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真相
破庙外的雨越下越大。
庙中，戴晋将那摇摇欲坠的门板拆下，扛回去，扔在了灰袍青年的身侧。
在他不解的眼神中，戴晋解下他的腰带，将他整个人用腰带绑在门板上。然后，戴晋拖着门板来到破庙门口，将灰袍青年的上半身暴露于大雨中。
灰袍青年的头脸很快就被淋湿，却用讥讽的笑容望着戴晋，似乎是在嘲笑戴晋已经黔驴技穷。
戴晋也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搬来几块石头将他腿脚一端的门板垫高，又从他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匹，轻轻盖在了灰袍青年的脸上。
然后，戴晋便蹲在灰袍青年身旁，静静地等着。
没错，这其实就是戴晋前世听说过的，传说中最难熬的刑罚——水刑。
他想看看这个臭名昭著的刑罚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能不能撬开这家伙的嘴。
雨水很快湿透了灰袍青年脸上的布巾，他开始呼吸困难，没一会儿，便见布巾之下，他张开大口用力地呼吸吞咽，但这只能吸进去大量的雨水。
进入肺腔的雨水使得灰袍青年开始咳嗽，呕吐，浑身颤抖，不停地扭动挣扎着，口中发出呜呜之声，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那般沉着冷静。
半晌之后，等到他的挣扎渐弱，戴晋这才将他脸上的布巾拿开。
嗬——嗬——
灰袍青年贪婪地大口喘息着，此刻他双眼通红，鼻涕口水不断从他口鼻之中渗出，一边呼吸一边不断咳嗽着。
戴晋让他恢复了一会儿，却依然没有发问，而是再次将布巾盖上。
于是，灰袍青年又是一阵痛苦挣扎，就在他快要断气前，戴晋又将他脸上的布巾拿开。
如此重复三次，等到第四次戴晋准备将布巾再盖回去的时候，灰袍青年终于承受不住了，他不怕死，但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已经快让他疯了！
“等等！你。。。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进入破庙之后便一直不言不语的灰袍青年总算开口求饶了。
戴晋笑了笑，似乎对这传说中的酷刑的效果很是满意，便讲布巾放到一边，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漓阳县做什么？”
“越国。。。内卫司，来这里找人。”
听到越国，戴晋挑了挑眉，心中有了些猜测，又问：“内卫司是什么？”
“是越国的特殊机构，从事侦查缉捕，刺探敌情等活动。”
戴晋一听，自己猜的果然不差，这内卫司就是一个特务机构嘛，难怪里面的人如此嘴硬。想了想，又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四海帮的那张画像是你们给的吧？你们要找的那人到底是谁？”
“是的，四海帮帮主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我们要找的那人叫张明旭，他是正一阁掌教张正随的侄子，正一阁覆灭之后，只有他逃到了出去，我们一路追踪他到了这里。”
听到张明旭的名字时，戴晋突然愣住，一道灵光闪过，一个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忽然想起，棉花村惨案发生的前两天，曾有个年轻人来到村里，想要在村长家中借宿几日，村长见他气质不凡，不似什么恶人，便收留了他。
而这人，自称张阳。
虽然当时戴晋的前身见到此人时，他一副风尘仆仆、面色苍白的样子，还特意在脸上做了些装扮，但现在想来，此人确实很像此时已在漓阳县中传遍了的画像中人。
这张阳，十有八九便是张明旭！
戴晋又想到当日谢巡捕所言，棉花村发现的两百三十七具尸体，与户籍人数对得上。当时他还奇怪，明明自己已经逃了出来，怎么会又多出来一具尸体？
现在想来，这其中多出来的一具，恐怕就是这张明旭的尸体！
这个时代的户籍档案能记录准确人数已经很不错了，若想把棉花村的每个人都一一对应上，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张明旭便被错认为了是戴晋的尸体。
想到这里，戴晋忽然惊觉，冯明宇、展鹏显然是不会认识张明旭的，毕竟连他们的老子都不认识张明旭，那么张明旭莫名其妙死在了棉花村的屠杀只之中，这恐怕也只是一场意外。
但是，若是让追查张明旭行踪的人知道，他死在了灵蛇帮两位少爷的手中。。。
那么。。。他们可不会认为这是意外！
毕竟，张明旭从正一阁逃出来，身上肯定带了什么神功秘籍。
想到这里，戴晋突然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吓得那灰袍青年浑身一紧，赶忙说道：“好汉您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在下定会全部告知，只求。。。只求好汉问完后能给在下一个痛快！”
此刻戴晋心情大好，之前笼罩在心头的乌云陡然散去，一种掌控全局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心中。
于是，他笑呵呵地回答道：“放心，其实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你。”
灰袍青年没说话，一脸不信地看着戴晋。
戴晋摸了摸脸上的猪头面具，也没有继续解释，只是一甩刀柄，将灰袍青年击晕在地，随后便转身走进了庙外的大雨中。
他现在只有一件事还需要确认！
至于放过这灰袍青年，一来是因为他并非嗜杀之人，此人跟他无冤无仇，杀了于心有愧；二来是没必要，毕竟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戴晋的脸，根本无从得知是谁干的。
顶多就是这人跑回去后会通风报信，会打草惊蛇。但这人出去购买吃食许久未归，依照这内卫所的性质以及警觉性，那个小宅里的人肯定会怀疑他们已经暴露，恐怕早就跑光了。
所以，放过此人实在无伤大雅。
戴晋冒着大雨一路狂奔，终于在天亮之前回到了棉花村。
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一头扎进村长家的小屋，里面的东西似乎都没有被动过。来不及感怀，他立刻满屋翻找了起来。
但，一阵翻箱倒柜之后，戴晋依然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
难道那些东西张明旭是随身携带的？被收尸的人给发现了？
戴晋又摇摇头，换做是自己，他也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毕竟张明旭死于灵蛇帮那群人之手，说明他当时已然受伤严重，没什么自保能力了。
如果他是张明旭，那一定会在进村之前就藏好东西，这样就算自己被抓，东西也不会落入仇人之手。
想到这里，戴晋立马出了村庄，一路向东，也就是越国的方向走去，观察着沿路是否有什么标志性的事物。
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他在河边一棵显眼的大柳树下停住了脚步。
借着日出的微光，他发现柳树下的地面似乎有些奇怪，有些地方的泥土竟与他出有着细微的不同。戴晋心中一振，快步上前，拿出刀来，便开挖起来。
挖了将近半米左右，戴晋便看到了一柄精巧的青色短剑静静地躺在坑中。
他激动得拿出短剑用力一拔，这才发现剑鞘之中还藏着着一方绸巾，如此锋利的剑刃竟没有割坏绸巾一丝一毫。
戴晋展开绸巾，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最上面的赫然是三个古意盎然的大字：
《黄庭经》。
第四十七章 覆灭 一
大雨已经停了。
清晨的微光透过柳树枝梢，照在戴晋身上。
也照在了他手中的道经之上：
至道不烦诀存真，泥丸百节皆有神，
发神苍华字太元，脑神精根字泥丸，
眼神明上字英玄，鼻神玉垄字灵坚，
耳神空闲字幽田，舌神通命字正伦，
。。。
戴晋对着手中的道经看了半晌，却发现。。。完全看不懂。
不过，他猜测这应该是内家甚至是先天的修炼秘法，毕竟，这可是曾经的天下第一高手延鹤年的武功秘籍，定然非同小可。
现在的他估计还修炼不了。
但他已经可以确认一件事了。
张明旭确实是死在了棉花村的屠杀之中，而这把短剑和这方绸巾上的道经便是他的遗物。
握着短剑，感受着从剑柄之中流入自己身体的热流，戴晋估摸着，这股热流比何四海的重剑中的热流还要更强一些，所以，这张明旭应该是外家炼骨或者炼脏境界的武者。
当时张明旭定然是受伤不轻，这才稀里糊涂地死在了冯明宇、展鹏等人手中。
逃过了正一阁的灭门之祸，避开了内卫司的围追堵截，没想到居然死在了一群小县城帮派的混混们手里。
这还真是世事无常，出人意料啊。
戴晋终于理清了事情的脉络，很快，一个绝佳的复仇计划也渐渐在他心中成形。。。
于是，和煦的晨光之中，便见一个戴着猪头面具的男子，坐河畔的柳树下仰天大笑：
“哈哈哈！冯明宇、灵蛇帮，这真是老天爷都要收了你们啊！”
——————————
四海帮总舵后院。
这里是何四海家眷住的地方，不过此时竟闹哄哄地乱成一团。
众人将屋中的东西搬进搬出，在院中堆成一座小山，一群妇人还围着这座小山激烈争论着。
看着眼前这副情景，何四海心中愈发地烦躁，大吼一声：“好了，别废话了!都给我动作快点，回老家省亲而已，你们带那么多东西干嘛！”
“老爷您这突然就说要回去，咱们也没准备，当然手忙脚乱啦。”
“是啊，您还说这次要回去待上很久，东西自然要带齐备一点。”
