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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柒师玖     君子遐福txt下载     君子遐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三十六章 真人下山

    因为陆白鸥被伍桐弄了出去,导致正榭本来无聊的生活变得更加无聊。

    倒是正庭的日子很是充实,没事和老中医研究研究人体构造,抽空看一看安琬儿是否老实。

    伍桐正想着接下来要怎么用自己手里有限的资源在这场战役中获得大胜,正榭师兄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师兄,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正榭师兄很少会露出这种神情,必有大事。

    正榭将手中的信递给伍桐,“大师兄的信,刚刚送过来,你先看看。”

    伍桐奇怪的接过信,抬着头看了正榭一眼,低下头从已经被开了封的信,抽出里面的信纸,迅速抖开。

    看着看着,伍桐皱起了眉头。

    再看,伍桐直身而起。

    “老爷子怎么会突然下山呢?”

    正榭摇头,“大师兄的信里写是师尊自己下了山的,留了一封信让大师兄接任掌门一职,估计大师兄也懵逼挠头呢。”

    “老爷子留下的亲笔信,字迹确实是老爷子的。”伍桐看到了正和师兄信后面附的信,上面的字迹是老爷子的,如假包换,可是这上面写的话......

    伍桐皱了皱眉,老爷子这是闹哪出啊?

    怎么不声不响留了一封信下山了呢?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看着伍桐紧锁的眉头,正榭知道伍桐对师尊的感情不比他们低,而伍桐又是他们之中心思最活的,想必能知道师尊去了哪里吧。

    没多长功夫,正榭就看到伍桐的眉头散开,他心头一喜,“小师弟,你知道师尊去了哪里了吗?”

    伍桐摇摇头,“我猜不出老爷子为什么留下这封信不辞而别,你说他都一百来岁了还折腾什么,难不成老爷子真有私生孙女在山下不成......”

    伍桐顿了一下,沉声道,“呀,以老爷子的身子骨,或许可能使私生女。”

    “不要瞎说。”正榭并掌如刀敲着伍桐的脑袋,打断这小子满嘴的胡话,“师尊这么做必有深意。”

    “想不出来。”

    伍桐摸着头苦笑道,“不过有个地方要去看看,老爷子有可能会去那里。”

    “什么地方?”

    “勾栏!”

    伍桐的话一出口,肉眼可见正榭的脑袋上浮出一个问号,只见正榭深吸一口气,“勾栏是听戏的那个地?师尊怎么可能会去这种地方?”

    “我也不确定。”伍桐挠了挠头说道,“不过谁也不知道老爷子为啥下山,也不知道老爷子下山要干什么,只能猜测一下了,我猜老爷子一定会去勾栏。”

    正庭师兄送过来的这封信走的不是八百里急递,而是四百里,四百里急递需要四天才能到这里,不知道老爷子有没有骑马啊。

    毕竟斗帝出远门都得骑马,老爷子也弄不出火来,又不会踏空而行、恐怖如斯的斗宗强者,想必是会骑马的吧。

    “赶紧去,我怕去晚了,就抓不到老爷子了!”

    “正榭师兄,咱们快马过去,在那盯着。”

    正榭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从勾栏出来,这下又得回去了。

    这对兄弟快马加鞭,马都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能跑这么快。

    今儿上面驮的两个玩应儿是真的狗啊。

    唏律律!

    伍桐一个急刹,很快哦,欺负这只三四岁的小马驹没有闪,它大意了,被缰绳勒的痛到飞起。

    两只前蹄凌空,伍桐眼疾手快,一只手按着马鞍,侧翻下马,顺便把直立起来的马拉了回来。

    用四肢蹄子来保持平衡的就不要想着挑战两只蹄子。

    伍桐一只手死死的拽住缰绳,有一只手摸了摸马儿的侧颈,这匹马两个前蹄刨着地,瞪着很是忧伤的大眼睛看着伍桐,这家伙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狗呢?

    “没伤到人吧?”

    伍桐望了一眼四周发愣的百姓,出声问道,见没人回答,伍桐把缰绳扔给勾栏外的门子,“拴好了!”

    “诶,诶诶诶,好。”门子结结巴巴的应着,然后接过缰绳,看了看马,转过身又看了看伍桐。

    忽然有人大叫了一声好,然后围观的百姓一起喊了起来。

    打马的人天天有,可像今天这么表演的还是头一个。

    百姓就喜欢看热闹,管你表演的人是谁,先燥起来再说。

    伍桐倒没注意身后的动静,正榭看到了,可他心里想着的是师尊的事,也没心思停留,跟着伍桐进了勾栏。

    这次走进勾栏,伍桐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悄无声息的躲在角落里,他拉过一个小二,问着苏玉燕的位置。

    勾栏里的伙计还有谁不知道伍桐的脸,看见是他心里的那一点火气直接散去,给伍桐指了路,脸上还会带着笑,保不齐晚上会和一起当工的弟兄们吹嘘今儿上元县候他老人家拍了自己的肩膀,自己还给上元县候指了路。

    苏玉燕已经看到了伍桐,她施施然的走了过去,“伍公子怎么来了?”

    伍桐的眼神错开一瞬,旋即低声问道,“苏小姐,最近有一个头发雪白,走路有些慢,但是非常有气质,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头过来听戏吗?”

    苏玉燕想了想,转过头看着她身后的伙计,伙计摇了摇头。

    苏玉燕轻声道,“却是没有这样的人过来,伍公子所说之人外貌很有特点,如果来勾栏听戏,我们绝对不会认错的。”

    伍桐点点头,老爷子那样的人任谁见了都不会忘记的,看来他并没有过来。

    可要是没来京城勾栏,那回去哪里呢?

    去白凤山找自己?

    还是单纯的没有赶到京城?

    伍桐摸着下巴想了好长时间,“师兄,我们得在这待上几日了。”

    正榭想了想,“师尊或许会去找你?”

    “也有可能。”伍桐点头,旋即又道,“可老爷子要是过来找我,他一定会等我的,可他的目的要是这里,那么他绝对不会过去见我的。”

    “这里有什么值得师尊过来的吗?”正榭问道,他想不通师尊与瓦舍勾栏有什么联系。

    “有。”伍桐沉声道,“我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老爷子独自下山,是秣陵那里出了什么事吗,可是没有听到任何消息,想不明白,师兄,你说老爷子都那么大岁数了,没事还瞎溜达什么,弄得鸡犬不宁的。”

    “师尊不会出事的。”正榭轻声说道。

    “我知道老爷子不会出事,可是老爷子那么大岁数了,一个人在外面多让人不放心,你说这老头也是,老了老子还让人这么操心。”

    伍桐气的来回踱步,“这段时间就住在勾栏了,让正和师兄不要声张,看老爷子信里的意思,应该是有什么事要去做,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老人家下山呢?”

    这老爷子也真是的,没事瞎溜达什么啊!

    伍桐转过头看着苏玉燕,老爷子到底会不会来这里。

    苏玉燕感受到伍桐的视线,微微低头,不与他对视。

    虽然不知道老爷子到底要做什么,可心里有一股燥气,让自己忍不住焦急。

    每次有这种预感的时候,都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老爷子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第五百三十七章 雏菊

    嗯哼哼——

    清晨中少女的脚步欢快,第一缕阳光照入房间。

    啪——

    和谐安宁的场景被粗暴的推门声冲开。

    伍桐猛然惊醒,有些发蒙的看着门口,“这才几点啊?”

    云鹦丫头元气十足,端着水盆闯进伍桐的房间,将水盆往桌子上一放,跑到伍桐身边,“伍公子,起床洗脸了。”

    伍桐死死的捂着一个类似被的东西,京城六月闷热,晚上睡觉肯定是不能穿衣服了,身上盖的东西......就是他身上穿的一件薄衣服。

    早上的生理反应不可避免,云鹦还是小丫头片子,伍桐觉得有必要维护一下,可不能让小丫头有心理阴影。

    “别藏了,我什么东西没见过!还有这衣服,你昨天都出了一身汗,还想穿这衣服吗,快拿过来,我给你洗一洗。”

    云鹦咬着牙从伍桐手里抢过那件衣服,低下头看到恶龙咆哮。

    “这是什么?”

    “嗯......”伍桐想了一下,“那个,你能不能让我先穿上衣服?”

    “这衣服你昨天都穿了,今天该换了。”

    “我就这一套衣服,你洗了我穿什么!”伍桐瞪着眼睛说道。

    “这都有味了,不能穿了。”云鹦义正言辞的说道,“我给你拿一套衣服上来。”

    伍桐张了张嘴,愣愣的看着云鹦,以前只知道这丫头淘气,没觉得这丫头好奇心还这么大啊。

    “对了。”

    云鹦低着头看着伍桐,“你还没告诉我呢,这是什么呢!”

    “这个...”伍桐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云鹦,舔了舔嘴唇说道,“你听说过......”

    正榭好奇的打量着伍桐的侧脸,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就发现伍桐的左脸发红,只是吃饭的时候不好发问,现在就他们俩,他可得好好问问。

    “你的脸怎么回事?”

    “什么脸怎么回事?”伍桐用半张脸对着正榭,“师兄不要将心思放在这些有的没的的地方上面,有这功夫赶紧盯着门口,可不能在老爷子过来的时候我们没发现他。”

    正榭摇摇头,“师尊一生逍遥,师兄觉得还是你的脸是大事。”

    伍桐深吸一口气,“师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呢,你可真是老爷子的好徒弟啊。”

    “谁打的?”

    正榭突然发问,弄得伍桐一个措手不及。

    “还能是谁打的!”伍桐转过头猛地一拍桌子,旋即又把脑袋拧回去,“睡觉压的。”

    “放屁吧,你脸上那个小巴掌印那么清晰,你搁这骗谁呢?”正榭撇嘴不屑道,“是苏小姐还是云丫头?”

    “云鹦呗,还能是谁!”

    伍桐这下也自暴自弃了,转过身子,将脸上的巴掌印完全暴露给正榭,“师兄你说,你说这丫头片子,一大早起来就进了我那屋,非要给我洗衣服。”

    “我就那一套衣服,直接被她抢走了。”

    正榭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今天的衣服和昨天不一样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师兄我还以为你当时就决定住在这里所以带了衣服呢,那你现在这身衣服是谁做的?”

    “先不管这个啊,刚才说道,啊,一大早就进我屋了。”现在想起来还很生气,伍桐愤懑道,“早起来人生理反应啊,这没办法避免的,她把我衣服抢走了,还问我这是啥。”

    “我能跟她说啥?”伍桐低声吼道,“我怎么跟她解释。”

    “那你说什么了还能别打?”正榭就好奇这个。

    “......”伍桐白了这个不正经的师兄一眼,“我问她听没听说过能喷白炎吐息的暗黑炎龙。”

    正榭一愣,“白炎吐息?暗黑炎龙?”

    过了一会儿,正榭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你这巴掌没白挨。”

    伍桐深吸一口气,小声叫着,“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你说我怎么和她解释。”

    正榭想了想,“嗯,这巴掌挨得对,非常对,云鹦姑娘不打你,师兄我都得教育教育你。”

    “诶,师兄你怎么...”伍桐忽然问道一股香气,这是一股熟悉的香气,淡淡的果香混着奶味。

    “师兄,你发现老爷子了吗?”

    眨眼间,伍桐变得极度正经。

    正榭望了一眼四周,“还没发现,师兄去外面看看。”

    “在这...”伍桐伸手拉住正榭的宽大道袍,“师兄,你在这难道发现不了吗?”

    “师兄道行太浅,万一师尊在外极目远眺呢,那不就错过了?”正榭将伍桐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下去,“师弟放心,师兄就出去一会儿。”

    “师兄!”伍桐低吼一声,旋即深深吸气,转过头看着云鹦,心有余悸的捂着脸,“呀,你,你怎么来了。”

    “早上打了你一下,很过意不去,所以给你送些瓜果,赔礼道歉。”云鹦小心翼翼的看着伍桐,打量了一下伍桐脸上的巴掌印,“还疼吗?”

    “都疼。”伍桐委屈的哼了一声。

    “都疼?”云鹦奇怪道,“我不是只打了你一巴掌吗,怎么都疼?”

    “心更疼。”

    云鹦坐在伍桐旁边,“我都和你道歉了,谁让你早上不好好说话的。”

    “我,你这,哎...”伍桐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云鹦忽然伸出手,伍桐条件反射一般的向后一缩,动作不是很熟悉,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又不打你。”云鹦瞥了伍桐一眼,指尖触到伍桐的脸,轻轻的揉搓,“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伍桐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身上这身衣服,“这衣服是谁的啊,感觉像是新的,是买的新衣吗,还没来得及穿就给我了?”

    云鹦一边挑着樱桃一边说道,“不知道啊,我把你的衣服洗了,也不知道向谁要衣服,就去问了姐姐,这衣服是姐姐给我的,让我交给你穿的。”

    伍桐张嘴咬下云鹦递过来的樱桃,“苏小姐...”

