,轻轻地拧了拧调节螺母,“好了,这样就可以了,请吧。”

    “看到了!”柳卿思发出了欣喜的轻呼。

    “不过,每次都要调整,这样也太麻烦了吧……”齐羽道。

    “当然有电动的自动寻星望远镜。”

    “那为什么不买一个呢?”

    “哗啦——”顾渊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一本杂志,摊开的那一页上正是各种天文望远镜的价目表。

    “个、十、百、千、万……这么贵?!”冯子秋数着那一串数字后面的9,发出了一声惊呼。

    “俗话说得好,观星毁一生。”顾渊耸了耸肩,“没有万贯家财,观星这种事嘛,入个门就好了。”

第二十章 窗边的银河

    窗边的银河

    “那两颗并排在一起的明亮星点就是双子座,而那个像一个倒挂着的问号的就是狮子座。沿着北斗七星的柄往下走,第二个星星就是处女座的角宿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是你们的生日所属的星座吧。”

    顾渊的目光依次掠过柳卿思、冯子秋、齐羽。

    “为什么你能知道这些……”柳卿思道。

    “啊……习惯了吧。”顾渊仰着头坐在地板上,望着明朗的夜空,“没去高中之前,晚上我一个人没事做的时候就经常待在这里看星星,给星星取名字,它们就像是我的朋友一样,陪我度过了很多愉快的时光。”

    “诶,对了,你们想看木星吗?那个可比火星看得要清楚得多哦。”顾渊从地板上跳起来,说到,“我来帮你们寻星。”

    “会有很大区别吗?和火星,不是应该都差不多吗?”齐羽道。

    “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你来试试就知道了。”

    “哇,能看到纹样和小点!”齐羽一只眼睛睁着靠在目镜上,发出了一声轻呼,“旁边还有很多小的星星。”

    “那些是伽利略卫星。亮度比较高,即使是比较小的望远镜也能看到。”

    “哇——真的,好多啊。”

    “嗯,确实。”

    “你们能喜欢的话,我倒是感到很高兴。”顾渊轻轻一笑,“我以前一直觉得,看星星是一件比较孤独的事,嗯……也许不该说是孤独,应该说,是比较适合一个人做的事。”

    “需要一个比较安静的环境,比起群体性的派对,观星确实是更适合一个人的狂欢。”柳卿思点了点头。

    “害,扯远了。简单介绍完恒星和行星,接下来就说一下小行星吧。”

    “小星星?”齐羽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是小行星。子秋应该知道吧。”

    顾渊看向冯子秋,后者点了点头,接过了话茬。

    “小行星泛指太阳系内类似行星环绕太阳运动,但体积和质量都比行星小得多的天体,也可以理解为特大号的陨石。”

    “小行星可是太阳系内数量最多的星体,目前已经记录在册的小行星总数超过一百万颗。”

    “一百万?!”

    “嗯,一百万。准确来说是,一百零二万六千五百七十二颗,然而实际上,这里的数目很可能仅仅是所有小行星中的一小部分。人类发现的第一颗小行星是谷神星,于1801年被意大利天文学家皮亚齐所发现,直径约九百五十公里,曾经一度被认为是最大的小行星。”

    “两百多年前?这么早的时候就发现小行星了吗?”

    “嗯,不过,在2001年以后,这一最大小行星的宝座就易主了,不管是创神星还是阋神星,都要比它大得多,而阋神星甚至和冥王星差不多大,在质量上还略胜一筹。所以在后来,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就重新将这一类超大型的小行星定义为了矮行星,也因此冥王星被踢出了太阳系九大行星之列。这件事还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的,惹来了很多争议。”

    顾渊转身在床底下拉出了一个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天文杂志,他找出了其中一期,摊在众人中间,上面写的正是一篇标题为“阴谋?冥王星被天文学联合会除名?原因竟是……”的文章。

    “除了公众以外,即使在天文学界内部,不少人对重新分类冥王星有所抵触。[40-41]美国宇航局新视野号冥王星任务的首席研究员艾伦·斯特恩嘲笑了国际天文学联合会的决议,他指出,由于只有不到5%的天文学家对此表示赞成,因此该决定并不代表整个天文学界。”

    “既然反对情绪那么激烈,为什么国际天文联合会还要这么做呢?”

    “可能是因为比起将后续发现的一个又一个巨型星体列为行星,使得十大、十一大行星这样的字眼不断出现在未来的讨论会之上,将九大行星变为八大行星更加方便吧。”顾渊耸了耸肩,继续说到。

    “其实斯特恩说得并不准确,有相当多的人支持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发现阋神星的天文学家迈克·布朗还留下了一句名言:人们通过完全疯狂的、类似于马戏团的程序,以某种偶然的方式找到了正确的答案。即便这决定早就该来了。即使涉及到强烈的情绪,科学最终还是会自我纠正。”

    “唔,感觉冥王星好可怜,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从九大行星的行列中踢了出去。”齐羽双手合十低下头,为莫名遭难的冥王星表示了惋惜

    “都是人类的行为,与星星本身无关。不论人们如何作为,不管我们看不看得见,星星都在那里,亘古不变。”顾渊凝望着星光璀璨的夜空说到,“以前我还想过发现一颗新的小行星,这样就可以自己命名他了,后来才发现,根本不可能啦。”

    “为什么?”柳卿思再次表示了好奇。

    “因为全世界的高性能望远镜都在观测,大型的基本都被发现了,而小型的不易观测的,如果就连他们都找不到的话,凭这架简陋的天文望远镜,就更加没有看到的可能性咯。”

    “看!”

    冯子秋忽然指着夜空惊呼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颗流星飞速地划破漆黑的夜空,闪闪的一瞬,照亮整个天宇。尚未被看得清楚的时候,流星便已转瞬即近,消失在了黑色的夜幕中,空留给天空一道完美的裂痕,亦真切,亦凄美。

    转眼,裂痕慢慢地淡了,化了,天空又恢复了绚烂的宁静。

    “刚才看到了吗?虽然流星雨的时间还没到,但偶尔也会有零散的流星出现,数量很少,能看到的话,都是很幸运的人。”

    “什么什么?看到流星了吗?!在哪里在哪里?”齐羽瞪大了眼睛望着天空。

    “已经过去了。”柳卿思回答到。

    “啊——唉——刚才走神了……”齐羽盘腿坐在地板上,一脸落寞地托着腮,“还想许愿的……”

    “喂,身为有着丰富科学知识的现代人,你不要这么纠结这种没有根据的事嘛。”

    “怎么没有根据了?流星是撞入大气的星星,是‘现在进行时’;满天星光,不过是远古的星星的影子,是‘过去时’,许愿当时的愿望当然要请流星来帮助。”齐羽反驳到。

    “哟,你还知道这个?”

    “这上面有写啊。”齐羽竖起一本天文杂志举在胸前,“流星雨是在夜空中有许多的流星从天空中一个所谓的辐射点发射出来的天文现象。这些流星是宇宙中被称为流星体的碎片,在平行的轨道上运行时以极高速度投射进入地球大气层的流束。大部分的流星体都比沙砾还要小,因此几乎所有的流星体都会在大气层内被销毁,不会击中地球的表面。看,‘现在进行时’。”

    “额……”顾渊满头黑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起的消息提示音拯救了快要消失的气氛。

    “你们的观星特训进行得怎么样了?我刚刚可是看到了一颗一闪而过的流星哦~”

    是姜紫枫,顾渊望着闪闪发光的手机屏幕眨了眨眼,然后用两手的拇指快速敲出了回复。

    “一切顺利。”

    几乎是消息发出去的瞬间,新的回复就弹了出来。

    “那,你们定好了每个人栏目的主题了吗?”

    “诶?”

    “不快点决定的话,就要来不及了哦。”

    “下周要考试,在下周就是国庆假期,紧接着天文社的活动就要来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怎么了?”

    面对其他人好奇的目光,顾渊把手机举到了他们面前。

    “紫枫姐要我们赶紧把每个人的栏目主题定下来。”

    “嗯……我的话,想写九大行星的故事,水星、金星、地球、火星、土星、木星、海王星、天王星、冥王星,每一个名字的背后想必都对应着一段动人的故事吧。”柳卿思歪着头稍微想了想,“而且关于冥王星被踢出行星行列的那一段,我有很多话想说。”

    即使听完了顾渊的介绍,她还是坚定地沿用了“九大行星”这一称呼。

    “我想介绍小行星。”冯子秋接着说到,“数量庞大而又平平无奇,只能用数字和字母的组合来命名的小行星,我想通过我的介绍来让更多的人对小行星感兴趣。他们值得更多的关注。”

    “不错的想法,齐羽你呢?”

    “我要写……”齐羽鸭子坐着,从顾渊那一大箱天文杂志中抽出了一本,眼睛闪闪发光地说到,“十二星座!”

    “……额。”

    顾渊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就大概明白过来,她实际上想写的恐怕不是介绍十二星座的由来,而是“十二星座配对指南”吧……

    “怎么了?那副表情……”齐羽鄙夷地撇了撇嘴,“不要因为我表现得对天文没什么了解就这么不相信我啊。”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命题很好。”顾渊连连摆了摆手,“不过,这样的话,留给我的就只有……”

    “流星和流星雨。”柳卿思道。

    “嗯,那就这样吧,主题都定好了,我马上给紫枫姐回复。”

第二十一章 推开门,顾渊发现了新世界

    “比起夜空中闪烁的恒星,自宇宙彼方而来的流星或许更接近生命。当人们发觉它的时候,它往往已不见踪影。酸味、甜味、苦味、辣味,无论它经历过怎样的风景,最终都化作了大气层中一抹闪光,和人们许下的愿望一并消逝。”

    写到这里,顾渊放下了笔,望向窗外,漫天火红的彩光挂在云朵之上,夕阳的余晖透过透明的玻璃洒落在地板上,趴在窗沿上的小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满足地“喵”了一下。

    “哟,你果然在这儿。”

    “紫枫姐。”

    顾渊看着推开门走进来的少女,飘扬的长发散发着金红色的光辉,她就像是一只天鹅一样,带着些高傲的味道,却又不会刻意避开他人,只会保持着若即若离不近不远的距离,浑身环绕着无法言说的光环。

    “替我去办件事吧。”姜紫枫走到窗边,伸手抱起窗沿上的那只小花猫,这只猫的名字叫做“Joey”,乔伊,是齐羽取的,不知道为什么,它特别喜欢趴在文学社活动室的窗台上,顾渊猜测,可能是因为茶点香气的原因。

    “什么事?”