“老爷，这个枕头必须带着的，没它我睡不着觉！”
。。。
何四海的妻妾们闻言，立马七嘴八舌回道，这下院子里更是乱哄哄一片。何四海憋红了脸，丢下一句，“够了，今天天黑之前必须出发！”
然后便转身出了院子，眼不见为净了。
“这怎么来得及嘛！”
“是啊，而且晚上赶路，太不安全了吧。”
“明日再走不行吗？”
没想到何四海这句话像是捅了马蜂窝，身后立马响起一阵更大的喧闹，何四海吓得浑身一抖，毫不停留，急忙跑掉。
心不在焉的何四海没有看到，就在他离开后院之后，一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小厮也跑出了院子，不知去了哪里。
何四海出了院门，却见何若惜走了过来，呐呐道：“爹，都是女儿不好，给您惹麻烦了。不过。。。咱们也不用这样怕灵蛇帮吧？那冯海昌虽强，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只要咱们联合漓阳县其它帮派。。。”
何四海摆摆手，打断道：“不关你的事，虽然这次你去灵蛇帮偷剑的事有些鲁莽，但爹懂你的孝心，不会怪你。而且，一个灵蛇帮还不至于让我怕成这样。”
“那咱们为什么要跑？”何若惜不解道。
“哎。”何四海叹了口气，拍了拍何若惜的肩膀，“是爹不好，惹上了不该惹的麻烦，连累你们了。”
何若惜皱眉想了想，忽然问道：“是因为那张画像，对不对？”
见自己的女儿竟如此聪慧，何四海忽然有些老怀大慰，或许这辈子他最大的骄傲，便是生了这么个女儿吧。
“快去收拾行李吧，爹路上再跟你解释。”
“好的。”
看着女儿离去的身影，何四海的眼眶有些发红。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感怀的时候，必须赶快离开漓阳县这个漩涡，否则，他这一家迟早要被碾压得粉身碎骨。
至于越国内卫司逼他服下的，用于控制他的毒药，他现在也没法顾及了，毕竟他确实把事情搞砸了，对方直接不联系他了，他根本毫无办法。
哎，这大概就是弱者的悲哀吧。
现在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够将自己的家眷安全护送出城。
那么。。。他也算可以瞑目了。
何四海收拾心情，起身前往会客厅，那里还有几位四海帮的堂主需要他来安抚。
何四海正向帮内几位堂主解释着他即将离开的理由，便见何志正从厅外慌慌张张地跑来，急声道：“帮主，咱们外面来了好多官兵，您快去看看吧！”
何四海闻言，只觉晴天霹雳当头一击，他楞在原地半晌，勉强止住颤抖的双手，低吼道：“慌什么！我倒要看看谁敢在四海帮门口撒野！”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
可惜，他的色厉内荏任谁都看得出来，几个堂主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都悄悄地向后缩去。何志犹豫几下，也跟着他们悄然离去。
何四海拉开大门，便见四海帮总舵外果然围了一圈的官兵，看他们的铠甲样式，这些可不是漓阳县的县府衙役，而是建安郡的郡兵！
大楚国的地方驻军都是设置在各郡城之中，县城中的正常治安都是由当地的衙役来维护的，出动郡兵一般也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镇压叛乱！
何四海顿时手脚冰冷，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被逼迫之下，无奈才帮了敌国细作找了个人，竟然被定性为叛乱？而且，对付一个县城小帮派，需要兴师动众出动郡兵来围剿吗？
就在何四海愣神之际，对面官兵队伍之中一人骑着黑马越众而出，对着何四海高声喝道：“何四海，本官收到消息，言你四海帮涉嫌勾结他国细作，图谋不轨！本官劝你立即缴械投降，接受审问，莫要做无谓的抵抗！”
何四海仔细一看，认出此人正是漓阳县刚上任不久的县尉——董伟城，据说来历不凡。他稳住心神，问道：“敢问董大人，勾结敌国，该当何罪？”
董伟城声如铁石：“首犯，诛！从者，男子发配千里，女子打入官窑。”
何四海闻言，顿时浑身颤抖不止，也不知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
然后，他哈哈大笑一声，一个闪身退回院内，又将大门狠狠关上。
董伟城见状，举起右手，又向下用力一挥，喝道：“四海帮堂主以上成员及其亲属，全部捉拿归案，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是！”众官兵应声喝道，齐步向着四海帮大门逼去。
第四十八章 覆灭 二
何四海仓皇退回门内，回头正要找小弟们，却发现身后已是空无一人。
他凄然一笑，迅速将大门门栓插上，然后，向后院飞奔而去。
一路走来，见到几个四海帮帮众，却都对他避之不及，往日里的尊重敬畏也都不见了踪影，唯有一个堂主拦住了他，质问道：“何四海！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想害死咱们吗！”
何四海根本无心回答，将这位曾经跟自己称兄道弟之人一脚踢开，快步向内走去，边走边叫道：“惜儿，惜儿，你在哪？”
四海帮大门外，郡兵们已经撞破大门闯了进来，见到还没来得及跑掉的四海帮帮众，拔刀便砍。
这些帮众说白了都是些混混，平日里欺负欺负百姓，跟其他帮派的混混斗斗还行，如今遇上如狼似虎的正规军，立马被杀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却说何四海终于找到了何若惜，拉着她的手急声道：“快跟我走！”
何若惜被何四海拉着往外跑，听到不断传来的打斗喧闹之声，疑惑地问道：“爹，到底怎么了？是什么人闯进来了啊？”
何四海却不答话，只是拉着她一路狂奔，就连后院里传来自己女人的惊叫、哭喊之声也都置之不顾。
两人终于跑到四海帮一侧外墙边，连忙翻身越过。但刚一落地，却发现墙外竟还有士兵守卫着。
何四海拔出一把剑来，对何若惜吼道：“跟我杀出去！”
此时何若惜也知道大事不妙了，只得也拔出剑，跟着何四海冲向那队士兵。
“何四海在此，别让他跑了！”
士兵们一边大声吼着请求支援，一边拔刀迎战。
他们虽然个人武力是比不上何四海父女的，但好在人数占优，且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十几个人组成一个简易的军阵，一时之间竟将两人拦住去路。
何四海心中焦急如焚，知道不能在此处逗留过久，一旦被围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只见他连连大吼，只攻不防，拼着挨了两刀，才将郡兵们的阵法冲散。
带着何若惜向外冲出几步，却见更多的士兵正从街头出现，快步向他们追了过来。
为首一人正骑着快马，挥着一柄大砍刀向着何四海二人劈来，他速度极快，一眨眼竟已冲到何四海二人跟前。
何四海见状，竟然也不躲不闪，双手持剑，大吼一声，迎着骑兵的砍刀一剑劈了过去。
铛！
奔马的速度带来的冲击力再加上骑兵从高往下挥砍的力量，这何四海居然敢硬接。
而且他还接住了！
虽然他手中长剑崩断，虎口旧伤震裂，吐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几丈远，但那名骑兵居然也被他一剑劈下了马。
“爹！”何若惜惊呼一声，连忙跑过来扶起何四海。
何四海挣扎起身，对何若惜急声道：“快去抢马！”
何若惜这才醒悟，连忙快步过去一剑将正要从地上爬起来的骑兵砍翻，随后自己翻身上马，又伸手想去拉何四海。
何四海却没有去接何若惜伸来的手，他从地上又捡起一把长刀，在马屁股上狠狠划了一下，对着何若惜道：“走！不要给我报仇！”
那匹马吃痛之下长嘶一声，随即撒蹄狂奔而去。
“爹爹！爹爹。。。”
何四海看着何若惜远去的身影，暗暗松了口气。随即，他不再去理会身后女儿渐渐远去的哭喊声，转过身来，面色从容地看着围上来的一众郡兵们。
他不慌不忙地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块，将长刀刀柄紧紧绑在自己那已经血肉模糊的右手手心，随后左手也握住了右手，深吸一口气，止住双手的颤抖，大喝一声：
“谁来取我何四海性命？！”
郡兵们见状，被他气势所慑，一时间竟全都止步不敢上前。但没过多久，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众人纷纷怒吼着一拥而上，挥刀砍向何四海。
何四海哈哈一笑，浑然不惧，迎着围上来的士兵们便砍。
郡兵们人多势众，加上何四海已然负伤，没一会儿，他身上就又添了好几道刀伤，不过郡兵们也丢下了十来具尸体！
此刻的何四海已是满身鲜血，但他却没有丝毫退缩。
滚烫的热血，在他的胸中激荡，这些时日憋在他心中的那口恶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就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不吐不快！
“杀！”
何四海似乎已渐渐疯狂，他越战越勇，一路砍杀，竟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一群郡兵竟被何四海一人逼得连连后退。
忽然，一道乌光穿过人群急速向着何四海飞来。
何四海双眼一凝，看出那是一支射向自己的箭，急忙提刀去挡。
叮！
尖锐的金铁相击声中，何四海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持刀的双手猛地一震，若不是刀柄用布条绑在手心，长刀几乎就要脱手。
但那支箭被长刀一击之后，稍稍偏移了一点方向，却仍然去势不减，插进了何四海的胸膛之中！
噔噔噔！