    “姐姐很累的,每日都要操劳勾栏的生意,勾栏能有今天这番模样都是姐姐的功劳。”云鹦看了伍桐一眼,调皮的嘟着嘴,“当然这其中也有你一点的功劳,谁让你整日都不来勾栏,功过相抵了。”

    “苏小姐确实勤劳,我不如她。”伍桐笑了一下,摇摇头。

    “当然了,姐姐每天都很辛苦的。”云鹦毫不吝啬的称赞自己的姐姐,转过头看着伍桐又说道,“姐姐白天要忙勾栏的事情,晚上也不闲着,我好几次都看到姐姐半夜还没有熄灯。”

    “苏小姐......”

    伍桐偏过头望着勾栏的主事人,神色动容。

    一连七天,在勾栏这蹲点老爷子,一蹲就是七天。

    这七日甭说是老爷子,就是须发皆白的老头都没见过几个。

    伍桐挠挠头,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

    学院的开学典礼就要举办了,今天也是雍王他们回学院报道的日子。

    伍桐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先去一趟天博学院。

    等了老爷子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消息,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火山倒计时

    一行三十人,加上学院的教师队伍们。

    得意楼的厨子喜极而泣,作为一个厨师,他这是被聘到得意楼之后第一次弄这么大的排场。

    这是感动的泪水,绝不是因为天博学院的院长威胁他说要是弄不好菜就弄死他吓得。

    董钰看着这些远行归来的学子,两眼全是欣慰,有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这些孩子虽然没有读完万卷书,但切切实实的行了万里路。

    虽然被日光晒的又黑又瘦,可这些孩子的眼睛个个炯炯有神,人有精气神,比什么都重要。

    这就是伍桐说的那个什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场景,董钰两只浑浊的眼球布上一层雾水,微微歪着身子对身旁的焦奉说道,“这群孩子可成大事。”

    “还是伍桐有办法。”焦奉笑着说道,为董钰斟上一碗黄酒,“董师所愿已经实现了。”

    “天博学院便是老夫的终老之地了。”

    董钰看着学生们,吐出一口酒气,笑着说道。

    伍桐钻到学生之中,看着这帮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同龄学生,伍桐真心觉得在自己的英明教导下,这帮同龄人经历了后世很多人都不会经历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来讲,这帮人也算是开创历史先河了。

    “学生见过院长!”

    雍王见到伍桐的第一反应便是双手前举,深深一揖。

    伍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辛苦了。”

    “不辛苦。”雍王摇了摇头,抬起头的时候,两只眼睛已经有了泪光,“学生一点都不辛苦。”

    “胡说,你们三十个人走到秣陵,在秣陵出海,怎么可能轻松。”伍桐更加用力的握着他的肩膀,“没有人轻松,你们是英雄!”

    “你们是第一批出海考察的学者,而且谈到出海这件事,你们也是东海卫之外的第一人,海上的生活不轻松,你们一路北上更不轻松。”

    伍桐露出笑容,“怎么样,在海外看到风景,是在京城看不到的吧?”

    “就像你说的,海外的风景与安逸的京城,不,是与大周都格格不入。”雍王低着头苦笑道,“那种风景不适合大周的人。”

    “但现在适合你了?”伍桐轻笑一声,这种中二的话也不知道雍王怎么说出来的,还是说每个皇家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中二病。

    雍王也跟着笑了笑,“安于,你答应我的事情,在我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你做的怎么样?”

    “不太好。”

    伍桐摇摇头,将手中的酒杯向前一推,与雍王面前的酒杯相撞出清脆的声响,“事情跟我的预想多多少少有些不一样,重新推算需要时间,不过总体的发展方向没有变化太多。”

    “我还会被逼着做那些事吗?”雍王轻声问道。

    “或许会,但现在他们应该没有功夫来办这件事。”伍桐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说的话太满了些,所以补充道,“当然也可能会把你拉出来去打擂台。”

    “啊,有一点我想要先提醒你一下,京城现在有点乱。”

    伍桐伸手从自己的发丝间穿了过去,语气有些烦躁,“嗯,实话说不只是京城,可能是天下都被我给搞乱了。”

    雍王的表情瞬间凝固起来,“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到底都干了什么?”

    伍桐指了指上面,“还记得你们出海的任务吗?”

    “北上观测活火山的运动变化,判断它何时被喷发。”雍王一直想不明白这个任务的目的,但对新鲜事物的好奇让他去做了这件事。

    “我没有实地去考察过。”

    伍桐抬起头说道,“你们的报告我看了一些,你们已经看到了火山的小喷发,甚至还去弄了点岩浆,我也不知道该说你们胆大包天好,还是庆幸你们都全须全尾的回来好,总之你们做的事情很危险,也多亏了你们的大胆,将火山爆发的时间精确到了一个很微妙的数字。”

    “五个月到一年内。”

    “这是你们的判断。”伍桐看着雍王,眼中带着信任,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你们的判断我相信。”

    “但是你知道你们见到的那座火山如果爆发,会带来什么结果吗?”

    雍王摇摇头,他见到了岩浆从地下涌出的场景,虽然震惊于那种橘红色的流体的温度,但这东西的流速应该伤不到人吧。

    毕竟那个地方没有人居住。

    看着雍王的表情,伍桐轻笑一声。

    伸出双臂猛地画了一个大圆圈。

    “那座山之前喷发过一次,重创了它附近八百里的环境,即便是在远海,也能找到它喷射出的火山灰。”伍桐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悯,“漫天全是它喷射的火山灰,你能想出存在几个月乌云当空的景象吗,火山灰要比乌云更猛。”

    “影响不到我们吧?”雍王被伍桐吓的嘴唇发白,看伍桐的表情就知道他并没有说谎,这是真的。

    “很难说。”伍桐轻声说道,“我们是很难说,可魏国八成会中招。”

    “天下都会乱...”雍王惊道,“安于,这可不是小事,我要立刻禀告父皇。”

    “你说了谁会信?”

    伍桐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你去和陛下说,有一个山他能喷出乌云,能让天空几个月不见阳光?你觉得你父皇会信吗?”

    雍王瞪着眼睛神色惊恐,可旋即他的表情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父皇...他确实不会信,若是没有出海的我,也不会相信的。”

    “问题就出在这。”伍桐说着说着忽然没有声音传出来。

    “安于,怎么了?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伍桐皱着眉陷入沉思,他忽然想到了一件可能会很扯的事,抬起头看了一眼雍王,又低下头摸着下巴沉思。

    “柴玑,你在秣陵都见了谁?”

    伍桐有一个猜测,但是他希望这个猜测不要是真的。

    “见了谁?”雍王想了想,“我只见了靖王叔,回程的时候还去拜见了通微显化真人。”

    通微显化真人?

    伍桐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这个好像是朝廷给老爷子封的法号。

    “你和老爷子说了这件事?”

    “没有,这是科学研究,通微显化真人怎么会懂这些事。”

    雍王摇头说道。

    伍桐点点头,口中呢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么就当老爷子是过来看苏玉燕的吧。

    不行,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半年时间。

    时间紧了些,任务重了些。

    伍桐深吸一口气。

    “雍王殿下啊,我建议你与陛下商议一下科学院一事。”

第五百三十九章 成长的雍王

    “科学院?”

    周皇在棋盘上放下白子,漫不经心的反问道。

    就在刚才,自己的二儿子跑到垂拱殿,周皇看着清瘦了许多的二儿子,主动提出手谈一局。

    父子之间的交流很难,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才能对话。

    棋盘摆上了,棋子的材质也是上等。

    周皇为天子,猜先这一步都省了,他捏着棋子放在左上角的星位,“我儿此次远行清减了许多啊。”

    “车马远行,舟船劳顿。”雍王将黑子放在右下小目,“好在这次远行让儿臣受益匪浅。”

    “和为父说说。”

    雍王慢慢的说着这一路上的见闻,风土人情,他从京城走到秣陵,这一路上见到的听到的,都是在皇宫之中高高在上的帝王从没有见识过的东西。

    周皇一边落子,一边兴致满满的听着儿子的话,这个时候他看起来竟像一个父亲。

    啊,不对,他本身就是一位父亲,只是现在褪去了名为帝王的外衣。

    “大河之外竟然还有如此广阔之天地啊,我儿可走到尽头?”周皇呵呵笑着,神情柔和。

    雍王想了想,摇头说道,“海天一色,这种景象在海边也能见到,可在海中看到这景色别有一番风味。”

    “父皇想象一下,你立在还是孤舟,四面八方共皆一色,天空是蓝的,海面也是蓝的,天上有云彩飘动,海面上亦有云彩飘荡,天与海交融一色。”

    “震撼!”

    雍王口吐豪气,落子轻轻,棋局之中黑子已有气势,这一趟远行,让雍王本来文质彬彬优柔难断的性子变了许多,棋招不行险,步步为营,豪气凛然。

    周皇盯着棋盘看了好一阵,抬起头看着雍王笑了笑,“我儿成长了许多啊,为父欣慰。”

    白子一落,这一招并不守,反倒与黑棋针锋相对起来。

    两个人又落了几子。

    雍王并指夹着棋子,迟迟没有落子,“父皇,儿臣这次远行,到了一个地方,那里即便是五月,山上也有冰雪覆盖,最奇怪的是山上有冰雪,地底用火浆。”

    “父皇见过流动的橘色液体吗?”

    周皇摇了摇头,他没见过,“怎么不给为父带回来一些,让为父也见上一见啊。”

    雍王落子,“那东西的温度很高,树枝放上去瞬间就会燃烧,儿臣没有盛装那种的东西的物件。听安于说,那个橘色液体其实是融化的石头,温度能有上千度。”

    “融化的石头?”周皇一愣,想了想,“这个上千度是什么意思?”

    “一个单位,安于用他来衡量温度。”雍王啪的一声落下子,“将水烧开,沸水滚烫且有蒸汽上涌,这个温度是一百,而那些融化的石头,温度是沸水的数十倍。”

    周皇看着雍王,笑了一下,“世间果有奇物万千啊。”

    “父皇,那种橘色液体叫作岩浆,它并不是平白无故从地下涌出的,它的出现预示着儿臣见到的那座布满冰雪的高山也要爆发,它喷射出来的全都在数千甚至数万度的岩浆,父皇觉得如何?”雍王落子之后盯着父皇问道,这时候他都忘记了直视君父是大不敬。

    周皇挑眉,“我儿多虑,你是出海才见到的异样山景,那海外之事如何能影响到大周?你多虑了,大周依旧会安宁祥稳。”

    “未雨绸缪才是上策,儿臣恳请父皇做好防灾的准备。”雍王的声音有些急躁。

    “无需担心,无需担心。”周皇一如既往的淡然,他觉得这是二儿子看到了天地伟力的一角而产生的合理恐惧。

    可他是天子,自有上天护佑,大周亦有漫天神祗保护。

    区区数万里外的天灾,又能奈何的了大周吗?

    周皇似乎忘了,他这个天子也不是唯一的,北边也有俩天子呢。

    雍王点点头,并没有再过多进言,一切和安于说的一样,父皇对这件事根本不会上心,那么就只能去办成后一件事了。

    “父皇,这次儿臣远行,深感天下之大奇妙之多,所以儿臣想向父皇请一道旨意。”雍王看着周皇,慢慢将手中的黑子放下,“父皇,儿臣想要建一所科学院,专门研究天下之奇妙。”

    于是就出现了最开始的一幕。

    “科学院?”周皇落子反问。

    “对,科学院。”雍王重重的点了点头,“儿臣想了解这个世界,想知道更多世界的秘密。”

    周皇皱起眉,“你知道你要创建这所科学院会有什么后果吗?”

    “儿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雍王沉声说道,“相比这个,儿臣知道了自己想要做什么,不是为了父皇,也不是为了母妃,这是儿臣自己想要做的事。”

    周皇又落下一颗白子,“科学院......朕准了。”

    雍王神色一喜,“多谢父皇!”

    既然要感谢,就要做出感谢的样子,雍王夹起黑子在棋盘上随意一摆,站起身对着周皇行礼,“父皇棋力高深,儿臣不是对手,儿臣认输了。”

    “那父皇,儿臣就先退下,不打扰父皇办公了。”

    雍王得到了周皇的口令,已经完成了此行的目的,所以走得干脆。

    周皇低下头看着棋局,抬起头看着跑的飞快的二儿子。

    不是,这还是他知书达理的雍王儿子了吗,怎么现在有点伍桐那种无赖性子了。

    温润如玉这四个字还怎么形容他?

    周皇轻轻摇头,旋即低头皱眉看着棋局,虽然老二刚才投子认输,可这棋局的形势分明是自己落下风啊。

    “童贯,你过来,过来给朕看看,朕在中盘输了多少?”