    “插图。”姜紫枫用食指轻轻地掻着小花猫的下巴,乔伊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这一期的天文专栏是临时增加的刊物,不在原本的计划之内,美术社那边也就没有安排相应的插图计划。这是申请表,德育处虽然已经通过了,但还需要学生会盖下章才能生效。”

    顾渊从姜紫枫手里接过一张分栏的制式表格,左边是文学社,右边是美术社,姜紫枫和德育处的老师已经签了名,但还缺少学生会的红章。

    “学生会的办公室就在楼上,正对着二楼阅览室的门的那间,这个时间,我们的会长大人肯定在那。”姜紫枫轻轻一笑,“顾渊,那就拜托你啦。”

    一分钟之后,顾渊望着上方蓝底黑字的房间名牌,“学生会”三个大字清晰地印入眼帘,不愧是南华高中权力最大的学生群众组织,这个办公室和其他社团的活动室的规格完全不一样,双开的实木大门彰显着恢宏的气魄,一路延伸到电梯门口的玫红色地毯更是透露着一股高贵的气息。

    敲门之前,顾渊不禁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那位传闻中的学生会长白雨萱是一位在音乐、美术、舞蹈等各个领域都留下了出色的成绩,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学校考试永远是第一名,即使是在全省甚至全国,也是能与竞争顶点职位的天才们势均力敌的明日之星。

    而且,据说其家世更是神秘,有说是名震一方的财团,也有说是身居高位的官员,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模糊不清的传言,是因为白雨萱本人从未对这些说法予以任何正面回应。

    这位神秘的学生会长顾渊只在开学典礼上见过一面,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白雨萱虽然个子不高,但言谈举止中自然地带着一股极强的压迫力,加上其遍布校园的各种传说,光是靠近这种人就让顾渊感到压力山大。

    怀揣着各种各样不切实际的幻想,顾渊敲响了学生会办公室的大门。

    “进来就进来嘛,还敲什么门,唉呀到处都是要处理的文件真是烦死了下周还要考试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好像去海边躺在沙滩上吃着西瓜晒太阳……”

    顾渊长大了嘴巴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各式各样的文件和书山一样地堆积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棕黄色的沙发上,靠窗的办公桌上,左右两边的木质书架上,地板上,地毯上,到处都是,一个齐刘海短发的少女正趴在办公桌上抱着头扭来扭去,刚刚那一连串如同机关枪开枪般的轻快声音正是从她的嘴巴里发出来的。

    白雨萱?这是白雨萱?天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顾渊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双开雕花木门,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无意之中穿越到了异世界。

    “袁——潇——我好想喝咖啡啊感觉再不喝咖啡马上就要睡着了,我的血压值估计已经超过了一百六毫米汞柱我能够感觉到太阳穴的血管正在扑通扑通地狂跳万一要是爆掉了该怎么啊不过那样好像也不错毕竟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那个……”

    顾渊话到嘴边,却像是有鲠在喉一般怎么都说不出来,长发少女的话语就像是光滑的珠玉葡萄一样不停地向外滚落,她就像是一只不愿意起床的小猫一样趴在办公桌上,根本没有抬起头的意思。

    顾渊怔怔地望着这个坐在靛青蓝靠背椅上双腿甚至不能完整够触到地面的女孩,眼前的画面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原本以为会是一场充满压力的对话结果却是这样的情况,心理准备完全准备反了,导致顾渊差点当场昏厥。

    “会长大人,稍安勿躁,等等……好像出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来客。”

    身后走进来了一位端着咖啡的男生,他戴着浅银色边框的眼镜,一头黑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看到顾渊的瞬间她微微愣了一下,紧接着眼镜片就仿佛改变了材质一样变成了反光的形态。

    短发少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把头抬起来的一瞬间发出了足以扭曲整个图书馆的惊叫声。

    “嗯?袁潇?你刚刚不是已经进来了吗?诶?你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等等等等等等完蛋了完蛋完蛋了!!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这一刻,顾渊感觉仿佛整栋图书馆大楼都在剧烈地震动。

    少女双手抱着头露出了极度崩溃的表情,身体就像是一块融化了的巧克力一样袅袅地再次瘫倒在了办公桌上,然而短短的一两秒钟之后,却又像是重获新生了一般猛地站了起来。

    “只要将所有的目击者都解决掉,这里的画面呢就永远不会泄露出去了……嘿嘿,嘿嘿嘿嘿……”少女的双眼放射出诡异的神采,然后伴随着惊悚的笑声,就像是猛虎扑食一般朝顾渊冲了过来。

    顾渊感觉白雨萱的身上仿佛忽然飘摇起了凛冽的杀意,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你给我等等。”然而名叫袁潇的少年用一记手刀轻轻地敲在了少女的头上,一下子制止住了她疯狂的行为。

    “痛痛痛痛痛……”白雨萱两手抱着头委屈地蹲在了地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青白色的团子一样,小声嗫嚅道,“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不是说惊吓可以消除人的记忆吗……”

    “额……那个……这个……我……”

    过大的信息量和充满视觉冲击力的画面让顾渊直接陷入了语无伦次的状态,面对着袁潇平静而又冷漠的眼神,更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嗯……我想想,来学生会的办公室一共有两条路,我刚刚在南面的楼梯却没有看到你,那证明你是从北面的楼梯上来的。而那个方向处在图书馆的角落一般没有人会从那里走,只有文学社的人偶尔会在那里出现。这么说来,是姜紫枫让你过来的?文学社、天文社……前段时间李秋然也来找过我们。所以,你是为天文专栏的插图而来的吧。”

    “是……是的……”

    顾渊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没想到比起天之骄子白雨萱,这个名叫袁潇的男生倒是表现得靠谱得多,三言两语就推测出了他的来意。

    “行了,快起来,我早就提醒过你,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翻车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顾渊看着学生会长白雨萱被袁潇像一只小鸡一样从地上提溜了起来,即使已经有了刚刚的画面作铺垫,这幅场景仍旧具备着超强的心灵和视觉冲击力。

    “抱歉,让你见笑了。”袁潇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事并不在意,面不改色地说到,“你好,我是学生会的副会长,高二(1)班,袁潇。你应该带着申请表吧,请交给我,我给你盖章。盖完章之后,我会写一份通知,你将通知和申请书一起送到美术社,这件事就算做完了。”

    顾渊怔怔地将手里的申请书交给袁潇,看着他泰然自若地走到办公桌边坐下,签字盖章,打印通知单,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像是早就演练过千百次,对每个细节都烂熟于心一样。

    当通知单和申请书重新回到自己手上的时候,顾渊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但却发现要保持五官平和实在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

    “那个……”

    顾渊欲言又止,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还有什么事吗?”袁潇用淡漠的眼神看着他问道。

    “没……没有了。”

    “那就好,另外,麻烦你不要将今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姜紫枫那里倒是无所谓,但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学生会长的真实面貌,很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袁潇微微一笑,“对我们来说是这样,对你来说,也是一样。”

    顾渊蓦地感到了一阵凉飕飕的风拂过了自己的脸颊。

    “后会有期。”

    说完,他立刻逃也似的离开了学生会的办公室。

第二十二章 神秘的笔记本

    “啊——你说白雨萱和袁潇啊,看来你是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呢,呵呵,不过,他们两个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彻底露馅的吧。”听完顾渊的叙述,姜紫枫抱着小花猫Joey轻轻地笑了笑,“但是,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和我们无关。”

    “他们……看上去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呢。”

    “是啊,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幼稚园一年级起,不,也许更早吧,他们就形影不离了,就算说他们是前世就认识,我也不会觉得有多奇怪。”

    “青梅竹马……原来是这样。”

    顾渊默默地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一本正经似乎永远能够保持冷静的袁潇的脸,还有那似乎本人其实极不靠谱的大小姐白雨萱,恐怕白雨萱能够有这么完美的人前形象离不了袁潇在背后默默地辛勤工作。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明明是学生会的副会长,但却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袁潇这个人呢?”顾渊问到。

    “因为他很忙啊,作为走读生,白天除了上课还要提前完成别人在晚自习时需要完成的作业,明明只是一个高中生,却把大量的课余时间都花在了打工上。”

    “打工?”

    “嗯,因为家庭上的一些原因,他是单亲家庭,光靠那个没什么本事的父亲,是无法供养他们一家老小的生活的。”姜紫枫说到这里,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抹惋惜的情绪,“自从两年前他的母亲因病去世之后,生活的重担就压在了袁潇的身上。”

    “啊?”顾渊听到这儿不禁发出了一声轻呼,说实话,在听到青梅竹马这个词之后,他就默默地给袁潇脑补出了一个和白雨萱“门当户对”的家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生活永远是一场猜不到下一步的荒诞剧,在那些我们未曾触及的角落,很有可能隐藏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难以相信是真实的故事。”姜紫枫站了起来,将Joey轻轻地放回了床沿上。

    小花猫软软地“喵”了一声,然后便纵身一跃,跳进了窗外的灌木丛。

    “时候不早了,走吧,该回去上晚自习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齐羽正趴在桌子上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干什么,顾渊便扫了一眼她的桌子,结果便看到在一本《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化学》和一本《古文观止》的夹缝之中,竟然藏着一本花花绿绿的笔记本。

    “噗——噗——哈哈——”

    齐羽很明显是在努力地憋笑,可笑意还是不受控制地爬上了她红扑扑的脸颊。

    (那是什么……?难道说……是她和冯子秋的交换日记?啊不对,交换周记?)

    想起前两天和尹天程馨他们的约定,顾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趁着从齐羽身后走过的机会,偷偷摸摸悄无声息地将头探到了齐羽上方。

    “吾即为黑暗的火焰之主,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竟敢对吾不敬,结束吧,被黑暗的烈焰吞噬吧!挣扎吧!在血与暗的深渊里!”

    在那夹缝之中的两行,如是写到。

    “啊……”

    上面的内容让顾渊不禁有端联想到了一些曾经的画面。那些是被他封印进了记忆深处的落叶堆里的记忆,是他绝对不想再被任何人知道的记忆。

    但是,忽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是听到了顾渊的轻声呢喃,齐羽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奔涌而出的快乐就像是突然喷发的火山一样直直地向上顶起。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顾渊的下巴便经受了来自长发少女天灵盖的全力一击,毫无准备一心只在眼前神秘笔记本上文字的他,上下颚瞬间以奇快的速度碰撞在了一起。

    “唔——啊啊啊!!!!!好痛————!!!!”

    “诶?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在干什么啊?!啊!顾渊,顾渊,你不要紧吧顾渊,你别倒啊!喂!”

