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暗流 一
长兴坊。
黑龙会会馆。
那夜战败之后,黑龙会的会馆自然也被青蛇堂占据,成为其在长兴坊的分堂。
会馆大门上的牌匾也已经被换成了青蛇堂三个大字。
堂门口墙上张贴的招新告示已经在那儿好几天了,不少年轻力壮的汉子都来这里碰碰运气。
虽说混帮派是有些危险,毕竟那夜的血战大家也都有所耳闻。但架不住这里有月钱拿呀,而且只要混进了青蛇堂,日后走在长兴坊、惠钱坊的街上,谁敢不对自己客客气气的,老威风了!
不过,虽说现在青蛇堂刚扩张了地盘,急缺人手,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要么能打,要么有脑子,要么有钱。
当然了,真要有钱,也不会来混帮派了。
但是,有这么一些人,不管有多能打,多有脑子,或者多有钱,青蛇堂也是不会收的。
这些人就是是黑龙会的余党,而且,他们要么曾经在会中身居要职,要么与金百雄牵扯过深,要么就是与青蛇堂结过死仇。或许曾经风光无限,但如今却也都成了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郑鸿,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他曾是黑龙会的副会长,金百雄的左膀右臂,而如今,也只能缩在长兴坊一个不起眼的小宅子里,苟延残喘。
“你们都说说看,这张纸条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时的郑鸿正皱着眉头将手中的一张纸条递给围在身边的小弟们。
纸条在众人手中传阅了一番。
然后,房间里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这确实是有点难为这帮汉子了,让他们打架砍人他们没问题,可让他们动脑子就。。。
终于,脸上青肿还未完全消退的赵明辉,上前几步说道:“郑爷,依小的看,不管这送纸条的人是谁。但可以肯定,这人与咱们一样,跟刘强有仇。所以,咱们不如就照他说的做,干他娘的!”
赵明辉是深恨刘强的,当然还有戴晋。于是当他见到有人传来消息,让他们这些黑龙会余孽在长兴坊内搞事,还说会有人见机配合他们,他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但是郑鸿却是有些犹豫,“蠢货!如果这是有人故意挑拨,要拿咱们当枪使,怎么办?咱们跳出来,不正好给了刘强借口,好将黑龙会剩余的这么些弟兄都一网打尽么。”
赵明辉嗫嚅几下,没了主意。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后。
李三站出来说道:“郑爷,小的倒是觉得送纸条的这人,很可能是四海帮飞鹰堂的。”
“哦?何以见得?”
“郑爷,青蛇堂吞并了咱们黑龙会之后,您不觉得飞鹰堂的周大川会非常难受吗?毕竟现在他可是要被青蛇、白蛇二堂前后夹击了啊。”
“恩,有理!”见到终于有个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郑鸿很是欣慰,黑龙会还是有能人的啊!
“要是刘爷您同意,小的可以再去飞鹰堂一趟,打探一下周大川的口风。”李三一直觉得,上次金帮主嘱咐他的事他没有办好,虽然后来他也知道是白蛇堂插手了,但他心里一直很愧疚,觉得黑龙会覆灭他有一定的责任。
“好,那你就先去打探打探。”郑鸿点点头,毕竟他确实不甘心就这样被江湖遗忘,而且像他们这样只知道打架砍人,啥手艺也不会的汉子,除了混帮派,还能干些啥呢?
难道要他们都去码头做苦力?
那他宁愿死在刘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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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强走进戴晋家的小院,烦躁地想杀人。
“戴老弟啊,你这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窝在家里是舒服了。但,老哥我这儿可都快愁死了!”
刘强毫不见外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然后舒了口气,又道,“这又是抚恤金,又是刚招了这么多新人,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张口,堂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啊。老弟你倒是给想想办法啊!”
“老哥不用发愁,没多久就到月底了,听说长兴坊的收成可是相当丰厚的啊。”戴晋劝道,其实心底已经明了今天刘强来这里是为什么了。
“就怕等不到那时候啊!招收的这些新小弟,怎么说也要先给个红包吧,不然的话,不是显得咱们青蛇堂太过寒蝉了嘛。
还有啊,那些受伤重的弟兄们,医药费简直是个无底洞!老哥我都快坚持不下去了啊。”
见刘强都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了,戴晋只好说出了他想听到的东西:“那就提前开卖第二期惠钱福彩吧。这次可以把售卖的范围扩大到长兴坊,应该能多赚不少。”
“哈哈,这就对了嘛!”刘强立马喜笑颜开,拍手道,“这长兴坊可是住了不少身家丰厚的家伙,这次一定要好好地宰一宰他们!”
刘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便又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戴晋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这刘强进入长兴坊后是越来越飘了,不过也越来越倚重自己了,这倒是个好现象。
毕竟这惠钱福彩什么时候开卖,本就不需自己的点头,刘强本就可以自己决定,但他依然亲自上门哭穷,争取戴晋的同意,倒是让戴晋心中舒坦不少。
关上院门,戴晋收起了心思。转身抽出刀来,又练起了刀法。
刚开始,戴晋耍的还是从灵蛇帮讲武堂那里学来的乱风刀法,来来回回也就简单的五招。
渐渐地,戴晋的刀势却开始变得古朴大气,似乎是一门更加高明的刀法。
身形也愈发地灵动多变,步伐行进之间仿佛也有了些章法。
隐约间,竟与那夜金百雄所施展的武功极为相似!
小院里梧桐树上的一片树叶被秋风吹落。
几声几不可闻的丝丝声后。
落在地上的树叶已经被切成了好几片。
收刀。
戴晋站在梧桐树下满意地长舒一口气。
没错,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金百雄的刀法!
他甚至连这门刀法叫什么都不知道。但这几日,随着他不断利用金百雄的武器补充自身气血,他渐渐地发现,自己练习刀法时,会下意识地使出一些自己从未学过的招式!
他很确定自己仅仅学过乱风刀法这一门刀法,刚才使出来的那些刀式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却仿佛已经使了千百次,早已熟稔于心。
随着这些新招式越来越多,他便发现这些刀法,其实都与那夜金百雄使出来的武功非常相似。
他猜测,这恐怕是自己这个作弊技能的缘故。
不仅仅能通过入流武者的随身武器补充气血,竟还能学会他人的武功!
这怕是要逆天啊!
戴晋内心激动万分,所以,他决定赶紧站个伏虎桩冷静一下。
第十七章 暗流 二
四海帮飞鹰堂。
周大川一边听李三说着来意,一边心里暗暗纳闷。
这李三虽然啰里啰嗦,简单的话偏要说得拐弯抹角,但周大川已经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就是黑龙会余孽想要在长兴坊青蛇堂的地盘上搞事,问他飞鹰堂要不要一起干。
周大川不奇怪这群人想闹事,他奇怪的是,刚刚白蛇堂的人也来过他这边,喝了杯茶扯了半天,说是由于之前白蛇堂阻挠了他去帮黑龙会,所以心怀愧疚,并保证以后绝不插手青蛇堂与飞鹰堂之间的争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也有点针对青蛇堂啊。
这怎么突然之间大家都要搞青蛇堂了?
周大川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个好机会,所以,他端起架子来,装作信心十足的样子对李三鼓动道:
“你回去告诉郑爷,让他放心大胆地去干!刘强那老小子这段时间确实太过咄咄逼人,已经犯了众怒!有得是人想收拾他。”
李三闻言大喜,以为周大川要么就是也收到了同样的纸条,要么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谋,不管怎样黑龙会都不是孤军作战了。他立马平添几分信心,“小的明白了,多谢周爷,小的这就回去转告郑爷。”
等到李三告辞离去,周大川沉吟许久,对着身边的小弟问道:“你们怎么看这事?”
小弟挠挠头,回道:“呃。。。不如去总舵问问帮主大人?”
见小弟果然甩锅,周大川也没为难他们,反而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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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主在吗?”
周大川来到四海帮总舵,向着门口的小弟问道。
“回周堂主,帮主大人今天没出门,应该就在大堂。”
“好。”周大川点点头,迈步进了四海帮总舵大堂。
只见堂内正对着门坐着一位笑意盈盈的中年胖子,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袍子,看着不像个帮派人物,更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富家翁,但若有人因此就小看了他,那恐怕要吃大亏了。
此人正是漓阳县仅次于灵蛇帮的第二大帮——四海帮的帮主何四海。
何四海正跟身旁一位白衣青年说着话,看到周大川进来,便抬手止住了青年,转头对周大川笑道:
“老周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见何四海一脸和蔼地向自己打招呼,周大川可不敢怠慢,毕竟他是跟着这位帮主多年的老人了,可是亲眼见识过,当初何四海是如何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建立起四海帮的。
“何爷,小弟最近遇到些麻烦,还想请您帮忙参详参详。”
“哎,客气啥。自家兄弟,遇到什么麻烦尽管说,我帮你参详参详。”
周大川便恭恭敬敬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跟何四海说了一遍,包括今天白蛇堂和黑龙会来人的情况。
听完周大川的讲述,何四海摩挲着圆润的下巴,斟酌道:
“这黑龙会与青蛇帮之战,我这几天也听说了,也明白你现在的难处。不过,现在长兴坊的形势也未必就对你不利。”
“哦?还请何爷指教。”
“呵呵。老弟你想啊,黑龙会被灭,地盘尽被青蛇堂占去,但那夜白蛇堂也出力了,按说怎么也得分润几分好处吧,毕竟展老头可是个无利不早起的人。可奇怪的是他们白蛇堂似乎啥好处都没捞着,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现在白蛇堂的人跑来找你,说他们将不再插手你跟青蛇堂之间的事,还明里暗里怂恿你去找青蛇堂的麻烦,这不正说明了他们灵蛇帮内部青蛇白蛇二堂分赃不均,起了矛盾了嘛。”
“原来如此,我就说白蛇堂的展老头不会那么好心,无缘无故就去帮刘强的。很有可能他也是被刘强给耍了。”周大川恍然大悟。
何四海点点头,继续说道:
“再说那些黑龙会余孽,不用多想,他们跟刘强有化解不开的死仇,既然他们都自己找上门来了,那就可以好好拉拢利用一下。
你也不用瞻前顾后,趁着刘强立足长兴坊未稳,尽管放手跟他好好斗一斗。而且,我会让何志再带些人去帮你的。
灵蛇帮没啥好怕的,这漓阳县第一大帮的位置他们坐了这么多年,也该让一让了。”
见到自家帮主意气风发的样子,周大川立马也变得信心十足,“帮主霸气啊!既然帮主如此鼎力相助,那小弟自当甘为马前卒,给您探一探如今那灵蛇帮的虚实。”
随后,周大川又笑着对何四海身旁的白衣青年拱手示意,“况且,还有何贤侄相助,又怎会惧怕刘强那个憨货。哈哈哈!”
显然这白衣青年便是何志,他是何四海的族侄,其实关系已经出了五服,勉强算是亲戚吧。但看在何志有些练武的天赋,并且念过书,脑子很不错,何四海便将他带在身边当成亲信培养。
何志向周大川回了一礼,“周堂主过奖啦!小侄今后还要多向您请教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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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何志与周大川领着一帮小弟刚迈出四海帮总舵大门,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是惜惜啊。”何志回头看向声音的主人,立马露出温柔的笑容,“周堂主那边遇到些麻烦,帮主让我带些人去帮帮忙。”
来人是个一身绿色劲装的俏丽少女,黑色的紧身腰带凸显出盈盈一握的小蛮腰,白皙的脸蛋微微沁着红晕,虽未施粉黛,却更显青春靓丽。因为常年练武,身材极为苗条,双腿修长,前凸后翘,一头乌黑秀发扎了个爽利的马尾垂在脑后,颇有些现代运动女神的范儿。
何志身后的小弟们贪婪地看了少女几眼,然后又慌忙转过头去不敢多瞧,因为这位少女正是四海帮帮主的亲生女儿——何若惜。
“那也带上我吧!正闲着无聊呢。”何若惜凑到何志身前,笑眯眯地说道。
“这。。。不好吧,这次的事怕是有些危险。。。”看着何若惜笑盈盈的俏脸,何志拒绝的话有些难说出口。
“哼,能有啥危险?你还不是我对手呢!我去正好帮你们啊。”何若惜娇声道。
没错,别看何若惜年仅十八,但已经是外家炼肉境界的武者了。
而何志虽已有二十五、六,可距离外功入流依旧差了临门一脚。
所以,还真打不过。
何志有点尴尬。
周大川倒是很欢迎何若惜前去,毕竟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入流武者,与自己相比也在伯仲之间,绝对能帮大忙,便欣然道:
“惜惜愿意去那真是再好不过啦!周叔叔肯定欢迎,不过,最好还是跟何帮主说一声吧,免得他老人家担心。”
“谢谢周叔。我这就去跟爹爹说。”何若惜朝着周大川甜甜一笑,便摇晃着马尾去找何四海了。
第十八章 反杀
秋高气爽,风轻云淡。
这几日,长兴坊的街头渐渐热闹起来。
因为,惠钱福彩这种奇妙事物第一次出现在了长兴坊民众的面前,一文钱的福彩就有机会兑换十两银子的赏金!
