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戴晋果然没有再去清微武馆,而是出现在了龙虎山山顶。
长公主见到戴晋,也没有询问他这几日为何没有来,仿佛知道他在做什么一样。
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地来到巨钟之前。戴晋照例在长公主掀开巨钟一角后钻了进去。
咚得一声,巨钟落下将戴晋盖得严严实实。
轰鸣声中,长公主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到戴晋耳中,“金光寺在江州西漳郡内,武功最高的是主持玄叶,内家二重天的高手。”
幽暗无光的巨钟之内,戴晋听着长公主难得温柔的话语,感受到了其中的关切之意,心中一暖,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轻声道:“多谢!”
而后便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戴晋又感受到了空气中熟悉的振动,抛开脑中杂念,一边全力运转气血护住身体内外,一边不断记忆这种振动的频率和强度。
三震之后,巨钟渐渐平静下来。
戴晋感觉自己尤有余力,便朝外面大声吼道:“我还行,再来一下!”
回应他的是一阵如雷的轰鸣,这下过后戴晋终于又成功瘫倒在地,再也抬不起一根手指来。
如此每日重复,戴晋下山之后,等气血完全恢复便又自己在家尝试着振动身体,想模拟在巨钟之中的那种感觉,可惜一直不得要领。
在第十天的时候,戴晋站在巨钟之前,终于还是向长公主问出了心中疑惑。
长公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有余力自己在家乱试?”
“额,就是每天早晨上山之前,气血充盈的时候会稍微尝试一下。”戴晋连忙找了个理由蒙混过去。
长公主似乎没有怀疑,而是反问道:“你知道雷是什么吗?”
戴晋闻言一愣,很想告诉她:
雷是云体之间的正负电荷相互吸引、相互摩擦,产生剧烈放电,从而导致的高温使得大气急剧膨胀发出巨响的自然现象。。。
“不知道。”戴晋理所当然地装傻,准备听听古人是怎么解释雷的。
“雷乃生死之机,阴阳之交。”长公主轻声解释道。
戴晋听了暗暗点头,生死之机他没听明白,但阴阳之交,不就是说的正负电荷的相撞嘛。看来真不能小瞧了这些古人,他们对于自然万物的理解不一定就比现代科学要差。
长公主抬头望天,不知是不是希望天空能爆出一个雷声来,可惜今天晴空万里,无风无云,想要有雷应该是不可能的了。她也没在意,又转头看向戴晋,继续解释道:“你要想练成雷音桩,必须先熟悉雷音的震颤,再去理解雷音产生的奥秘。”
“熟悉雷音的震颤,这个我明白,就是咱们这些天在巨钟里做的事。但是,理解雷音产生的奥秘是个什么意思?”戴晋果断问道,他觉得这个应该就是他一直尝试用身体主动发出雷音失败的关键所在。
“雷是天地阴阳之气相交而生,所以,雷音桩也想要利用身体中的阴阳来引发。”
“何为身体中的阴阳?”
“身体中处处是阴阳,经脉分阴阳、五脏六腑也分阴阳,但这些阴阳都不是雷音产生的关键。”长公主伸出手来,缓缓向前推出一掌。这一掌看似软弱无力,速度也并不快,但偏偏打得空气连连炸响,发出隆隆雷鸣之声。
打完这一掌,长公主出声解释道:“看明白这一掌了么。这一掌击出,靠的不是内息,也不是气血,而是心意。”
“心意?”
“没错,心意便是雷音桩的关键。心如赤子,明净柔和,此为纯阴;意如铁石,刚毅不屈,此为纯阳。只有心与意合,意与气合,两者阴阳相交,便会自然而然地带动全身筋肉骨骼脏器,迸发出雷音。”
戴晋听了若有所悟,“那这心意与拳势是不是有些关联?”
长公主点头道:“没错。外家练到最后,不光是要挖掘人肉体中的潜能,还要挖掘精神中的潜能,心意便是武者精神的一种表现,拳势同样也是。所以你真正学会雷音桩,对今后了悟自己的拳势会有莫大的帮助。”
戴晋恍然,这才对晋升内家所要领悟的拳势有了些想法,不再如之前那般一头雾水。收敛心神,戴晋又钻进了巨钟之内,开始了今天的修行。
等熟悉的震颤传遍全身之时,戴晋牙关紧咬,脑中不断回想着刚才长公主跟自己所说的心意阴阳之论。
到第五波震颤传来的那一刹那,戴晋心头忽然浮现出薛丹松教自己五行拳中土行横拳的那一幕画面,当时薛丹松的拳头碰到自己身体时,自己浑身一颤而后便完全使不上力来,任由其摆布,这与雷音灌体何其相似!
画面一转,薛丹松灵堂之中的那口黑木棺材又突然浮现在戴晋脑海中,让他不由得心中一紧,一股恨意骤然迸发出来,全身骨节震荡不休。就在这时,戴晋只觉自己骨髓深处,一股清凉的感觉透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全身气血疯狂运转,不断散发出滚滚热力。
然后,冷热交融之下,他只觉浑身劲力开阖,鼓荡不休。筋肉、骨骼齐齐发出轻微的轰鸣,内至脏腑,外至皮毛,全都在在这股冷热交融的意境之中,以一种频率不断震颤着。
戴晋心中欢喜,因为他知道,这种震颤不是巨钟轰鸣之下震荡空气传到自己身体而引发的,而是自己身体内部自然而然出现的。内外两种震颤相互应合,让戴晋一扫疲态,从内到外产生了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巨钟之外的长公主听着钟内的声响,略带差异地转头,似乎是没想到戴晋居然如此之快便摸到了雷音产生的门槛。她手上不停,一直敲钟到第十下,这才又掀开巨钟,将戴晋拉了出来。
出来后的戴晋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却一副神采奕奕、精神十足的模样,身体里竟还隐约传来丝丝雷鸣之声。
他忍不住地纵声大笑,声震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