    ……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一分钟之后,顾渊扶着自己的下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奇妙的理由,他已经感知不到任何的疼痛,但下巴仍然不受控制地在不停地哆嗦着。

    齐羽则是左手托着下巴,一脸幸灾乐祸但又不敢笑出来的表情,嘴角微微地翘着,但两条清秀的眉毛却因为表情管理失败而一高一低地扭曲着。

    “喂,你没事吧。”

    脸上是挪喻戏谑的表情,但语气却是切切实实的关心。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没事。”顾渊一张嘴,下巴就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完了,结巴了,喂,你不会永远这么结巴下去,不会说话了吧?”齐羽面露难色,右手轻轻地撩开垂到眼前的头发,“我可不想照顾你一辈子,那可太麻烦了。”

    “你……你你……你……放屁。能……能……能不能说点点点点……好听的。”

    顾渊朝她翻了个白眼。

    “行了,你别说话了,真是的,才刚看到精彩的部分,就这么被你打断了。”齐羽撇了撇嘴,又架起了那由《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和《古文观止》构成的高墙铁幕,似乎是打算继续去看那本神秘的笔记。

    墙上的挂钟刚刚走到五点五十的位置,距离晚自修开始还有十分钟。

    “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啊,嘴巴都这样了,剩下的十分钟你好好休息会儿不好吗?”

    “你……”顾渊用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让自己的语言功能恢复了正常,“刚刚你在看什么?”

    “哦?你说这个啊?嘿嘿……现在不能告诉你,等我看完再说。”

    “什么嘛……不过是一本中二幻想笔记而已,搞得那么神神秘秘的……”顾渊挪揄道。

    “嘘——喂,你小点声行不行。”

    齐羽就像是生怕别人发现一样,立刻用两本教科书盖住了桌上的笔记本,然后一把握住了顾渊的嘴巴。

    “唔——呼——喂,你干嘛?”

    一把拉开齐羽的手,顾渊立刻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跳。

    桃花薄荷沐浴露的芳香顺着齐羽的手指钻进了顾渊的心田,搞得他一瞬间竟然心跳加速了。

    “嘘——”

    齐羽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

    顾渊向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这本笔记,有问题。”

    “有问题?什么问题?”

    “我是在文学社活动室里的书架上找到的,昨天我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有一本《全球通史》掉在了地上,就把它捡了起来,没想到——”

    说到这里齐羽忽然不说了,她朝顾渊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顾渊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还是将信将疑地照做了。

    “——那本书里面是中空的!”

    “中空的?《全球通史?》文学社的活动室?”这一连串的名词让顾渊不禁感到有些晕晕乎乎的,然而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一本《全球通史》要多少钱?那种厚度的书应该不会便宜吧,私自挖空的话是不是要全款赔偿啊?如果找不到毁坏书籍的元凶,这本书的赔偿责任不会算在文学社的头上吧?

    “喂,你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别想什么书籍赔偿的事了,搞清楚重点好不好。”齐羽痛心疾首地叹了一口气说到,“现在应该关注的难道不应该是这本笔记的作者是谁吗?”

    “嗯?是谁?”

    顾渊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课桌一边敷衍地回应。

    说实话,他对这本中二幻想笔记的作者到底是谁兴致寥寥,因为就在他床底下的那个装满杂志的箱子底部,就有一本差不多内容的本子,至于作者吗,当然是曾经年少轻狂的他自己。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省吃俭用了整整半年,就为了买一把霜之哀伤的等比例仿真道具。

    关于拆开包装,在小区花园的正中心高喊着“从现在开始,世界是属于我的了!”这件事,更是连自己说话的音节停顿和声音高低都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后来曾经无数次地以头抢地就为了忘却这些回忆,但说实话,忘记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就如同芥川龙之介那句经典的名言一样:“删除我一生中的任何一个瞬间,我都不能成为今天的自己。”

    所以时至今日,顾渊每每想起那些令人不堪回首的往事,都会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羞耻到颤抖。

    太羞耻了。

    顾渊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身子。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意思啊,连装感兴趣都不会装吗?”齐羽看到他那副死鱼一般的表情,不禁嫌弃地吐了吐舌头。

    “好吧好吧,我酝酿一下。”顾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七千毫升的肺活量运用到了极致,用极为宏亮的声音说到,“啊!作者是……”

    第一个音节刚出口的瞬间,一本用教案、报纸、和语文课本做成的三明治就敲在了顾渊的头上,差点让他咬到自己的舌头。

    “晚自习马上要开始了,保持安静。”

    陈歌老师微笑着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陈歌老师绝对不能被人知道的黑历史

    中二病,一种可爱又可怕的病症,据说,那是在刚刚迎来青春期的初二时容易患上的不治之症。中二病患者会将成型中的自我意识与爱做白日梦的幼稚混合起来,然后做出各种稀奇古怪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比如说:

    昨天还只看《漫画party》《知音》和《JUMP》少男少女,忽然看起了大部头的英文原版书籍;完全不了解咖啡的苦味和香气的好坏,却执着于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黑咖啡;或是相信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力量,或是有什么潜在未开发的特殊力量存在于自己的灵魂深处,沉迷于各种各样的怪力乱神之中。

    但是,这种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治疗的不治之症却会随着患者自身年龄的增长而逐渐自愈。以至于在多年之后,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便会成为痊愈后患者绝对不允许被人提起的禁忌。

    陈歌,南华高中高一一班班主任,极为优秀的语文老师,凭借着英俊的面庞以及和善的态度,不仅在学生当中,就连在教师之间也有着很高的人气,而且讲课水平和身体素质也相当出色。

    据说曾经是南华高中十年前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但是由于齐羽坚信其年龄一定超过了三十岁,故这一情报尚且存疑。

    虽然未经证实,但顾渊知道在这个学校里甚至存在着“陈歌粉丝俱乐部”这样奇奇怪怪的东西。

    “等等……”

    看着陈歌老师的背影,顾渊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那个笔记本上的字迹……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凭借着对图像的完全记忆能力,顾渊在脑海里检索起了所有包含着与那个笔记本上具有相同字迹的图片。

    “呼——”忽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昨天,他们在文学社的活动室里翻看了历届文学社社员毕业之前留下的临别赠言,虽然那些短句段落一个都没有署名,但是其中有一个……似乎和他刚刚看到的笔记本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难道说……

    视线在讲台上微笑着坐着看报纸的陈歌身上聚焦,顾渊接连深呼吸着努力平复着自己激烈的心跳。

    脑海中不断闪现过去的片段,陈歌似乎一直游荡在这个学校的角落,作为一个班主任来说这样的行为虽然可以解释但仍然非常奇怪,但是如果给他补上一个理由,一个合理的理由,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难道说……

    他在找什么东西,一样遗落在这个学校里的东西,所以他才会在学校里不停地游荡,游荡。

    “齐羽,把那本笔记本给我看一下。”

    “嗯?你要那个干什么?”

    “我想看看。”

    “哼,不给。谁让你刚刚气我来着的。”齐羽气呼呼地鼓了鼓嘴,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金鱼。

    “喂,拜托,我可能知道它的作者是谁了!”

    “诶?真的假的……”

    “你给我看看就知道啦……”

    “嗯?那两个家伙,悉悉索索地在干什么呢?”陈歌听到了齐羽顾渊夹杂在课文朗读声中的轻声私语,微微地皱了皱眉,“真是的,也太放肆了一点。看来最近是管得太送了,得想办法稍稍提醒一下他们。”

    “等等,那本笔记本,难道是……”

    那是绝不能令世人所知的血染历史,绝不允许使其苏醒于天下的恶魔之子,绝不允许被人过目的封印之书,绝对不能被人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黑暗圣典》——陈歌著。

    果然,这本书果然在这个学校里。

    找了它整整三年,甚至因此跑遍了学校的每一个曾经的秘密角落,但却始终没能找到它踪影。

    没想到,没想到……

    “那两个小鬼,应该还没有发现那是我的东西……”陈歌的呼吸不自觉地变粗了一些,心中的情绪难以自抑,“不行,必须尽快把它拿回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陈歌穿着皮鞋的双脚不自觉地在讲台的地板上摩擦着,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响,坐在椅子上的上半身也不受控制地微微扭动着,看起来就像是一朵摇摆的牵牛花。

    “不行……还是不能确定。”

    顾渊仔细地比对着眼前笔记本上和脑海中文学社留言簿上的字迹,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对自己的完全记忆能力产生一定的怀疑,说实话,不拿着两本书实际比对一下,真的很难确定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叮铃叮铃叮铃……”

    陈歌一边往里加方糖一边不停地用勺子搅拌着马克杯里的咖啡,一块又一块,一块又一块,全然没有注意到方糖的数量已经大大超出了一杯咖啡可以溶解的范畴,就像是一座快速生长的冰山一样,将杯子里那棕褐色的液体慢慢地逼到了杯口的边沿。

    “咻咻——咻咻——”

    程馨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她像只小猫一样嗫起鼻子四处嗅了嗅,发现那股味道似乎是从下方传来的。紧接着,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新鞋的脚底竟然汇聚出了一滩小小的棕褐色水洼。

    “啊!”

    程馨发出了一声相当吸引人注意的轻呼,教室里的朗朗书声戛然而止,除了顾渊和齐羽,其他人的目光顿时一同集中到了程馨的身上。

    “啊,抱歉,我马上清理一下。”

    突然安静下来的教室让陈歌立刻从焦虑的迷惘中清醒了过来,他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了程馨的身边,用湿纸巾轻轻地擦去了她鞋底边缘的咖啡渍,然后从储物间拿来了拖把,慢慢地拖起地来。

    一边拖地,一边将视线移向了顾渊的方向,这个家伙似乎是在认真朗读课文,不妙啊,这样的话,就没有凭借老师的威严收掉那本与学习无关的本子的借口了。

    但是在路过顾渊身边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个少年口中正在朗读的东西。

    “虽然我失去了过去漫长岁月的记忆,但我可以肯定,我一定是现存于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个真正的魔法师。这本书是我在守护天使的指引下写下的,关于……”

    “啪嗒——”陈歌手中的拖把掉在了地上,虽然现实世界中的身体只是停留在了僵硬的阶段,但在精神的世界里,他却已经双手抱头仰天长啸了起来!

    “不!不要再念了!”

    “陈歌老师?你怎么了?”

    听到拖把落地的声音,尹天率先注意到了陈歌那略显僵硬的阴沉表情。

    十指不正常的舞动着,怎么看都不像是平时潇洒自信的陈歌。

    顾渊悄悄地眯了眯眼,向右一瞥,然后装作没有发现地继续大声念着。

    “众所周知,世界是由水、火、土、气四种元素构成的……”

    “啪——”

    似乎是终于无法再忍受如此令人羞耻不堪的语句,陈歌以海底捞月般的姿态,抓住了顾渊手中的本子,一把将其甩向了高空,精准地投进了黑板旁的垃圾桶里,然后飞奔到了讲台上,举起泡在棕褐色咖啡海洋里的方糖冰山,一把泼在了垃圾桶里的垃圾上。

    事到如今,他已经顾不得什么风度、优雅、或者是作为教师的礼仪了。

    必须,必须要将那个东西销毁掉!