这种好事大家怎么能错过!
可惜这些人根本不明白这种概率有多低,更弄不懂贩卖惠钱福彩的青蛇堂到底赚了多少钱。
他们只会一拥而上,慷慨解囊,买上几张惠钱福彩,然后开始做梦,妄想自己能够成为那个唯一的幸运儿。
每天这样幻想着,这些人忽然之间觉得,平静如一潭死水的生活好似又有了盼头,连往日枯燥的工作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漫步走在街头,将这几日来长兴坊民众的奇妙变化看在眼中,戴晋突然觉得,这惠钱福彩似乎也有于民有利的一面。
至少它给了这些底层的苦哈哈们一个希望。
不管多么渺茫,但这已经是他们人生中难得一见的闪光了。
趁着练武的间隙,戴晋照例将自己的地盘巡视了一圈,还听了听窦宗关于青蛇堂的近期情况的汇报,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
这反倒是与戴晋预料的有些许出入,当初他挑起青蛇堂与黑龙会的争斗,埋下与白蛇堂的仇怨,就是想打破现有平衡,让局势乱起来,他才好浑水摸鱼,找机会削弱灵蛇帮的势力。
没想到,飞鹰堂似乎比自己想象得更怂,而白蛇堂也似乎更能忍。
不过,戴晋也不着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挥挥手让窦宗等人离开,戴晋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家中走去。
忽然,戴晋心有所感,稍稍犹豫了下,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只见他七拐八拐,没有往回家的方向走,反而越走越偏僻。
终于,戴晋在一个无人的阴暗小巷中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色平静地看着身后已不再隐藏身形的三人。
“哎呀,戴师爷,近来可好啊?没想到出来转转就遇上您了呀,还真是巧啊!赵某这些日子可是十分得想念您呐!”
那三个汉子慢慢逼近,为首一人赫然便是赵明辉。见到戴晋呆立不动,赵明辉以为他被吓住了,于是更加气焰嚣张起来。
戴晋对着赵明辉轻轻一笑,“这不是赵老弟么。怎么?身上的伤这么快都好了啊?看来,当初下手还是太轻了些。”
“姓戴的,希望你下去见了阎王了之后,嘴皮子还能依然这么利索!”赵明辉狞笑着拔出刀来,欺身上前,一刀狠狠砍向戴晋。
“去死吧!”
看着戴晋面对自己的来刀,依旧不闪不躲,似乎是被吓傻了。赵明辉不禁露出一丝不屑来。
看来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赵明辉之前已经打探过了,这戴晋是加入青蛇堂之后,才被刘强推荐去灵蛇帮总舵学了武,但至今也不过才十来日,能练出个啥名堂,怕是连刀都握不稳吧。
又想到当日戴晋对自己的欺辱,还有这些日子以来,旁人对自己异样的眼光,赵明辉心中憋了一股怨气。
毕竟不少人都认为是他的鲁莽举动触怒了青蛇堂,从而才直接导致了黑龙会的覆灭。
眼见自己的长刀距离戴晋的胸膛越来越近,赵明辉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个让他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的人,马上就要惨死在自己面前的景象。
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得越发狰狞起来。
但,下一瞬间,他的笑容就凝固了。
只见,戴晋往后稍撤一步,双膝微屈,右手将随身佩刀一把抽出。
这是戴晋第一次真正与人争斗,而且是生死相搏,可他竟一点手忙脚乱的迹象都没有,仿佛已经千百次地面对过这样的情形,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将随身佩刀猛然扫出。
刀刃狠狠斩在赵明辉的刀上,速度之快,根本不是赵明辉那有气无力的刀势所能比拟的。
叮!
赵明辉的刀锋竟被砍出一丝细微的裂纹,随后便高高抛飞出去。
戴晋顺着自己的感觉,随之将刀刃一翻,便向着赵明辉的脖子挥去。
呼!
伴随着隐约的破空声急速临近,赵明辉这才反应过来,瞳孔猛地紧缩。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据说仅仅练武才十来天的瘦弱书生,居然一瞬间爆发出这么恐怖的实力。
不好!
赵明辉根本不及多想,只能勉力止住自己前扑的势头,想要躲避戴晋的刀锋,但,已然来不及了。
只见一条黑芒从赵明辉脖颈间划过,丝丝殷红从一条细长而幽深的伤口中汩汩渗出。
哧!
赵明辉便觉得呼吸困难,还想伸手去堵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但眼前的景象却渐渐黑了下来。
戴晋稍稍侧身,任由赵明辉从自己身旁倒下,随即毫不停留地扑向跟着赵明辉一同前来的另外两人。
那两人在原本松松垮垮地站着,脸上看热闹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去,这才发现本来万无一失的围杀,突然之间竟已形势逆转!
面对快速突进的戴晋,两人慌忙拔刀相迎。
但还没等他们将刀完全抽出,戴晋居然已突至近前,二话不说,举刀便砍翻一人。
另一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虽提着刀却根本不敢应战,转身便跑。
哧!
然而,没等他跑出几步,一个黑色刀尖就从他胸前透出。
他呆立原地,缓缓跪倒。
戴晋将刀从他身上拔出,并淡定地在其衣服上擦拭掉刀上的血迹。
而后,收刀回鞘。
从赵明辉拔刀劈向戴晋,至此刻,竟也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瞬间!
戴晋站在原地半晌,面无表情,双眼微闭。
但他的内心却丝毫不像外表这般平静。
自己杀人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戴晋第一次杀人。
其实从他穿越至这个世界,了解到这里并不是那个受法律规则约束的前世,而是一个武者凭拳头说话,弱肉强食的世界时,他便对这一天的到来有所预料。
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
也没想到自己竟杀得如此干脆利落!
之前那几个瞬间,他完全是靠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凭借着从金百雄佩刀中得来的强悍肌肉记忆,非常完美流畅地完成了对三人的绝杀。
那一幕幕画面不断在戴晋心头回放。
稍许不适之后,戴晋便坦然了。
赵明辉挥刀之时,戴晋便清楚,这三人是要置他于死地,不是说说笑笑而已。
既然要杀他,那就该做好会被他杀的觉悟!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但人若犯我。
那必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这是戴晋的为人准则。
收拾好心情,戴晋没有去管地上的三具尸体,转身便走出了小巷。
小巷外阳光正好,与身后的阴暗恍若两个世界。
第十九章 中秋 一
八月十五,月正圆。
巧合的是,这个世界中,今日也是中秋佳节。
竟连节日习俗都差不多,祭月、赏月、花灯、月饼等等,这些熟悉的事物让戴晋恍惚间仿佛有了回到前世的错觉。
但他知道,这可完全是两个世界,这里的楚国也不是华夏历史上的那个楚国。
毕竟这段时间来,他也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楚国王族姓景,而不是前世记忆中的那个芈姓熊氏。
天下间楚、越、蜀、梁四国并立,这也与华夏历史完全对不上。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戴晋的胡思乱想。
他起身打开院门,便见外面窦宗带着一干小弟,正拱手向他行礼,并齐声祝贺道:“戴爷,中秋快乐。”
戴晋笑了笑回了一礼,并拿出一百文钱,让窦宗发给小弟们。
恩,过节发红包嘛,戴晋一番操作很是熟练。
等到下面的小弟们喜气洋洋地道完谢,窦宗又凑到了戴晋身边,递给他一封信,道:“戴爷,这是白蛇堂的人给您的信。”
“白蛇堂?”戴晋有些奇怪,白蛇堂的人怎么会给自己写信?
想了想,戴晋当着窦宗他们的面,拆开了信件。
一眼便看到信的落款竟是白蛇堂堂主的公子——展鹏,仔细读了读正文,才知道原来是他邀请戴晋,今晚一同乘坐留云画舫夜游漓阳河。
戴晋哈哈一笑,对窦宗道,“展鹏这是要请我去留云画舫喝花酒啊。”
“留云画舫?”窦宗闻言眉头一挑,笑道“戴爷,这可是咱们漓阳县有名的画舫啊,那上里据说可是真正的天上人间呐!”
戴晋见窦宗一脸向往,便道,“那晚些时候,你随我一同去吧。”
“多谢戴爷!多谢戴爷!”窦宗立马眉飞色舞起来,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好了,今天就不必巡查了,毕竟难得节日,大伙们都去好好乐一乐吧。”戴晋想着今日无事,便要打发了这群小弟。
这时,窦宗又上前一步,对戴晋道:“戴爷,小弟还有一事要跟您说说。”
“何事?”
“今天早些时候,有人在长兴坊北边的小巷子里,发现了赵明辉三人的尸体。”窦宗小声说道。
“哦?黑龙会的赵明辉?”戴晋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
“没错,正是当初被咱们教训过一顿的那个赵明辉。小弟也去看了,三人都是被一刀致命,伤口干净利落,可见凶手显然是个用刀的好手!”
“嗯,可知是谁干的?”戴晋点点头,问道。
窦宗摇了摇头,“这个倒是不知,那里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而且,因这三人都是帮派中人,官府估计也不会管的。”
“恩,那就去把尸体处理掉吧,不要弄脏了咱们的地盘。”戴晋吩咐道,“另外,你让人留意这件事,有什么消息,记得向我汇报。”
“明白。”窦宗应道,这才带着小弟们告辞离去。
戴晋站在门口想了想,觉得这事应该不会有人联想到自己,毕竟自己练武这才多久啊,谁能想到居然这么干脆利落地,就干掉三个年轻壮汉。
戴晋关上门,收拾好心情,便又开始站桩。
现在他一次已经能站半个多时辰了,距离成为入流武者的标准已经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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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圆圆的月儿不知何时已悄悄挂上了柳梢。
漓阳县里灯火通明,街面上全是闹闹轰轰的游玩民众。
还有耍杂技的、训猴子的、卖大力丸的等等众多江湖艺人。
越往县城中心,就越是拥挤热闹。
漓阳河是漓漳江的支流,从漓阳县县城中心南部穿城而过,途经长兴坊,此时,戴晋便依约在河边等候着。
他身后还站着窦宗,只见这小子还特意打扮过,穿了一身骚包喜庆的红色长袍,平日里散乱的头发也束了起来,粗看上去倒是有些人模狗样的了。
戴晋自己穿着一身简单的玄色长袍,那把近日里从不离身的长刀依旧佩在腰间。
这些日子吃得不错,再加上练武有所成,他的身形已不再如以前那般消瘦,临河而立的高挺背影竟显得尤为英武不凡。
不多时,便见漆黑的水面上现出一抹亮色,原是一艘画舫从远处缓缓驶来,上面张灯结彩,雕梁画凤,当其驶近些,才发现画舫上众多女子或凭或立,身着罗衣,微风拂过,妙曼的身材隐约可见,竟有着说不出的诱惑动人。
只见船头正站立着一位白衣飘飘的公子,左手中一把折纸扇,右手还搂着一位年轻少女,看到戴晋后,便出声喊道:
“哈哈,戴兄久等啦!今晚可是个好日子,快上船吧,节目都给你们安排好了。”
“还要多谢展公子盛情相邀啊。”戴晋对着展鹏拱手示意,便登上了画舫。
身后的窦宗何曾见过眼前这般景象,呆立在原地,直到戴晋上了船回头叫他,他这才赶紧擦了擦嘴角,嘿嘿笑着也上了画舫。
一上船,展鹏便很是自来熟地拉住戴晋的手臂,笑道:“来,戴兄,我来给你引荐引荐。”
戴晋压住心头的一丝不适,由着展鹏将自己拉进了船舱内。
刚进门,便见十来名女子正在堂中翩翩起舞,她们身上仅披着淡绿色的青丝薄纱,隐约可见内里的白色抹胸和粉红小裙。
这些女子都生得五官清秀,体态婀娜,伴着婉转的琵琶声,轻柔地舞动着身体,看得周围的男人们面色赤红,气喘吁吁。
就连戴晋也被这里的迤逦气氛影响,面露陶醉之色。
看着戴晋的模样,展鹏哈哈一笑,拉着戴晋绕过舞女们,来到一位蓝衣少年跟前。
戴晋一看到这位蓝衣少年,立马从这迷醉气氛中清醒过来。
因为,这位蓝衣少年有着一张他怎么也忘却不掉的面孔。
他赫然便是当初屠杀棉花村的为首之人——那位灵蛇帮的少爷!