何四海被这股力量连带着后退几步，才终于重新稳住身形。
但那支箭已然穿透他的胸膛，在他背后露出了乌黑的箭头。
何四海仿佛没有感觉到这穿心的剧痛，左手一把握住箭尾，然后用力一拔。
嗯！
他闷哼一声，却没有拔得动箭矢，只是又吐出几口鲜血。
他惨然一笑，站直身体，对着四海帮的方向深深望了最后一眼。
然后，何四海终于支撑不住，缓缓跪倒在地。
人群中的董伟城见状，这才放下手中的黝黑巨弓，对身后副官吩咐道：“去两队人，将那个小姑娘捉拿归案。”
“是。”
董伟城又道：“清理现场，将四海帮堂主以上成员及其家属押入县衙大牢，等候审问。其余帮众就地遣散。”
“是。”
郡兵们纷纷涌入四海帮总舵以及其下各个堂口，不断有帮众成员被押着走出。
等到喊杀之声渐止，漓阳县的民众们这才敢偷偷打开紧闭的门窗，看着这一队队的郡兵，猜测着这四海帮到底犯了什么大罪。
漓阳县的其它帮派，包括灵蛇帮，各个噤若寒蝉，一边约束手下，一边也在悄悄打探着四海帮的罪名。
直到天色渐暗，四海帮终于又恢复了平静。但院内已是空无一人，只剩下一片狼藉。
两名郡兵将封条贴在大门之上，随即转身离去。
何四海一手建立起来的四海帮，就此覆灭。
第四十九章 一波未平
深夜。
徐德厚穿过长廊，走进了冯海昌的书房。
站在书案后的冯海昌正提着狼毫大笔写着字，见徐德厚进来，微笑着招手道：“老徐啊，你来的正好，来看看我这一笔字写得如何？”
徐德厚却似乎没有这么好的兴致，有些着急道：“帮主，您还在这儿安心写字吶？外面都闹翻天了！”
“翻不了天的，放心。”冯海昌低下头去，继续写着，嘴里还一边说道，“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那何四海勾结越国内卫司，这才落得个身死帮灭。咱们又没跟越人勾结，你怕什么？”
见冯海昌这幅模样，徐德厚急道：“可剿灭个小小的四海帮，用得着出动郡兵么？而且我刚让底下人去看了，足足来了上千名的郡兵，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么？”
冯海昌看着自己刚写好的字，似乎颇为满意，笑了笑道：
“上千郡兵，再加上咱们这位出身黑甲军的董县尉，这股力量将整个漓阳县黑道横扫一遍都绰绰有余。所以啊，他们肯定不是来对付咱们的，你就安心地在一边看看神仙打架就行了。别瞎操心。”
徐德厚闻言似乎安心不少，想了想又问道：“那四海帮的地盘。。。”
“先不要去管，以免又起冲突。”冯海昌道，“再过两天就是第一期灵蛇福彩开售的时间了，不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徐德厚点了点头，又听冯海昌叮嘱道：“还有，约束好下面的人，这些日子都给我老实点，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好。”
——————————
“徐爷，还是别再喝啦！老大都说了，让咱们这些天老实点，别惹事。”
“老子就。。。就喝点酒，怎么。。。怎么了？”徐参一把甩开对方，满脸通红，醉醺醺地说道，“我。。。我又没惹事。”
旁边几个胸前绣着条白蛇的汉子，见徐参舌头都伸不直了，也连忙纷纷劝道：
“徐爷，还是少喝点吧。”
“是啊，最近漓阳县里不太平。”
“徐爷，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展爷这些日子心情不太好，咱们可别触了他的霉头。”
。。。
徐参一挥手，嚷嚷道：“好了，好了，别。。。别叽叽歪歪了，不。。。不喝了！回去！”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小弟们的搀扶中往外走去。
外面夜色已深，街上寂静无人，只听见几声隐约的鸡鸣远远传来。
徐参一行六人走到一个偏僻小巷，便见阴暗处竟已站着一个戴着狗头面具的黑衣人。
一个小弟似乎意识到不妙，连忙推了推徐参。
徐参摇了摇脑袋，不耐烦道：“干。。。干嘛。到了吗？”
他勉强睁开双开，顺着小弟手指的方向往前看，然后呵呵笑道：“老弟啊，你。。。你这面具。。。不错。哪。。。哪儿买的啊？”
狗头面具人却没有答话，拔刀便向他们冲了过来。
徐参这才吓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顿时醒了大半，慌慌张张地拔出刀来，吼道：“你是什么。。。什么人？敢惹。。。白蛇堂，找死吗！”
迎接他的只是一抹清冷的刀光。
徐参勉力招架住第一刀，却被刀上传来的巨力震得双手发麻，握不住刀。
然后那狗头面具人将刀一扭，又是一刀直接割开了徐参的咽喉。
嗬——嗬——
徐参捂住喉咙喘息几声，便软倒在地。
其余几个小弟吓得魂飞魄散，拔出刀来却不敢上前，犹豫几下后，转身便一哄而散。
小弟们跑出几步后，却见身后无人追击，停下来往后一看，却见那狗头面具人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徐参的尸体趴在那儿，血流了一地。
——————————
“展爷，不好啦！徐参让人给杀啦！”
几个小弟一窝蜂地跑进白蛇堂中，气喘嘘嘘地喊道。
谁知他们进了堂中，却见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见到他们进来，没什么震惊的表情，反倒是露出一副副奇怪的表情。
展元坐在高堂上，神色凝重，问道：“徐参也死了？怎么死的？”
听到展元用了个也字，小弟这才意识到，恐怕今晚死的不只徐参一个人了，心中震惊之余，老老实实回道：
“是的。今晚小的们跟徐爷喝了些酒。。。然后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戴着狗头面具的黑衣人，那人武功高强，两刀就杀了徐爷！”
这小弟刚说完，堂中另外一人便对着展元说道：“又是狗头面具人！展爷，看来这都是同一人所为，此人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如此屠杀咱们堂中兄弟！”
“没错，展爷，一定要将此人找出来！”
“对，一定查出凶手，给兄弟们报仇！”
。。。
看着下面众人群情激奋，展元却面无表情，只是冷静地问道：“这面具人只杀了徐参，没管你们？”
小弟点点头，道：“是的，好像他就是冲着徐参来的。杀了徐参之后，就离开了。”
“展爷，那人也是专门盯着陈武，没管其他人。”
“是啊，好像他的目标很明确！”
。。。
展元右手轻扣桌案，口中喃喃道：“徐参、陈武、宋齐。。。”
他念叨着刚刚被杀的几人的名字，良久，忽然问道：“谭久在何处？去将他叫来！”
“是。”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中年汉子进了堂来，拱手道：“展爷，找小的有何事？”
展元说道：“谭久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众人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违背展元，只得纷纷离开。
等到堂中只剩下展元和谭久，展元才开口问道：“棉花村那日，去的都有哪些人，你还记得么？”
谭久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儿，才答道：“那次去的共有十人，除了冯少爷和展少爷外，还有小的、高义、徐参、陈武、宋齐。。。”
展元又问道：“今晚的事你听说了么？”
“小的在来的路上刚知道，几位帮众兄弟都被一神秘人杀害。。。”谭久说着说着，突然灵光一闪，然后便悚然一惊，蓦地抬起头来望着展元，惊声叫道：“今晚被杀的，全都是那日去了棉花村的人！”
他双拳紧握，咽了咽唾沫，又道：“再加上前些日子失踪的高义和展少爷，是不是。。。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活着了吗。。。”
谭久心中骇然，只觉一股寒气从头到脚，却又听见展元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除了你，还有一人也还活着。”
第五十章 一波又起
“谁？”
谭久赶忙问道。
只见展元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跟前，低声吐出了一个名字：
“冯明宇！”
“冯少爷？”谭久闻言一惊，随即疑惑道，“展爷，您的意思是。。。”
展元盯着谭久眼睛，问道：“那日你们究竟是因何要杀光棉花村的人？”
“展爷，这个。。。小的真的不清楚啊！”谭久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无奈道，“都这个时候了，小的真不敢骗您啊！那日只有两位少爷在屋内，小的们都在屋外院子里休息，根本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棉花村的事绝不简单！”展元斩钉截铁道，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了至今生死不知的展鹏，他有些咬牙切齿。
谭久也点点头，应和道：“其实。。。小的也觉得蹊跷。两位少爷事后只说是那村长家人不知好歹，得罪了冯少爷。但。。。若仅仅因为这等小事。。。就要杀光全村人。小人也觉得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展元沉吟道：“棉花村的人都死光了，高义、徐参、陈武他们也死了，所以，现在经历过那场屠杀的，也就剩下冯明宇跟你了。”
展元说完这番话，便不再言语，只是面无表情地紧紧盯着谭久。
谭久被展元可怕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呐呐地问道：“展爷，你不会是怀疑。。。怀疑冯少爷吧。。。”