    “呼——呼——呼——”

    教室里一片安静,这一刻,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面色涨红的陈歌,成为了唯一的焦点。

    终于,终于可以摆脱过去的束缚了。

    但是……就在班级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的刹那,顾渊却是一脸无辜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带着不明所以诡异万分的委屈的微笑,说了一句。

    “陈歌老师,你扔我的课本干什么?是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课本?”陈歌喃喃了一句,忽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一看,只见垃圾桶里,只有一本被咖啡浸泡地有些软糯的语文课本,而没有那本该死的《黑暗圣典》!

    他抬起头,紧接着便看见,齐羽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向日葵一样以一种奇怪的节奏左右摇摆了起来,而在这位长发少女修长的手指中夹着的,正是他真正想要销毁的噩梦!

    “额……”

    这一刻,如鲠在喉,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欲言又止,陈歌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可他又不能够自己揭穿这个圈套,不论是作为老师的尊严,还是作为一个成年人的尊严,不,哪怕是作为一个人的尊严,都不允许他这么做。因为如果他在这里说出真相,那么就代表着那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将会从此公之于众。

    十六七岁少男少女的嘴,简直就是流言蜚语的温巢,信息会以比光速更快的速度传播,一夜之间,这个学校里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他的往事。

    不行,黑暗的过去必须全部埋葬,他的人生正要迈出全新的一步,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

    “咳,咳咳……”陈歌清了清嗓子,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调整为了往常风度翩翩的姿态,用极为和善的声音说到,“顾渊、齐羽,你们两个,和我出来一下。”

第二十四章 旧的回忆,新的开始

    “那本笔记本,果然是老师的啊。”齐羽眯着眼睛一前一后地摇着脖子说到,“这么说来,文学社留言簿里那句奇奇怪怪的留言,也是你写的咯,什么‘是回到那无聊的现实中!还是和我一起改变那糟糕的现……’唔……唔……”

    “嘘——”陈歌一把捂住了齐羽的嘴巴,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我以前曾经是文学社的成员。”

    “真,真是意外……”顾渊的眼角不自觉地跳动了起来,没想到陈歌老师竟然还有那样不堪回首的一面,“这么说来,那个自称黑暗的火焰之主的人就是你……”

    “啊啊啊啊啊啊够了够了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那本笔记本里内容的东西。”陈歌两手捂着耳朵头摇得像是个拨浪鼓一样,“我明明……明明已经从那样的形象中脱离出来了才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老师。”齐羽问到,“老师给我的感觉,不像是那种类型的人啊,要说中二的话,总觉得还是顾渊这样的人比较合适吧。”

    “喂,不是在说陈歌老师的事吗?别扯到我啊!”

    “唉——这件事,说来话长。”陈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了露天走廊的栏杆旁,清凉的晚风吹动着他黑色的头发,风中隐隐约约带来了吉他的乐音,“那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了。”

    “这……这怎么突然切换到回忆模式了。”

    “我……恋爱了。”

    当陈歌注意到她的时候,已成茜色的天空中恰好响起了跳动在他心底的旋律,一直,一直,一直……每当这个时候,在他心中扎根的,便是一种如同红茶里融化的砂糖一般的情绪,甜甜的,软软的,暖暖的。

    女孩站在春天的樱花树下,在漫天花雨里仰望着茜色的天空,春风吹拂着她如瀑的青丝。

    这种感觉,该如何名状?

    这份心情,又该如何言喻?

    “嗯?”

    女孩带着比任何鲜花都要惊艳的笑容向着他转过了身,手里的小提琴盒轻轻地在她身后晃动着。

    她驻足于一片春色之中,出现在那么美的地方,就像一个奇迹般的偶然。

    “是你啊陈歌,你看到……了吗?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特地在这里等他的。啊,他来了。”后面她说了什么,陈歌没有听清,就像是刚刚近距离听完了肖邦《谐谑曲》的演奏一样,耳朵里全是隆隆的轰鸣。

    结束演奏的小提琴手,向她等待着的人飞奔而去,穿越层层人潮,手中怀抱着鲜花,就好像是电影的特写镜头一般,深深地铭刻在了他的心中。

    只不过,陈歌,却不是故事中的主角。

    “额……所以是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吗……好惨……”顾渊发出了感叹。“这样的回忆,作为让一名人类诅咒全世界命运的导火索来说,已经十分充足。所以,你将化身为黑暗的火焰之主……”

    “够了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陈歌立刻制止住了顾渊准备用笔记本里的内容发表的长篇大论,“总而言之,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没办法,人总是会有少不更事的时候。在年轻的时候总是会犯下一些无法弥补的过错,就好像是两条交错的直线,一旦错过了正确的时机,就再也没有相遇的机会了。”

    “怎么又突然开始说起这种充满哲理的话来了。”顾渊打了个哈欠。

    “你给我认真听好了,小子,这都是宝贵的人生经验,可别给我重蹈覆辙。”

    陈歌一把揽住了准备转头就跑的顾渊的脖子。

    “诶诶诶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快放手快放手。”

    顾渊连连拍打着陈歌的手臂告饶到。

    “话说回来,十年之前,嗯……”齐羽嘟着嘴,右手的食指完成弓形轻轻地贴在唇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面前和顾渊纠缠在一起的陈歌,一脸怀疑地说道,“这么说来,老师你真的还不满三十岁?”

    “当然了,我只有二十七岁,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你的头发……”齐羽皱着眉打量着陈歌的头顶,虽然尚且还算是茂密,但在那黑色森林的正中央,却是已经有了一小块无法忽视的肉色,“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应该有的样子呢。”

    “你……唉——算了。”陈歌想要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朝齐羽勾了勾手,说到,“把笔记本还给我,你们两个回去上晚自习吧,下周就要考试了,临时抱佛脚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诶,不想被揭穿的话,能不能给我们透露一点点题目啊?”齐羽像棵向日葵一样左右摇摆着身体,坏笑着问到,“反正我们班又不和其他班级的同学考一样的卷子,题目都是老师你自己出的吧?那么……稍微说一点点,应该也没有关系对不对?”

    “嗯?”原本已经迈开步子准备离开的顾渊忽然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轻轻地转过半个身子。

    “咳咳……咳咳……”陈歌清了清嗓子,然后一把从齐羽的手里抢过笔记本搂在怀里,就像是家里的扩音器突然被调皮的猫咪踩了一脚一样,用高了一个八度的声音说到,“以后不允许再做这样的事了,下不为例,赶紧回去自习!”

    顾渊和齐羽就好像是突然变成了舞台上的哑剧演员一般,手指勾了勾,嘴巴张了张,眼睛动了动,身子摇了摇,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渊和齐羽回到教室里重新坐了下来,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这两个家伙,没想到这本东西竟然被他们两个找到了。”露天走廊上,陈歌透过窗户望着教室后排的齐羽和顾渊,“咬着笔头陷入沉思的少男少女,呵呵,还真是让人怀念呐。”

    吉他的乐音在清凉的夜风中飘荡,空气中弥漫着桂花香甜的气息,陈歌的视线落向了旋律传来的方向。

    思绪交织的乐曲早已与白色的叹息一起,不知不觉地消失在了空中。

    他看到了教学楼下成片的樱花树,现在并不是它们开放的时节,属于它们的春天已经过去了。

    曾经兜兜转转迷惘的徘徊在树下,背负着喜悦与伤悲,静待着春天到来的那个少年,现在也能够很好的享受着秋日的幸福了。

    “但是,说起来,真不可思议啊,你的笑容。”陈歌笑着闭上了双眼,“让黑白色的街道渐渐染上了鲜艳的色彩,让停滞不前的时钟重新转动了起来,我终究还是共同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承载着我们无数回忆的地方。”

    (说实话,你不在,真的很无聊呢。)

    (但是如果就这么把寂寞说出口的话,你听见了一定会笑话我的吧。)

    “唉——该回去备课咯。”从回忆中醒来的陈歌,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拿着笔记本,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嗯?”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正在办公室里专注练琴的李诗雨,忽然抬起了头,望向了教学楼五楼的露天走廊。

    空无一人的露天走廊上亮着奶白色的灯光,在漫天繁星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布丁奶茶的香气,一旁的刘畅正趴在桌上拿着一支铅笔想着明天该怎么给美术生上速写,手中桃花芯木的LesPaul的独特质感让人感到异常的安心。

    “到底是什么啊,刚刚那种感觉。”李诗雨轻轻地撇了撇嘴,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想要继续拨动琴弦的时候,手指却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

    “诶?怎么了?你不练吉他了吗?”

    背后传来了翻找东西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刘畅好奇地回过头一看,发现李诗雨艰难地跨越了办公室后半段堆得满满当当的杂物堆。

    “嗯,我想把这个东西找出来看看。”

    刘畅望着李诗雨手中那看上去明显要比吉他盒小一号的东西,推了推眼镜,说:“那是……小提琴?”

    “嗯,没错,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可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小提琴手呢。”

    “诶?真的假的……”

    “你不信吗?我可以现场拉给你听哦。”

    小提琴的乐音响起的时候,陈歌刚好走到楼下的花园。

    侧耳倾听,如今也依然听得出当年的旋律。

    如同雨后的天空一般,心也仿佛跟着放晴了。

    十年了,四季已经轮回了十个循环,我们也已不再是当年那几个天真的孩子,而是奔向了各自不同的明日。

    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你我会在这里,见证什么呢?

第二十五章 小小的意外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要上了吗?”

    “我要上了!”

    “加油,你一定能行的!”

    “啊——”

    “哇……”

    “这黏糊糊的腥臭和温度……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这种白色的液体很美味呢……”

    “喂,你们有没有人看到我的‘法兰西之翼’……”

    “噗———”

    这天下午,顾渊推开储物室的门走了进来,迎接他的却是一股散发着淡淡腥臭味和香气的温暖乳白色液体。

    牛奶,是热牛奶。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嘛?比赛喷牛奶?”

    顾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被喷了一脸牛奶,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很难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过他还赶时间去操场占场地,也就懒得和陶奕诗和尹天计较了。

    “不是,是Puma他,他对牛奶有一种天然的抗拒心理。我们正在想办法帮他克服。”

    “……”

    果然是一个令人窒息的理由,顾渊已经无力吐槽了。

    一想到这两个思维如此奇特的家伙都能够在前天结束的月考中取得比自己高的成绩,顾渊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想要当场重开的冲动。

    “奇怪……我明明记得昨天就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顾渊皱着眉头打量着储物室的门后,在那一堆什么体育用具都有的杂物堆里,并没有他那颗“法兰西之翼”。

    “渊哥,你在找什么啊?”尹天凑过来问到。

    “足球。”

    “嗯?足球?这里不是有吗?”尹天从杂物堆里抱起一颗已经磨得连商标都看不出来的红白色足球。

    “不是那个。我的是‘法兰西之翼’。”

    “嗯?有什么区别吗?”