“少爷,这位便是我跟您提过的,青蛇堂新来的师爷——戴晋。最近青蛇堂一战而覆灭黑龙会,都是他在后面帮刘堂主出谋划策。”展鹏向着蓝衣少年介绍完戴晋,便转头对戴晋说道,“戴兄,你眼前这位便是咱们灵蛇帮帮主的公子——冯少爷。”
戴晋压住心中的滔天恨意,笑呵呵地行礼道:“展兄过奖了!小的戴晋,见过冯少爷!”
终于,在加入灵蛇帮一个月后,戴晋总算见到了这位让他“日思夜想”的灵蛇帮大少爷——冯明宇。
第二十章 中秋 二
“哈哈,戴老弟不必见外,我向来佩服像你这样的聪明人!”
冯明宇似乎听过戴晋的名字,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戴晋的肩膀,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虽然在戴晋眼里,这冯明宇还是有些太过年轻稚嫩,故意作出的姿态也略显笨拙。不过,戴晋依然装出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样子,满面红光地向冯明宇表着忠心,拍着马屁。
冯明宇几下便被戴晋哄得开怀大笑起来,顿时乐得找不着北了,一边叫嚷着,一边拿起酒壶就跟戴晋、展鹏两人痛饮起来。
几壶酒下肚,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醉了,三人便开始摇头晃脑,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舱内众人正在奇怪发生了什么,便见一名小弟急匆匆地跑到冯明宇跟前,哭丧这脸道:
“大少爷,不好啦!那四海帮的大小姐何若惜跑到咱们船上来撒野,还扬言说要烧了咱们的船!”
“她敢!”冯明宇两眼一瞪,起身便往外走,哪里有丝毫醉意。
他这一走,其他人自然也呼啦啦地跟着往外走去。
戴晋也晃了晃脑袋,跟在众人身后出了船舱。
来到甲板上时,便见灵蛇帮众人正围着一男一女,气氛有些凝重。这两人身后不远处也有一座画舫,看来也是夜游漓阳河的富家子弟。
戴晋往前凑了凑,这才发现被围住了那两人面对气势汹汹的灵蛇帮众人,竟毫无胆怯之意。
尤其那位少女,长得甚是标致,一身白衣,秀眉凤目,一把青色长剑背在身后,双手叉在盈盈一握的腰间,怒气冲冲地样子竟也十分养眼。相比之下,刚才船舱内的那些舞女们忽然间便全都成了庸脂俗粉。
“冯明宇!今天你要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破船。”
冯明宇笑着打了个哈哈,“今天大好日子,何小姐怎么发这么大火啊!”
“你自己问问你那些不长眼的跟班,到底干了什么事!”何若惜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似乎不屑解释。
冯明宇见状便转身问起了小弟们。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一番解释之下,冯明宇等人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那何若惜今晚也刚好乘坐另外一艘画舫游览夜景,偶遇灵蛇帮众人,两船擦肩而过之时,有个灵蛇帮的小弟眼尖,看到了姿色出众的何若惜,酒酣耳热之下便开口调笑了几句。
这何大小姐娇生惯养的,哪里听过这些污言秽语,受过这等侮辱,而且她毕竟也是江湖儿女,脾气颇为火爆,便二话不说,飞身跃上灵蛇帮的画舫,要求灵蛇帮交出刚才那个出口不逊的帮众,否则就要烧船。
“哈哈,这确实是灵蛇帮的不是,下面的弟兄们有眼无珠,没认得出来是何大小姐。这样吧,我就给大小姐陪个不是,还请您大人不记。。。”
“呸!”何若惜一把打断冯明宇毫无诚意的道歉,“姓冯的,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今天我给你个面子,你把刚才出言不逊的那人交出来,今天这事也就算了。否则,哼哼。”
冯明宇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交人是不可能的交的。
今天他冯明宇要是在何若惜的威胁之下,将那个小弟交出去,那他以后就别想再有兄弟帮他做事了。
那怕他老子是灵蛇帮帮主也不行。
混帮派的,可以不讲道理,但要讲义气。
杀人放火的老大有人跟,但出卖兄弟的老大就没人认了。
“看来何小姐今天是不想善了了?”冯明宇语气开始变冷。
“怎么?你还想打一架?行啊,姑奶奶奉陪到底!”这何若惜竟真是性如烈火,一言不合,直接拔出背后的长剑,就要准备开打。
“哎呀,何小姐,何大小姐!怎么刚说两句就要打起来了呢。今夜如此良辰美景,打打杀杀得,多不好啊。”眼见真要打起来了,展鹏赶忙走到中间,开始好言相劝。
戴晋倒是对这位何大小姐很是好奇,倒不是因为美貌,他还不至于见到美女就走不动路了。只是觉得,这位大小姐面对灵蛇帮众人,以寡敌众,竟敢毫不犹豫地拔剑相向,看来要么是个拎不清傻大姐,要么就是艺高人胆大的高手!
不过看她这股气势,戴晋越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哈哈哈。”这时,何若惜身旁的那名男子走了出来,此人正是何志,他向着冯明宇拱了拱手,说道:
“展兄说的有道理,这中秋佳节确实不宜动武。冯少爷,要不这样吧,咱们就文斗好了。”
文斗?
难道还要吟诗作对?
画风有点不对啊。
灵蛇帮一群大老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傻眼,觉得还不如武斗,打上一架算了。
“怎么文斗?”展鹏耐着性子问道,看来他竟然有些害怕跟何若惜真的打起来。
“简单,只要贵帮有人能作出一首带月亮的诗便可。”何志笑道。
“这个不难。”展鹏悄悄送了口气,觉得即便是一群靠肌肉吃饭的帮派莽汉,凑出一首带月亮的诗应该也不太难吧,反正他又没说是好诗。。。
“展兄莫急!”何志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这诗还有个小小要求。”
“什么要求?”
“就是诗里得有从一到十,这十个数字。”何志补充道,“如若贵帮有人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做出这样一首诗来,那咱们转身就走。否则,还请冯少爷将那位嘴巴不干净的兄弟交出来吧!”
“这。。。”听到这个奇葩要求,展鹏顿时迟疑了,这难度不是大了一点半点啊。
可如果非要翻脸来场武斗,展鹏又有些担心,毕竟对面那个女人让他也有点发憷。
“怎么?刚才武斗不敢接,现在文斗咱们划下道来了,你们也不敢接啊?”何若惜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讽刺道。
“谁说作不出来?”冯明宇急了,对着灵蛇帮众人吼道,“快点,都给老子想!”
下面一帮小弟们脸色大变,纷纷低下头去躲避冯明宇的眼神,生怕被下不来台的老大逮住。
戴晋也躲在人群中,不知是不是刚才喝得太急,现在他竟感觉了到几分醉意。虽然这个世界的酒度数并不高,但戴晋这具年轻的身体毕竟之前没怎么喝过酒,一时间竟有些头重脚轻。
忽然,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便见展鹏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
“戴师爷,你不是读过书吗,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兄弟们一起参详参详。”冯明宇也在一旁催促道,显然是把戴晋当成了救命稻草。
戴晋心中暗骂,刚才喝酒时还称兄道弟,现在见势不妙就把锅往自己头上砸,踏马的!
见似乎躲不过去了,戴晋脑袋一热,便趁着酒劲站起身来,漫步上前,边走边吟道:
“十九月亮八分圆,七星暗照六佳艳,
五更四点鸡三唱,怀抱二月一枕眠!”
第二十一章 中秋 三
戴晋一首吟罢,画舫上顿时寂静无声。
只留戴晋的声音仿佛还在空中幽幽回响。
片刻后,展鹏首先反应过来,兴奋地拍掌大喝一声道:
“好诗!”
冯明宇也跟着哈哈大笑两声,赞道,“戴兄不愧是读书人,果然才思敏捷,厉害,厉害啊!”
灵蛇帮的小弟们,不管听没听懂,赶紧马屁先拍起来再说,于是,也纷纷大声喝道:
“好诗!”
“对对,就是好啊!”
“戴师爷果然是大才子!”
人群之中窦宗最为激动,兴奋地面红耳赤,拍着胸脯叫得声音最大。不过,这帮糙汉子来来回回也就这几句,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赞美话来。
而且,如果你要仔细问他们这诗到底好在哪儿?
那估计没一个能答得上来。
戴晋在这帮不识字的睁眼瞎面前作诗,确实颇有些对牛弹琴、焚琴煮鹤的味道。
不过何若惜跟何志是读过书的,虽然没读出什么名堂来,但也懂些诗词歌赋。尤其何志,还一直以帮派小才子自称。
所以他们也明白,这首诗其实根本算不上绝好,顶多是首不错的打油诗。
但是要考虑到,这是在何志那种奇葩要求之下,如此短时间之内作出来的,那就不一样了。
起码,它对仗工整,切合韵律,而且,很是应景。
所以,这就好似戴着镣铐跳舞,偏偏戴晋还跳得不错。
何志有些不敢置信,心中憋着一把火,暗骂道:你丫有如此诗才,还窝在这穷乡僻壤混什么帮派啊?闲得没事么?
“今日明明是八月十五,怎么能说是十九的月亮呢?”不想承认失败的何志硬着头皮,挑刺道。
冯明宇一听,两眼一瞪,正要开骂。
“志哥,别这样。这确实是首秒诗,这文斗咱们输了。”何若惜倒是先出声,拦住了何志。随即将长剑插回身后,又问道,“还没请教这位先生大名。”
“这是咱们灵蛇帮青蛇堂的师爷——戴晋。”展鹏笑呵呵地介绍道。
“原来是戴师爷,失敬失敬。”那何若惜似乎也听说过戴晋的名字,立马拱手对着戴晋笑道。
“不敢不敢。”戴晋随意地挥了挥手,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热,也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因为美女的关注。
何若惜知道今晚估计是找不回场子了,正打算告辞离去。
这时,便听河面上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秒诗,秒诗,当浮一大白!没想到在这小小县城,也能有幸得闻如此有趣之诗。敢问,这是何人所作?”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留云画舫后方正驶来一艘黑船。
那船通体乌黑,上面也没有装灯结彩、披红挂绿,显得格外低调而古朴,不似留云画舫这般张扬。黑船的两侧各站着一排黑衣侍卫,一眼望去秩序井然,与他们这些无规无矩的帮派混混完全不是一个气质,看着竟像是军旅中人。
黑船船头正伫立着一名文士青衫装扮的儒雅男子,只见他长发披肩,俊雅不凡,手中还提着一个酒葫芦。
刚才显然是他在发问。
“在下戴晋,游戏之作,让先生见笑了。”戴晋见那男子的气质不似个普通人,便小心答道。
“戴兄过谦啦。能作出如此有趣之诗,想来也是个有趣之人。值此良辰美景之际,我有好酒‘雪腴’,可愿上来同饮一杯否?”
“正有此意。”看对方潇洒不羁的做派,戴晋也起了好奇之心。
那男子哈哈一笑,向身后一位瘦高侍卫点头示意了一下。
只见那侍卫飞身而起,在黑船扶栏之上重重一踏,竟直接凌空跃向了留云画舫!