“谭久，你若不想死得不明不白，那就去县衙自首。”
谭久刚想说什么，便被展元打断：“你若去自首，你的妻儿父母我帮你照顾，定让他们从今往后衣食无忧！”
看着展元越来越危险的目光，谭久明白，自己恐怕不答应也不行了。否则，不用等那个可能是冯明宇的神秘人来，展元就会先杀了自己。
自从展鹏失踪后，展元就一天天地变得越发的偏执易怒。如今，他既然怀疑冯明宇杀害了展鹏，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他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小的明日一早，就去报官自首，还望展爷信守承诺！”
——————————
翌日清晨。
谭久果然出现在了县衙大门前，在衙役诧异的眼神中敲响了鸣冤鼓。
不一会儿，便见巡捕谢昌辉从内走出，喝问道：“何人在击鼓？”
谭久拱手道：“是草民谭久。”
谢昌辉似乎认识谭久，神色莫名端详了他半晌，笑道：“嘿，最近还真是怪事多多啊！来啊，将他带入堂中，等候审问。”
一个帮派混混跑到县衙来喊冤，这事确实有点意思，所以县令赵端文很快便来到堂前，将惊堂木一拍。
啪！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谭久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开口道：“禀大人，草民谭久，并无冤屈，今日是来自首的。”
“哦？”赵端文眉头一挑，今日这事还真是奇了怪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跑到县衙来自首了，而且，虽然他并不认识谭久，但还是从其身上的衣服看出，谭久是灵蛇帮白蛇堂的人，便问道，“因何事自首？”
谭久回想着来之前展元对他的叮嘱，便毫无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棉花村的事情尽数告诉了赵端文。
赵端文听完，却并未露出喜色。虽然这个案子已经困扰他许久，如今似乎就要真相大白了，但。。。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那你为何等到今天才来自首啊？”赵端文问道。
谭久一副后悔不已的样子，沉声道：“那日从棉花村回来后，小人无时无刻不在痛苦悔恨之中，也早想着不如前来自首，好洗刷自身罪恶，但一直下不定决心。。。
直到昨日，或许是冥冥之中必有报应，堂中参与棉花村屠杀的几位兄弟竟一一横死街头，仅剩小人与冯明宇少爷苟活于世。
小人实在忍受不住心中的煎熬，这才来到大人这里，只想寻个解脱。”
赵端文眉头一挑，果断抓住了谭久话中的重点，问道：“你是说，现在就剩你和冯明宇，其他参与屠杀的人都死了？”
谭久答道：“是的。高义和展鹏少爷失踪多日，虽未见尸首，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其它的人，全都被一神秘人杀害。”
赵端文摸着胡子，沉吟不语。
半晌之后，才吩咐道：“来人，将谭久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两个衙役上前来将谭久押了下去。
谭久离开后，赵端文坐在位子上依旧不言不语，似乎拿不定主意。
一旁的主簿徐浩见状，上前说道：“大人，棉花村一案恐怕另有隐情。此事事关漓阳县第一大派灵蛇帮，不如，去问一下县尉大人的意思？”
赵端文闻言，想到这位刚刚发动郡兵，灭了四海帮的董县尉，不由得点了点头道：“好。现在那些郡兵还驻扎在县城里呢，有他们在，倒是能让我安心不少。”
赵端文嘴上说着安心，但其实，这千余郡兵来到漓阳县之后，他便寝食难安。郡兵出动，必然有大事发生。然而他身为县令，居然对此毫无头绪。而且，他身为文官，是无权过问武事的，再加上董伟城的神秘来历。。。
无奈之下，赵端文也只好做起了鸵鸟，对此不闻不问，假装一切正常。
但棉花村一案，他却敏锐地感觉到，里面藏的东西，恐怕非同小可。或许，董县尉劳师动众，将郡兵调来漓阳县，就是为了此事。。。
两人在县府侧厅找到董伟城，徐浩便将棉花村一案的始末连同今日谭久所言，全部告诉了他。
听完后，董伟城点了点头道：“所以，赵大人是想让下官去将那冯明宇捉拿归案么？”
赵端文道：“捉拿个冯明宇哪里用得着董大人亲自出马，本官自会差人将他带来衙门问一番话的。
不过，这谭久说的话未必完全属实，还需要进一步仔细查证。现在将此事告知董大人，便是希望您有个准备，毕竟万一灵蛇帮狗急跳墙，闹出事来，恐怕就得依仗大人您了。”
董伟城轻笑一声，道：“赵大人放心，若那冯明宇乖乖来衙门接受审问也就罢了，若敢抗命不从，哼哼！”
赵端文哈哈大笑，说道：“好！有董大人鼎力相助，本官就放心了。既然如此，我这就差人前去灵蛇帮将那冯明宇带来问话。”
说完，赵端文、徐浩便起身告辞了。
等到房间里只剩董伟城一人，却见他忽然对着空气说道：“你怎么看？”
一回头，便见一个年轻男子已然坐在书案之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年轻男子便是之前邹秉义派来协助董伟城的那个韩振，据说是楚国都尉府的人。
韩振靠在椅背上，右手支撑着下巴，淡淡道：
“依我看，这冯明宇大有问题！”
第五十一章 验尸
“哦？为何？”
董伟城走到书桌前，问道。
“你说那谭久因何来县衙自首？难道真是良心发现？”韩振嗤笑一声，摇摇头道，“我可不觉得这种屠杀无辜村民的人渣会有良心。”
“那你说他是为何来自首？”董伟城问道。
韩振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悠悠说道：“我认为，这谭久若非迫不得已，是不会来县衙的。与其说他是来自首，不如说他是跑到县衙来避难了。而他躲避的人，正是冯明宇！”
董伟城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似乎是想听他的解释。
韩振果然解释道：“当日在棉花村，冯明宇为何要屠村？我觉得应该是为了掩饰什么东西。而现在，他竟然连同行的帮派兄弟们都要一一清除，看来，他要掩饰的东西怕是非同小可啊！”
韩振笑吟吟的看着董伟城，继续说道：“你说，现在这漓阳县里，有什么东西，值得赔上两百多条无辜村民和十来个兄弟的性命？”
董伟城两眼一亮，脱口而出：“正一阁，张明旭？”
韩振一拍手掌，道：“没错！虽然不知道这冯明宇是怎么找到张明旭的，也不知当日在棉花村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这冯明宇是个关键人物，值得好好审问一下。”
董伟城点点头，说道：“那我得多派些人手，免得这冯明宇被内卫司的人劫走了。”
韩振闻言，拍了拍他的肩头，“放心吧，咱们都尉府可不是吃干饭的。内卫司的人现在已经在我们的监控之中了，翻不起什么风浪。”
董伟城有些惊讶地瞥了他一眼，称赞道：“厉害啊。”
韩振得意一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棉花村村民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都在城北义庄收着。”董伟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去重新验尸？不过，仵作已经验过一遍了，没验出啥来。况且，都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尸体怕是已经腐烂了吧。”
韩振笑道：“都尉府的仵作可不是小县城的仵作能比的。”
说完，便向董伟城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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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钱坊的一间小宅院中。
一位瘦瘦高高的年轻男子正手握一柄重剑，挥舞地虎虎生风。
此人正是戴晋。
随着他开始使用何四海的武器补充气血，自然也慢慢地学会了一些他的剑法招式。
只见戴晋挥剑的动作并不迅速，也没有什么花哨的技巧，一劈一刺全都势大力沉，走的是硬碰硬的路子。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戴晋将重剑收起，藏到屋内，这才打开院门。
便见窦宗带着一帮小弟站在门外，见到戴晋后，急声道：“戴爷，不好啦。冯明宇少爷居然被官差给带走了，说是什么，怀疑他跟那棉花村屠村一案有关。
冯帮主都快急疯了，他老人家现在正在召集灵蛇帮所有兄弟们前往总舵集合，咱们也赶紧去总舵吧。”
戴晋闻言，心中大定，知道自己的算计已经成功。便轻笑一声，站在原地未动，对手下的小弟们说道：“冯明宇犯事被抓，冯帮主第一时间想的居然是召集帮中兄弟，而不是等候官府的消息，再做定夺。你们说说，他冯海昌想干什么？”
“这。。。”
小弟们面面相觑，之前他们没多想，现在才有些意识到不妙。
更何况，四海帮的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
戴晋又道：“弟兄们既然跟了戴某一场，今日我便给诸位一个忠告。跟在帮中大佬后面混口饭吃可以，但跟官府作对，你们最好先想想后果。”
说完，戴晋向众人拱手一礼，便转身回屋，还顺手关上了大门。
窦宗等人面对着重新关上的大门，愣了半晌。
因为平日里各种算无遗策的表现，戴晋在他们心中的形象还是很高大的，现在，连戴晋都退缩了，那他们。。。