    “那当然不一样,普通足球是三层,但这款足球采用的是Impranil系列聚氨酯原材料,一共五层。”顾渊一边扫视着储物室的角角落落一边说到,“区别可大了。”

    “嗯……不是很懂。”

    “哼,找到了。”顾渊从储物室的另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他的‘法兰西之翼’,向陶奕诗和尹天展示到,“你们看,白色的外壳上装点着法国国旗蓝、白和红三色,外层材料经久耐磨。而中间层材质则在保护足球不受外部伤害的同时,还赋予了足球非凡的弹性。内层是一层聚氨酯泡沫,由数百万个微小球体组成,从而铸就足球完美飞行弧线。最后,用聚氨酯粘合剂将一层特殊涤棉织物作为基底与表层粘合起来。简直就是一件超凡脱俗的艺术品。”

    “喂,顾渊,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别秀了,赶紧走啦走啦走啦,再晚就真的没场地可以踢球了。”

    眼前的少年穿着英超豪门切尔西的队服,头发是自然卷,风拂过的时候会微微地颤动,眉眼之中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英气,如果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的话,绝对可以在这所学校的任何一个地方吸引到大量少女的视线。但无论顾渊怎么想,都只有把这个家伙放置在一个没有声音没有情绪的世界里才能够心平气和地夸奖他一番。

    陆晨,外号六晨,顾渊也叫他老六。

    现任足球队长和教练钦定的下一任校足球队队长,高一(3)班的物理课代表,因为其俊朗的外表、比例完美的身材和阳光开朗的性格,不论在学生还是老师中都拥有着超高的人气,但美中不足的是,这样的运动少年却有着不太合外表的沙哑嗓音。

    而且这家伙的嘴巴里总是会吐出一些带有嘲讽意味的话语,以至于在和他比较熟悉的人里还有着一个“大阴阳师”的外号。

    “行,走吧。”

    活动课时的教学楼空寂如林,偶尔经过三三两两的人,无一不是用手遮住头顶的阳光快速迈步,然后又很快消失在视线所能触及的范围里。

    但操场上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暮夏的光在绿茵地上拼凑出一副温热的场景,金属围栏上的藤蔓长得茂盛,墨绿色的叶片在暖风中翻转出浅浅的灰白。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等到校工们注意到她们时已经得意洋洋地爬满了操场南面的大半围栏。

    阳光下的空气里充斥着湿润的因子,这是江南独有的闷热时期、

    跑道上,两条细长的影子渐渐走近,浅浅的光晕弹出,打在少年干净的白衬衣以及少女及膝的蓝色百褶短裙上。这一刻,顾渊的耳朵里,只剩下了鞋子与塑胶跑道亲吻的声音。

    从跑道的最内侧经过,大约是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

    “喂!顾渊!看球啊!”陆晨的声音响起。

    回过神的瞬间,一个旋转着的黑白足球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砸到了他的脸上。但这还远远没有结束,一只亮着AG钉的鞋底向他的脚腕铲来。

    疼痛像是潮水一样,一点一点地涌过来,渐渐吞没掉所能分辨的界限。

    脚踝、膝盖、腰部、肩膀、知道脖颈,漫过皮肤的冰凉顺着中枢神经传导到大脑皮层。

    细长的人影靠近了过来,顾渊很努力很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但瞳孔里仍旧无法辨清那阳光下的面容、

    跑道瞬间变得好似没有尽头,顾渊恍若掉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梦境。

    “嗯……啊葛诶!!!!!”

    不知过了多久,顾渊忽然大叫了一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坐在校医室的病床上。

    “噫吁——我靠,你突然怪叫什么,吓死我了。”

    “诶?老六?”

    “呼——还好,你这就醒了,校医室的老师说如果你过十分钟不醒就要打电话叫救护车了。”陆晨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递给他一瓶冰镇的佳得乐,“拿着,用这个敷一下额头上的被球砸到的地方吧。”

    “谢谢……”顾渊接过那瓶蓝莓味的能量饮料贴在额头上微微隆起的地方,然后两人的视线默契地落向了他那被冰袋覆盖的右脚踝。

    “能动吗?”

    “我试试。”顾渊尝试着勾了勾脚趾,伴随着酥麻感一同传过来的是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样子不太行。”

    “害,真是的,林洋那个家伙,也太不当心了,怎么能在训练中铲球呢?这么危险的动作。”陆晨拍了拍顾渊的肩膀,对他说到,“你放心,我们会架着他来给你道歉的,而且,足球队里,估计也不会让他继续待下去了。”

    “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更何况是在比赛的前夕。”顾渊道,“林洋学长也算是球队的老将了,没必要在因为这点事就将他驱逐出去。”

    (虽然……亮鞋钉放铲,总感觉不太像是意外的样子……)

    “嗯……你也别管十一月份的市内赛了,先好好养伤吧。林洋那边,具体该怎么处理,也要看你的意思。”

    “嗯。”顾渊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你今天有点奇怪啊?”陆晨突然侧过头盯着顾渊的眼睛问到,“感觉不在状态啊,那种速度的球你没道理接不住啊。呼!难道说,你在想喜欢的人的事?”

    “喂……喂,别乱猜啊。”

    “要说能够让你心生杂念的事,也就是这种了吧。”陆晨坏笑到,“让我想想,是那个时候出现的……池妤吗?我懂得啦我懂得啦,毕竟她可是相当相当受欢迎呐。”

    “这么可能啊!我是那种人吗?再说了……”顾渊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开了一秒,“她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你说的是今天在她旁边的那个男生?也不一定吧。”

    “咕嘟咕嘟……”顾渊拧开佳得乐的瓶盖仰头喝了起来,没有说话。

    “喂,你喜欢她,和她喜欢谁,这是两码事啊。”陆晨道,“退一万步说,喜欢的人已经心有所属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因为你喜欢她,所以你的眼中就只有她了。对其他的人和事都提不起兴趣。这是你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木心不也说过吗——我爱你,与你何涉?”

    “喂喂,别装得一副自己很有经验的样子行吗?”顾渊朝他翻了个白眼,“别以为看了几本言情小说就觉得自己满腹经纶了,实战和理论完全是两回事啊。”

    “这么说……你承认了?”

    “唔。”顾渊被他说得猛地呛了一口,“咳……咳咳……我可没这么说过,你可别凭空污人清白。”

    “嗯~?”陆晨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两手一摊,身子以一种古怪的频率扭动了起来,“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喜欢就喜欢呗。而且,行不行,是由女孩子那边决定的,又不是你。”

    顾渊擦去嘴角的淡蓝色液体的痕迹,转过头看着一脸老神在在的陆晨。

    (这家伙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砰——”的一声,校医室的门被人很暴力地推开了。

    “你是猪吗!踢个球都能受这么重的伤!”齐羽的声音响彻天际。

    “喂!你冷静一点啊,我可是伤员!”

    “冷静?冷静是什么?能吃吗?”

    “你的脚踝肿得像正在发酵的面团。我对医学上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你这样会导致终生残疾吗?”柳卿思端详着顾渊的右脚踝说到。

    她手里还拿着一本深蓝色封面的《了不起的盖茨比》。

    “喂,能不能说点吉利点的话……”顾渊撇了撇嘴,忽然,他注意到,随着齐羽和柳卿思的到来,陆晨的举止立马变得局促了起来,穿着运动鞋的脚在地面上不安地挪动来挪动去。

    “你们两个怎么会来这里?”

    “我们在文学社啊,刚好一抬头,就看到你发生了悲剧。”忽然,齐羽仿佛想到了什么,昂起头皱着眉凝视着他。

    顾渊被她盯得发毛,问道:“干嘛?”

    “我在想,你现在这副样子,还能够参加明天的流星雨观测活动吗?”

    “嗯?你们也要去看流星雨吗?”陆晨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参与进来的话题,“我也……”

    “明天?!”

    “嗯,准确地来说,是27个小时以后。”柳卿思点了点头,“也就是10月11日的晚上九点三十分,活动将准时开始。”

今天停一天哈,明后两天连续更新

第二十六章 在有星星的夜晚(一)

    “明天?完了完了,这该怎么办……”

    顾渊紧张地咬起了手指,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他的脚伤少说也要半个月才能恢复到能勉强走路的地步,如果真的要去参加明天晚上的流星雨活动,那就得拄着拐杖去。

    且不说这一公里多加上五层楼梯的漫长道路顾渊能不能在一个小时之内走完,就算是他能够按时抵达活动现场,一想到那副人、人、人、望远镜、拐杖、情侣交错涌现的场景,顾渊就感觉到自己的血压不受控制地急剧上升。

    窗外的树枝随着夏日的深入而变得愈发茂盛,偶尔有风吹过,便汇聚成了一波波绿色的海浪,傍晚的霞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纯白色的床单上,然后四下散开,在墙壁上投射出若隐若现的浮光,在柳卿思、齐羽、陆晨的脸上投下斑斑驳驳的阴影。

    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浑浊的空气使得呼吸变得有些不畅,冰袋似乎开始失去了效果,逐渐压制不住脚腕的疼痛,顾渊感觉腿部连接着太阳穴的神经猛地颤抖了一下,疼痛感就忽地涌了上来。

    “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喂,你都这个样子了,不会还想着要去参加观星吧?”齐羽腆着个脸皱着眉撇着嘴说到,“要是把另一只脚也给扭了,嗯……你会不会变成传说中的奇行种啊?”

    “我很好奇。”柳卿思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门在这时被轻轻地推开,还以为是医生来查看的陆晨循声望去,在看清来人是个女生之后,眼睛顿时瞪大了。

    似乎是没想到他已经醒了,也或许是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人,池妤的动作顿时变得有些局促。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默契,齐羽和陆晨立刻一溜烟地跑出了校医室,只有柳卿思还歪着头站在原地打量着眼前这一男一女,但很快便被门后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拽了出去。

    黑色平齐的长发,白皙到透明的皮肤,黑色的薄外套,从领口处可以看到里面白衬衣的褶子领,长度刚刚好盖过膝盖的短裙,长度恰好的黑色筒袜,还有就是,洗得很干净的白色帆布鞋。

    隐隐颤动的睫毛显露出小小的紧张,黑亮的眸子里流溢着平静温婉的光采。

    “你怎么来了?”顾渊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出于某种幼稚的骄傲想法,他不想让池妤看到自己这副有些狼狈的模样。

    “我看到你受伤了呀,就在我的面前。”少女手中捧着一杯玻璃瓶装着的牛奶,双手的手指不住地在瓶身上摩挲着,虽然心里有点紧张,但嘴上却保持着俏皮的语气,“就像一只跌倒的老虎一样。”

    轻淡的风吹过,深绿色的树影在日光下晃动开来,少年的手指有些纠结地缠在了一起,清澈的黑色的瞳仁在洁白的床单上不断追寻着来来回回飘动的树影,沾了点汗水的柔顺的短发乱乱地贴在头上,细细地看起来,竟然有着一种别样的病态美。

    池妤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但注意到男生忽然变成了一副苦瓜脸的表情,立刻向前探了探身子,眼中流露出担心之色,但双手抓着没有盖子的牛奶瓶,也不敢做出什么别的动作。

    “很痛吗?”