画舫上众人见状,顿时惊疑不定。因为,那艘黑船距离留云画舫尚有二、三十丈之远,这个距离,即便是入流的外家武者也无法一跃而过。
之前何若惜、何志两人也是将船开到两、三丈的近处,这才能跃上留云画舫。
可现在看这侍卫的架势,难道要直接飞过来吗?
那侍卫显然不会飞。
他跃出几丈之后,身形便已开始缓缓下落,但就在他即将落入水中之时,只见这侍卫在水面迅速连踩几脚,竟在水面如履平地,踏水而来!
见此情形,展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内家高手!”
戴晋也是惊诧万分,没想到今天竟然见识到了传说中的轻功!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侍卫已经飞身跃上了画舫,正好落在戴晋身前,朝着戴晋略一点头后,便伸手抓住戴晋后颈衣领,又原路踏水而行返回了黑船。
只留下画舫上的众人目瞪口呆,对视无言。
当然,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黑船上的人物显然不是他们能得罪的,毕竟,那可是能将内家武者当侍卫的人啊。
要知道,漓阳县里现在可是连外家炼脏境界的武者都没有一个。明面上武力值最高的灵蛇帮帮主,听说也就是练骨境界的武者而已。
内家武者,都已经可以在这里称王称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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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晋只觉一阵腾云驾雾之后,自己便已来到了黑船之上。
四下观望一番便发现,这黑船在外面显得低调,其实细看之下,处处彰显出奢华之美。
甲板上除了那些黑衣侍卫外,便只有刚才那位招呼自己上船喝酒的中年文士。船舱用一袭轻纱遮住舱门,看不清里面情况,只依稀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
戴晋便猜到那里面应是女眷所在,便移开目光,不好多看。
“鄙人姓邹。来,戴老弟,尝尝这酒如何?”那中年文士笑着向戴晋走来,将手中酒葫芦递给了过来。
戴晋道了声谢,也不矫情,接过酒葫芦便往嘴里直灌。
“呼,好酒!”
几大口下去,戴晋只觉口齿留香,一股热气从腹中直冲脑门,身形竟有些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叫道。
“哈哈哈,痛快!”中年文士开怀大笑,向戴晋半是解释半是炫耀道:
“正所谓:
玉液珠胶,雪腴霜腻;吹气胜兰,沁入肺腑。
怎样,这‘雪腴’酒当得起这等美誉乎?”
戴晋只觉脑袋愈发得晕晕乎乎,大声叫嚷道:“当得起!”
感觉到自己似乎真的有些醉了,戴晋不禁心中诧异,这酒度数似乎也不高啊,怎么这么容易就醉了?
莫非是自己刚才喝得太急了?
其实是这‘雪腴’酒因为酿造工艺好,口感极佳。虽然喝着感觉度数不高,实际上很容易醉。
那中年文士又往嘴里灌了几大口酒,一拍扶栏,道:“如此好酒,如此美景,岂能无诗?”
然后,他将酒葫芦随手抛给戴晋,张开双臂,迎风而立,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高声吟诵道:
“圆月上寒空,皆言四海同。
安知千里外,不有雨兼风!”
第二十二章 中秋 四
“好!好诗!”
一首诗吟罢,戴晋立马大声喝彩道。
这还真不是他因为喝了人家的好酒,才拍对方的马屁。
而是这首诗确实绝妙,粗看之下似乎平凡质朴,其实意味深长。
此地皓月当空,风平浪静,但怎么知道千里之外,是不是风狂雨骤呢?
这等气魄、这等见识,可比戴晋刚才那首打油诗强多了。
戴晋越发觉得,眼前这位中年人怕是身居高位多年,这才能对世事无常、风云变幻有这等感叹。
激动之下,又是几口酒灌下肚去。戴晋已是满脸通红,摇摇晃晃几下,差点没站稳。戴晋连忙倚在船边,将酒葫芦递给中年文士,说道:“好诗,当浮一大白!”
中年文士哈哈大笑,接过酒葫芦便仰头直灌,几股酒水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流,沾湿了胸前衣裳,他却毫无所觉,一副狂放不羁的模样。
戴晋此时只觉脸上火烧、脑袋发胀,便明白自己怕是真的醉了。
他也索性放空心思,想着今晚便来个一醉放休,倒也挺好。
于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不多时便将一葫芦好酒饮得干干净净。
那中年文士也是脸色微红,将空了的葫芦往后一扔,哈哈大笑,问戴晋道:“戴老弟,好酒已饮毕,可有好诗否?”
戴晋脚步虚浮,双眼微眯,斜靠在扶栏上,眼前已经有些模糊。听到中年文士的问话,下意识道:“既然老哥问了,那自然是有!”
随即,戴晋晃着脑袋,大声吟道: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好!好句!豪健清雄,旷达超然,此句当得起千古一问!”只听了第一句,那中年文士便双手一拍,情不自禁地喝道。
戴晋哈哈大笑,一把推开身靠的扶栏,挣扎着站直起身来,一边摇摇晃晃地在甲板上迈着步子,一边继续吟诵道: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当全诗最后一句落下,戴晋已是支撑不住,咚地一声便仰面摔倒在地。
短暂的沉寂之后,便听到两个热烈的叫好声,“好诗!”
这两声叫好,一个来自中年文士,还有一个竟是从船舱之内发出的。
只见舱门上的轻纱被一把掀开,里面大步流星走出一位身着儒衫的明艳少女。这少女身着男装,也未佩戴什么的精巧妆饰,仅将一头青丝用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簪簪住,唯有腰间的一块琉璃玉佩暗示着其不凡的出身。
这女子出了舱门,便四下寻找着刚才吟诗之人。见到戴晋四仰八叉地躺在甲板上后,不由得噗嗤一笑,一时间竟平添了几分妩媚,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笑意盎然,神色顾盼之间居然让这艘古朴黑船都显得明艳生动了起来。
可惜,这幅国色天香的美人图景,已经昏睡过去的戴晋是没有福气见到了。
那中年文士却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戴晋所吟之诗的意境中,还在那儿摇头晃脑地品鉴着:
“这诗秒啊!笔致错综回环,清丽雄阔,立意高远。虽暗含及时行乐之意,但其旷达自适的胸怀,却又引人向上。实乃中秋咏月传世之作啊!”
这时,从那船舱中又走出一位丫鬟打扮的小姑娘,看着约莫十三、四岁,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转了转,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便跺跺脚,嘟着嘴脆声道,“哎呀!邹先生,您快看吶!那人都倒了啊,您再怎么夸,他也听不到的啦。”
说完,小姑娘也不等中年文士回话,迈着小碎步,咚咚咚地跑到戴晋身旁,俯下身去仔细瞧了瞧,还用小手戳了戳戴晋肩膀,似乎是在看这人到底还有没有意识。
“哈哈哈!”中年文士这才注意到戴晋的情况,顿时乐了,“戴老弟诗才超绝,可这酒量不行啊。来,不管他,如此好诗怎能不配些好酒!小糯米,还有酒么,快快拿来!”
那名叫糯米的丫鬟闻言,皱了皱小脸,有些不乐意了,便求救似的看向那儒衫少女。
儒衫少女笑道,“糯米,去拿酒吧,我来和邹先生再喝几杯。”
糯米无奈,只好又咚咚咚地跑回船舱拿酒。
儒衫少女对着站在一旁的吩咐侍卫道:“吕陵,去下面找个客舱,将戴先生安顿好。”
之前那位在两船之间踏水而行的内家高手躬身应道:“是,殿下。”
——————————
等戴晋醒来,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之时。
敲了敲依旧隐隐作痛的额头,戴晋从床上坐起身来,四下望了望。猜到自己可能还是在那位邹先生的船上。
哎,这个身体的酒量还真是差啊。戴晋心中叹道。
前世作为一名“酒经沙场”的老司机,突然拥有这样一具没怎么喝过酒的身体,确实有些不太适应,昨晚居然直接喝断片,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戴晋出了客舱,来到甲板上时,才发现这艘黑船已经停靠在岸边了。
一位侍卫看到戴晋醒了,便走过来将一份名帖交给他,道:
“戴先生,这是邹先生的名帖,他吩咐小人务必要交给您。还说日后您若有闲,可至德兴坊大成巷的徐府找他作诗饮酒。”
侍卫说完,向着戴晋拱拱手,便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戴晋打开手中的名帖,只见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邹秉义。
想来这应该就是昨晚那位中年文士的名字了。
经过昨夜短暂的相处,戴晋也能猜到,这位邹秉义应该是个大人物。而现在他留下这张名帖,估计是想留给自己一个机会。
一个跟着他混的机会。
不过,戴晋并未有多心动。
因为,他完全不清楚,这位邹先生到底为人如何?官居何职?到漓阳县这样的小地方来干什么?
他可不认为就凭着两首从前世记忆中抄来的诗词,便能让这样的大人物对自己另眼相看。
从他们没等自己醒来,就先行离开便可见一斑了。
顶多只是对自己的诗才有些惊奇,但绝谈不上器重。
否则,早就会作出一番礼贤下士的姿态了。
况且,即便跟了这样的大人物,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毕竟,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烦恼,以及更厉害的对手,更可怕的麻烦。
戴晋目前还没准备好去应对这些。
所以,戴晋将名帖收入怀中,转身向自己住处走去。
还是先待在青蛇堂好了。
至少在这里,一切基本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且,还有一些人,一些事并未了结呢。
第二十三章 查问
漓阳县县衙。
作为漓阳县权力中心所在,这里的气氛各位的肃杀,门前的借道上也少有行人经过,即便有三两个人影,也是闭气凝神,不敢肆意喧哗。
两个年轻的衙役正在县衙门前松松垮垮地站着,睡眼惺忪,几乎快要睡过去。但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两人陡然一个机灵,想着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县衙门口的大街上如此嚣张。
随即,他们两人便看见一队黑骑正从街头向着县衙方向飞奔而来。
这些人身着黑衣黑甲,骑着的也是全身乌黑的骏马,神色冷漠,如同一道黑色闪电从街面上划过。
一眨眼,这队黑骑便到了县衙门口。
只见那为首的一名脸上有疤的男子一抬左手,后面的人便纷纷停住。整个队伍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十余人的队伍竟生生显露出大军压境的威势!
县衙门口的两个衙役悄悄咽了口吐沫,对视一眼,似乎想上前问清楚情况,却被对方的气势镇住,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正在两人进退两难之际,那位为首的骑士翻身下马,大步来到县衙门口,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印,提到门卫的面前,“在下董伟城,为漓阳县新任县尉,这里可是漓阳县衙?”
“是,是。”两个衙役松了口气,连忙答道。
“那赵县令今日可在衙门?”
“在的,在的,小的这就领大人您过去。”
“好。”董伟城点头道,随即便跟着衙役进了县衙。
衙役一路领着董伟城来到大堂,便见县令赵端文和主簿徐浩正在堂中端坐,安静地批阅着公文。
那衙役向着赵端文道:“赵大人,这位董大人是咱们县的新任县尉,今日前来报到。”
董伟城上前将自己的信印文书交给赵端文。
赵端文接过查看了一番,确认无误后,便向董伟城拱手道:“哈哈,我说今日这院子里的喜鹊有些热闹呢,原来是董大人到了!”