    童贯低下头默默数着。

    “童贯啊,你说老二原来知书达理,温润如玉,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诗词歌赋更是拿手,你看他现在可还有诗词问世?荒废了啊荒废了,不过他这棋艺怎么涨了这么多。”

    周皇在一旁碎碎念,童贯一边应付,一边点着目数。

    “这臭小子,下起棋来步步紧逼,让朕难以对付,要不是他认输。”

    说道认输,周皇又来劲了,“童贯,你说这二小子刚才与朕谈什么科学院的事,莫不成朕不答应他,他就要在这棋局上面不给朕留一丝情面?”

    “这小子什么时候成这样的人了,跟伍桐学的一身无赖流氓气。”

    童贯陪着笑,棋局上的目数他已经点好了,但没有必要说什么,“老奴倒是觉得,雍王殿下这样最好,以前的殿下,容易吃亏。”

    “你这老东西还是有点见识的。”

    周皇笑着说道。

    目光闪过一丝厉光。

    本来推老二老三和太子争位的,结果老三一心想从军,他坐视后宫的那位招兵买马,就想看看自己的儿子,谁更有帝王之象。

    这下好了,二儿子不干了。

    那可就剩下老四了。

第五百四十章 真人和启蒙

    魏国。

    拓跋乐手里拿着一封信快步走向昭文阁走去,这是从魏国递过来的信,她虽然是她爹的唯一孩子,也是魏国已经定下的继承人。

    她并不担心魏皇怀疑她造反,说实话,要是拓跋乐真的造反成功,说不定魏皇更加高兴。

    拓跋乐是女儿,虽然在才能上要比其他男人更优秀,可正因为是女儿身,魏皇总担心拓跋乐会优柔寡断。

    敢造亲爹的反就证明她已经做好当一个帝王的准备了。

    魏皇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女儿闯进昭文阁,丝毫不以为然,慈爱的看着女儿,“乐儿今日怎么会来父皇这里啊?”

    拓跋乐将手中的信啪的一声拍在魏皇的桌上,“伍桐送过来的。”

    魏皇打量了一下,“这是伍桐送给你的信啊,为何会放到朕的桌头啊?”

    “我担心这上面有毒,所以想让父皇试一试。”拓跋乐撇嘴道。

    魏皇笑了笑,他自然知道女儿到底担心什么,伍桐那家伙阴谋诡计一大堆,这是想让自己参谋参谋吧。

    那就让他这位大魏天子看一看伍桐这小子在信里都写了什么吧。

    Emmm

    这上面写的啥?

    “李元淳李真人下山了,可能会来我大魏?”

    魏皇笑了笑,“伍桐与李真人关系密切,这封信的内容,多半是真的了。”

    拓跋乐想了一下,“儿臣之前去周国的时候在秣陵也见过李老真人,如果儿臣没有记错,那时正是李真人百岁,真人那时候的精神状态很好,这又过去几年,老真人还能下山,身边没跟着人?伍桐也真心大。”

    “不对。”魏皇笑着道,“看伍桐信中的意思啊,明显是李元淳真人自己跑下山的。”

    “那这信里面说李真人回来大魏,这是什么意思?李真人都一百多岁了,一个人下山不远万里跑到大魏,他老人家是图什么啊?”

    拓跋乐还是不解,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头到处跑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

    魏皇又是一声轻笑,看着昭文阁内的一处地方。

    “李真人,要不劳您给我们解释解释?”

    拓跋乐猛然转身,看到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坐在昭文阁内。

    这位老者抚着胡须呵呵笑了一声。

    “伍桐这小子竟然会猜出贫道回来魏国,当真厉害。”

    给拓跋乐写的信还没有收到回信。

    伍桐掰着手指算着从大周汉阳去信到大魏镐京需要多长时间,又需要多长时间能收到回信。

    算算日子,现在自己应该能看到回信了啊。

    难道拓跋乐没有收到信?

    还是他们收到信之后在魏国没有发现老爷子?

    “这老爷子真是的,有什么事不能和我商量一下吗,招呼都不打一声自己就跑出去,你说老头子老胳膊老腿的到处跑,也不怕磕了碰了,这年头也没有碰瓷的渠道啊,是躺马车前面还是马前面啊......”

    伍桐的小脑袋瓜里思维开始发散。

    从老头联想到碰瓷,从民风淳朴到世风日下。

    以至于天博学院的开学典礼上,院长讲话都是由董钰上去的。

    本来董钰是想让伍桐出面,天博学院将会是伍桐的护身符,可伍桐硬生生将这个护身符扯掉了。

    他也不想想去年为什么那些世家突然出手抵制天博学院。

    这孩子太刚正了啊。

    也就是董钰才对评价伍桐太刚正,伍桐从来不觉得自己刚正。

    “天博学院是你的心血,现在倒成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地方了。”董钰讲了一通之后下台走到伍桐身旁,“天博学院里还是世袭贵胄比较多,你出的题虽然不难,可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又那里能解开?”

    “所以我出的是数学题,而且每个府城都有一个负责人朗读题目,即便没读过书,对数学敏感的人都能做出来的。”

    “那又能有多少人?”董钰指着外面的学生说道,“那些仕子,就是那些连年不中的仕子,你以为他们可以代表百姓吗?”

    “天博学院教出的学生最后还是代表同一种人。”

    “各地的启蒙进行的怎么样了?”伍桐忽然问道,“从去年开始,我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所以做了一些对策,在几个地方,我弄了启蒙所,专门培养六到十岁的儿童。”

    董钰一怔,皱眉问道,“你哪来的人手?”

    “太子殿下。”伍桐望着远处缓缓说道。

    “太子殿下?”董钰惊呼一声,“你是要为太子培育班底?”

    伍桐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指着现在站在烈日下的学子们,“本来我是想把这些人培养出太子的班底,周国未来改革的底气。”

    “也是去年,让我知道了这些人靠不住,还是得从小培养,从小培养孩子拥有与我相近的三观。”

    “虽然有些晚了,可晚了总比没有要强的多。”

    董钰点了点头,“去年他们鼠目寸光,今年有突然往学院里塞人,老夫担心会有诈。”

    “有什么诈?”伍桐轻蔑一笑,“他们就是想学知识来的,他们想知道我所知道的那些东西,他们也不想想,他们放进学院里的都是什么货色,能学会个屁?”

    “我以前将天博学院看成我的禁地,要由我浇灌培养才能开出艳丽的花朵,可进来的花啊都是已经开了的,我再怎么培养也不成,所以干脆交给你们了。”

    伍桐甩了甩手,“我的希望已经放在十年后了。”

    “你教导的那几个人呢?朱书霁总是没问题的吧?”董钰问道,老人皱着眉看着伍桐,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小伙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沉了,不过他还有对这个世界抱有希望,董钰对他也充满希望。

    “朱书霁?”伍桐冷笑一声,“我教的学生也就朱书霁能看一看了,可惜这小子脑袋有问题,让人利用了几次都没发现。”

    “毕竟他年纪还小,你不能对他太苛刻了。”董钰为孩子说话,他看朱书霁已经是非常好的孩子了。

    “董师,有很多时候,不是你做的不错就够了,他要做到最好,只有做到最好才是正常的。”

    伍桐摇头说道,“他学的东西和那些人的孩子学得不一样,他的启蒙老师是我,他只有达到我的期望才算不错。”

    “......”与伍桐说了几句话,本来是想开解伍桐的董钰被这少年豪气惊得说不出话来,摇了摇头,董钰拄着拐杖向前迈出一步,转过头看着伍桐,“老夫老了,能为你做的就只有帮你看住天博学院这个摊子了。”

    “董师费心。”

    伍桐微微躬身,他对董钰是怀有敬意的,这是一个真正的师者。

    董钰摇摇头,却什么也没有说。

    伍桐闭上眼睛,直到从西边传来了一道消息。

    一道让伍桐痛心不已的消息。

第五百四十一章 楚王

    阳光照进房间,温暖明亮。

    伍桐的睫毛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典型的脑子虽然醒了但身体还在抗拒。

    可惜啊,这个世界还没有很好的隔音物件。

    童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啊。

    “干什么啊!”伍桐拉开门,“童公公有什么事吗?事情不重要的话就不要来打扰我了,我还要睡个回笼觉。”

    说完,伍桐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好像真困得不行的样子。

    童贯阴沉着脸,声音焦急且低沉,“三日前,梓潼赵氏的祖宅被天雷击中,赵家的老祖宗死于天灾之下。”

    伍桐猛地睁开眼睛,天灾?

    不知道他平生最不信的就是这两个字吗?

    还被天雷击中,他伍某人伪造的天雷场景难道还少了吗?

    等一下,这个天雷难不成...

    伍桐侧着头看着童贯。

    “根据內侍监的报告,梓潼赵氏的祖宅与魏国文脉的祖宗庙堂景象颇有相似,断壁残垣上满是漆黑,有火光,有一股臭味...”童贯将內侍监传过来的话毫无保留的与伍桐说了,这也是周皇的命令。

    谁都知道魏国文脉的祖庙被雷劈的时间太巧了,伍桐又很大的嫌疑,只是他们不知道伍桐是怎么做到的,而且天雷也不是区区凡人能够驱使,这才洗清了伍桐的嫌疑。

    但是,梓潼赵氏又发生这样的事,很难保证有心人不会想到伍桐。

    伍桐皱着眉,挠了挠头,“阮凌辅呢?”

    “次辅大人还在仪阳县。”童贯回答道,说实话阮凌辅也被列在怀疑名单上,他奉命代天巡守,刚把屠刀对准梓潼赵氏,结果梓潼赵氏就发生了这种事,不过,也因为阮凌辅代天巡守,所以从一定程度上洗刷了一些嫌疑。

    伍桐在周皇这里多次表态他要弄死阮凌辅,所以童贯怀疑这是伍桐的栽赃嫁祸之计,也是合情合理。

    “他一直在仪阳县没动过?”伍桐紧锁眉头,觉得这就是一个可疑点,“陛下要找我就是商议这件事吧,我这就过去。”

    童贯想了想又问道,“上元县候,老奴多嘴问一句,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伍桐摇摇头,“现在还没有我的关系,不过到底和我有没有关系,这得等到我去梓潼之后才能知道了。”

    童贯不懂这句话的含义,所以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叶青鸾将伍桐的衣服找了出来,抱着布丁大爷坐在一旁,“看你的表情,这次发生的事情很严重?”

    伍桐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叶青鸾,“严不严重得过去看看才知道,过段时间我可能要离开京城,你要小心。”

    叶青鸾不疑有他,轻轻点了点头。

    “青鸾!”穿好了衣服正要推门而出的伍桐忽然叫道。

    “嗯?”叶青鸾神色迷茫的抬起头。

    “......我会早些回来的。”伍桐呆在那里许久,最后才出声说了这句话。

    叶青鸾握着布丁的小胳膊,轻轻挥了挥,“和你爹说拜拜,安于,早去早回。”

    伍桐的眉心抽动一下,迈步离开。

    “六叔,三叔出去这么久也该回来了,你在家里等着三叔,我就去京城,还有童公公在身侧,不会出事的。”

    就要离开凤山别院的时候,伍桐看着叶旺随意说道。

    叶旺愣了一下,然后点头,“俺明白了。”

    “童公公,我们走吧。”

    伍桐翻身上马,动作潇洒,童贯回身上轿。

    白凤山到京城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上了车马,这个距离就算不长了。

    为了配合童贯这个没卵子的,伍桐特意骑得很慢。

    “上元县候似乎在生气?”童贯撩开车帘,脸上的老皮向两侧扯开,露出一个恐怖的微笑。

    伍桐摇摇头,“童公公这话怎么讲?”