    “啊,有点。一点点。哈哈哈,我的身体很棒的,这点小伤没有大碍的。”

    少年朝她比了个仿佛捏着米粒般的手势,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真是的,一点都不会骗人。”池妤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吐槽了一句,“就和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一样。”

    “嗯?你说什么?”

    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被褥里的少年,清朗的声音透过棉絮悠悠地传来,将汗水尽数擦去的顾渊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平常那副一脸淡然的姿态。

    “这个给你。”池妤双手将牛奶瓶子递到了顾渊的手里,“好好休息哦。”

    不等男生回话,池妤已经像一只小鹿一样快步跑出了校医室的门,直到听到门被关上的咔嚓声,顾渊才意识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真是差劲啊。”

    顾渊轻轻地握了握手中的玻璃瓶,牛奶还保有着温热的体温,这种玻璃瓶装的牛奶只有学校超市的冰柜里有,竟然被她生生地捂热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顾渊揉了揉了自己的眼睛,喃喃地说了一句。

    ……

    ……

    “天呐,后羿射日的时候究竟是为什么留下了你这样一个狗崽种啊?”

    第二天中午,被恶毒的阳光折磨地快要发疯的顾渊发出了无可奈何的感叹。

    灼热的气流从高空坠落下来,就像是被装进了一只巨型蒸笼,耳畔回荡着轰隆隆轰隆隆燃烧的热风,额上的刘海被汗水分成搞笑的中分晾在两边,衬衫的领口变得湿漉漉的,黏糊糊地站在后脖子上。

    “那个……你一个人上楼真的没问题吗?”前方的楼梯上,冯子秋欲言又止地回过头来,而站在五楼走廊上探着头向下看的齐羽则是笑着在向他挥手。

    “放心,没问题的,看好了,我这就出发。”顾渊将右手的拐杖抬了起来,在空中一挥,想要做一个很潇洒的姿势,但却差点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真的没问题?”

    “肯定没问题,区区五层楼,一百三十五级台阶而已,何足挂齿。”顾渊用拐杖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规划了一下路线,感觉一级一级地用拐杖撑上去实在是太费时间太费事了,这么热的天气,怕是自己都没到五楼就已经中暑晕厥了。

    “来,子秋,帮我拿着这个。”

    “啊这,你不需要拐杖了吗?”

    “我跳上去。”

    双手抓住了楼梯旁木质的扶手,顾渊的眼中透出坚毅的神采,开始了他的远航。

    “你知道吗?你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脊柱侧弯的跳跳虎。”

    刚刚上到半层楼的平台,一句奇妙的比喻句就差点扯断顾渊所有的理智线。

    灿若星辰的眉目,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逆光站在上方。即使是以青春漫画的标准去评价,柳卿思也绝对算得上是一流的美少女,但眼下在顾渊的眼中,窘迫大于欣赏,再好看的面容也显得不是那么回事。

    脊柱侧弯的跳跳虎?顾渊在脑海里摹想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样貌,两手抓住扶手,右脚脚尖离开地面大约二十公分,光靠左腿的支撑斜斜地站在楼梯上。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比喻竟然还挺形象。

    “渊哥,你真的能行吗?以你的体重,我完全可以背你上去啊。”冯子秋说着看了一眼左手上的腕表,“距离午自习开始还有十五分钟,你觉得来得及吗?”

    “半层楼,跳了三十秒,休息三十秒,那么五层楼,一共八段台阶,算上体力流失带来的效率下降,十分钟也足够了吧。”顾渊朝子秋摆了摆手,再度开始了自己的连续跳跃。

    如果这里只有两个人在,那么说不定顾渊还会选择借助冯子秋的帮助,但现在除了他们以外,柳卿思还有齐羽这两个家伙也都在场,如果自己现在被冯子秋背上楼,怕不是会成为她们两个一辈子的谈资。

    更重要的是,要是被那个人看到的话……

    “喂,你晚上到底打算怎么办?”

    大片的阳光漏进窗台,在铝合金的窗框上弹出一串串晶亮的音符,教室里涌动着大片的浮光,空调在头上呼呼作响。齐羽轻轻转动着手里的水笔,扭头看向身旁的顾渊。

    逆着光线,少年的头发沐浴在阳光下呈现出柔和的色泽。

    (这家伙的侧脸其实还是挺好看得嘛。)

    “阿……欠。”但顾渊那像是河马一样张开的嘴和慵懒闲散的声音一下子让齐羽从幻想世界回到了现实。

    “还能怎么办,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啊。”顾渊把脸埋进了双手圈起的小天地里,“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这可是我的人生信念。”

    “不是有一种说法,叫做不可抗力吗?”齐羽双手摆在桌上,有些孩子气地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了交叉重叠的手掌上面,“你都变成了行动困难的残障人士了,就算是失约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而且,那家伙又不是不知道。”

    “嘘——”顾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齐羽,遇到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的概率是三十万分之一,我必须考虑这是不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

    “三十万分之一?你这都是哪里看来的奇奇怪怪的数字?”,齐羽不屑地撇了撇嘴,“再说了,三十万分之一,如果跑到北上广深的地铁口待上一两天,从你面前经过的人恐怕都不止这个数字,难道说这样就能够遇到真爱?”

    “喂喂喂,较真就没意思了啊,上次我还陪你玩那个叫什么,‘恋爱塔罗牌’,不也没有戳穿你那少女的幻想吗?”顾渊回击到,“你不是也有约吗?管我干嘛?自己去不就好了?”

    “你,哼。行,我不管你了。”

    空气在时间里逐渐冷却,在渐渐西斜的太阳和树的光影里,夜晚,无声无息地到来了。

第二十七章 在有星星的夜晚(二)

    十月的夜晚,月亮的影子渐渐拉长,月光向着教室内的四面八方水波一样渐渐漫开,淡淡的清凉,像是山里的清泉,冷飕飕的。空调已经被班长大人关掉了,头顶上是晃荡晃荡不停,仿佛随时要掉下来的吊扇,一叶一叶地转动着,偌大的教室里似乎在上演着一出独幕剧,许多许多人或是勾肩搭背或是三三两两并肩说笑着走出了教室,很快这一排排桌椅里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个人。

    “嗯……”齐羽侧过身子面对着他,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里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温柔的怜悯之情,说到,“你还去吗?天文社那边。”

    “哎——”顾渊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右脚踝的存在,但只要稍稍扭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还是算了吧。”

    “好吧,那我就先走咯,明天见。”

    “明天见。”

    目送着齐羽走出大门,教室里终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顾渊的目光微微放远,有些淡淡的无奈,心里渐渐地泛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软软的,凉凉的,像是一片片飘落的羽毛,堆积在了某个角落。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刚刚响过,学生们从各个班级鱼贯而出,就像是气势汹汹的蚂蚁军团集体出征一样从不同的方向汇入同一条宽阔的大道。忽然,顾渊看到一个逆着人流的女生。

    再一次看到池妤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高一(1)班的班级门口,顾渊看到了一双盛满星光的眼睛,就像是一片湖,被清风荡开了波光粼粼的涟漪,又像是一棵法国梧桐铮亮的叶片间漏过了轻盈舞动的尘埃。

    顾渊呆呆地望着浅笑着的少女,从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幕他永远永远都忘不了。

    “你怎么来了?”

    “嗯哼?不是你说要一起看流星雨的吗?”

    “啊,是啊,但是那应该是我去找你才对啊。”

    顾渊的脑海里一下子涌现出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想法,但他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言多必失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流星雨吗……”顾渊扭过头望了望外面的天空,喃喃地念了一句,万里无云万里天,绝佳的观测天气,不过这里的视角实在是不怎么样,且不说学校教学楼用的这种徽派建筑的屋檐相当地挡视线,而且金牛座流星雨的正确观测方位应该是面向东方,而他这一侧的窗户却是朝向的东北面。

    “对啊对啊,因为你受伤了嘛,我猜你到天文社那里实在太不方便了,所以,我就自己跑过来啦。”池妤的语气相当轻快,但从她隐隐颤动的睫毛上,顾渊却分明感受到了一股隐藏得很深很深的紧张。

    “嗯……”顾渊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目光飘忽不定地左摇右移,但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清晰的轮廓,视线的余光再怎么漫无目的地游离也总是无法避开池妤的脸颊,于是他只好傻乎乎地干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但池妤只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眼角弯弯地笑得可爱,温柔且耐心地看着顾渊。

    男生的笑容就像是过了保质期一般凝固在了脸上,他微微地回过头去垂下眼睑,消散了笑意,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到了相对平和的姿态。

    说起来,两人好像还从来没有正式认识过对方。

    总不能这样一直沉默下去吧?顾渊鼓起勇气迈出了新的一步。

    “你好啊,池妤同学,我叫顾渊。”

    真是糟糕透顶的开场白。如果现在有人能够看到不存在的东西的话,一定会看到一个扭曲地像是着了魔的村民一样扭曲的灵魂。

    “我叫池妤,你好呀。”池妤轻轻一笑。

    其实,我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你啦。

    “哇,你看!”

    顾渊回过头看着夜空,一束银白色的亮光一闪而过,就像是调皮的孩子拿着彩笔在黑色的幕布上轻轻画下了短短的一笔。

    “已经开始了啊,流星雨。”

    “诶,顾渊,你知道金牛座的传说吗?好像和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金牛座反而是十二星座中代表爱与美的象征呢。”

    “是啊,相传,在非常遥远的古希腊时代,欧洲大陆还没有名字,那里有一个王国叫腓尼基王国,首府泰乐和西顿是块富饶的地方。国王阿革诺耳有一个美丽的女儿叫欧罗芭。有一天,天神宙斯在人间游荡的时候路过了这里,恰好碰到了在海边戏水的欧罗芭。宙斯啊就对这位公主一见钟情,再回到天上之后,仍然对这位公主一直念念不忘。”

    “嗯,然后呢?”池妤的眼里透着好奇的光采。

    “在腓尼基王国里,有一座很大很大的牧场,里面养着多到数不清的牛,欧罗芭公主经常会来这里和牛群嬉戏玩耍。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当公主又一次出现在牧场的时候,她突然发现,牛群中多了一头非常特别的大白牛。”

    “大白牛?”