“见过赵大人,今后还请多多指教。”董伟城也回了一礼,努力做出个僵硬的笑脸,似乎还不太适应这种客套。
“哈哈,董大人客气了。”赵端文又指着身旁的徐浩介绍道,“这位是本县主簿,徐浩。”
“见过董大人。”徐浩也向董伟城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
“董大人,一路辛苦!不如先去稍作休息。今晚,本官在天香楼设宴,给董大人接风洗尘,还望大人切莫推辞啊。”赵端文笑着邀请董伟城。
董伟城眉头一皱,本能地就想拒绝,可又想到直接拒绝或许不太好,而且他也想见见漓阳县的其它官员以及本地豪强,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以。另外,下官听闻前任县尉王大人竟被杀害于家中,此事不可不查。赵大人可否将王大人被杀一案的卷宗给下官看看。”董伟城想了想,又问道。
“哈哈,董大人如此勤勉,真是漓阳县百姓之福啊。徐浩,你带董大人去找找王大人的卷宗吧。”赵端文没想到董伟城如此着急,却也没阻拦。
“是。董大人请。”徐浩应了声,便带着董伟城去找卷宗了。
——————————
戴晋回到住处没多久,刚想练会儿武,却一阵敲门声打断。
打开门便见刘强和徐德厚两人站在门外。
戴晋微微一笑,已猜到他们的来意。
看来昨夜自己被神秘高手邀上船去,饮酒作诗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戴晋将两人请进了屋,烧水上茶。
“哎呀,戴老弟怎么还亲自烧水倒茶,为何不请个下人来干这些粗活啊?”徐德厚接过茶来,吹了口气,笑着问道。
“多谢徐长老关心,小弟这不是习惯了一个人嘛。真要找个人伺候,反而浑身不舒服。哎,我就是个穷苦命!”戴晋打了个哈哈,他自然不会找佣人,毕竟现在他还是有不少秘密,见不得光的。
“老弟啊,要老哥我说,你也该考虑一下婚娶大事了。正妻不能急,得慎重。但可以先纳几房小妾,也好过自己孤苦伶仃一个人啊。”刘强也在一旁帮腔道。
戴晋一阵头大,这两个老家伙今天怎么回事,突然这么关心他的私生活?
稍稍沉吟,戴晋便又开始胡诌道:“哎,实不相瞒。小弟现在实在不好谈论婚姻大事啊。”
“哦?为何?”徐德厚和刘强果然好奇问道。
“还未曾跟两位哥哥说过,小弟本是昌定郡余怀县人士,三个月前的那场水灾导致家园被毁,一家人中仅小弟侥幸逃得一命。如今父母三年孝期未满,怎好谈婚论嫁。”戴晋说着说着,竟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漓阳县属建安郡,而昌定郡就在建安郡西方,同样也在漓漳江边。
三个月前的那场漓漳江水灾,徐德厚和刘强自然也知道,其实建安郡这边也受了些灾,但远没有昌定郡严重。据说那边被整整淹没了七个县城,大半个郡方圆百里都成了汪洋泽国,死者不计其数,实在是惨不忍睹!
这些消息也是戴晋这些日子里打听到的,他知道随着自己声名渐起,自然会有人关心他的来历,所以便找了个在水灾中被淹的昌定郡余怀县作为自己的“出生地”。
这样一来别人就算想查证也没办法了。
徐德厚与刘强听闻戴晋的“悲惨”经历,自然是不住地好言安慰,纳妾之事当然也不再提起。
好不容易将戴晋给劝住,见他神色恢复正常,徐德厚便岔开话题,道:“老弟啊,听说昨夜你可是大出风头啊!先是一诗逼退四海帮,后又被神秘内家高手请去喝酒,这真是羡煞了老哥啊。”
“哪里哪里。”戴晋连连摆手,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戴老弟可知那位内家武者是何方高人呐?”刘强立马凑过来问道,显然这位突然出现的内家高手让他们很是好奇,也很是警惕。
“这个。。。小弟还真不清楚。”戴晋摇摇头,“不过那艘黑船的主人应该姓邹,那位内家高手似乎是船上的侍卫。”
“邹?”刘强与徐德厚对视了一眼,一头雾水。仅凭这个姓也猜不出什么东西,不过,能将内家高手当做侍卫来使的,肯定不是啥简单人物。
想到这儿,两人反而轻松了许多,毕竟这样的大人物离他们太远,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漓阳县这样的小地方,这次估计也是碰巧路过,不会久留。
然后两人又问那位邹先生有没有给戴晋留下什么联系方式。
戴晋自然不会告诉他们名帖的事情,只说他醒来后便发现那些人都走光了。
于是徐德厚和刘强也就更放心了,又随意掰扯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第二十四章 徐府
德兴坊大成巷。
巷尾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宅,门口两个石狮子似乎已有些年月了,原本红色的大门也斑驳掉漆,显得很是落魄。
大门门匾上写着“徐府”两个大字。
据说这是漓阳县曾经一位富商的宅子,不过不知是犯了何事,居然被满门抄斩。这徐府便空了下来,虽说这位富商的宅子建的颇为华美,但估计是因为觉得不吉利,一直都没有被人买下,便空了许久。
而这正是邹秉义告诉戴晋来找他的地址。
不过戴晋并没有前来,而另一个人却站在了门前。
他轻扣着门环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大门半开,里面探出一张年轻的脸。
“呦,这不是新任县尉董大人吗?今儿这么早啊。”
没错,此刻站在徐府门前的,便是董伟城。他与那门内的年轻人似乎甚是熟稔,“咳,别贫了。军师在的吧?”
“在的,跟我来吧。”年轻人笑了笑,便带着董伟城进了门。
与外表的破落相比,这徐府之内倒很是奢华气派。
雕梁画栋、奇石怪山布置的很有讲究,看来那曾经的富商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两人来到院内一个精巧的小池塘边,便见邹秉义正在那里静坐垂钓。
董伟城上前一步,左手握拳扣在胸口,微微躬身行了个军礼,道:“见过军师。”
邹秉义闻声抬起了头,笑了笑道:“伟城啊,你既已卸甲,就不用再行军礼了,不然,让外人见了不好。”
“是。”董伟城依旧惜字如金。
“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不过,伟城,你现在既已入仕,还是要稍稍转转性子的好,毕竟这官场跟军队的游戏规则可不一样。”
董伟城终于有些动容,声音之中竟带着一丝委屈,“卑职也不想当这劳什子县尉!”
“好了,这种胡话以后别再说了。”邹秉义面色一正,训斥道,“黑甲军已经被摁在那个角落十年了,十年啊!一场仗都没打,一点功劳都没挣到,难道你就想当一辈子亲卫么?”
董伟城没有说话,眼神中透露出无限的落寞,以及倔强。
邹秉义也叹了口气,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好言劝道,“这些日子你先着重打探前任县尉被杀一案的情况,我也会让韩振协助你的。”
刚才领着董伟城进来的那位年轻人这时也向邹秉义点点头,又对董伟城笑道:“董大人,还请多指教。”
显然这位年轻人便是这韩振。
董伟城似乎还不太习惯被称为董大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个案子不简单,我怀疑是内卫司的人在搞鬼。你们当心一点,查到什么线索后及时上报,不要鲁莽行事。”邹秉义叮嘱道。
听到内卫司,董伟城吃了一惊,奇怪道:“越国的内卫司?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漓阳县?”
董伟城知道,这内卫司是越国的强力情报组织,从事侦查、逮捕以及间谍活动,直接向越皇负责,权力极大。
“想想最近越国发生了什么大事。”邹秉义提醒道。
“正一阁?”董伟城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曾经的天下七大派之一覆灭的消息。
“没错。”邹秉义笑着点点头。
正一阁坐落于越国宁州的龙虎山,而龙虎山又距离楚越边境不远,过了边境再往西走几十里便是漓阳县了。
“所以内卫司是追剿正一阁余孽来的?”董伟城恍然道。
“还不清楚,正一阁被灭太突然了。我们也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是追着内卫司的老鼠们来到了漓阳县。你们先从前任县尉一案查起吧,看看能查出些什么。”邹秉义神色有些凝重。
“是。”
“对了。”邹秉义叫住了正准备离去的董伟城,又加了一句,“你顺便查一查灵蛇帮一个叫戴晋的人,看看是什么来路。”
“明白。”董伟城应道,见邹秉义没有其他吩咐了,便和韩振一同告辞离去。
“邹先生如此看重那戴晋么?”
董伟城两人离开后,屋内走出一位女子,对邹秉义说道。
这女子正是中秋那晚黑船之上的儒衫少女,只见她依旧穿着男装,但却丝毫不减其秀丽,白皙如玉的脸上倒是画了些淡妆,不过与这时候一般的女子不同,她的眉毛没有画成柳叶眉,而是成直线上扬,没有丝毫卷曲,一眼望去显得英气十足。
邹秉义回头对着少女笑了笑,道:“原本以为那戴晋也就颇有些诗才,不过诗词之道乃是小道,我也不会太过高看。那日临走之时,给他留了张名帖,就想在这漓阳县里交个吟诗作乐的朋友,正好解解闷。
不过,这几日我在翻阅有关漓阳县的情报时,倒是见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东西?”少女秀眉一挑,问道。
邹秉义放下手中的鱼竿,起身走到少女身旁道:“殿下可曾听过惠钱福彩?”
“未曾。”
邹秉义便将戴晋搞出来的惠钱福彩解释了一遍。
那少女听后稍作沉吟,突然双眼一亮,笑道,“这确实是个绝妙的主意!以十两银子的赏金为饵,钓惠钱坊百姓之财。每张福彩虽然只卖一文,可积少成多,那青蛇堂卖福彩所得,必然远远超过了其发布的赏金。”
“哈哈哈!都言长宁公主聪慧过人,果然名不虚传。”邹秉义拍了拍手,笑着赞道,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可惜了。。。哎!”
“可惜什么?可惜我不是男儿身,对么?”长宁公主猜出了邹秉义所想,却似乎毫不在意,“身为女子又如何?女子未必不如男儿。蜀国那位凤仪帝也是一介女子,三年前不也是登上大位了嘛!”
邹秉义心中苦笑,这长宁公主怕是将那位千古第一位女帝当成榜样了,但她哪里知道为何从古至今也只出了这么一位啊!
不过他当然不会去嘲笑公主,只好悄然转移话题,“殿下可知,这福彩的妙用可不仅仅是给帮派捞钱的。”
“哦?那依先生所见,还有何妙用啊?”
“其实这福彩的作用更类似于赋税。
殿下您想,如果楚国以类似的方法发行福彩,那从此何愁国库空虚啊!
更妙的是,若无端加税,百姓必会怨声载道,一个处理不好,弄得民怨沸腾,则会动摇楚国根基。可若是发行这福彩,民众见有利可图,不仅不会反对,反而会对楚王感恩戴德。
这种手段真可称是屠龙之术!
如今居然被一县城帮派用来敛财,真是暴殄天物啊!”
听了邹秉义的话,长宁公主大眼睛忽然两下,似乎对这戴晋也多了几分好奇。
第二十五章 一把火
戴晋若是听到邹秉义对福彩的理解,只怕会拍手赞叹。
果然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啊。
要知道在戴晋前世,彩票也被称为一种税:
智商税。
而且能想到以发行福彩的方式代替加税,这邹秉义可真是个奇人。
可惜戴晋听不到邹秉义的话,他只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
戴晋正盘坐在床上握着金百雄佩刀补充气血,闻声只好先停下来,起身走向大门。
打开门便见窦宗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外。
“戴爷,大事不好啦!”见到戴晋后,窦宗连忙上前道,“青蛇堂失火啦!”
“哦?损失如何,可有弟兄受伤?”戴晋挑了挑眉,面色不变。
他知道中秋之后的这几天,青蛇堂的地盘上有点不太平,要么是场子被砸,要么就是小弟被打。毕竟前些时候青蛇堂树敌太多,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所以这次青蛇堂失了火,也没让他太过惊讶。
“这次火势并不大,也就两三个兄弟受了点轻伤,但是,记录这期惠钱福彩的账本被烧了啊!”窦宗见戴晋风轻云淡地样子,更加着急了。
“什么?账本被烧了?”戴晋这才认真起来,意识到这次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是的。而且明天咱们这期的惠钱福彩就要开彩了啊!可如今没有了账本对照,万一有人伪造福彩票据来冒领赏金,那可怎么办呐!”窦宗急得脑门上全是汗,“刘爷现在正在堂口等您呢,您快过去吧。”
“好。”戴晋不再迟疑,回身锁上了门,便跟着窦宗快步走向青蛇堂。
——————————
戴晋来到青蛇堂时,便见到了一片狼藉。
此时火已经被灭了,仔细看了一番,发现其实真正烧掉的地方也就三两个厅堂。
现场这里集中了一大堆人,各个垂头丧气,不过受伤的倒没见几个。
刘强就在人群中间,对着面前的几个小弟,正劈头盖脸地大声骂着。
他原本还指望着,这期的惠钱福彩帮他补足与黑龙会之战的抚恤损失呢,而且,最近青蛇堂急速扩张,招了不少新人,多了这么多张吃饭的嘴,刘强确实压力挺大的。
可如今被刘强当成摇钱树的福彩眼见就岌岌可危了,他当然是乱了方寸。
见到戴晋,刘强急忙一把推开面前的几个垂头丧气的小弟,疾步来到戴晋跟前,说道:
“戴老弟,你可算来了!这次你可真得帮帮老哥啊。这个节骨眼上,账本居然被烧了,肯定是有人在针对咱们的福彩。明天的开彩怎么办,可绝不能出事啊!”