    “老奴伺候当今圣上三十余年,陛下还在襁褓之时,老奴就被派到当时的越王府做陛下的大伴,这么多年陪伴左右,老奴也学会了一招,就是能望到人的情绪,老奴刚才看了上元县候半晌,感觉上元县候心里蕴藏着一股火气。”

    童贯的微笑没有变,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老奴明白这件事与上元县候无关。”

    伍桐摇头,“说这件事与我无关还为时尚早,我得去梓潼看看。”

    “老奴也会帮上元县候请求陛下。”

    伍桐一怔,点头说道。

    “多谢。”

    垂拱殿是一个好地方,如果一切都顺了那些人的想法,十年后垂拱殿里会多一个年轻人。

    夏邱放下手中的笔锤了锤自己的肩膀,他是首辅,每日要批阅审理的事情颇多,次辅阮凌辅还在外面没有回来,武相李义是个老流氓,他的事物都是扔给旁边的后辈做的,周巍虽然考上了进士,也能带兵打仗,可夏邱始终不放心把政事交给一个提刀的人,所以周巍批阅的奏章他还要在看一遍。

    这样无疑增加了工作量。

    因为伍桐退下礼部尚书在家里休养了几个月的夏邱,因为伍桐又上任一国首辅,品级封号皆有提升,与之相对的是无尽的工作和自己越来越多的白头发。

    伍桐走进垂拱殿的时候,夏邱下意识以为他是来拯救自己的,可看清伍桐的表情之后,夏邱心里一咯楞,娘的,这是又出事了啊。

    “微臣见过陛下。”

    伍桐先是拜了拜周皇,而后转过身冲着夏邱,李义和周巍拱了拱手,“见过三位大人。”

    “你来了,你来的正好。”周皇从奏折中抬起头看了伍桐一眼,低下头翻出一本折子扔给伍桐,“夏阁老,李阁老,你们也可以看看。”

    伍桐接过奏折读了起来,这样夏邱与李义还有那位他不认识的中年人也都能先听一遍,奏折后面也会传给他们,先读一遍是为了降低延迟。

    梓潼赵氏的祖宅被天雷击中,房屋倾倒,有天火燃烧......赵家的老祖宗不幸殁了。

    “看起来和当年魏国文脉的祖庙被天雷击中是一个模样。”伍桐合上折子递给夏邱,转过身看着周皇缓缓说道,“陛下,微臣想去梓潼一趟,如此天威降世,微臣也想涨涨见识。”

    “你想去梓潼?”周皇看着伍桐冷声问道。

    “是,微臣想去梓潼。”

    “你一个人去,朕不放心啊。”周皇悠悠说道。

    伍桐抱拳,“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会查清此事。”

    “让四皇子和你走一趟,伍爱卿觉得如何?”

    伍桐怔了一瞬,“小狼...四皇子如今在学院学习啊。”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可是你说的,四皇子跟在你身边,由你言传身教,想必会比在天博学院学到的东西更多。”

    伍桐面色不变,这件事周皇不是询问他,而是通知他,他没有反抗的余地,“臣遵旨。”

    “夏阁老啊,四皇子已经不小了,也不能一直四皇子四皇子这么叫着,朕欲封王,夏阁老认为四皇子可加封何号啊?”

    夏邱额上渗出冷汗,他抖了抖手,“回陛下,四皇子良善爱亲,与几位皇子和长公主关系极好,此乃温良,现四皇子与天博学院学习文事,之前数年,四皇子在秣陵东海卫服役,文武兼并,臣斗胆,封四皇子为楚王如何?”

    千年前,周国所在的地方乃是楚地,楚地多出将相,以楚为好,也是期许。

    周皇闭着眼睛想了想。

    “就是楚王了!”

    楚王?

    伍桐心里为小狼高兴,到没有注意到这个封号代表着什么。

第五百四十二章 惹不起的大爷

    梓潼赵氏的老祖宗死了。

    京城中很少有蜀州的官员,虽然很少,可朝中的重臣要员都上书请追谥赵家老祖。

    这是一个讯号,这些重臣背后的人想知道如今周皇是怎么看待,又如何对待五姓七望的。

    周皇在朝堂上闭上眼睛,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动作了,一旦他看不下去这些叽叽喳喳的大臣,周皇就会用这个方式来获得短暂的平静,顺便平息一下胸腔中的怒火。

    “赵无欲耄耋之年遭此大难,朕非常痛心,念赵氏家族百年来对我大周的贡献,追封赵家赵无欲为潼候,萌一子。”

    追封一个侯爵?

    朝中官员互相使着眼色,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赵家的老祖宗虽然名气很大,一是因为五姓七望的家主名气本来就很大,二是这老家伙太能活了,活着九十来年,就是个二傻子活着这么多年也该出名了。

    但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赵家的老祖宗没有入过朝堂。

    这次他们讨封,不成想真的从天家口中得到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追封,这就说明陛下并没有意向对五姓七望动手。

    看来伍桐说的对,之前赵家的事情确实是阮凌辅自作主张。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把赵家老祖宗的死定位谋杀,被天雷劈死的能算是谋杀吗?

    就算是谋杀,你敢得罪一个能引来天雷的人吗?

    “赵家于国有功,朕听说赵氏一族的祖宅都被天雷给毁了,从朕的国库取出一千两银子用于修缮赵氏祖宅,赵无欲耄耋之年人殁,朕心甚痛。”

    “童贯!”

    童贯拱着手低头应道,“老奴在。”

    “让楚王去祭奠赵无欲吧,楚王年幼,让上元县候随行。”

    周皇淡淡的说道,看着下面的臣子,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童贯垂首道,“老奴遵命。”

    臣子们愕然的看向周皇,他们就想看看陛下到底是如何看到五姓七望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看来陛下真的将五姓七望看成同气连枝,世族交好的豪族了。

    这样一来,背后的人也该放心了。

    一个早朝,解决了三伙人的心愿,顺便卸下了一帮人的防备。

    周皇大胜。

    自京城入蜀只有一条官道,任谁入蜀,最后都要走上这条路。

    七月中旬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期,一行车队盯着烈日烈日走在官道上这本就不合情理。

    好在车队的管事没有丧心病狂在这种日头下走很久,不到半个时辰,车队就找了阴凉的地方停下来。

    走在车队最前面的人翻身下马跑到阴凉处看着两个年轻人,他是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种日头下赶路,中暑可不是小事,要因为赶路死了弟兄,就算是楚王殿下,他也敢据理力争!

    “你看,这就是拱卫京城的骏骑营,周国少马,后来用了保马法,算是培育了一批,全都装备给骏骑营了,你看他们和东海卫相比怎么样?”

    伍桐指着这些下马姿势乱七八糟的骏骑营的士卒,语气平淡的问道,他倒是没有嘲笑的意味。

    和他不同,新晋的楚王柴琅可没有顾忌的意思,神色不屑,“姐夫,不是我替东海卫吹嘘,就骏骑营的战力,东海卫以一敌三不是问题。”

    “胡说。”伍桐笑着拍了柴琅一巴掌,“这可是拱卫京城的营卫,东海卫可是在秣陵城捕鱼的营卫,根本就没有办法比啊。”

    “可是......”楚王柴琅还想说些什么,这些人怎么配和东海卫对比。

    “上元县候说的对,骏骑营的战力不是说的,或许我们比不过骁骑营,可若是与东海卫相比,属下认为我骏骑营不会输,以一敌三更是说笑。”

    骏骑营的校尉高瑜走到两人面前笑着说道,他单膝跪下,“属下失礼了,还请楚王殿下责罚。”

    “责罚个屁!”伍桐笑着拍了高瑜一下,“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楚王殿下是在说笑而已,你怎么还上劲了。”

    来的这一路上,伍桐最喜欢的就是聊天打屁,和骏骑营的兄弟们关系闹得贼好,这帮家伙已经都快把骏骑营的训练方法全透出来了。

    伍桐看了看骏骑营的将士,换了个更加安稳的方式坐了下来,“兄弟们都不满意了吧,这么热的天,还要顶着太阳行走,明明是要在晨时暮晚天气阴凉地时候行走最佳。”

    高瑜愣了愣,喃喃道,“原来上元县候知道这个啊,属下还以为...”

    “以为什么,难道就你们知道热?”伍桐笑着说道,“楚王和我两个细皮嫩肉都比你们更怕热,之所以这么行军是为了迷惑那些人。”

    “谁?”高瑜微微起身,警惕的环视四周。

    “他们不在这里。”伍桐笑了笑将高瑜按下来,“是个人都知道夏日行军要找好时间,中暑可是大病,但是咱们这只队伍里有我们两个人,这样行军会让外人以为是我或者是楚王把持骏骑营。”

    高瑜有些惭愧的看着伍桐,直到刚才他还以为上元县候和楚王殿下就是俩憨批。

    “我和楚王有事要先行一步,但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离开,所以我想到这个办法,烈日行军,就算我是个不懂行军的傻子,但也不至于是个傻逼,热的要死还强行赶路,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所以,每日行军半个时辰就休息,架上凉棚,找两个看起来俊俏的年轻人装作我俩,歇息的时候一定要护住他们,不要让外人见到他们是假的。”

    伍桐小声吩咐着,果不其然,高瑜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侯爷,您和殿下要去哪啊?”

    伍桐拍了拍胸口,露出一角圣旨,“我和楚王要去做我们这一行要完成的第二个任务,等到梓潼再与你们汇合。”

    “侯爷,属下知道拦不住你,但求侯爷您与殿下保重。”

    天灵灵地灵灵,漫天神佛一定要保佑这两个小祖宗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梓潼啊,这两个玩意要是出了事。

    他们这一行两百人都得被砍脑袋当球踢了。

    伍桐笑了笑,“就喜欢你这种干脆的人,其他人磨磨唧唧的最后不也是得放,干脆一点多好,我也不烦,你也少挨顿打。”

    高瑜苦笑一声。

    这两位大爷他真的惹不起啊。

第五百四十三章 道士入城

    官道之上骏马奔腾。

    柴琅这小子在秣陵没少骑马,估计从海上下来之后他就骑马打发时间。

    一路风驰电掣,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歇脚的地,伍桐看了看身后的一行人。

    他和柴琅确实是有别的事情,也确实从吊唁赵家老祖宗的队伍跑了出来,可有些事情是他们不能抗拒的。

    一个叶旺,伍桐不可能丢下他。

    还有几个是骏骑营的人,他们奉命护卫楚王殿下和上元县候。

    这一路疾行,伍桐与叶旺倒是无恙,他们经常纵马狂奔,伍桐的马术非常不错,最起码比那几个骏骑营的人好多了。

    柴琅这小子除了下马的时候有些腿软之外没别的毛病,他能跟上伍桐的速度已经非常好了。

    倒是骏骑营的人,伍桐摸着下巴露出一丝笑容。

    就这?

    “六叔,老办法,晚上您帮我去送一封信。”

    叶旺点头,“送给谁?”

    “阮凌辅。”

    与叶旺交代完任务,伍桐看向柴琅,“小狼,你还好吧?”

    柴琅正值十几岁自尊心爆棚的年纪,决不允许别人说他不行,“没问题,放心吧姐夫,等会儿我还能再跑起来。”

    “瞎说。”伍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的力气有些大,柴琅好悬没有站稳倒下去,伍桐一只手撑着柴琅的身子,“就是你不休息,也得让马休息休息,又不是你跑,跑的不是马儿?”

    柴琅语塞,低头嘀咕着休息就休息。

    “喝点水,虽然是在阴凉时候赶得路,不担心中暑,可还是要多喝水补充体力。”伍桐将水袋递给柴琅,“看着天,明后两日怕是会有雨啊,这场雨不是好雨。”

    “吊唁赵无欲是陛下的命令,从京城到梓潼正常要两个月,可我们用的是营卫,半个月是我们的时间。”

    伍桐又拧开一个水袋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继续说道,“咱们两个脱离部队急行,也花了三日,算是我们一起走的四天,现在已经有七天了,也就是说我们有七天时间来调查一件事。”

    柴琅点了点头,擦擦嘴问道,“这些尾巴?”

    “合理利用。”

    “那你还把叶旺打发走?”柴琅不解道,“这样咱们的人手不是更少了。”

    顿了顿,柴琅又道,“不是更少了,是唯一一个不会扯咱们后腿的人没了,带着这些家伙,怎么办事?”

    “这些人名为护卫实为监督。”伍桐笑着说道,“可他们能猜出咱们每一步后面蕴藏的含义吗?他们不明白,你就是跟他们说的再详细他们也不会明白的。”

    柴琅愣住了,不解释还好,姐夫这一解释连他都听不明白了。

    伍桐看着柴琅懵逼的眼神,就知道这小子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双手按在他的肩膀,“看着。”

    “诶,那个谁,就你,你过来一下!”伍桐伸手随便招呼一声,见一个骏骑营的骑兵抬头看向他,伍桐就让他过来了。

    “小的见过殿下,见过侯爷。”骑兵低着头冲两个年轻的贵族行礼。

    “我们一路疾行,赶在大部队前面到了梓潼,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伍桐亲切的问道,看他的表情,两个人倒像是嫡系上下官。

    “小的不知。”骑兵有些慌张的摇摇头。

    “现在告诉你,我们是从京城来的,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赵家在这就是地头蛇,现在地头蛇死了老大,新上任的老大也不知道是善是恶,所以我们要去探一探情况,等明日,你找几个机灵的弟兄,咱们去梓潼县里走一遭。”伍桐说的很有诚意,再加上表情和语气,倒真有那么一点托付重任的感觉。

    骑兵果然露出末将定然会完成任务的表情。

    柴琅这下明白了,伍桐是要去梓潼走一遭,可真正的原因绝对不是他给出的这个,他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就让这个骑兵信服,既可以把这边的缘由传回京城,又能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

    柴琅暗暗点头,心里佩服至极。

    什么时候他也能达到面不改色心不跳胡诌八扯来一套的境界啊。

    伍桐转过头吐了口气,“好了,抓紧时间休息,明天我们要演一场戏。”

    “演戏?”柴琅愣了愣,眨眨眼说道,“姐夫,我做不到说假话脸不红啊。”

    “你个臭小子,好像我说假话不脸红似得。”伍桐没好气的说道,“明日你什么都不要说,跟着我走就是了。”

    柴琅看着姐夫,暗暗猜想伍桐明天到底会弄出什么阵仗。

    他小小的期待了一下。

    “姐夫,这就是你想的招?”