戴晋说的没错，他们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而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的。如今的形势眼见就要往不可言说的方向发展，他们也都心生退意。
一群人互相看了会儿，便都很默契地一个个四下散去。
戴晋回到院内，关上大门后，忽然情难自禁地低声笑了起来。
他越笑越大，却努力压抑着笑声，不想惊动他人。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戴晋站直了身体，用手抹了抹眼角，走进屋内，开始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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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义庄。
虽然外面阳光明媚，但义庄内却是格外阴森。
一个个棺材整整齐齐地摆着，其中一个已经被打开。
打开的棺材旁站着三人，韩振、谢昌辉还有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
看这老头面色淡然，十分熟练地翻看着棺材中的尸体，没有丝毫不适的模样，他应该就是韩振所说的，都尉府的专用仵作了。
谢昌辉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虽然根本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呆，但也不敢表露分毫。因为，之前韩振出示给他看的那个令牌着实将他吓得不轻。
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来自传说中的都尉府。
作为楚国一个边境小县城的巡捕，他本以为这辈子也不会跟都尉府的人打交道的，没想到啊。。。
谢昌辉胡思乱想之际，那仵作已经检查完了这具尸体，对着韩振摇摇头，转身又继续打开了下一个棺材。
谢昌辉赶忙上前去将前一个棺材盖合上。
三人就这样一个棺材一个棺材地检查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老头终于发现了一具让他感兴趣的尸体。
韩振也精神一振，凑上前去一同查看。
这具尸体算是保存地最好的一具了，不像之前看的那些，大部分都已经烂得只剩个骷髅架子。
老头按了按尸体的胸口，随即拿出一把小刀来，割开了尸体的胸腔，竟见里面的脏器居然还都基本完好，虽然已经没有了鲜活的色泽。
老头屈起手指敲了敲骨头，竟发出金石之声，又捏了捏那颗已经干枯的心脏，这才抬起头来，跟韩振解释道：“筋肉如蟒，骨如铜铁，脏器死后两月未腐，看来，此人生前至少是外家炼脏境界的武者。”
韩振闻言心中一喜，又见老头将尸体翻了过来，指着背后的一个乌黑掌印，继续说道：“杀死他的是胸前的一刀，但他在死前就已身受重伤，你们看这掌印，深入骨髓，应该是个内家高手所留。”
韩振嘴角扬起，心中已经断定，这具尸体应该便是正一阁张明旭的！
他转头对着谢昌辉问道：“谢巡捕，这棉花村村民中居然还有外家炼脏境界的高手吶？”
“这。。。”谢昌辉嗫嚅着，也不知怎么回答，只好一个劲地赔笑道，“是小的疏忽了。。。疏忽了。。。”
韩振也没有太过为难他，吩咐道：
“带上这口棺材，咱们去好好问问那位冯少爷！”
第五十二章 抽身
“赵大人，小人根本没有去过什么棉花村啊，还请大人明察。”
冯明宇跪在县衙大堂之中，依然狡辩道。
“呵！”赵端文轻笑一声，说道，“来人，带谭久上来。”
不一会儿，谭久便被带到了堂中。
赵端文问道：“谭久，两个月前，你是否曾跟随冯明宇前往棉花村？”
“回大人，是的。”
“那日在棉花村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日用完午餐，不知何故，冯明宇竟提着带血的长剑从村长家中出来，似乎是杀了人，然后我们便被村民们围住，而他竟丧心病狂地要求我们杀光那些村民！”
“放屁！谭久，你休要血口喷人！”冯明宇闻言，气得破口大骂，站起身来，便向谭久扑去。
守在一旁的两个黑衣士兵见状，各自提着一根齐眉铁棍上前，几下便将冯明宇制住。
啪！
赵端文一拍惊堂木，高声怒喝道：“大胆冯明宇，竟敢藐视公堂，肆意行凶！来人呐，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是。”
“谭久，我爹不会放过你的！赵大人，赵大人，等等，我还有话要说，等。。。啊！”
冯明宇挣扎着，求饶着，可惜赵端文根本不理会他。
于是，他便被几名衙役拖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打了三十大板，直打得他哭爹喊娘，皮开肉绽。
冯明宇行完刑后，便又被拖回了堂中，他趴在地上，屁股后面满是刺眼的鲜红，这下可算是老实了。
赵端文又是一拍惊堂木，再次喝问道：“冯明宇，还不快速速招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冯明宇喘息几声，终于意识到，这里可不是灵蛇帮，也没人惯着他了，于是，哭丧着脸答道：“回大人，确有此事。”
赵端文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是因何缘故要杀光棉花村的村民？”
“小人。。。小人。。。”冯明宇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那些贱民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东西。。。”
啪！
赵端文当然不会相信如此蹩脚的理由，一拍惊堂木，喝道：“冯明宇，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什么，快快如实招来！否则，休要怪我大刑伺候！”
“真的，真的啊，大人。”冯明宇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见他支起身体，一脸诚恳地望着赵端文，哭道，“小人真的没有隐瞒什么啊！不过一群乡野贱民，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啊。。。”
赵端文都快被这位脑残公子哥给气笑了，喝道：“来人呐！上刑具！”
就在赵端文准备好好收拾一下冯明宇时，韩振走进了大堂，拱手说道：“赵大人，这种事还是交给都尉府吧，咱们更专业一点嘛。”
赵端文见了韩振手中亮出的令牌，顿时吃了一惊，连忙起身走下堂去，拱手道：“没想到这等小事居然还惊动了都尉府。”
韩振收起令牌，笑道：“现在这可不是小事了。具体的事由，你可以问问谢巡捕。这冯明宇我就先带走了，告辞！”
说完，让手下人架起挣扎不已的冯明宇，便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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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蛇帮总舵。
冯海昌焦躁地在堂内来回走着，整个人如同一头疯狂的野兽，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气息。只见他突然瞪着眼睛吼道：“展元人呢，还没来么？怎么，心虚了，不敢见我？”
堂下小弟被冯海昌这幅模样吓得半死，结巴道：“小。。。小的。。。再去看。。。看看。”
说完立马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徐德厚见状，上前劝道：“帮主，请息怒。现在不是追究白蛇堂的时候，还是先想办法将冯少爷从县衙中捞出来吧。”
一旁的刘强也劝道：“是啊，冯爷。那展元老儿看不住自己的手下，咱们以后再收拾他，现在还是先救冯少爷吧。”
“怎么救？你们倒是说出个章程来啊。”冯海昌没好气道。
徐德厚知道冯海昌已经有些方寸大乱，想了想，说道：“帮主，那棉花村的贱民们不过烂命一条，哪里值得您这般头疼。依我看，只需找到赵县令，许些好处，想必他也不会为难冯少爷的。。。”
“帮主，不好啦！外面来了好多官兵，把咱们给围住啦！”
徐德厚还没说完，便见一个小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惊慌喊道。
众人一惊，也许是想到了四海帮的前车之鉴，纷纷面色大变。
冯海昌握紧拳头，咬牙沉声道：“我去看看。”
走出大门，便见一众郡兵果然已经将灵蛇帮总舵团团围住，为首一人正是县尉董伟城，他见冯海昌出来之后，便高声喝道：“冯海昌，本官怀疑你与一起灭门案有关，还请跟我到县衙走一趟。”
冯海昌闻言，盯着董伟城看了半晌，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眼神中透出挣扎之色。
董伟城寸步不让地回盯过去，声音转冷：“冯海昌，本官劝你莫要自误！”
冯海昌看着人多势众，气势森然的郡兵，终于叹气一声，松开双拳，垂头道：“好，我跟你去见赵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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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晋走出院门，身后背着一个宽大剑匣，腰间缠着一个小包袱，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他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便快步向着城外走去。