看来刘强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放这把火的幕后人显然不会就为了烧几间屋子,明天的开彩肯定会有人来搞事情。
因为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防伪手段,福彩票据的伪造根本不难。
所以,当初为了防止有人造假,戴晋设计的福彩票据包含了两个重要信息。
其中一个信息便是福彩的号码,这些号码都是一个七位数字,提前印刷在福彩票据上。
另一个信息则是买家的姓名,这是在福彩卖出时用笔写在票据上的。
每卖出一张福彩,青蛇堂这边都会将福彩的号码与购买人姓名记录在账本上的。这样一来,如果不知道哪一张票据卖给了哪一个人,就无法进行伪造。
但是,现在账本被烧了。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有人找个伪造笔迹的高手,便可以在开彩时听到中奖号码后,当场用印刷体写上这个号码,并在旁边模仿青蛇堂账房的笔迹写上随便一个人的名字。
一张中奖福彩票据就造出来了。
因为没有账本,青蛇堂这边已经无法确认这个中奖号码的票据到底卖给谁了,所以也无法辨别这种伪造票据的真假。
如果明天抽出中奖号码后,同时上来两个人来领奖,而青蛇堂还无法分辨真伪,那乐子可就大了。
一个处理不好,这惠钱福彩的信誉就彻底完了!
“老哥别急,您跟我来。”戴晋带着刘强进了已经被烧成废墟的房间里。
“老弟啊,别看了,这房间里啥都没了,我们都找遍了,那账本都烧成灰了啊。”刘强苦着脸,不明白戴晋拉自己进来这里干什么。
“窦宗,守在门外,谁也不许进来。”戴晋向外面喊道。
“明白!”窦宗闻言,便带着几个小弟将门口守住。
刘强见戴晋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也稍稍安静了一些,“老弟,你可是有什么好主意了?快,快说出来听听。”
戴晋轻轻一笑,对刘强悄声道:“刘爷,其实当初设计这惠钱福彩时,小弟就想到账本可能也不够安全,便还留了一手。”
“哦?”刘强眼睛一亮,兴奋地搓着手,急切问道,“哪一手?哎,都这时候了,老弟你就别再吊胃口了。”
戴晋也没有卖关子,解释道:
“老哥可知,其实这惠钱福彩的号码上可是有些玄机的。”
“什么样的玄机?”刘强问道。
戴晋凑到刘强耳边,将自己亲自在惠钱福彩号码上做的手脚悄声说了一遍。
“那。。。”刘强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有点明白过来。
不过他还是没想清楚怎么利用福彩号码上的这点玄机,在不伤害惠钱福彩信誉的前提下,将伪造票据的人找出来。
戴晋当然不会指望这个糙汉子了,便直接在刘强耳边继续悄声说道,“所以,明天咱们只要如此这般。。。那个伪造票据的人必定跑不了。”
“好!”听完戴晋的主意,刘强兴奋地一拍巴掌,“老弟你真是深谋远虑、诡计多端啊!哈哈哈!”
“哪里哪里。”戴晋尴尬地摆摆手,暗自腹诽,您要是不会用成语,就别用了行吗。。。
想了想,戴晋又对刘强交代道,“老哥您明天可要安排好了,记得让人跟紧了那伪造福彩的人。估计能引出这些时间里,总是给咱们青蛇堂找麻烦的幕后黑手来。”
“放心吧,老弟。”刘强嘿嘿一笑,“这些老鼠们天天东躲西藏,没胆子露面,也就会玩玩阴的。这次要是找到他们的老巢,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看着刘强笑得满脸狰狞,戴晋心中不禁为某些人默哀。
同时也在暗自猜测,这次针对惠钱福彩的阴谋到底是谁策划的。
说实话,这次的手段还是有些水准的,若不是遇上了自己,恐怕还真能重创青蛇堂。
黑龙会剩下的那几个歪瓜裂枣应该可能性不大,他们看起来就不像是有脑子的人。
所以是四海帮飞鹰堂吗?
还是白蛇堂?
第二十六章 暗斗 一
翌日清晨。
惠钱福彩的开彩仪式如期举行,仿佛没有受到昨日大火的丝毫影响。
青蛇堂再次在堂口外设立了一个高台,高台上披红挂彩,架势十足。
台下也聚集了一大帮购买了福彩的民众,人数比上一期开彩时还要更多,密密麻麻挤满了整条街道。
不光是青蛇堂的小弟们忙前忙后维持秩序,连漓阳县县衙也派出了不少人手,不知是他们也害怕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容易出乱子,还是刘强提前打了招呼请来的。
距离高台不远处的酒楼上,两男一女正靠着窗户坐着,远远地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这三人赫然便是四海帮的周大川、何志,以及何若惜。
“这刘强明知账本被烧居然还敢照常开彩,怕是没想到何贤侄还有后手吧。哈哈,真是个憨货!”周大川摸了摸胡子嘲笑道。
何志矜持一笑,道,“刘强他即便知道会有后手又如何?若不照常开彩,也照样会让民众疑神疑鬼,损坏惠钱福彩的信誉。更何况,账本已经没了,即便拖过今日,他也变不出一本账本来。所以,也只好硬着头皮如期开彩了。”
“贤侄说的有理。”周大川颔首道,随即又有点疑虑,“我听说那戴晋可不是个等闲人物,他会不会有什么补救法子?”
“对啊,听说那个戴晋挺厉害的,不光想出了福彩这么个捞钱的好办法,还出谋划策覆灭了黑龙会,顺便把咱们和白蛇堂都耍了一通。志哥,你可不能小看了此人。”何若惜听了周大川的话,也出声附和道。
“他还能有啥补救法子?我看那戴晋也不过如此,都是外人夸大其词,将这毛头小子吹上了天。待会儿我看他们怎么收场!”听到何若惜的话,何志有点酸酸地道。
“会不会青蛇堂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账本?”何若惜大眼睛一转,突然出声道。
“嘶,有可能啊!”周大川一听,顿时一惊,变得有点患得患失。
“不可能!”何志把茶杯重重一放,斩钉截铁道,“青蛇堂管理惠钱福彩的那个账房先生已经被我收买了。昨日的火就是他放的,账本也是他亲眼看到烧成了灰。并且,他很确定,没有第二本账本!”
“哈哈。”周大川双手一拍,赞道,“贤侄厉害啊,居然能买通这个关键人物。”
何志重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悠悠说道,“哪有不能被收买的人啊,不过是看筹码够不够罢了。”
“那看来今天青蛇堂要栽个大跟头喽!嘻嘻。”何若惜有点幸灾乐祸道。
三人正有说有笑间,便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连忙转头往窗外望去。
只见青蛇堂前,刘强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地走上了高台。
“好戏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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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刘强依旧请来了漓阳县典史吴得旺,由他来抽取中奖号码。
只见,吴得旺笑呵呵地上前,从纸箱中随意抽取一张票据,看了一眼便大声报道:
“此次惠钱福彩的中奖号码是,5378986!”
哗!
下面人纷纷开始翻看自己手中的票据。
“踏马的,又没中!”
“就差两个数字啊!”
“你这算啥,老子就差最后一个数字!真是背到家了!”
台下人群中顿时已陷入了一阵哄闹之中。
但半晌过后,居然还没人上来领奖。
就在大家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际,一个声音从远处街角传来。
“是我,是我中了!哈哈哈!”
众人纷纷回头,便见一个年轻胖子正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中的票据。
那胖子似乎人缘很是不错,一边慢腾腾地从远处往高台挤过来,一边还跟路过的众人笑呵呵地回礼,仿佛是说让他们放心,这次他发达了肯定不会忘了大家。
戴晋一脸莫名笑意,看着那胖子磨磨蹭蹭,花了老半天才走到高台边。心里想着,这胖子是在等手上伪造票据的墨水晾干呢,还是在等另外一个手持真正票据的人出现?
或者,二者兼有吧。
等到胖子终于走上了高台,已经过了许久,却依旧没有第二人站出来宣称自己也中奖。这让胖子心里有点嘀咕,似乎跟预想的情况不太一样啊。
酒楼上的何志这时已经站到了窗边,脸上早已没有了轻松惬意的神色,他紧皱着眉头,看向高台,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那个真正的获奖者哪里去了?
周大川和何若惜这时也起身来到了窗边,他们也看出情况有些不对。
“难道。。。”何志突然出声道,“难道,青蛇堂特意找了个购买福彩的人,将他的号码作为中奖号码,并出钱让他不要站出来领奖?”
“是的,没错。一定是这样!”何志狠狠一拍窗沿,“这样虽然青蛇堂要出两份赏金,或许更多,毕竟他们想要原本中奖的那人不出声,估计要花额外的代价。但这样一来,至少保住了惠钱福彩这颗摇钱树。”
“唔。。。估计是了。否则,真正中奖的人现在也该出现了。”周大川也皱着眉点头附和道。
“那戴晋挺不赖的嘛,就这样化解了志哥你的计谋。”何若惜撇了撇嘴,似乎对没看到青蛇堂吃瘪,感到有些可惜。
“哈哈哈。”谁知何志竟然哈哈大笑,转过头来得意道,“惜惜,那戴晋不过如此嘛。他以为刷这张滑头,就能逃过这一劫?
要知道,这惠钱福彩最重要的就是信誉。现在他们亲手作弊操控开彩,那就别怪咱们砸场子了!”
“怎么个砸法?”何若惜一听砸场子,两眼一亮,顿时来劲了。
“他既然要作弊操控抽奖结果,那就只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收买抽奖人吴典史。不过,这个可能不大,先不说收买吴典史可不是简简单单十两银子的事了。而且,吴典史可不一定就会配合他青蛇堂搞这种勾当,相反,他更有可能会趁机抓住这个把柄,至少榨干青蛇堂从惠钱福彩中得到的大部分收益才会罢休,所以,这个方法得不偿失。
而另一个更有可能的作弊方法便是那个纸箱了,里面的号码肯定都是一样的数字!”
何志说完,便立马转身下楼,边走边说道,“我这就安排人手闹事,去质疑他们的纸箱有问题,看他们这次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哈哈哈。”
下了楼,何志叫来一个小弟,吩咐道:
“你现在马上找几个人,去前面闹事,就说青蛇堂操纵开彩,中奖号码已经内定了,纸箱中全是同一个号码。
然后你们鼓动身边的人去起哄,让青蛇堂打开纸箱,给大伙检。。。”
还没等何志说完,便听到高台上传来一声大喝:
“且慢!”
何志悚然一惊,抬头望去,便见高台上之上的刘强止住了准备领奖的胖子,凝声道:
“你这个号码不对!”
第二十七章 暗斗 二
青蛇堂前,高台之上。
那胖子都做好领奖准备了,此时见刘强阻止自己,顿时双手往胸前一抱,有恃无恐道:“刘爷,您不会是想耍赖吧?”
“放屁!”刘强眉头一竖,怒道,“我刘某人何时做过说话不算数的事!”
“那难道刘爷您是觉得我这票据是假的了?”那胖子立马开始喊冤,“您可能不能随便冤枉人呐,小人这福彩可是在青蛇堂买来的啊。您要怀疑,也要有证据吧。”
“呵呵。”刘强晃了晃胖子交过来的福彩票据,悠悠说道,“我可没说你的票据是假的。”
“那您是什么意思?”胖子也有点懵了。
刘强嘿嘿一笑,“我说的不是说你的号码不对,而是,这个号码不对。”
他将从纸箱中抽出来的纸条递到吴得旺的面前道:
“哎呀,吴大人呐!您可不能这样开玩笑呀!这抽出来的号码的最后一位明明是九,您怎么报成了六啊!”