    “对,这头大白牛不仅体态健美,更是拥有着天籁般悦耳动听的歌声。公主不知不觉间就被这歌声吸引了,不自觉地朝它走了过去。然后靠在了牛的身上,和它一起忘情地歌唱了起来。”

    “是宙斯对吧,这头牛,一定是宙斯。”

    “哈哈哈,是,就是宙斯,他为了避过天后赫拉的眼目所以才化身成了牛。最红,欧罗芭公主成为了大地上的女神,她的名字被用来命名她和宙斯邂逅的大陆,也就是现在的欧罗巴洲,而宙斯则将自己的化身白牛置入了星空作为纪念,也就成了现在的金牛座。其实金牛座的故事,就是众神之主爱上了一个凡人的故事,很俗套,对吧。”

    池妤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点头。

    忽然,池妤发现了什么惊人的东西,她伸手指着窗外叫了一声:“快看!”

    窗外,一条像是金红色的闪光划过天际,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沙沙”的响声,在池妤的轻呼声中,这道短暂的光芒再度归于黑暗。

    “火流星,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够看到火流星。”顾渊望着那道一闪而过的光影在夜空中留下的轨迹轻声呢喃了一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火流星,也许也是最后一次,换句话说,这很有可能是他一生中绝无仅有的机会。

    “好漂亮啊……”池妤说到,“对了,你刚刚许愿了吗?”

    “嗯……算是许了吧。你呢?”

    “当然咯。流星是撞入大气的星星,是‘现在进行时’;而满天星光,不过是远古的星星的影子,是‘过去时’。所以,如果要许愿的话,当然是要找现在的星星来帮忙咯。”池妤用很认真的语气说着,但说到最后就连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捂着嘴轻笑的身影让顾渊想起了房间阳台上的那株向日葵,两者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他转头望向窗外,夜幕中不时有短短的流光掠过,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任意的时刻,宇宙都在不断的衍化,每分每秒都有恒星出生和陨落,他们散发的星光跨越亿万年的旅途,在人们的眼里留下寸缕痕迹,又接着飞逝而去,消失在离地球遥远的黑暗里。

    我们看到的一切,因为无垠的距离和光速所限,都只是遥远岁月前的剪影而已。

    就算是月亮的光到达地面也有一秒多的延迟,事实上,在这繁星璀璨的夜空里,的确只有流星才是唯一的“现在进行时”。

    这么一想,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看一场流星雨,真的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

    此时此刻,学校天文台外的大草坪上,一百多个人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不同的地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刚看到的火流星,天文社的社长李秋然坐在天文台门口的青石长阶上,手里捏着一封没有拆开的信。这是他昨天想在操场上给池妤的信,但没想到,那个女孩子竟然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

    他抿了抿嘴,然后略带无奈略带嘲弄地笑了笑,便将那封信抛进了一旁的垃圾箱里。

    柳卿思和齐羽两个人站在高处,上方的天穹上有流星划过,但两人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不同的地方。

    柳卿思的手里还握着那本薄薄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她轻轻地踮起脚尖又放下,身子便由此一高一低不断循环。

    “你还不去找他?”

    “……”齐羽没有回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一个遥远的角落。

    冯子秋靠在树下,静静地仰望着漆黑的苍穹,空气中的尘埃被光分割,影子重叠在了一起,使得两人之间仿佛隔着无尽遥远的距离。

    “去吧去吧,不用管我。”

    当齐羽终于鼓起勇气向着冯子秋走去的时候,柳卿思鼓了鼓嘴轻轻一笑。

    沿着一条看不见的直线,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从天文台回宿舍的路上有一段很暗的小道,一百五十米的路上只有三盏只能照亮一小片草坪的灯。

    “嗯?”

    但今晚走过这里的时候,柳卿思并不觉得害怕,因为在她前面大约十米外的地方,有一个颠着足球的少年。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眼神交流,女孩的手里拿着书,男孩的脚上颠着球,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在这段灯光昏暗的路上,静默无言,只有鞋面与足球碰撞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意外地很好听。

    当然,这一切顾渊现在都是不知道的,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刚刚池妤仿佛玩笑话一般小声从口中说出来的“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可以一起看流星雨吗?”所吸引了过去。

    还有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好啊。”对别人随口说出的玩笑话立刻做出回答,简直让顾渊顿时感觉自己像个小丑,红鼻子大花脸,可笑得很。

    但是接下来池妤的反应却让一切都峰回路转。

    当少女笑着对他说出那句,“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啦!”,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顾渊感觉心里像是突然着了火一般。

    一种梦幻的不真实感吞没了他,

第二十八章 池鱼思故渊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田园……”

    陈歌老师在讲台上捧着一本《古诗文诵读》,一边朗诵一边在黑板上写下这首陶渊明《归园田居》的重点释义。

    “池鱼:池塘之鱼。鸟恋旧林,鱼思故渊,这里是借喻自己怀念旧居……”

    顾渊单手托着下巴,眼睛斜斜地望向窗外。似乎一夜之间就是秋末了,天空变得愈发高远,光线在树梢间停靠,投射下摇晃的影子,枝桠上停留着灰琼鸟的啼鸣,几片黄绿色交织的叶子在风的抚摸下缓缓地飘落,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翻转着,进行最后一次反抗。

    昨天晚上的事真的就好像是做梦一般,池妤忽然间就和自己定下了意义不明的约定,虽然那种约定到底具备什么含义还很难说,但肯定比什么都没有强。

    那……今天要去找她吗?啊啊啊……好麻烦啊……

    烦躁地挠了挠头,顾渊忽然发现,齐羽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不,她不是在看着自己,经过一两秒的观察之后,顾渊发现齐羽的双眼之内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焦点,也就是说,这位少女的大脑此刻正处于对外界事物进行调节的一种应激反应之中,换句话说,就是在发呆。

    “公元405年(东晋安帝义熙元年),陶渊明在江西彭泽做县令,不过八十多天,便声称不愿“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挂印回家。从此结束了时隐时仕、身不由己的生活,终老田园。归来后,作《归园田居》诗一组,共五首,描绘田园风光的美好与农村生活的淳朴可爱,抒发归隐后愉悦的心情。这是第一首。”

    陈歌站在讲台上,虽然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黑板和课本,但他还是能够清晰地观察到教室里每一个角落的所有细节。

    “主要是以追悔开始,以庆幸结束,追悔自己“误落尘网”、“久在樊笼”的压抑与痛苦,庆幸自己终“归园田”、复“返自然”的惬意与欢欣,真切表达了诗人对污浊官场的厌恶,对山林隐居生活的无限向往与怡然陶醉。”

    “追悔……”顾渊轻轻呼了一口气,他很喜欢陶渊明的诗,但并不是很喜欢陶渊明这个人,因为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为五斗米折腰”,也有着一气之下告老还乡远离官场的勇气,可那是因为他祖上从曾祖父开始一直就是名门望族,到了他这一代不说是家财万贯,但起码也是不愁吃喝。

    说到底,他和那些饭都吃不饱的贫苦大众根本不是一个阶级。

    不过,愿意为了理想而放弃功名利禄的人,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值得尊敬的。

    所以,顾渊不喜欢他,也不讨厌他。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这两句,套用了我们之前讲过的哪一篇乐府诗?”陈歌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有人知道吗?齐羽,你来回答一下。”

    “喂,喂,醒醒,醒醒啊。”顾渊皱着眉,用手肘轻轻地顶了顶齐羽的手臂,少女立刻“啊”地轻呼了一声站了起来,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茫然无措的光采。

    “《鸡鸣》,鸡鸣啊……”顾渊压低声音偷偷地提示着齐羽,“原文是‘鸡鸣高树颠,狗吠深宫中。’”

    “我知道了,这里的手法是用典!”

    “砰!”顾渊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课桌上。

    “坐下吧,好好听课。”陈歌微微一笑,“的确,这二句套用汉乐府《鸡鸣》‘鸡鸣高树颠,狗吠深宫中’而稍加变化。但陶潜绝无用典炫博的意思,不过是信手拈来。他不写虫吟鸟唱……”

    下课之后。

    “你那时候在想什么啊?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语文课不是你最喜欢的课之一吗?顾渊一挑眉,侧过脸望着齐羽问道。

    “没什么。”齐羽瘪着嘴轻声回应了一句。

    “你那可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喂,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吗,不管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我都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的。”

    “哎呀,说了没什么就是没什么。你烦死了。”

    顾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但目光仍然紧紧盯着齐羽不放。

    “好了好了,输给你了。我刚刚只是在想,要完全了解一个人究竟需要多长的时间。”

    “完全了解一个人?嗯……从物理的角度出发去考虑,大概是永远不可能的,根据不可克隆定理,想要对任意一个未知的量子态进行完全相同的复制过程是不可实现的,因为你永远无法测得一个物体全部的状态量……啊!”

    话还没说完,齐羽的拳头就毫不留情地和顾渊的脸颊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你不会自以为很幽默吧,用那种正常人听不懂的句子去解释一个人人都懂的名词。”

    “把一个通俗易懂的名词扩写成一大堆谁也看不懂的句子,这不是课本经常干的事情吗,打我干嘛……”顾渊一边揉着脸颊一边说到,“简单来说,就是每当你想要去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得到的结果永远是片面的,所以,想要完全了解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就算你和他在宇宙大爆炸的时刻开始,直到时间灭亡的那一瞬间都一直待在一起,也没有用。”

    “这又不是物理,略——”齐羽吐了吐舌头,似乎是不以为然,“只要掌握的信息足够全面,就总是能够有机会了解一个人的吧。”

    “但是,信息会扭曲,会被篡改,哪怕别人告诉你的都是事实,也很容易可以影响到你对一个人的判断。”顾渊翻开了古诗文的课本,“就像这里,它只说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根据《晋书》的记载,陶渊明实际上还有另一面:赊账喝酒,败光家业,甚至让自己的儿子活活饿死……但这些从来不是课本上的重点,被强调的部分只有其生平、文章和思想,阴暗的一面被刻意忽略掉了,最终交到我们手上的,则是一个被美化过的‘陶渊明’。”

    “喂喂喂,你说的那些都是间接信息,我说的可是直接信息。”

    “直接信息?这么说,是你身边的人?”顾渊眼睛一亮,“是谁?”