出了城门戴晋便一路向南，直奔漓漳江边而去，没走多久，来到郊外一片梧桐树林外，就见其中一棵梧桐树下盘膝坐着两个人。
走近了些，戴晋才发现其中一人竟是何若惜。
四海帮通敌被灭，何四海身死，而她居然没有被抓。
这让戴晋感到有些意外。
何若惜身前盘坐着一个白衣女尼，饱经风霜的面庞上布满慈悲之意，只见她眼眉低垂，双手合十，一副万物不扰的姿态。身穿的白色法衣上格外简单朴素，只在胸前绣着一朵妖艳的红莲花，异常惹眼。
戴晋暗暗猜测，这女尼恐怕不简单，何若惜能逃脱牢狱之灾，也许跟她有关。
这时何若惜也发现了戴晋，抬起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戴晋忽然愣在原地。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充满了死寂与绝望的眼神！
想到曾经那个中秋之夜，漓阳河上一人一剑吓得灵蛇帮众人只敢文斗不敢武斗的英气少女，如今竟成了这样一副死气沉沉的人偶模样。
戴晋不知为何竟有些心痛。
何若惜看了戴晋一眼后，便又低下头去，不言不语。
一阵风过，一片片金黄的梧桐树叶在空中飘转几圈，悄然落了少女一身，仿佛在埋葬一个天真烂漫的灵魂。
戴晋转过头去，重新迈开脚步，继续坚定地一路向南。
第五十三章 齐聚
戴晋走后不久，梧桐树下的女尼突然睁开双眼，向东望去。
只见一个老态龙钟的和尚出现在那里。
那和尚瘦得皮包骨头，宽大的袈裟穿在身上更显得空空荡荡，苍老的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浑浊无神的双眼似乎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这样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让人不禁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就此咽气。
他干枯的右手拄着一根四股十二环的金色锡杖，左手颤颤巍巍竖立在胸前，看到梧桐树下的女尼后，微微点头，说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妙古师太啊。多年未见，师太风采依旧，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这和尚的声音轻飘飘的，却清晰无误地传到了百丈之外的梧桐树下。
“法照，你居然还没死，真是可惜可恨！”
这位叫妙古的女尼一副慈悲面孔，说出的话却是如此恶毒。
法照和尚闻言，也没动怒，叹气一声，面露悲苦之色，无奈道：“大愿未了，不能死啊！”
“我帮你啊！”妙古缓缓站起身来。
随着她站起来，天地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风停住了，草也不动了，几片梧桐树叶落到一半，竟然就这样漂浮在了半空之中，不再下落！
妙古脚下突然冒出两朵深红色的莲花，骤然盛开，托在她的脚心。
刹那间，地面仿佛化作一汪湖水，水中涟漪四起，朵朵莲花竞相涌现，妖艳而绝美。
而秒古，便一步一莲花地向着法照和尚漫步走去。
和尚呆立不动，双目微阖，似乎已经睡着。
此刻，天地万物竟全都静止不动，仿佛时间已经停滞，唯有妙古安静而坚定地向前走着。
她似慢实快，百丈的距离转眼间便至。
直到妙古走到法照近前，拔出一把银色长剑，就在剑尖几乎快要碰触到他衣角时，法照和尚终于眨了一下眼睛。
而后，他的双眼猛地睁开，神光四射，全然没有原来那副将死的模样。
“唵！”
法照大喝一声佛号，袈裟无风而动，身边的草木竟以他为圆心不断枯萎死去，随着这个枯萎的圆不断向着四周扩散，他的身体竟如吹气球般的充盈起来，脸上皱纹逐渐消失不见，眉毛也由白转黑。
一眨眼的功夫，法照和尚竟从一个垂死老者生生变成了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
叮！
金色锡杖架住了银色长剑。
一阵气浪猛地向四周扩散开去，整个大地仿佛都在不停晃动。
法照和尚一侧是一片枯黄的死寂，妙古师太一侧则是满地绽开的红莲。
一生一死，恍若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
漓漳江上，一艘黑帆大船正朝着岸边靠来。
船头一男子迎风而立，他身穿一件紫色华贵锦服，一头黑色如云发丝随风飘扬，星眉剑目，气宇轩昂，两鬓微有风霜之色，却更添一分成熟沧桑的魅力。
紫衣男子身后侍立着一个灰袍青年，若是戴晋在此，想必定会认出这灰袍青年，正是当日在破庙之中被他用水刑逼问出张明旭底细之人。
灰袍青年恭敬道：“莫大人，刚收到蔡大人的暗信。他们已经查明，张明旭确实已经死在了漓阳县棉花村，而杀他的人叫冯明宇，此刻在都尉府手中。”
紫衣男子眉头一皱，没有回话，而是望向码头方向。
那里正站立着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仔细一看，是个头戴高冠，身穿道袍，白面白眉的阴柔男子，他背负双手立于岸边，仿佛在等待着远方到来的客人。
紫衣男子轻轻一笑，温暖如玉：“没想到竟是骆指挥使亲自迎接，莫某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莫首尊亲临漓阳，我若不来，岂不是有违待客之道。”白眉男子的声音轻柔之中略带沙哑，却让听者不禁从心底里渗出阵阵寒意。
两人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好像真是多年未见的好友重逢。
但紫袍男子身后站立的灰袍青年却早已汗如雨下，看着岸上的那个身影面露惊恐之色。
四周的空气也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不知是不是受了压抑的气氛影响，船上的掌舵竟一个操作失误，将大船直接撞到了码头的栈桥上。
砰！
仿佛是一个信号。
只见紫衣男子双手紧扣在胸前，食指与小指伸出相接，做出一个玄奥的手印。
哗！
江水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吸引力，骤然冲天而起，在大船上空形成一条栩栩如生的巨龙。
阳光的照射下，巨龙的每一个鳞片都闪耀着七色的光彩，恍惚间竟能听到阵阵龙吟之声。
水龙一个摆尾，便向岸上那个身影冲去！
忽听“铮”地一声，长剑出鞘。
水龙面前突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太极图，图中一白一黑阴阳双鱼，界限分明，不断缠绕旋转。
砰！
太极图顿时止住了水龙下冲之势。
一道青光忽得从太极图中心射出，刺入水龙身躯之中。
哗啦啦！
水龙巨大的身躯骤然崩溃，化作漫天大雨落了下来。
码头上的百姓见此情形，以为是神仙斗法，纷纷吓得抱头鼠窜。
大船下游百丈之外，一艘小帆船上，船家远远望见这等神奇而恐怖的画面，惊得双腿一软，跪在甲板上，不断叩首，口中大喊道：“龙王。。。龙王爷显灵啦！”
船家身后一个背负宽大剑匣的青年出声提醒道：“那可不是龙王爷，而是武林高手在斗法，再不快些走，你就等着被淹死吧！”
船家闻言，犹豫了下，直到看见上游汹涌而来的滔天巨浪，这才吓得从甲板上跳了起来，大吼道：“升帆，满帆！还愣着干啥啊，快走啊！”
一帮吓傻了的水手们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升帆划桨，向下游逃去。
船上这位背负剑匣的青年自然便是戴晋，得到冯明宇被捕的消息后，他就知道，复仇计划成功了。
于是，他果断从即将成为风暴中心的漓阳县抽身而出，坐上一艘小船，就此离去。
看着上游那毁天灭地的争斗景象，戴晋一边感叹着，这个世界的武功竟能达到如此地步，一边为冯明宇和灵蛇帮默哀。
跟仿佛这些不似人类的大佬们眼红的东西扯上关系，冯明宇便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戴晋遥遥望向棉花村的方向，扯出了一个笑脸，心中暗自说道：
放心去吧，你们的仇，我已经报了！
上游的潮水气势汹汹涌了过来，哗啦一声，在小船边缘撞出一阵水雾。
风浪之中，小船晃晃悠悠，向东而去。
第五十四章 大仇得报
“这里不是县衙！董大人，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赵县令呢，我要见他！”
冯海昌见自己被带到一个阴暗的小宅时，便意识到不对，回头瞪着董伟城道。
董伟城指了指面前的小屋，说道：“冯明宇就在里面，你不进去见见么？”
冯海昌闻言，心中一喜，快步走进了小屋。
然而，屋内的情景却让他目眦欲裂！
这里分明是个刑讯逼供的场所，里面各类刑具一应俱全陈列在场，上面还带着红得发黑的血迹，看得让人不寒而栗。
屋内靠墙位置放着一个高大木架，一个浑身鲜血的青年男子正被铁链锁住手脚，整个人成一个“大”字绑在架上。
冯海昌定睛一看，此人赫然正是冯明宇！
“宇儿！”
冯海昌怒吼一声，冲向木架。
等他来到冯明宇跟前，冯海昌却有些手足无措，根本不敢去碰儿子的身体。
因为此刻，冯明宇全身已经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了！
冯海昌小心翼翼地捧起冯明宇低垂着的脑袋，却见他双目呆滞无神，嘴中喃喃自语，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胡话，鼻涕、眼泪、口水糊了一脸，混着鲜血直往下滴。