吴得旺拿过纸条仔细一看,随即拱手道,“啊呀,实在不好意思,确实是在下念错了。这人老了啊,眼神就有些不大好使。刘堂主,抱歉,抱歉啊!”
刘强哈哈一笑,拍着吴得旺的肩膀道,“吴大人您这是什么话呀,您可是正当盛年啊!偶尔不小心看错了一个数字,也在所难免的嘛。不必在意。”
两人一番客套之后。
吴得旺这又重新大声报道:
“不好意思啊,各位,在下刚才看错了一个数字。中奖的号码应该是5378989!”
什么?!
下面众人一片哗然,然后立马翻看起自己手中的票据,一些刚把票据扔掉的,也纷纷四下寻找写着自己姓名的福彩票据。
“是我!是我啊!哈哈哈,我中啦!”
刚才人群中说自己就跟中奖号码相差一位数字的那位汉子,挥舞着手中票据疯狂地大声叫喊。觉得人生大起大落真是变幻莫测,让人猝不及防。。。
同样猝不及防的还有那胖子,这时他是真的懵了,拿着被刘强退回来的那张福彩票据,站在风中凌乱。。。
看着呆立在台上的胖子不知所措的样子,刘强心里忍不住地得意。
他假惺惺地过去对胖子说道:“不好意思啊小老弟,您这次差那么一点点就中奖了。下次继续努力啊!”
说完,拍怕胖子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
看着胖子呆愣愣地走下台去,刘强又立马转头对一旁的小弟吩咐道:“召集弟兄们,给我盯紧了这个胖子。”
“明白。”小弟应声道。
同样呆住的还有何志,他这边刚想让小弟前去搅局,可忽然之间风云变幻,他又弄不清现在的情况了。
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眼前这个情况明显是有意安排的,根本不是什么吴得旺不小心念错了。
哪有这么巧?
何志知道他被耍了。
但他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被耍的。
何若惜不知何时站到了何志的身后,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膀,道:“志哥,还要安排人去闹么?青蛇堂是不是操纵开彩了啊?”
“不!”何志眉头紧锁,咬牙道,“他们应该没有操纵开彩,没有作弊。”
“为什么啊?”何若惜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有点呆萌。
若在平时,何志肯定会好好欣赏一番,但现在他完全没有心情,还在不停地盘算着:
“那个号码应该是正常抽出来的,如果是事先买通了某个人,通过作弊确定的话,他们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因为,报两次号码就要买通两个人,这样凭白多花一笔钱,还加大了暴露的风险,戴晋不会这么蠢。
那么,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他到底是怎么确定第一个故意报错的号码不会有人上前领奖的呢?
想不通,想不通。。。”
看着何志一边嘀咕一边垂头丧气地往酒楼内走去,何若惜咬了咬嘴唇,望向青蛇堂方向,似乎是想透过人群看一眼,那个让一向足智多谋的志哥都手足无措的人。
戴晋不知有个小美女正惦记着自己,他现在很开心,一切都按照他设计的剧本在走。
虽然刘强和吴得旺的演技略显浮夸,但糊弄糊弄下面这些民众也是足够了。
这场好戏的关键,也是何志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就是为啥第一次错报的号码,除了那个作弊的胖子,没有人来认领?
因为,那根本就是个空号!
没错,戴晋在设计福彩号码时留了个心眼,在这个没有防伪措施的时代,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来防止有人伪造票据。
这个办法其实也并不复杂,那就是:
所有的福彩票据号码虽然都是随机的,但却有一个限定。那就是,每个号码的最后一位数字都不会为六!
所以,他才让刘强花了点钱,买通吴得旺,请他在第一次报中奖号码时,故意将最后一个数字误报成了六。
这时,上来领奖的那个人手里的票据肯定是伪造的,因为,这种号码的票据根本就不存在。
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忙,吴得旺还是愿意帮的,虽然他也没弄懂刘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而整个开彩的过程,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作弊手段在里面,任谁也挑不出刺来。
何志以为戴晋是想通过操纵开彩来瞒天过海,其实戴晋只是利用号码上的小陷阱来引蛇出洞。
毒蛇既出,那第二次上台的,自然就是真正的中奖人了。
台上,刘强还拿着一个空白的账本装模作样地瞧了瞧,点头道,“没错,这次的大奖确实是该归你。恭喜,恭喜啊!”
然后,在对方千恩万谢之中,将十两白花花的银子递了过去。
于是,第二期惠钱福彩的开彩仪式便在一片热闹祥和的气氛中顺利结束了。
不过,不远处酒楼里的气氛有点不太祥和。
何志两眼无神地盯着手中的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周大川见状,过去拍了拍何志肩膀,劝道,“何贤侄也不必太在意了。这次青蛇堂侥幸逃过一劫,下次,他们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何志没有动,他知道青蛇堂这次可不是靠的幸运,他们靠的是算计。
他们那个师爷——戴晋的算计!
现在,他终于领教到了戴晋的厉害,开始正视自己这个对手了。
下次可不能这样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何志想着想着,突然,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急声道:
“不好!第一个故意误报的号码是为了引蛇出洞,郑鸿他们要暴露!”
第二十八章 暴露
“什么?”
郑鸿一脸不爽地看着眼前的胖子,“不是说可以搅黄那惠钱福彩的么?怎么他们屁事没有?”
之前伪造福彩票据,上去领奖的那个胖子正委屈巴巴地站在郑鸿面前,小声辩解道:
“郑爷,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都是按照那飞鹰堂何志的吩咐去做的啊,没敢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可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小的好像被耍了呀!”
“踏马的!”郑鸿焦躁地在屋内走来走去,仿佛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他也想去质问何志,到底什么情况?怎么跟当初说的不一样?
可郑鸿还算清醒,飞鹰堂可不是现在他们这么个半死不活的黑龙会能够得罪的。
郑鸿越想越气,一巴掌拍翻了眼前畏畏缩缩的胖子,吼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飞鹰堂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好,好。”胖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还没走几步,就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汉子。
“郑爷,飞鹰堂来人了。”胖子喘着粗气道,他进屋后便缩在角落,不敢离郑鸿太近,努力做一个透明人。
那跟着胖子进来的飞鹰堂小弟快步走到郑鸿跟前,焦急道:“郑爷,我家何爷让小的告诉您,这里不安全了,赶紧带上兄弟们,快跑吧!”
郑鸿闻言大吃一惊,随即反应过来,立马对着身旁的小弟们吼道:“快!通知兄弟们,先撤出长兴坊!”
小弟们见老大如此慌张,也有点手足无措。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见大门被一脚踹开。
“今天谁也别想走!”
只见,门外站立着一帮手持武器的汉子,为首的正是青蛇堂堂主——刘强。
“郑鸿!当初老子大发慈悲,留你一条狗命,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敢与我作对。真当老子不敢杀你吗!”刘强一眼便认出了郑鸿,大声吼道。
郑鸿惊骇莫名,知道这时候不拼命也不行了,便一把抽出刀来,嘶声吼道:“兄弟们,为了黑龙会,为了金帮主,跟他们拼了!”
话音刚落,便带头冲向了刘强。
黑龙会的其它小弟们见此情形,也只能拔出武器,迎向青蛇堂众人。
可惜,虽然勇气可嘉,但双方的实力差距有些大。
全盛时期的黑龙会都不是青蛇堂的对手,现在这么个残缺版的自然也坚持不了多久。
戴晋双手抱胸站在门外,见刘强一双铁掌虎虎生风,压得郑鸿只剩招架之力,其他青蛇堂小弟们也将黑龙会众人打得哭爹喊娘,心中明了,这一仗基本没啥悬念了。
几个机灵的黑龙会帮众见势不妙,便不再与青蛇堂纠缠,拔腿就往后跑。
戴晋见状,也没怎么在意,跑掉几个小杂鱼也无关痛痒,只要那几个核心的顽固分子别放走就好。
忽然之间,戴晋顿时愣了一下,因为,他见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那是个身穿白色短打的中年男子,一刀劈退青蛇堂一名小弟后,转身便跑。
戴晋没有惊动其它人,自己悄悄跟了上去。
那中年男子先是朝着一个方向快步疾走,但没走多久,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便开始在坊间兜兜转转,最后钻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中。
戴晋跟在其身后,犹豫片刻,也随之进了小巷。
“原来是戴师爷啊,您又何必对我这样的小人物紧追不舍呢。”小巷中,那中年男子已转过身来,面对着戴晋。
“你认识我吗?”戴晋一边笑呵呵地问道,一边漫步走向中年男子。
“自然认识,青蛇堂戴师爷的大名,在长兴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中年男子似乎想要蒙混过关,拱手告饶道,“您又何必跟小的纠缠呢。小人也是受郑鸿那厮蛊惑,其实并不想跟青蛇堂作对的。今日您若肯高抬贵手,放过小人,我立马退出黑龙会,从此远走他乡,如何?”
“看来你不认识我啊。”戴晋依旧满面笑容,说出的话却让那中年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戴晋在中年男子面前三步远处站定,“不过,我可认识你哦。你可不是黑龙会的人。”
“哈哈哈。”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虽然不太明白为啥戴晋要说自己不认识他,但似乎是戴晋的笑容给了他错误的信号,以为戴晋并无恶意,便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戴师爷果然厉害!没错,小的是白蛇堂的人。既然被戴师爷认出来了,便如实相告吧。
其实,小弟是受展堂主所托,前来黑龙会查探金百雄踪迹的,毕竟,咱们白蛇堂也很想要他的项上人头啊。”
中年男子以为戴晋曾经在白蛇堂中见过自己,然后凭借过人的记忆认出了自己,干脆也不再隐瞒身份,不过,说出的话却依然还是不尽不实。
戴晋确实见过这中年男子,不过,并不是在白蛇堂,而是在棉花村!
此人正是当日一刀杀死“自己”之人!
没想到一个月后,自己就站在此人面前,而他居然完全认不出自己了。
戴晋也并不意外,毕竟这些日子里,自己吃好喝好,又练了武功,身形已不再如当初那般瘦弱。更何况,自己如今的神态气质,与当初的那个乡村少年可谓是天壤之别,就算是少年的亲生父母死而复生,怕也不敢相认。
“哈哈哈。展堂主果然仗义!一心惦记着咱们青蛇堂的心腹大患,我替我家刘堂主先谢过了!”戴晋似乎信了那中年男子的话,笑得很是真诚。
“戴师爷您太客气啦!毕竟都是灵蛇帮的兄弟,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中年男子摆摆手,“既然如此,那戴师爷还是回去看看黑龙会余孽的剿灭情况吧。小的就此告辞。”
见那中年男子想走,戴晋上前一步道:“兄台稍等,在下还有句话要麻烦兄台带给展堂主。”
“哦?戴师爷有何吩咐?”中年男子停住脚步,问道。
戴晋往前再踏一大步,逼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似乎觉察到戴晋有些不妥,全身绷紧,往后稍退一步,道,“戴师爷,究竟有何事?”
戴晋一言不发,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脸,再进一步,左手持着未出鞘的佩刀,便猛地往前一捅。
中年男子这才醒悟过来,这戴晋不怀好意!仓促之间来不及拔刀,只能用手去挡那捅向自己的刀柄。
可他一接触戴晋的刀柄,便脸色大变。
因为,这刀柄上的力道大得吓人。
刀柄毫不停留,狠狠撞在那中年男子的腹部。
剧痛之下,他不由得蜷起身体,捂住小腹。
戴晋趁机一个手刀,狠狠辟在中年男子脑后。
砰!
受此重击,中年男子当即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二十九章 审问
入夜。
漓阳县的郊外人迹罕至,因而显得格外阴森。
一座早已废弃的破庙之中却透出微弱的火光。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戴晋一边拨弄着身前的火堆,一边对卧倒在身旁的中年男子说道。
那中年男子这才睁开双眼,挣扎了两下,却发觉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缚住,再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到这荒郊野外,月黑风高的情景,心中不由更加惴惴不安,只得告饶道:
“戴师爷,您这是何意啊?小人也没有得罪您吧?更何况,白蛇堂与青蛇堂同属灵蛇帮,都是自家兄弟呀,何必。。。”
“我问,你答!”戴晋声音冰冷,粗暴地打断了中年男子的求饶。
“好好好,戴师爷您想知道什么,小人必定如实相告。”中年男子努力挤出一副笑脸。
“你的名字,还有,你跟黑龙会余孽搅和在一起的原因?”