    柴琅嫌弃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用更加嫌弃的目光看着伍桐。

    伍桐并没有在意柴琅的视线,他正摆弄他刚弄好的平金。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神机妙算。

    “怎么样?”伍桐一只手握着平金,另一只手平伸,将整个道袍展露出来,“有没有我当年的气质?”

    柴琅想了想,当年去秣陵的时候伍桐好像没穿过道袍啊,不予评价,转过头看着平金上面的字。

    “神机妙算?”柴琅犹豫了一下,“姐夫,这上面的字好看是好看,可这字是不是写错了?”

    神机没有没有,妙算的算字中间却少了一横。

    伍桐轻笑一声,“你这就不懂了吧,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这少了的横就是遁去的一。”

    柴琅倒吸一口气,虽然不明白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他竖起大拇指,“姐夫,你懂得东西真多。”

    他在心里暗暗补充道,你当道士真是屈才了。

    伍桐看着柴琅身上的道袍,将平金靠在一旁立住,整了整柴琅的衣领,“这衣服你穿着就没有那种气质,糊弄人都不行。”

    柴琅皱了皱眉,“少了骗子的气质吗?”

    “胡说。”伍桐白了他一眼,“你想想李真人穿着道袍的样子,再想想正庭正榭两位师兄,你再看看我,是不是都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柴琅仔细的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说李真人那等神仙人物,可除了李真人以为,就属自己的这位姐夫看起来最有出尘气质了。

    正庭正榭两位道长都不及姐夫。

    这是为什么?

    伍桐笑着说道,“自信些,主要是眼睛,眼睛要纯粹有光,做到这点,你就能出尘。”

    柴琅愣住了,嘛玩意叫眼睛有光,谁的眼睛会放光啊。

    看着陷入迷茫的柴琅,伍桐哈哈大笑。

    一展平金,他身穿道袍,迈着步子走进梓潼,身后跟着一个童子,低着头看起来唯唯诺诺。

    梓潼县遭逢大难,出入极其严格。

    伍桐与柴琅排着队要进城,早有士卒盯着他们,这些出家人不好惹有容易闹事,守城的校尉皱着眉凑了过来,“道长是从哪里来的,到梓潼又有何事?”

    伍桐摸着自己颌下的假胡须,呵呵笑道,“贫道正同,从不知名处而来,到梓潼是为解施主之灾厄。”

    校尉见这道长神情自若,道袍发白其上又有风尘,脚上的布鞋亦有尘土,不似作伪。

    出家人为了赵家而来的,想必是为了讨一口饭吃,若是讨不到自有赵家找他麻烦。

    一念至此,校尉挥挥手。

    “放行!”

第五百四十四章 心态崩了

    柴琅跟在伍桐身后,一脸疑惑。

    “姐夫...”

    “别喊我姐夫,在这叫我老师。”伍桐嘴唇没有动作,可声音却传了出去,这项技能是以前上课的时候学会的,再次使用起来,没有一丝生疏。

    “老师。”柴琅很懂事,凡是伍桐的话他都听从,“刚才那个人明显不像放我们进来啊,怎么还是让我们进来了?”

    伍桐笑了笑,“你看他的神色,两眼之中是对出家人的不屑,还有一种看戏的意味在里面,他怕是觉得我们会死在赵家的手里。”

    “赵家会杀我们?”柴琅顿了一下,换了个词,“他们会杀道士?”

    伍桐明白他的意思,杀出家人可是大忌。

    可现在的赵家还是之前的赵家吗?

    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说不准啊。

    梓潼赵家乃是一霸,赵氏老宅被炸毁,梓潼近乎半城陷入灾难。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伍桐在来梓潼之前,用了所有途径寻到关于梓潼的信息。

    他远在京城,便以通过情报将梓潼看的透彻。

    “赵家的老祖宗是个妙人,我们隔空配合的还不错,可惜他被人弄死了。”伍桐叹了口气,“不然和这个老先生说说话也是极好的,老而不死是为贼,这人老啊看事情会更细腻。”

    “被人弄死?”柴琅疑道,“不是说被雷劈的吗?”

    “你相信被雷劈这一说吗?”伍桐听着好笑,“不过是不是被雷劈死的,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我们能进去吗?”柴琅问道。

    “呵呵,我们需要进去吗?”伍桐笑着说道,“赵氏祖宅占地百亩,怎么可能被雷尽数劈毁,我们只要知道那里被雷劈的就行了。”

    赵氏百亩宅邸,可为城中之城。

    与皇宫无异!

    “这是逾制吧?”柴琅眯着眼睛看着赵府大门。

    “你可知赵家为何敢如此?”伍桐笑了笑,看着柴琅问道。

    柴琅摇摇头,他确实不知。

    “先教你一课,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既已知我们要赶往梓潼,却对梓潼的情况半点不知?”

    伍桐收起笑意,继续说道,“梓潼是蜀州的心脏,蜀州入蜀出蜀都要从这里经过,而蜀州位处周国以西,魏夏二国以南,蜀州西北靠着夏国,东北顶着魏国,正东出蜀便是周国。”

    “这种地理位置,梓潼赵氏最后向周国臣服,在蜀州抵御魏夏两国近百年,你说赵氏小小的逾制,陛下有心思去斥责吗?”

    柴琅皱起眉,“那他为什么要向我大周臣服,照老师所说,他若是向魏国投诚,如今的天下已经尽归魏国了。”

    “没错,可是你知道梓潼赵氏为什么想周国臣服了吗?”

    伍桐眼眸神光闪烁,声音也波动了起来。

    “为什么?”柴琅不知道。

    “因为鬼谷。”伍桐忽然冷笑,“鬼谷不愿看到一个统一的王朝,他们更需要一个乱战不休更好颠覆的天下。”

    两个人说着可谓是大逆不道的话,一边慢行到赵氏老宅被天雷劈毁的地方。

    视线前望,足足三面高墙被劈毁,高墙之中便是一座倒塌的房屋。

    赵无欲就是被这座房子压死的吧。

    伍桐皱着眉看着三面高墙,这倒像是一条路,被炸开的一条路。

    这要是天雷劈的,那天雷得长了多好的一双眼睛啊,这趟直线跟尺量的似的。

    这他娘的要不是被炸药炸的,老子把这三面墙的残渣都吞了!

    赵氏横遭大难,来这里看热闹的人也不少,许多人都看到了这断壁残垣,也有人注意到摇着平金走过来的两个道士。

    小孩子蹦蹦跶跶的跳了过来,“你是谁啊,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伍桐向变戏法一样翻掌变出几颗糖果,一颗扔进自己嘴里,另一颗递给那小孩,“小朋友,这颗糖给你,你能回答贫道几个问题吗?”

    小孩子眼馋他手里的糖,飞快的抢过糖果,含糊不清的说道,“你问。”

    “小朋友,你可是这宅子里的人?”伍桐见这小孩身上的装饰不似穷苦百姓家能穿得起的衣服,这里是赵家老宅,故此问道。

    “是啊,家里太吵了,我待不下去。”

    童言无忌,家里太吵,看样子,赵家已经死了的老祖宗留下的摊子要废了,几个儿子应该是吵了起来,不知道只是主家争吵,还是分家也介入了。

    “这高墙可是天雷劈落毁坏的?”

    “当然了!”这次小朋友还没有说话,一旁看热闹的路人心急说道,“你看赵家这高墙,不是天雷啷个能碎成这个样子,我跟你嗦,那天晚上雷声轰鸣,我就披上衣服出来看,雷声轰鸣不断,赵家这里还有雷电哩。”

    这路人嘴快,一会儿功夫就把伍桐想知道的事情说得干净,可能是说得太尽兴了,直到最后,这人才发现一件事,这个身穿道袍的道长,他根本就不认识。

    虎着脸问道,“道长,您是啷个地方来的?”

    “哦,贫道正同,这是贫道的弟子。”伍桐侧过身看一旁的高墙深院,“贫道此行就是为了这几堵墙来的。”

    “天雷降世,我道家亦有五雷正法,贫道不才,也修行过几日,可始终达不到引天雷降世,正好听闻此处,所以想寻天雷之残迹,想着能不能练成五雷正法。”

    柴琅在后面挑了挑眉,心里暗暗佩服,姐夫这说话真是够他学一辈子了,怎么就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呢。

    “你这道士...”路人看着伍桐洗得发白,满是风尘的道袍,整了整面容,“道长,你要练什么劳什子五雷正法,这可是赵家,你在这游荡可是会被打断腿的,还是趁没被他们发现快些走吧。”

    伍桐看着他感激一笑,“多谢提醒,不过五雷正法是贫道终身所愿,不能练成,贫道此生难以安宁。”

    “道长确是个心诚的。”

    路人双手合十拜了一下,旋即离开。

    远在一旁的一对人遥遥看着翻动墙根的道士,“吾儿,你看那道士如何?”

    看起来有十岁左右的少年想了想,“父亲,五雷正法是什么?”

    中年人沉思片刻,“为父不知道,吾儿,为父在问你你看那道士如何?”

    “心诚。”

    “只是心诚吗?”

    “有些傻。”少年看着用手挖土的道士不屑一顾。

    “为父倒是看到一位真人啊。”中年人笑了笑,冲着身后挥挥手,“等这位道长做完了事,请他到鹤怡楼,我想请他吃顿斋饭。”

    “诺!”身后自有人应道。

    柴琅蹲下身子看着漆黑的墙面,小声问道,“老师,咱们到底要找什么?”

    伍桐看着焦土,终于翻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这个东西的出现代表着伍桐心灵殿堂的崩塌。

第五百四十五章 忽悠

    火药爆炸会放出大量的气体与热量。

    这种能量会将包裹它的铁球直接撑炸,变成细碎的铁块。

    被蛮力弄出的铁块上满是锐利的尖角。

    只消轻轻一碰,手指便会刺痛旋即渗出血珠。

    若是握住这铁块,稍加用力,人手便会血肉模糊。

    柴琅看到伍桐手上的殷红,还有缓缓滴落的血珠,“姐...老师,那是什么?”

    伍桐张开手掌,“这不是我第一次在外面见到它了。”

    之前在洪山县他也见到过同样的铁块。

    也是同样的锋锐。

    “这是一个世代的变迁。”

    伍桐轻声说道,这东西到底还是被他放出来了啊。

    伍桐将沾着他鲜血的铁块收好,“走吧,我已经找到答案了,现在脑子有些乱,回去休息休息。”

    柴琅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转身欲走,不料竟有人会拦住他们,要不是这家伙抱拳行礼,言语恭敬,伍桐早就一拳糊上去了。

    正好手掌出血,还能讹他!

    “道长,我家主人素来信道,见道长气质非凡,所以想与道长促膝长谈,我家主人以备下素宴,还请道长移步鹤怡楼。”

    这人看身形应该谁家的保镖,非富即贵。

    不过信道之人......这人会是谁呢?

    伍桐神色不变,抬起手,特意露出掌心的伤痕血迹,“贫道方才受了些伤,流了血,不便去见施主。”

    这侍卫也颇为光棍,“那不成啊,这点小伤....哦,道长,您这伤影响说话行走吗?”

    伍桐眉毛挑了一下,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既然什么都不影响,那便过去与我家主人一见吧,若是进不了素宴,小的斗胆为道长布菜。”

    这侍卫怎么这么轴啊,也不知道是谁家养的。

    伍桐看到一旁注视此地几个人,心知此行是躲不得了,也不叹气,“行,贫道这就被你走一遭。”

    侍卫咧嘴一笑,伍桐这才发现这人的面相不似蜀人,与南人不像,隐约间,伍桐有了些猜测。

    这侍卫从怀里取出药粉,“道长,这是我家常用的金疮药,止血有奇效,也可使创口愈合。”

    伍桐张开手掌,让柴琅倒些水出来,伍桐用发白的手巾沾了些水,轻轻擦掉掌心血迹,然后举着手,掌心对着那侍卫。

    “你有这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贫道掌心的伤都好了你拿出来还有用吗?”伍桐淡定说道,“你家主人在哪,还不快领路。”

    那侍卫哦哦点头,正要将要本放回胸口,金疮药可是宝贝,不能平白浪费。

    柴琅眼疾手快,在侍卫将药包重新包好的瞬间,飞手探过抢下那药包。

    “老师,咱们行走天下,难免会受伤,有这等神药,这位施主既然赠予神药,老师又何必推辞?”柴琅将这药包放回自己的胸口,笑眯眯的看着伍桐。

    伍桐心里给柴琅点了个赞,点头看着那侍卫,“也好,施主,小徒失礼,还请多多见谅。”

    侍卫挠了挠头,这俩人,主子到底是怎么觉得他是得道之人的?