冯海昌心如刀绞，语气哽咽，轻声喊道：“宇儿，宇儿，我是爹啊，你还认得我吗？”
冯明宇面对着冯海昌，眼中却没有焦距，也丝毫没有认出自己父亲的迹象。
冯海昌浑身颤抖，轻轻摇晃着冯明宇的脑袋，嘶声喊道：“宇儿，宇儿。。。”
这冯明宇依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仿佛已经呆傻了一般。
“咳咳。”屋内阴暗处韩振现出身形，轻咳一声，问道，“冯海昌，你可知冯明宇当日在棉花村究竟因何杀人？你若是能如实相告，我们可以从轻。。。”
冯海昌停住了颤抖，转过身来，瞪着发红的眼睛吼道：“我要宰了你们！”
话音未落，便双手握拳，直轰韩振面门。
韩振无奈，只好出掌去接。
冯海昌如疯似狂，步步紧逼，招招致命，打得韩振束手束脚，节节后退。
董伟城在一旁喝道：“冯海昌，还不快住手！莫要自寻死路！”
可惜冯海昌见到自己儿子竟被折磨成这副模样，早就已经失去了理智，根本没有理睬董伟城。
锵！
董伟城拔出刀来，一刀直劈冯海昌头顶。
那冯海昌见董伟城一刀劈来，竟避也不避，只是抬起左手向着刀身击去。
可惜，空手入白刃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尤其董伟城的武功不在冯海昌之下，又趁着刀剑之利，董伟城在冯海昌胳膊上留下了一道血口。
可冯海昌似乎毫不在意，依旧执着地扑向韩振，眼神之中竟已露出死志！
到了这副田地，冯海昌已经明白，他们父子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但死之前，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韩振也看懂了冯海昌的意思，知道是不可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便也不再留手，反攻过去。
冯海昌独身面对两人，只攻不守，一时间竟气势逼人。
终于被他寻到一个破绽，一拳打在韩振胸前。
噗！
韩振吐出一口鲜血，喷了冯海昌一脸。
冯海昌面色狰狞，哈哈大笑，正要继续追击，杀死眼前这个逼疯他儿子的仇人。但突然间，他胸口一阵剧痛，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只觉浑身力气正迅速抽离。
低头一看，便见自己胸前露出一个刀尖，却是董伟城从其身后毫不留情地一刀插入。
董伟城将刀一抽，冯海昌闷哼一声，再也止不住口中留住的鲜血，随即跪倒在地。
“你没事吧？”董伟城擦了擦刀身，问道。
“咳咳，没事。”韩振捂着胸口摆摆手，“踏马的，今天阴沟里翻了船了。没想到这么个小地方居然也有这样的人物，哎，可惜了。”
“冯明宇那小子怎么回事，怎么弄成那样？”见韩振似乎并无大碍，董伟城便问道。
“踏马的！”韩振似乎又控制不住怒气了，狠狠地一拍桌子，道，“真是他娘地晦气！没想到冯明宇那小子这么不抗揍，这才哪到哪儿啊，居然就直接疯了！”
董伟城有些无语，又问道：“那你问出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韩振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着，“那小子一直说不认识什么张明旭，还说他下令屠了棉花村，是因为那些村民撞破了他的断袖之癖！你说，这都踏马的什么狗屁混蛋事嘛！”
董伟城沉吟不语，好一会儿才道：“现在弄得一死一疯，还真不好办了。你最好去跟军师汇报一下情况吧。”
“哎。”韩振懊恼地敲了敲自己脑袋，“这回怕是真的搞砸了。”
——————————
德勤商行大门上的封条依旧还在，时间长了似乎已有些损坏。
忽然，这扇大门被一脚踹开，一群身形矫健的黑衣人迅速闯了进去。
然后，这座本该空无一人的院落中便响起了阵阵打斗之声。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人影从院内急速射出，在院墙上轻踩一脚，正要逃离此处。
嗤！
只见一道乌光划过，那道人影被逼下院墙。
“蔡兄，怎么如此行色匆匆？不如留下来共饮一杯，如何？”院外的街道上停着一辆马车，车旁侍立着几名护卫，邹秉义骑着一匹黑马，立在车前，对着院内出来的人影，微笑说道。
“呵呵，在下还有要事，就不叨扰了。”说完，他转身就跑。
邹秉义身旁一人见状，飞身上前，拔出刀来，喝道：“蔡玉明，今日你走得了么？”
唰！
蔡玉明身形一扭，止住脚步，便见一道雪亮刀光在身前地上划出一条深深沟壑！
他哈哈一笑，回身道：“好！吕陵兄的刀法似乎又精进不少，既然如此，蔡某便来领教一下。”
说着，右脚一蹬地面，土石飞溅，而他则纵身而起，发出轰隆破空之声，飞速扑向吕陵，挥剑下劈。
铛铛！
两人快速互换几招，闪身交错而过，但蔡玉明竟没有去管已经落在身后的吕陵，而是继续向前，直扑手无寸铁的邹秉义而去！
马车旁的另外三个侍卫见状，连忙拔刀阻挡。
蔡玉明一个旋身，手中长剑浮现出淡淡蓝光，空气中竟隐约闪过丝丝电光。
砰！
蓝色剑光以极快的速度横扫在三个侍卫身上，三人如遭重击，手中兵器尽数崩碎，胸前浮现出一道血印，鲜血四溅。
三人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之色，便已摔倒在地。
蔡玉明毫不停留，继续扑向邹秉义。
散发出蓝色光芒的剑尖几乎就要碰到邹秉义的眉心。
第五十五章 余波
眼见邹秉义似乎就要命丧于此，马车之中忽然飞出一柄白色细剑。
剑身细长略带弧度，在空中飞速旋转着，宛若一条银白小鱼，划过一个玄奥的弧度，刚好挡在了邹秉义身前。
叮！
这把白色细剑一下将蔡玉明的致命一剑架开，仿佛自带灵性一般，又旋转着飞了回去。
马车帘子被一只洁白如玉的素手一把掀开，走出一个英姿勃发、宛若玉雕的明艳少女，正是那位长宁公主。
这时，吕陵也回过身来，似乎是有些羞愧，刚才自己竟放任敌人威胁到了邹秉义。长刀回转，一招力劈华山，含怒斩向蔡玉明。
长宁公主接住飞回的白色细剑，唰地一声，又从背后拔出一柄黑色细剑，合身扑向蔡玉明。
蔡玉明刚刚勉力挡住吕陵势大力沉的一刀，却见身后长宁公主正旋转着双剑冲向自己，一黑一白两股剑光交缠在一起，竟形成了一个玄奥的阴阳双鱼图案。蔡玉明心中一惊，赶忙奋力架开吕陵，连连后撤。
叮！嗤！
蔡玉明挡住了长宁公主一剑，却被她另一把剑在胸前划开一道血口。
“啊！”他痛呼一声，又被吕陵欺身而上，一刀砍在大腿之上。
蔡玉明一下跪倒在地，长剑杵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见蔡玉明失去了反抗能力，长宁公主随意挽了两个剑花，将双剑唰地一声插回身后剑鞘之中，整个过程爽利干脆，说不出得英武潇洒。
吕陵依旧持刀在旁，一脸警惕地看着蔡玉明。
蔡玉明喘息几声，笑道：“没想到啊，长宁公主年纪轻轻，竟已是内家武者，实在是天赋惊人吶！”
长宁公主闻言，也不答话，下巴微微扬起，恍若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邹秉义微笑着望向蔡玉明，问道：“蔡兄，既然来了大楚，不如就多盘桓些时日吧。也好让邹某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哈哈哈。”蔡玉明闻言大笑起来，斜眼望着邹秉义，语带讽刺道，“邹秉义，你还真把自己当楚国人了啊？想想景昊宇这些年是怎么对你的，怎么对左定方的，又是怎么对待黑甲军的？他有把你们当做自己人么？不过是。。。”
“妖言惑众！”一个阴柔而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只见一道青光骤然在蔡玉明咽喉处一闪而过，他的话语便戛然而止，而后软软扑倒在地，没了生息。
众人纷纷大惊失色，凝神望去，才发现蔡玉明身后不知何时，竟已站立着一位白眉男子，而且，正是之前在漓漳江畔一剑击溃水型巨龙的那位。
吕陵见到此人后，躬身行礼道：“见过指挥使大人。”
邹秉义见这位指挥使大人身上的道袍竟湿了一大片，微微有些诧异，随后又反应过来，微笑颔首道：“骆大人可是遇上了内卫司的莫靖淮？”
这位骆大人先是向着长宁公主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才答道：“没错，那莫靖淮不请自来，本官自然要将他送走。”
他身穿道袍，却又自称本官，显得有些怪异，但众人都似乎习以为常了。
此人正是楚国都尉府的指挥使——骆炳钊，他本是道士出身，后又入宫，得了楚皇信任，才将都尉府这样的重要机构交至其手中。
只听骆炳钊继续说道：“来时的路上还见到了法照和秒古那对老冤家，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没分出胜负。他们两也就罢了，怎么城里还有一些个小老鼠们也在捉对厮杀争斗？真是没规矩！
吕陵，你带些人手，漓阳县里敢妄动刀兵的，不管是谁，全都给我抓起来！”
“是！”吕陵恭敬领命，转身离去。
随后，几人便进了院中，里面的战斗也基本结束，内卫司的人个个垂头丧气地被押了下去。
长宁公主入了厅内，便坐到上首位置，骆炳钊与邹秉义分坐左右。
没一会儿，韩振与董伟城匆匆赶来，向着厅内三人汇报了审问的情况。
韩振汇报完情况后，便神色不安地立于堂下，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
“所以，张明旭的遗物，你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骆炳钊面无表情，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东西。
“还。。。还没。”韩振呐呐道。