“小人名叫高义。”中年男子大概明白这次是糊弄不过去了,便老老实实交代道,“小人这次是受展堂主所命,来跟黑龙会余孽接洽的。
展堂主因不满刘堂主之前所为,心生怨恨,便与黑龙会、飞鹰堂勾结,要找青蛇堂的麻烦。这次惠钱福彩之事就是飞鹰堂的何志一手策划出来的。”
“何志。”戴晋小声重复了这个名字,对中秋那夜见到白衣青年倒还有些印象。
“没错,就是何志那小子想出来的主意,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没有成功。我猜,肯定是戴师爷您深谋远虑,识破了何志那厮的奸计!”高义小心地拍着马屁,幻想着戴晋能放他一马。
对于黑龙会、飞鹰堂、白蛇堂三者勾结在一起之事,戴晋其实并不意外。而且,这三者说到底都是戴晋亲手给青蛇堂树立的敌人。
见高义变老实了,戴晋便问出了自己真正关心的问题:“一个半月之前,你去了何处?”
“一个半月前?”高义皱了皱眉,吞吞吐吐道,“戴师爷,这。。。过去这么久了,小人哪里记得当时去了何处啊?”
呲~~
“啊!!!”
高义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被绑住的身体不断往后缩着,极力躲避着戴晋戳在他肚子上的那根烧红的木棍。
“戴爷,我说,我说!”
戴晋这才挪开木根,在火堆里拨弄了几下,让火烧的更旺了一些。
他才不信高义会不记得。
任谁屠了一个村子,也不可能才过了一个多月就没印象了。
高义满身大汗,大口喘息着,鼻子里竟然还闻到了一阵肉香。他欲哭无泪,只觉得自己肚子上火辣辣地一片,痛得他几乎昏厥。
不过这会儿他可不敢昏过去,否则,还能不能再醒过来都不一定。
他也不知道戴晋是怎么知晓一个月前的那件事情的,但如今小命要紧,只能老实交代了:
“一个半月前,小人跟着冯少爷、展少爷前去金台山打猎,然后回来时路过棉花村。。。”
高义见自己说道棉花村时,戴晋立马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自己,便立马明白戴晋恐怕是知道棉花村的事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便在那村长家借了些火,吃了午饭,稍作休息。”
“说重点!”戴晋提着火棍在地上磕了磕。
溅起的火星落在高义身上,吓得他赶紧坦白道,“是,是。后来不知怎的,那两位少爷居然跟村长家人起了冲突,还弄出了人命。
然后事情就越闹越大,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村民们居然也都围了上来,不让咱们离开。冯少爷一怒之下便下令屠村!戴爷,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戴晋并不理会高义的求饶,只是追问道,“那两位少爷究竟因何跟村长起了冲突?”
“这。。。小人也不知道。。。啊!啊!”
戴晋闻言也不多话,火棍直接捅了上去。
“戴爷,戴爷,爷爷!饶命啊,我说,我说!”
戴晋移开火棍,看着高义浑身抽搐地在地上哀嚎,除了肉香之外,竟还闻到了一股尿骚味,仔细一看,那高义下身居然湿了一片。
高义喘息良久,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戴爷!小人真的没有骗您啊!当日,只有两位少爷进了屋内休息,小的们都守在外面院子里啊。真的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而且,离开棉花村后,两位少爷对此事讳莫如深,还下了封口令,根本没人再敢提起。”
戴晋见高义涕泪横流的狼狈样,觉得他应该没有撒谎。毕竟屠村的事,他都承认了,似乎也没必要拼着小命,来替两位少爷隐瞒事情的起因。
于是,戴晋又问道:“那日去棉花村的都有谁?”
“有冯明宇、展鹏二位少爷,还有徐参、陈武、宋齐、谭久、。。。嗯,就这些,哦,还有小人。”高义赶紧报出一连串的人名。
戴晋回忆了下,当时印象中似乎确实是十人左右参与了屠杀,与高义报出的这十个人名大概对得上,便点点头暗自记下了这些名字。
按照高义的说法,整件事情的起因恐怕还是在村长屋内,所以要弄清楚的话,只能去找那两位少爷了。
见到戴晋点点头后便默不作声,高义心中忐忑不安,强忍着身体上的痛苦,向戴晋哀求道:
“戴爷,小人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那棉花村的村民确实可怜,小人当时也是不忍下手,可少爷的命令不敢不从啊。您就行行好,放了小人吧!小人上有八十高堂,下有三岁稚儿,还不能死啊!”
听了高义的求饶,戴晋忍不住地放声大笑,脑海中闪过当日的一幕幕血腥画面,最后定格在那张与自己前身近在咫尺的狰狞面孔上。
低下头,便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如今已满是不忍、慈悲以及哀求,如此反差让戴晋一时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只见他嘴角向两边咧开,露出一口白牙,轻声说道:“放心,我不杀你。”
高义闻言,欣喜若狂,连声叫道:“多谢戴爷,多谢戴爷!”
戴晋丢开火棍,伸手拔刀。
哧!
一道黑芒急速划过。
割开的却不是绑住高义的绳索,而是他的咽喉!
高义脸上劫后重生的狂喜还未及散去,惊恐之色便已从其眼中透出。
“嗬,嗬。”
只见他脸上瞬间满布青紫,竭力大口喘息着,可惜吸入的空气全都变成了脖子上那道裂痕处鼓起的血色气泡。
不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第三十章 泄露
黑龙会余孽被剿灭之后的几天里,长兴坊格外地平静。
之前那些针对青蛇堂的小动作似乎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
照例听完窦宗的情况汇报,戴晋正独自一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溜达着。
这倒不是他懈怠了,没有去开挂练武,而是,没挂可开了。。。
是的,经过大半个月的吸取,金百雄的那把佩刀已经无法再给戴晋提供气血补充了。
现在习惯了外挂,戴晋已经无法忍受气血正常恢复的速度。今早他刚站完了一次伏虎桩,所以,直到明天,他都无法再站桩了。
虽然这大半个月来,他的武艺以惊人的速度提升着,距离外功入流也就一步之遥了。
可若没有入流武者随身武器的气血补充,这一步之遥,他估计要走好几个月。
哎,得想办法再搞一把武器了。
戴晋心中暗暗想着。
“戴师爷,早啊!”
听闻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戴晋抬起头来循声望去,便见县典史吴得旺正站在街角向着自己招手。
戴晋走上前去,拱手道:“吴大人早啊,您这是在执行公务么?”
吴得旺此时正站在一家商行门口,身边还跟了不少衙役,正不断从那家商行中押出一行人来。
戴晋抬眼看了看门匾,发现这竟是在漓阳县里小有名气的德勤商行。
“没错,这德勤商行有些不干净,下官也是奉命来捉拿他们回去审问。”吴得旺呵呵一笑,回道。
这时,从商行大门内快步走出一个身穿官服,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只见他径直走到吴得旺身前,有些疑惑得看了戴晋一眼,便对吴得旺道:“吴大人,德勤商行的人已全部捉拿归案。”
“好。”吴得旺应了一声,随即指着戴晋介绍道,“谢巡捕,这位便是灵蛇帮青蛇堂的戴师爷,年少有为啊!想必您也听说过吧。”
“哦?”那位谢巡捕惊疑一声,便笑着对戴晋道,“早听闻刘强那老小子找了个厉害的师爷,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呐!”
“不敢不敢!小弟一介草民,怎担得起两位大人如此夸赞。”戴晋之前特意了解过漓阳县县府官员名单,听完吴得旺的介绍,便知道眼前这位络腮胡子就是县巡捕谢昌辉。
“哎,戴老弟太过自谦啦。我可是听说,最近一期的惠钱福彩,你可是帮青蛇堂挣了上千两银子呐!”吴得旺言语之中充满了羡慕。
“这么多!”谢昌辉心中一惊,他听说过惠钱福彩,也大概猜到这东西应该能挣钱,但没想到居然能挣这么多!
这下,谢昌辉看戴晋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
戴晋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这新一期的福彩因为售卖范围扩大到长兴坊,确实挣了不少钱,但具体的数目可没几个人知道啊。
难道是刘强这个大嘴巴子自己告诉吴得旺的?
真是猪队友啊!
“哪有这么多,坊间传闻夸大其词,不可信,不可信啊。”戴晋自然不会承认。
“哈哈。今日我两有公务在身,不便与戴老弟多谈。日后若有机会,定要与戴老弟把酒言欢啊!”吴得旺也没有过多纠缠,似乎却有要事,便拱手向戴晋告辞。
“一定一定!到时候,小弟定当设宴做东,好好招待两位大人!”戴晋道。
“戴兄,告辞!”谢昌辉也拱手告辞离去。
看着吴得旺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戴晋低头沉思片刻,便转身向青蛇堂走去。
等戴晋走进青蛇堂内时,便看到刘强正在跟一群小弟们吹牛打屁。
聊得正嗨的刘强见到戴晋进来,哈哈一笑道:
“哎呀!戴老弟,稀客呀,你可算舍得出家门了。老哥就弄不明白了,你干嘛整天闷在屋里,读书就那么有意思么?”
没错,戴晋之前宅在家里练武时,给自己找的借口是,自己在读书。
这也算是符合他现在的人设。
而且,就算他如实告诉别人,他一直窝在家里练武站桩,恐怕刘强反而还会认为戴晋在忽悠他。
毕竟,正常人的气血哪里能够支撑一整天练武的。
“老哥,书中自有黄金屋啊!”戴晋随口回道,但马上又面色一正,问道,“不过,小弟今天前来,是有件事想问下老哥。关于您的黄金屋的事!”
“哦?什么黄金屋?戴老弟你有啥事就直说,老哥脑子直,饶不了弯的。”刘强闻言,起身走到戴晋跟前道。
“是关于惠钱福彩的事。”戴晋说道,“小弟刚才在街上遇到了吴典史,他竟然知道了咱们这期惠钱福彩的大致盈利。不知这事是否是堂主您告诉他的?”
“没有啊。”刘强疑惑地摇摇头道,“老弟你当初告诫我关于福彩的具体收益需要保密,要保持低调嘛,闷声发大财!老哥可是谨记在心的,不曾乱说。奇怪了,那吴得旺是如何得知的?”
听到不是刘强泄露出去的,戴晋心中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焦急,追问道:“那个账房先生何在?”
戴晋知道,了解惠钱福彩具体收益的人,应该只有三个:刘强、戴晋,还有那个账房先生。
既然不是刘强和戴晋泄露了收益数目,那便只能是第三个人了。
“我记得他那日开彩之后,说要在家修养几日。我见他忙前忙后搞惠钱福彩确实挺累的,便让他先回去歇息一段时间了。”刘强说着说着,也突然意识到什么。
但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安排,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戴晋道:“我还派了几个弟兄,就守在他家附近,应该不会出事吧。”
“那最近您可有听到小弟向您汇报他的动向?”戴晋问道。
“这。。。倒是有段时间没听到了。”刘强皱着眉头道。
“堂主,这可不是小事。”戴晋这下明白青蛇堂是真被算计了,赶紧对刘强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两件事,得马上去做。”
刘强见到戴晋神情紧张,也意识到了形势不对,赶紧道,“老弟你说,那两件事?”
“第一,确认那位账房先生的情况,应该是他泄露了福彩收益的情况。而且,我还怀疑,之前那把火恐怕也是他放的!
派人上街打探消息,我估计最近一期福彩的收益情况已经开始在坊间流传了。”
“听到戴师爷说的没有?还不快去办!”刘强听完戴晋的话,立马对旁边的小弟们吼道。
等到小弟们一窝蜂地溜了出去,刘强背着双手,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走着:“戴老弟,若是这期惠钱福彩的收益情况真的泄露了,那该怎么办呐?”
刘强这会儿也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因为,这期福彩的收益,实在太大了。
上千两白银!
以前可能因为对福彩这种新鲜事物不了解,以为也就挣点小钱,故而不太在意的人,现在必然会投来贪婪的目光!
毕竟,财帛动人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