    鹤怡楼周国有名的酒楼,蜀地无双,梓潼赵家的产业。

    赵氏雄踞一方,奄然国中之国的做派。

    梓潼大小商业,赵氏无不参与。

    李元铭今日见到一位奇人,他素来信道,所以备下酒菜,使亲近之人相请。

    伍桐将写着神机妙算的平金留在了下面,他和柴琅两个人走进房间,见到那一位面相古板严肃的中年人,还有在他一旁的小孩。

    这是一对父子。

    伍桐第一眼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他带着柴琅坐了过去,“施主请贫道来此,不知是为了何事?”

    李元铭看着面前的道士,微微顿首,“李元铭见过道长,我一心想道,潜心修道数十年,读了许多经文,可还是不知何为道,还请道长教我。”

    伍桐伸手摸了摸自己粘在颌下的短须,这个问题是真心求解还是故意刁难?

    伍桐开始说道,“贫道也不知何为道。”

    “道长也不知吗?”李元铭双目闪过失望,喃喃道,“方才见道长为求雷法亲手翻遍废墟,只为求得一丝天雷痕迹,我料道长定是得到高人,不曾想,连道长也不知何为道吗?”

    伍桐与他离得近,听到了这人的低声自语。

    干咳一声清清嗓子,伍桐开始忽悠,呃不,开始款款而谈,“回施主的话,道是我辈修士一生所追求的,这是一种理想,也是一种现实,各有不同。”

    李元铭回过神看着伍桐,“道长何解?”

    伍桐整了整心态,将方才在赵家墙根处的抑郁扫去,整理语言继续忽悠这位李元铭李施主。

    柴琅偷偷看了伍桐一眼,心里想道,姐夫的胡说八道环节又要来了,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抗不抗忽悠啊,等会儿会不会瘸了。

    “老子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伍桐先引用一段名人名言,给自己的长篇大论提提分,“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不用怀疑伍桐为什么能背下来这段,后面的人法地,地法天太出名了,伍桐顺带着将这一段都记了下来。

    “什么是道?”

    “道在物质上能创造万物。”

    伍桐继续忽悠,“而我辈追求的道并不是此先天地生之物,而是一种境界。”

    “施主刚才听贫道说五雷正法,习得五雷正法便是贫道所追求的道,在未得道之前,贫道不敢言何为道。”

    伍桐心里感叹,刚才嘴快直接说自己不知何为道,这下还得费个口舌解释一下。

    “在贫道眼中,道是极致,是任何事物的极致。”

    “一个人习武,最终天下无敌,可为入道,至道之极尽。”

    “一个人学画,其画栩栩如生,如同实物一般,也是道之极尽。”

    “施主说修道十数年仍不知道为何物,那贫道要问施主,施主所追求的道是什么道?”

    伍桐想了想,“施主修道,修的又是什么道?”

    李元铭呆愕,心里不住感叹,果然是得道之人,一番言论非常人所能及。

    柴琅心里暗叹一声,自己什么时候能修炼到姐夫这种境界。

    娘的,都不用打草稿,眼睛一闭一争,说出来的假话就能把人忽悠瘸了。

    看着人的神色,八成要跪下拜师了吧。

第五百四十六章 留字

    三国鼎立。

    此三国雄踞一方成皇称帝,各说天命。

    可天命又在谁身上,谁敢言说?

    周国敢说,周国本身吸收的便是前朝底蕴,前朝的仕子官员,甚至是官制都让周国完美继承了下来,周国可以说是最正统。

    魏国也敢说,它为什么敢说?

    天下文脉就在魏国,当年魏国立国,文脉也写了一封天命文,如此,魏国也可以称它是正统。

    唯独夏国,夏国在不叫夏国的时候就是各族冗杂之地,汉人、戎狄、西方部族都居于此地,最后夏国立国,一无教派,二无底蕴,只凭不知道谁给的勇气立国的夏国被旁边的邻居从里到外的鄙视着。

    想要东出争天下,必须要得到仕子或者天下人的认同。

    一是有文道大宗师在夏国出现,是天下仕子重视夏国。

    二则是有二教圣人出世,给夏国平添底蕴,强化道统关联,以道统驱使百姓相信夏国并非西北蛮荒之地。

    此两者得其一便足以让夏国有争天下的资格。

    李元铭此次过来梓潼,原本是听闻赵家老宅被炸,对于这个固守蜀州,使大夏、魏国难以从西舆进攻周国的罪魁祸首。

    他是来欣赏赵家被天雷击之的惨状的。

    可不曾想,他在这里竟遇到一个虔诚的道士。

    ......这都是他根据道士的所作所为臆测出来的,伍桐坚决否定自己是虔诚的道士。

    李元铭想见这个道士,与其探讨一下道法。

    可不曾想这道士随口说出的东西便是无上大道,他现在想将这个道士请到大夏。

    有了这位道长相助。

    大夏也会立于周魏两国之侧了吧。

    最起码可以甩掉西域蛮族不堪教化之鄙视了吧。

    大夏能否崛起就看这一次了。

    柴琅看到的正是神色愈发恭敬,双眸尽是崇敬之色的李元铭。

    不过柴琅关注的重点也不在这,他更想知道姐夫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编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的。

    “正同道长可有修行之所?”

    李元铭回过神第一句话便是想请,他觉得眼前的道长有天师之资。

    中原皇族自称天子,原本是有天师存在的,可不知道何时起,天子竟然不允许有天师之名存在,连带着让龙虎山天师也变成了真人。

    真人真人,哪里有天师来的霸气。

    如果道长肯随他如大夏,可封天师!

    可伍桐怎么会去夏国,从刚才开始他就发现李元铭和他身边的孩子面相都不似中原人,再加上之前见到过他的侍卫。

    伍桐已经确定这个人是夏国的贵族,可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伍桐并不知情,不过看他的眼神,伍桐能明白一点,他想把自己掳到夏国。

    为了夏国的正统之位,他们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可惜,伍桐不能和他去夏国了,他在周国还有很多事要办。

    还有很多账要算。

    很多账,多到他都不知道怎么算。

    “贫道只是天地间的浮萍而已,当不得施主如此客气,今日施主宴请贫道一席素宴,贫道无以为报,便赠施主一字。”

    伍桐不想在这里和李元铭继续耗下去,所以想要干脆利落的结束掉他们之间的对话。

    李元铭神色恭敬,这从他眼中还是能见到一抹绝望。

    “劳烦施主,贫道要借笔墨一用。”伍桐摊着一只手微笑说道。

    李元铭呆滞片刻,旋即叫过身后侍从,取过笔墨纸砚。

    他揽起衣袖,亲自为伍桐磨墨。

    毛笔是细竹狼毫,并不精细高贵,和魏天子书房里那支紫毫御笔相比差了太多,伍桐抬起头看了一眼期盼中又有着遗憾的李元铭。

    夏国,还是第一次和他们打交道啊。

    悬腕落笔,字迹飘逸。

    不多时,一字成型。

    李元铭急急看去,他身旁的小孩先叫了起来,“我,一个我字,一个我字算什么,这字...”

    小孩嚷嚷着,伍桐微笑着。

    李元铭皱眉沉思,过了片刻,他抬手照着那孩子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父王,你为什么打我!”小孩子吃痛,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看着李元铭,旋即想起父亲的话,小家伙又委屈的说道,“爹,我错了。”

    方才小孩子的失言,让伍桐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中年人竟然是夏国的王爷,鬼鬼,这样的人敢跑到梓潼来?

    真不知道是他对自己的运气太过自信还是对自己的小命看的太清。

    不过都带了儿子过来,想必应该是前者了。

    李元铭看着那个我字,摇摇头,除了能看出这个字不错以外,李元铭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个我字能有什么含义?

    伍桐微笑道,“施主可悟了?”

    李元铭抬起头看向伍桐,“还请道长指教。”

    伍桐呵呵笑着,摸了摸颌下短须说道,“平生不羁自在,何必惹上牢笼。草原上骏马驰孤狼追,可曾见马戴口笼狼吐牙?”

    “此我非本我,舍本逐末多。”

    “施主,你可悟了?”

    李元铭皱眉沉思,他实不知道长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伍桐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破烂玩意,脑袋一抽想出来连打油诗都算不上的东西,希望这玩意能唬住李元铭。

    可要是让伍桐解释,伍桐可有一个万能招式要应付。

    “施主,天机不可泄露,贫道不能多言,只望施主能早日悟出其中真意。”

    伍桐微笑起身,看着身后呆滞的柴琅,干咳一声,“童儿,你我该离开了。”

    柴琅点了点头,快走两步抢过平金,他举着平金跟在伍桐身后,伍桐想了想,“童儿,将这平金收了吧,今日你我已用过斋饭,无需再算。”

    “是,老师。”柴琅点头应道,然后将平金卷起,并不再举。

    这两个道士打扮的人快步出了梓潼县城,没有半点耽搁,出了城找到了绑在树林中的马匹,换了衣服上了马。

    “身后没有人吧?”

    伍桐小声问道。

    柴琅摇头,“姐夫,我怎么可能知道身后有没有人,我身后又没有眼睛。”

    伍桐翻了白眼,之前问叶旺问习惯了,还以为身边跟着的是叶旺,却忘了自己身边只剩下柴琅这个小笨蛋。

    柴琅轻轻的夹着马腹,“姐夫,你刚才写的那个字到底有什么含义啊?”

    伍桐想起自己刚才写的字,轻笑一声道,“我说我瞎写的你信不信?”

    “不信。”柴琅犹豫了一瞬,又道,“可要说你提前准备的也说不通,难道真的是瞎写的?”

    “算是瞎写。”伍桐笑着道,“不过我发现他要留住我的时候就已经再想送他什么字了,这个字就是我想到的字。”

    “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说他一个夏国人天天想着穿什么儒衫,念什么天尊佛祖干什么?”伍桐笑着说道,“我是告诉他他天生就不适合这东西,还是放下别人的看法,老老实实的进行部落大战吧。”

    既是蛮族就有点蛮族的意思,总想着被同化干什么。

    或许就是了文明的力量?

第五百四十七章 相遇

    在距离蜀州最近的县城千源县,阮凌辅炸了赵家老宅之后立刻遁走,在赵氏大发雷霆封城之前逃出了梓潼。

    回到了仪阳县!

    给京城递上了折子,而后缓慢向梓潼移靠。

    他最终还是要进入梓潼,入主蜀州的。

    在最初,伍桐说请他入相,阮凌辅也想知道周皇是如何想的,周皇同意了他入相,那时候,阮凌辅在想要不要扔下二十年前的仇恨,全力辅佐周皇,也为子孙后代留下富贵。

    紧接着,因为年节时期的大雪,洪山青夏两县在天子脚下损失惨重,伍桐发狠逼的阮凌辅离开京城,巡视四方。

    临行前与伍桐的谈话,伍桐不在乎他会向周朝廷里塞进多少鬼谷的人,那一瞬间,阮凌辅还以为他知道了那些事所以心灰意冷了。

    可不曾想伍桐转头却说道鬼谷没有多长逍遥时间了。

    那一刻,阮凌辅知道鬼谷必亡,有这么一个小子惦记着鬼谷,虽然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可鬼谷必然会亡在他手里。

    抛开鬼谷不谈,那个时候他确实诚心诚意的要辅佐周皇,直到那次背刺。

    那次群臣群起而攻之,上书的折子许多,周皇斥责的圣旨已经放在他的案头上,他才想明白,周皇还是周皇。

    二十年前的背刺就是由他们动的手。

    今日本以为君臣相和,不曾想还是视臣子弃之如敝屐。

    梓潼赵家本来是伍桐为他找的对手,结果成了他的垫脚石。

    梓潼赵氏在蜀州呼风唤雨,凌然是国中之国,若是能取而代之,周皇就是在愤怒也是有心无力。

    蜀州他不敢动!

    所以这才有了阮凌辅入蜀炸赵家一事。

    阮凌辅清楚的知道他现在要什么,只是他想不出来伍桐要做什么,他的每一步都没有章法,看不出他的目的,最关键的,是看不出伍桐现在与他还是不是政治同盟。

    与伍桐为敌,纵然伍桐没有破家之恶,仅观其人也能发现此人胸中的那股不平意,那是会焚尽天下的恶意。

    阮凌辅不想自己再和周皇走向对立的同时还要提防伍桐。

    想想伍桐弄出的东西吧,就是他用来炸掉梓潼赵氏老宅的东西。

    毁天灭地啊。

    阮凌辅想不出这东西要是在伍桐手里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不能与之为敌,希望那些人也能出些力,不要让他们两人交恶。

    阮凌辅仔细的思考着未来的出路以及如何对待伍桐这两件大事的时候,阮邬走了进来低声说道,“大朗,叶旺来了。”

    “叶...叶旺?”阮凌辅皱了皱眉,应该是想不起叶旺是谁。

    阮邬微微抬头,“大朗,叶旺就是一直跟在伍桐身后的那个人。”

    “哦,老夫想起来了。”阮凌辅点了点头,“他来干什么?”