    “略——不告诉你。”说完,齐羽直接把整个身子转了过去。

    算了,顾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几个月的经历已经无数次证明了,他拿齐羽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就算她不说其实也不难猜,十有八九是跟冯子秋那个家伙有关。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要想知道的话,还是去问子秋比较靠谱。

    顾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轻轻动了下右脚,还是钻心的疼,伴随着沉重的麻木感,已经两天过去了,脚踝的伤却还是没有一点好转,根据医生的评估,要想恢复到勉强能够不靠拐杖走路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下个月开始的市内赛绝对是赶不上了,也不知道光靠陆晨他们到底行不行。

    看到草稿本上那满满当当的一整页的“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顾渊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中邪了吗?

    回想起自己和池妤的认识过程,每一步似乎都轻易得令人难以置信。

    不论是联系方式的获得还是一起看流星雨的邀请,又或者是昨天的约定。似乎只要是自己稍微表示出一些主动的意愿,就会立刻收获回应。

    “池鱼思故渊……”

    难道说,她早就认识自己了吗?

    啊……为什么我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顾渊烦躁地揉着头发,他以为自己从来不会忘记见过的每一张脸,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在上高中前的某个时刻见过池妤,而且教室里闹哄哄的,让人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

    说起来,今天教室里怎么那么吵?

    顾渊转过身看着教室后方,蓝色告示墙前站着一大群人,像是争抢事物的小猪一样全部挤在一起。

    “喂,高练,怎么回事?是有人要比武招亲吗?”顾渊对着自己那正在和几个男生聊天的后座扬了扬下巴,“还是说世界要毁灭了啊?”

    “是课本剧大赛。”黑衣服黑裤子黑皮肤的少年用中指推了推眼镜,说到,“高一高二每个班级都要出一个舞台剧,内容嘛,只要是课本上和学校发过的补充材料上有的东西,都可以。”

    “课本剧?演什么?”

    “还没决定,如果说你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随时到我这里来报备。”班长孙志超走了过来,“目前演员未定、剧本暂无,不过时间还早,我们还不是很着急。”

第二十九章 下雨天要怎么办

    “时间还早?”顾渊昂起头瞄了一眼后面告示栏里的宣传海报,即使是提交演出剧目的截止日期也都还早,十月三十一日,确实不用着急。

    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最终期限上拖延,不到最后一刻不开始努力,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想法和行为是人类难以克服的天性。

    顾渊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就凭他目前这种走路都费劲的状态,这课本剧十有八九是跟他没关系了。不过这样也好,齐羽肯定会对这个活动无比上心,而那个家伙一旦认真起来就常常会钻牛角尖,折磨自己的同时也折磨队友。一想到齐羽那拿着剧本卷一下一下敲着椅背呼来喝去的场景,他倒也乐得置身事外。

    “喂,顾渊,过来一下。”

    “嗯?”顾渊向后一靠,将后背贴在了冰凉的瓷砖上,然后微微地将脑袋歪向高练所在的那一侧,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一边准备喝一边问到,“怎么了?”

    “我听说,你和池妤,已经私定终身了?”高练坏笑着小声说道,“好像是昨天有人看见了哦。”

    “噗——”顾渊一口气没憋住,刚喝到喉咙口的水立刻化作一团水雾喷了出去,“你你你你你你你从哪哪哪里听说的?”

    一时间顾渊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一方面是吓得,一方面是气得。说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如果谣言就这么传出去,那池妤听到了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自己这是急不可待想要赶鸭子上架霸王硬上弓?

    “顾——渊——!你发什么神经!”宛如母夜叉暴怒的声音忽然响起,顾渊和高练同时一愣,两人的喉咙里同时响起了吞咽唾沫的声音。

    转过头的那一刻他便看到了头发被水沾得湿漉漉的齐羽,顾渊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一条虚拟抛物线,两人之间的这个距离加上刚刚的角度,那口水毫无疑问地是喷在了齐羽的身上。

    少女粉拳紧握,双眼紧闭,上半身微微地颤抖着,顾渊仿佛都能够在她的脸上看到一条条代表愤怒的黑线。

    就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少女抬起了左脚,似乎是准备对他的脚掌发起进攻,然而当他已经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的时候,齐羽忽然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松了下去。

    她放下脚,撇了撇嘴,说了句“算啦”,然后就又转过身去和程馨她们聊天了。

    “呼——”

    顾渊长抒了一口气,大难不死,他也不奢求有什么必有后福,只要不是后患无穷就都可以接受。

    “喂,继续刚刚的话题吧。”高练用手肘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你和池妤,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什么什么个情况啊,什么都没有。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好像是说,昨天天文社的‘我与流星有个约定’那个活动,池妤身为天文社的负责人员之一却没有到场,加上又有人看到池妤从我们班级的教室里出来,所以……”

    “池妤是流星活动的负责人之一?她是天文社的人?”

    “啊?这你都不知道吗?那看来你们俩确实没什么……唉,可惜了,我觉得你们俩还挺搭的。池妤、顾渊,池鱼思故渊……”

    “喂,这根本就不是可惜不可惜的问题好吗?这不就是一点根据都没有的传言吗?乱传乱传的也太不负责任了吧?”顾渊有点生气,作为一个曾经被谣言伤害过的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对这东西始终有些忌讳。

    “我也觉得有点,但是嘴长在别人身上,也没法控制他们不说。”高练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清者自清,如果你们真的没什么的话,相信谣言很快就会烟消云散的。”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顾渊心想道,谣言是这个世界上生命力最强的东西之一,可以跟无处不可生存的小强相提并论,一旦滋生,想要消灭就会变得无比困难。

    不知道池妤知道了没有,知道了又会怎么想呢?

    一想到这种事,顾渊就觉得自己的血压快速升高了,连带着脚踝上的肿胀淤伤都又开始疼痛了起来,好在数学老师及时地走进了教室,提前终止了这个话题。

    漫长的两节数学课结束之后,音乐课上午最后的欢乐时光,当顾渊撑着拐杖和班级大部队一起到达艺术楼的音乐教室的时候,恰好看到池妤站在钢琴前和李诗雨老师在说着什么。

    距离比较远,顾渊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而且随着人流涌进隐约教室的门,她们很快便中止了谈话。

    擦肩而过的瞬间,顾渊扭头看向池妤,少女低着头,她的脸逆着光,只能看到阳光给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座位上坐下来的时候,顾渊不禁皱了皱眉,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是亲切的问候还是略带气愤的质问?亦或者是什么都没有,昨晚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脱口而出的话语怎么能够被当做是承诺?承诺是一件很沉重很沉重的东西,不是能够轻易给出的。

    钢琴声在响,四周的同学们都开始跟着李诗雨老师的节拍唱起了校歌,在层层叠叠的和声里顾渊只能够听清楚身旁的齐羽的歌声,她以前好像学过声乐,所以她唱起歌来一听就有一种和别人不同的感觉。有力、气息沉稳,却又不失灵动和婉转,而且她唱歌的时候和平时会表现得不太一样,脸上会出现很认真很投入的表情。

    顾渊跟着唱着,但实际上却心不在焉,倒也不是还在想着池妤的事,只是就仿佛有一块石头压在心口,闷闷地很难让人集中注意力。时间久了,就好像是面对着镜头,但拍照的人却迟迟不按下快门一样,只能就这么僵硬地咧着嘴。

    问题的关键在于自己和池妤缺乏真正深入的交流,到现在为止顾渊都不明白池妤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好像早就认识自己,但自己却对以前的她没有任何印象。

    而且,天文社……没想到,池妤竟然是天文社的成员,这么说起来,当时在操场上看到的和她走在一起的那个男生好像就是天文社的社长李秋然,但那个时候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池妤的身上,根本没有仔细看她旁边的人。

    再后来就被疼痛和砸到脸上的足球夺去了视线和意识,也没有机会再多观察了。

    也许可以去找姜紫枫帮帮忙,她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这个想法就像是气泡一样忽然从顾渊的心底里冒了出来,而且一出现就以飞快的速度快速膨胀。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姜紫枫就在他的心里树立起了一个近乎无懈可击的形象,这也许就是齐羽说的,“紫枫姐的超能力”吧。

    下午,阴云密布。

    上午的阳光就好像是镜花水月的幻象,仅仅是午睡时候低下头再到抬起头的工夫,天空中的太阳就失去了踪影,秋高气爽在十几分钟之间就变成了凉风习习的绵密的阴。

    “你喜欢她啊。”姜紫枫好像本来是要说一个疑问句,但是说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语调下沉的陈述句。

    偌大的活动室里只有他和姜紫枫两个人,顾渊不禁感到有些紧张,脸也微微地红了。

    “喜欢就去追啊。”姜紫枫的嘴角微微勾起,“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我们在短暂的青春里能够做的事情是很有限的,遇到喜欢的人或者事,就放开步子勇敢地去追逐吧。”

    “真的可以吗……”顾渊有些犹疑,他将视线转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不断地落在窗台上,江南这个地方似乎一年到头都在下雨,春雨淅淅,秋雨绵绵,夏天有雷阵雨和长达一个多月看不到太阳的黄梅天,就算是冬天也经常会下砸得人手心生疼的冰雨。

    顾渊不喜欢下雨天,因为以前参加过半专业的体育训练,导致他有滑膜炎,膝盖内一直有积水,平日里倒也无所谓,该跑跑该跳跳,但一到这种阴冷潮湿的时候,膝盖就会隐隐地有些疼。这种疼和皮肉外伤的痛还不一样,它就好像是有人用骨片之类的钝器在你的膝盖内部轻轻地磨,痛感并不强烈,但却经久不散。

    阴沉中裹着不安,下雨天总是给人这样的一种感觉,仿佛会带来霉运一样。

    “为什么不可以呢?”姜紫枫伸手轻轻按下了窗帘旁的灯光开关,“啪”的一声,就好像是魔法师给这间房间里装上了一个太阳,活动室里立刻变得敞亮明丽了起来,Joey轻轻地喵了一声,在一旁的书架上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要想让关系更进一步的话,还是要主动出击比较好哦。”

    “学姐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好家伙,反过来开始套我的话了?”姜紫枫伸手用力弹了他的脑门一下,“打听他人的隐私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哦。”

    “不是不是。”顾渊忙不迭地摇头,“只是觉得紫枫姐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很懂很了解。”

    “细致地观察生活中的人和事并思考,是一个成为一个文学工作者必备的素养。”姜紫枫微微一笑,“顾渊,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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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是我们的离歌介绍:
在循环单调的日子里寻找的是能继续向前走的心愿,对着相遇的幻景挥手作别。
憧憬着这片天空,手心里流逝的岁月,像一朵孤独的花瓣一样。
重复着疼痛,知道了相遇,重复着相遇,知道了愿望。
致青春的你,致青春的你们。
时光永恒,在文字的世界里,我们从未走远,从未老去。六月,是我们的离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六月,是我们的离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六月,是我们的离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