    “说是为伍桐送一封信给大朗。”阮邬又问道,“是不是请他进来?”

    “请进来吧。”阮凌辅想了想有叮嘱一句,“多找些人保护老夫,一旦情况不对,先砍死那个姓叶的。”

    “是!”

    叶旺风尘仆仆的跟在阮邬身后,他的面相忠厚老实,叶家自带的那股与生俱来睥睨天下的气质他只继承了一分,只有在他动杀心的时候才会浮现。

    除此之外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说起来,叶家的年轻人似乎都没有那股狂娟气息,而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行事谈吐总带着不可一世。

    可能是上了年纪的人经历过定国公府最鼎盛的时代,而年轻一辈打小就穷苦,虽是习武打熬体魄,却也没养成身居高位的狂霸之气和富二代的纨绔之气。

    阮凌辅看着眼前的人,若不是这个叫叶旺他看着眼熟,而且这个人眉眼间有些想当年叶家那只疯狗的影子。

    “你是叶鏊的儿子?”

    阮凌辅竟想起往事,主动与叶旺说起故人。

    叶旺愣了愣,“俺爹确实叫叶鏊。”

    阮凌辅点了点头,叶家第二代,如今在秣陵墨山上的是叶家老二,自幼习武,于武道一途难逢敌手,当年叶家出事的时候那位叶家老二并不在定国公府。

    叶家二代的人,老大继承了定国公的爵位,老二追求武道不在府上,老三外号野狼,因为他为人阴狠善谋,而叶家老四叶鏊,被认为是叶家的獒犬,当然獒犬还是正常的称呼,大多数人都叫他叶家的疯狗。

    叶旺正是这位叶家疯狗叶鏊的儿子。

    回忆起二十余年前叶家最风光的时候,可这一切转瞬间就被摧毁了。

    叶家如此下场,他阮家绝对不要步入叶家的后尘,蜀州一定要成为得到。

    以阮代赵。

    蜀州要改姓阮,如此方能不变成叶家的这幅田地。

    叶旺也不知道这老家伙在想什么烂七八糟的东西,确认了这个人确实是阮凌辅之后,叶旺从怀里取出伍桐的信,交给阮凌辅。

    阮凌辅摇摇头将回忆抛在脑后,自己怎么总会忆起过去的事,接过信笺,先是看了一眼蜡封,确认无误后,阮凌辅撕开信。

    两只眼睛在几张信纸匆匆扫过一遍,而后又仔细观看,一连三遍。

    伍桐这封信让阮凌辅看了足足三遍。

    里面的内容很多,多到阮凌辅这般年纪阅读多次之后还要消化好长时间。

    过了大半个时辰,阮凌辅这才抬起头看着叶旺。

    “安于何在?”

    叶旺想了想说道,“俺来之前,已经走了三天,算算日子时间脚程,俺们现在从仪阳出发,应该能在梓潼碰上。”

    阮凌辅点了点头,微笑说道,“你快马行来,下去吃些东西喝些酒水,再休息片刻,老夫这里收拾东西等会便离开仪阳。”

    叶旺点头,“那你快些,道长没俺在身边,俺担心他的安危。”

    阮凌辅轻笑一声,“你先去吃些东西吧。”

    望着跟阮邬离开的叶旺,阮凌辅释然一笑,“看来并不是伍桐背叛了我。”

    高瑜听从伍桐的命令,在日头正盛的时候也要行路一个时辰,只是前几日下了一场雨,耽误了半天行程,也不知道上元县候和楚王殿下会不会怪罪他。

    高瑜就是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下见到了伍桐。

    跟着两位大爷的自己骏骑营几个兄弟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这日子的快马还有那日消失了半天的二位爷,虽然最后两位大爷骑马回来了,可还是让他们一阵后怕。

    两位爷还这是喜欢搞事啊。

    高瑜虽然不知道在梓潼伍桐到底做了什么,看弟兄们的表情就知道伍桐肯定没少折磨他们。

    哎,他在这里难道就不是折磨了吗?

    困难一起抗吧,现在好歹不是没事了不是。

    伍桐看着高瑜,微笑了一下,这个笑容让高瑜心肺骤停。

    “把旗子升起来吧。我们此行就是为了吊唁死了的赵家老祖宗的,可不能让他们不知道咱们是干什么来的。”

    伍桐冷笑道,“大张旗鼓,白日撑伞慢行,三日赶到梓潼。”

    高瑜愣了愣,“三日?”

    爷爷,你算算咱们已经离了京城多长时间了,前段时间的赶路已经走了不少了,您相信,你还在的时候咱们就走了三天,您又离开了两天半,咱们再走三天。

    虽然和预定的期限没差多少,可在日头下整日行走是不是太折磨人了。

    “怎么,嫌慢?那就两日。”

    “三日,三日就三日!”

    高瑜急忙打断伍桐的话,三日时间好歹可以行的慢些,能忍住能忍住。

    就这样,撑着大旗的骏骑营近乎步行三日来到了梓潼城。

    就在城门口。

    伍桐与阮凌辅遥遥相望。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一块肥肉

    从仪阳县动身,又来到梓潼的阮凌辅向左侧遥望。

    在梓潼打了个转的伍桐向东面抬头。

    两个人对视一眼,这一眼望去,两人同时露出笑容。

    阮凌辅是一种释然又兴奋。

    伍桐的笑容职业又虚伪,观之如多年不见的好友重逢一般。

    一老一少从自己的车队走出。

    “伍小子,你真的来了?”

    “阮凌辅,咱们可有日子没见了,你这老家伙看着还年轻了不少啊。”伍桐微笑着,“怎么样,我为你准备的对手?”

    阮凌辅微笑道,“非常好,老夫很喜欢,伍小子,你是个懂老夫的,赵家的梓潼,老夫想要,还有蜀州,老夫也想要。”

    “梓潼、蜀州。”伍桐点着头,“你老小子胃口倒是不小,赵氏可没亡呢,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有,赵氏在梓潼,把持蜀州,将蜀州经营的水泄不通,现在就凭你,要拿下蜀州,你脑子瓦特了?”

    伍桐指着东边说道,“陛下正值壮年,春秋鼎盛着呢。”

    “陛下是否春秋鼎盛,你心里没有数吗?”阮凌辅呵呵笑道,“老夫感觉他会死在我前头。”

    伍桐搓了搓鼻子,“臭不要脸,你还真感想,我家老爷子的岁数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达到的。”

    阮凌辅一愣,旋即笑道,“李元淳真人,老夫确实没把握能活到他那个年纪。”

    “还有,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要在我面前说了。”伍桐耸了耸肩,“楚王殿下跟着我来的,你要是不想被他弄死,最后还是对陛下恭敬点。”

    “楚王殿下?”阮凌辅又是一怔,“谁是楚王?”

    “四皇子柴琅呗,还能是谁,这次吊唁赵家的老祖宗,陛下特意封的楚王。”伍桐伸着拇指向后努了努。

    “怎么会封楚王呢?”阮凌辅疑惑道,“老夫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谁知道?”伍桐耸肩摊手装无辜,一气呵成。

    “你可知道周国百年不封楚王。”阮凌辅正色问道,他发现伍桐这个人啊在某些常识性的地方总是会出现很离谱的无知。

    “为什么?”伍桐翻着白眼问道,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封王吗,上辈子什么王没听过啊。

    阮凌辅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周国现在的疆域正是古时的楚国,近几百年来,没有一个在南面立国的人敢封楚王,你可知为什么?当年的大楚有气吞山河之势,楚王也是天下雄主,再往前数几百年,几乎所有被封楚王的人不是继承了皇位,就是发动政变夺得了皇位,所以楚王是南方政权最不敢封的王号。”

    “还有这种事?”伍桐吧唧吧唧嘴,寻思这是什么玄学,不过有时候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保不齐这一次楚王也会翻天啊,嘶,那周皇给小狼的王号是楚,这就别有用心了啊。

    伍桐想了想,“估计是咱们多想了,可能是因为这么久都没给小狼加封王号,陛下想弥补一番,所以给了这么弔的王号吧。”

    阮凌辅想了想,“也有可能,或许是老夫多虑了。”

    两个人不说心怀鬼胎,也算各有心思,将两只队伍合到一起,就要进城。

    城门的校尉看着乌泱泱加起来足有近百号人的也是被吓了一跳。

    “站住!”

    这些士兵挺枪对着这近百人,丝毫不畏惧。

    “都住手!”

    伍桐暴喝一声,从身旁骏骑营的士卒手中夺去大旗,他挺着旗子走到最前面,“看看上面的字,老子是上元县候,从京城过来的,惊闻赵老先生噩耗,故此来吊唁,找个人快去通报!”

    “上元县候?”校尉硬挺着精神,“烦请侯爷赐个信物,小人也好进去通报。”

    伍桐从自己腰间取下一块玉佩,这是上元县候的侯爷专用,算是个小印章,足以证实他的身份。

    校尉得了东西急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赵家的人跟着校尉走了出来。

    “吾是赵家赵绪,哪位是京城过来的天使?”

    赵绪?

    伍桐点点头,这位是赵家大郎,他迫不及待出来就是为了得到京城的支持,以此来夺得赵家下一任家主的位子。

    赵家的老祖宗死的突然,并没有指定下一任家主是谁,所以家主的争夺还是很很激烈的。

    “我是上元县候伍桐,这位是楚王殿下。”伍桐很理智没有介绍阮凌辅,他也害怕自己会被暴怒的赵家给弄死。

    赵氏一族在横遭天雷前,最后一个对他们动手的便是阮凌辅,如果谁弄死或者弄倒了阮凌辅,就会在宗族内获得更多的支持,有了支持率就能竞选总统...啊不是,是竞选家主。

    说起来这种模式确实挺像的哈。

    “赵绪见过楚王殿下,见过上元县候。”赵绪拱手拜道,“殿下,侯爷,还请进城。”

    进了梓潼,见了赵家赵无欲的棺材,这日子还没立刻下葬不怕臭了吗?

    再说了赵无欲先是被炸而后又被倒下的房梁砸中,就这种死法还用在家里停七天,等着头七还魂吗?

    扯不扯啊,都已经稀巴烂了就赶紧埋了吧。

    这他娘的都臭了啊。

    伍桐给棺材上香的时候嗅到了那股尸体腐烂的臭味,算算时间,这位赵家老祖宗放在这应该有一个多月了啊。

    真是孝子孝孙啊。

    楚王柴琅也忍着臭味上了柱香,然后在伍桐的淫威下,在棺材前强忍着恶心宣读陛下的旨意。

    旨意中封赵无欲一个有名无实的潼候,允许世袭,也就是说迎接他们入城的赵绪直接多了一个梓潼伯的爵位。

    这是圣旨里写的,赵无欲是一字侯爷,算是周皇给同为五姓七望的一点优待,侯爷是优待了,伯爵就别想着继续特殊了。所以加了一个字成了梓潼伯。

    反正梓潼,蜀州都是他们赵家把持的,给一个梓潼爵位,邑多少户周皇都不心疼。

    虽然说不心疼,可心里还是有想法的。

    不让也不会让伍桐过来。

    宣读了旨意之后,赵绪欣喜的将伍桐这一行人安排妥当,平白多了一个梓潼伯的爵位,也增加了他在争家主之位时的胜算。

    夜晚,伍桐与阮凌辅在亭中饮酒,伍桐特意没让柴琅过来,他们俩说的东西肯定是大逆不道了。

    “你说你想要梓潼想要蜀州,我倒是没意见。”

    伍桐耸了耸肩,低下头捏起一个果干,“不过你得问问陛下答不答应了,赵家赵无欲横死,赵家一群废柴谁都不能成事,所以陛下也想趁此机会将蜀州划到自己手下。”

    “不过据我所知,想要蜀州的不只是陛下。”

    “还有夏国的一字王,秦王。”

第五百四十九章 万能工具人

    “你还忘了一个...”

    阮凌辅笑着捻起温热的黄酒,他年纪大了,喝些温热黄酒有助于睡眠。

    “北边还有一个魏国呢,那才是最觊觎蜀州之地的国家,一旦得到蜀州,以魏国的国力他可以西攻夏国而南侵周国。”

    “以一敌三尚且平手,占据蜀州立于不败之地,以一击二,老夫以为这次就算有鬼谷插手,也难以保全周夏两国。”

    阮凌辅摸着短须给了一个结论,这是他预测魏国得蜀之后的后果,天下归一,这种大事,难道不能引起魏国的注意吗。

    伍桐忽然笑了起来,摇头说道,“你说对了,这次鬼谷还真立了大功了,生生的阻止了魏国南下西征之大局。”

    阮凌辅皱眉,“老夫想不出有什么能让魏国放弃蜀州,还请伍小子指教。”

    伍桐想了一下,笑着道,“若说是只靠鬼谷怕也不成,可现在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能影响大局的人,我的恩人,为了恩情,我拜他为师,原本以为我在他跟前侍候一辈子可以偿还救命之恩,没想到还是老爷子对我更好。”

    “老爷子一个人,加上鬼谷上下成百上千人,一共阻止了魏国的大业。”

    伍桐大笑,笑声很是凄凉,“不过只是稍稍减缓了魏国的统一大业,如果一切顺利,再有十年,魏国便是天下之国。”

    阮凌辅的眉头紧锁,“老夫听不明白你说的话。”

    伍桐站起身,看着阮凌辅,“我想问阮先生,你入梓潼,想要得到蜀州又是为何?”

    “是为了保全你阮家的香火,还是要开辟另一个鬼谷?”

    阮凌辅刚想回答,却猛然望见伍桐的眼神,惊出了他一身冷汗,“老夫是见到叶家惨状,不想让我阮氏步入叶家的后尘。”

    叶家?

    嗯,叶家!

    伍桐居高临下看着有些惊慌的阮凌辅,“关于叶家,你还知道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他并没有说他知道的事情,反而问伍桐想知道什么。

    联想一下老家伙的年纪,在加上自己的推测,伍桐可以确定一点,二十年前叶家惨案,阮凌辅一定知情。

    而且很有可能是他一手策划的。

    还有叶家的事情啊。

    “二十年前,冲进定国公府屠杀的人都是谁?”

    伍桐问了一个很明确的问题,答案也同样明确,只是几个人的名字而已。

    “李义,宋辉,如今四品以上有爵位在身的全部武将。”阮凌辅沉思片刻说道。

    这个答案和伍桐知道的也相差不多,伍桐点了点头,“当年他们是想让定国公府灭门的,最后为什么让我岳父还有近乎百余位的叶家人逃走了?”

    “叶家是大姓,不只京城定国公一脉,在京城外也有叶氏支脉。”阮凌辅眼睑抽动一下,继续说道,“当年之事必然是准备周全的,自然是不会放走任何一个叶家人。”

    “可叶家终归是武将世家,留下一部分人断后,其他人保护最重要的家主与子嗣离开,竟真让他们逃了出去。”

    伍桐点头,继续问道,“叶家到底犯了什么罪,若只是在夺嫡中不帮一人,以叶家的地位,灭门岂不是自毁长城?”

    “叶家当年有谋反之意。”

    “废屁,就是当今陛下,在那时候就不是谋反了?”伍桐不耐烦的说道,“谋反一词说的多了也就没什么效力了,而且你拿我当傻子是不是?”

    “我丈母娘是陛下与靖王的亲妹妹,那是缓兵之计?还是其他...”伍桐将自己知道的定国公灭门案与自己猜测的结果相互印证,互相补充,他眯着眼睛看着阮凌辅问道,“叶家当年要扶持哪一位皇子?”

    阮凌辅此时已经定下心来,如同枯枝的老手捻起一盅黄酒,小抿一口,仍觉不足,然后痛饮一盅,老家伙被黄酒的酒气激的双眼微红,他看着伍桐大声说道。

    “叶家当年要扶持的是暄王,暄王便是当今坐镇秣陵,陛下最信任最倚重的亲弟弟——

    靖王爷!”

    果然是靖王。

    伍桐微微点头,看了阮凌辅一眼,眼神中的杀意将阮凌辅体内的酒意惊成冷汗。

    他漠然转身,独留阮凌辅一人。

    阮凌辅看着渐渐行远的伍桐,大声狂笑,从小炉上取下黄酒壶,痛饮一番。

    笑声被咳嗽声替代。

    可阮凌辅还是没有停下喝酒的手。

    伍桐啊伍桐,老夫明白你想知道什么,老夫毫无保留的都告诉你。

    你以为叶家是什么好人家吗?

    你以为柴氏是什么好帝皇吗?

    你以为靖王真的是什么好人吗,不要忘了,他也姓柴!

    你的来历老夫早就调查的清清楚楚,你以为李元淳收留你是出家人慈悲心怀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

    从你走到大众面前时候,你就被各方利用。

    他们就想让你做成一件事,找到鬼谷,而后收服鬼谷。

    当然,你能不能见到收服鬼谷已经不重要了。

    你就是一个牺牲品!

    不然周皇为何会对你信任有加,一切皆允,你想做什么他都支持。

    那是因为你的死法已经被他们安排好了。

    你终究是要死的,老夫更想看到你知道一切的真相之后会做出什么举动。

    和阮凌辅的想象相反,伍桐并没有那么愤怒。

    他现在的心情更像是入定老僧。

    古井无波。

    叶旺跟在他身边,小声叫了两声,然后说道,“阮凌辅在庭院中饮酒,大醉。”

    “我知道了。”

    伍桐摆了摆手,他看了叶旺一眼。

    忽然问道,“六叔,二姑奶和二伯祖的关系很不好吗?”

    叶旺想了想,先是摇头,而后又猛地点头,“在俺小时候,俺娘经常和二大爷聊天,到了墨山之后还经常在一起晒太阳,不过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俺娘就京城和二大爷吵架了,他们吵了几次,吵得很凶。”

    伍桐点头,“对了,咱们离开京城前,你接到三叔了吗,见到他了吗?三叔还是不知踪影?”

    “俺没有找到三哥。”叶旺很沮丧,从三哥来了之后,道长最喜欢的人好像不是自己了,出门就问三哥在哪,不过这件事确实是他办事不利。

    “三叔不见了,当时和三叔一起过来的叶家子弟,就是叶驹他们,你是不是也联系不上了?”

    叶旺想了想,重重点头,“对啊,那些小子俺确实也不找不到,不过他们一直都不是俺去联系的,都是三哥。”

    “我明白了。”

    伍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看来当初走的一步棋竟然还有另一种妙用,只是不知道大龙能不能说服他们啊。

第五百五十章 死于天灾?

    梓潼城内的情况不容乐观。

    伍桐冷眼旁观了许久,最后惊讶于梓潼城内的慌乱与他也有几分干系。

    他之前入城碰到了夏国秦王,而后悄然离去,秦王认为当日所见之人是得道高人,故此在梓潼城中搜索道士身影。

    伍桐并不担心自己会被认出,他当日贴了胡子,脸上的颜色与现在也不相同。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根据美丑相对论,里外里就差了两百个丑。

    更何况,当日他的身份与现在的身份相差甚多,怎么可能被认出来?

    柴琅到了梓潼却是放纵了许多,整日在外游逛并不归家。

    想着他也快成年了,若是按照这时代来看,柴琅这个年纪孩子都快能打酱油了啊。

    伍桐这段时间只出了两次门,一次是打着旗子用上元县候的身份拜访赵家,顺便装模作样的过问了赵家老宅的重建工作。

    第二次则是以他自己的身份去的赵家,与赵家赵绪煮酒相谈。

    阮凌辅听到伍桐又访赵氏,在驿馆放声大笑。

    伍桐对赵氏老宅横遭天雷一事还是在意的,毕竟第一个搞出天雷的可是伍桐他自己啊。

    当初他知道伍桐用这个东西炸掉了半个墨山,只有天知道当时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觉得这又多么可笑。

    半个墨山被人力摧毁,能做到这个的还是人吗?

    在京城的时候,上元节中那道天雷没有响,阮凌辅还叹息,失去了一次正面观看天雷的机会。

    平日在空旷之所试验还不觉什么,那日用这天雷轰炸赵氏老宅的高墙。

    可谓是惊天动地。

    那一日天雷接二连三,高墙层层塌毁。

    整个梓潼都陷入恐慌。

    造成这一切都是伍桐弄出来的一个被称为天雷的东西。

    阮凌辅只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不过你既然去了,到底会不会发现他是用什么弄毁了赵氏老宅?

    不对,他应该不会怀疑到自己。

    可你亲自弄出来的天雷,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而且在另一处逞了威风,不知道伍桐会怎么想。

    知晓叶家的背叛,你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阮凌辅低声说道。

    “这下你能安心的与老夫一同谋算天下了吧。”

    “不过最后你都是要死的。”

    赵绪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直到如今他也不敢相信这个年轻人说的话。

    不仅匪夷所思,骇人听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想起这个人的身份,不由得赵绪不认真对待。

    周皇最得意的臣子,不过三年从白身一路高歌,位列朝中三品要员,爵位也是公候伯子男的第二等侯爵,还是有食邑的勋爵。

    这些身份加起来,在结合伍桐的年纪来看。

    未来的二十年,至少是二十年,周国的朝堂都将由这个年轻人把持。

    蜀州是时候需要一个靠山了。

    这个人是个合格的人选。

    赵绪如是想到,他并不像已故的赵无欲一样对一切了如指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又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

    家主之位他能挣,他是嫡子也是长子,家族宗老没有理由不支持他。

    可得到家主之位以后,蜀州能不能在他的经营下保持原样,在魏周夏三国之间的夹缝生存。

    他没有信心。

    伍桐正是利用了他这一点,提出了许多越过常人底下的要求。

    赵绪若是想稳固家主之位,就会答应这些条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伍桐淡然的喝着茶水,他一点都不担心赵绪会拒绝。

    一个当了五十年继承人的嫡长子,在终于触摸到那个位子的时候,他的欲望会无限膨胀,底线也随着急速下降。

    看赵绪挣扎的表情,想必已经突破了好几层下限了吧。

    “林家还有张家会支持老夫?”赵绪的语气带着三分疑问,三分讨好的问道。

    “正是。”伍桐笑着说道,“刚是我一个人,你也担心蜀州还是不是赵氏的蜀州吧,有了林家和张家作保,我也不可能是你们三个家族的对手吧。”

    “是是是。”赵绪应和道,“可是,老夫还有一事不明,上元县候...”

    “今日我只是作为晚辈来拜访的,无须以爵位相称。”伍桐的微笑看起来还是那么标准。

    “是...伍先生,伍先生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朝廷?”赵绪最关心的就是这一点,如果伍桐代表自己,那么林张赵三族觉得能碾压他,螳臂当车而已,可若是伍桐背后站的周皇室,那么林张赵三族,在交出那么多权柄之后,还真不一定能对抗朝廷了。

    赵绪是能力差了一点,但他都不傻,不至于什么东西都分辨不出来。

    伍桐点头,给赵绪送上一颗定心丸,“我只代表我个人,蜀州还是你赵氏的蜀州,而且我提出的要求也没有损害赵氏在蜀州的利益。”

    “狐假虎威,我可以借陛下的虎威来帮你震慑四周的宵小之徒,不过这虎威当然需要一些条件了。”伍桐想了想,只将刀尖显露出来,“蜀州我不碰,陛下也不会碰,毕竟在你们手里经营了几百年,我们也动摇不了你们的根基。”

    “不过我们需要一些诚意,蜀州仕子不出蜀,天下仕子不进川,这样不好,以后蜀州之地让出三个县尉给朝廷,这三个县尉在任期间听从蜀州调遣。”

    赵绪思考了许久,答应了这个条件。

    “陛下的事情说完了,说一说我的私事吧。”

    伍桐放下茶杯,微笑说道,“我想要一些人入蜀,需要赵家主的帮助,帮我护好他们。”

    赵绪点头,“老夫能问一下这些人与伍先生的关系吗?”

    “只是朋友。”伍桐淡淡说道。

    “现在就是眼下的问题了。”赵绪沉声道,“蜀州是三战之地,得蜀则得天下,赵家经营蜀州多年,游走于各国,这才维持一种平衡,如今这个平衡被打破了。如何应对夏国与魏国?”

    “无需担心,夏国在此翻不了什么风浪,至于魏国,他们目前没有精力图谋蜀州。”

    赵绪点了点头,“既然伍先生有了应对之策,那老夫就放心了。”

    “还有一件事要问赵家主。”伍桐站起身忽然问道。

    赵绪仰着头,急忙站起,“不知伍先生要问何事,老夫一定知无不言。”

    “...赵家主觉得老家主之死真是死于天灾吗?”

    赵绪的脸色陡然一变。

    “难道不是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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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遐福介绍:
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因为不明原因穿越的伍桐,只想平平安安的渡过自己穿越后的日子。
由于多方势力的联合推动,伍桐被推到风口浪尖。
我只是想平平安安的啊——君子遐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君子遐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君子遐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