“废物！”骆炳钊毫不客气地训斥道，“那灵蛇帮内你们搜过了么？”
“还没有。”
骆炳钊猛然站起身来，向外快步走去，说道：“还不快带路！本官就不信了，小小一个漓阳县，还能藏得了什么东西！”
“是。”韩振闻言，赶忙领着骆炳钊向外走去。
两人离开后，长宁公主对着邹秉义问道：“邹先生，你如何看此事？难道冯明宇真的是被冤枉的？”
邹秉义喝了口茶，不急不缓道：“是，也不是。”
“哦？什么意思？”长宁公主疑惑道。
“棉花村村民的遗体之中出现的那具炼脏境界的尸体，应该就是张明旭了，所以，若说冯明宇杀了张明旭，这个不算冤枉他。但是。。。”
邹秉义眯着眼睛分析道，“这冯明宇怕是真的不认识张明旭，也不知道什么正一阁遗物。否则，他也不会被都尉府折磨到发疯都不肯交代。”
长宁公主立马醒悟道：“所以，张明旭惨死在棉花村的屠杀之中，是个巧合。而这正一阁的遗物也没有落入冯明宇手中，应该还被张明旭藏在某处？”
“这是一种可能，但。。。有两个疑点。”邹秉义顿了顿，整了下思路，才继续说道，
“第一，若冯明宇真的是如他自己说，因为断袖之癖被人撞见而杀人，导致张明旭被误杀，那么，与他同行的那些灵蛇帮帮众，又是谁杀的？既然他没有得到正一阁遗物，那就没有必要为此杀人灭口了。”
长宁公主点点头，问道：“那还有一个疑点是什么？”
邹秉义提示道：“漓阳县户籍里记载了棉花村共有两百三十七名村民，而后来发现的尸体数目也刚好一致。”
长宁公主眼睛一亮，脱口而出：“但是尸体中有一具是张明旭的，所以，棉花村应该还有一位幸存者才对！”
邹秉义笑着点点头，道：“没错。这是便是第二个疑点。这位幸存者到底是何人？若还活着，又为何没有报官鸣冤？会不会，他自己完成了复仇？”
长宁公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忽然，她灵光一闪，双手一拍，惊声道：“有没有可能，那冯明宇不过是被人推出来当靶子的替罪羊，而这位幸存者居然借咱们的手，给棉花村村民报了仇？”
“若真是如此，那这位幕后之人显然极为谨慎，且深谙四两拨千斤之道。他在漓阳县这张棋盘上某个看似无关紧要之处轻轻一拨，便抽身而出，静看事态顺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实在是个谋算布局的高手啊！小小棉花村真的能出个如此厉害的人物么？”邹秉义笑着摇了摇头，似乎不太相信这种可能性。
长宁公主听了后若有所思，静静不语。
若是戴晋在此，怕是会被吓得寒毛直竖，这邹秉义真是厉害，他已经尽可能地小心隐藏自己，不过分干涉整个事件的发展了，没想到还是被邹秉义抽丝剥茧分析得明明白白。
不过，也正因为戴晋的谨慎，邹秉义即便能猜到可能有人在幕后布局，但也无法从现有的线索中推断出他来。
厅内一阵沉默，众人似乎都在回味着什么。
忽然，邹秉义眼中闪动着莫名的神色，对着董伟城问道：“对了，灵蛇帮的那个戴晋如今身在何处？”
董伟城想了想道：“似乎有人见到他出城了。需要属下去将他追回么？”
邹秉义沉吟片刻，嘴角微微上翘，摇了摇头道：“算了，不必了。”
——————————
此时的戴晋已经乘着小船过了边境，来到了越国地界。
漓漳江发于蜀西高原之上，奔腾汇入越东之海。
这条大江自西向东，越来越宽，到了越国境内时，江面已有千丈之宽。此时，一艘白帆小船孤零零地漂荡其间，显得格外寂寥。
戴晋独自立于船头，望着两岸的景象，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感到脸上一阵冰凉，抬头一看，才知空中竟已飘起了雪花。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还真是早啊！”船家走到戴晋身后，感叹道。
戴晋点了点头，指着岸边那座巍峨连绵的高山，问道：“那是什么山？”
船家显然对此地很是熟悉，看也不看，便答道：
“龙虎山。”
（第一卷完）
第五十六章 沿山县
龙虎山位于漓漳江畔，越国宁州云浮郡内。
曾经的天下七大派之一的正一阁便在此山之中。
既有各路武林人士慕名前来，也有富贵人家想将儿孙送入其中学习武艺，但正一阁当然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全都收的，天赋不佳的自然不能要，免得坏了招牌。
入不了正一阁，不少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在龙虎山山脚下便有不少二流宗派、武馆，也能学点东西防防身，便加入其中。顺便等待时机，说不定哪天就有正一阁的高人下山路过此地，见自己骨骼清奇，收了自己呢。
久而久之，这山脚下的沿山县倒也成了个武学昌盛、热闹繁华的好地方，不是漓阳县那种边陲小县城可比的。
今日，沿山县城门口出现了一位风尘仆仆的青年，背着一个宽大剑匣，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色长袍，却有一股潇洒出尘之意。
此人正是戴晋。
入了城门，戴晋正琢磨着先弄点吃的东西，再去找个落脚点，便见一个身穿破旧长袍的瘦弱男子迅速靠了过来，一脸赔笑道：“这位公子，第一次来沿山县么？”
见戴晋点了点头，他立马道：“那您需要向导么？小人罗瑞，只要三文钱，小人便服侍您一整天。这县里吃的喝的，住的玩的，小人全都一清二楚。”
戴晋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种服务，看来来此地的外地人果然多，否则也不会有人专门做向导。想着自己正好要了解一下情况，便掏出三文钱，随手扔给了罗瑞道：“行，先带我去吃点东西。”
罗瑞眉开眼笑地接过钱，揣入怀中，一边领路，一边道：“爷您这边请，这沿山县的馆子啊，味道还要数这福顺楼最好，小的这就带您去一饱口福！”
两人来到了福顺楼，点了些酒菜，罗瑞便道：“爷您请慢用，小的就在下面等着。”
戴晋留住了罗瑞，道：“坐下一起吃吧，我点的也是两人份量的。”
罗瑞见戴晋如此看得起自己，笑得眼都眯得睁不开了，连连称谢：“多谢爷，多谢爷！那小的就不客气啦。”
“叫我戴哥吧。”戴晋笑道，“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不如，你就先跟我说说这沿山县的情况。”
“好嘞，戴哥。”罗瑞将胸脯拍得啪啪响，“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小的虽不算是本地人，但也在这里厮混了五六年了，对沿山县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戴晋端起茶杯喝了口，问道：“我来时的路上听说这正一阁居然被灭门了，此事是真是假啊？”
“自然是真！”罗瑞斩钉截铁道，“这都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当时越国大军将整个龙虎山都给围了！咱们沿山县也封闭了好久，不让出入，满城都是军队，那阵式可吓人了！”
戴晋问道：“知道为什么越军要灭正一阁吗？”
罗瑞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据说是因为正一阁掌教的儿子张杰若娶了越国华阳长公主。”
“这不是喜事么？”戴晋疑惑道。
“谁说不是啊。”罗瑞凑近了些，小声道，“可是没想到那正一阁居然不识好歹，据说是婚礼上有些失礼，丢了皇家的脸面。然后，那华阳长公主不堪受辱，到皇帝面前告了状，皇帝一怒之下就发兵灭了正一阁满门！”
戴晋闻言，一脸怀疑。
就算越皇觊觎正一阁的武功秘籍，也不可能用这种荒谬的理由来找天下七大派之一这样的麻烦啊。况且，这样就灭人满门，不怕天下震动，武林人人自危么。
似乎是觉察到了戴晋的怀疑，罗瑞又补充道：“戴哥，您还别不信。那华阳长公主虽号称越国第一美人，可惜啊，是个毒蝎心肠。
她十年前就曾嫁给神武将军，然后没几年，年纪轻轻的神武将军居然就不明不白地病死了。
这次她又瞧上了正一阁掌教的儿子，便让越皇赐婚。
戴哥您想啊，这么个克死前夫的二嫁公主，即便再美，身份再高贵，正一阁难免有点心理不舒服吧。
毕竟那位张杰若公子身份也不差呀，而且风度翩翩，武功高强，且从未婚嫁过。估计，这才在婚礼上有了点怠慢。
没想到啊，这个心狠的蛇蝎女人居然就要灭人满门呐！”
“如此就要灭人满门，不怕武林震动么？”戴晋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罗瑞喝了口茶，答道：“戴哥，您不知道吧。正一阁灭门之事传开之后，越国都闹翻天了！
那正一阁在越国是什么地位啊？是咱们心中的武学圣地！何况还有那么多门生弟子，以及不计其数受其恩惠的人，各个都义愤填膺啊！
所以，最近沿山县才这么热闹啊。不少武林豪杰都聚到此处，说是要给正一阁讨个公道呢。。。”
“怎么讨？造反么？”戴晋笑问道。
罗瑞闻言，吓得脸色有些发白，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关注他们，这才小声道：“戴哥，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这些武林人士哪有造反的胆子啊，不过是跑来发泄发泄，顺便骂骂那华阳长公主。据说，那长公主现在还被堵在龙虎山上不敢下来呢！啧啧。”
戴晋心中轻笑，愈发觉得这种市井传言的可信度怕是没多高，但他依然认真听完，真真假假，这世上少有绝对的真话，但也难有完全的假话。
谣言之中也能有不少真实的信息。
不过，正一阁灭门这样的大事背后的恩怨纠葛，他也没指望从一个街头小混混嘴里打听出来。
于是，戴晋便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问道：“这沿山县可有什么学武的好去处啊？原本我是打算去正一阁碰碰运气的，现在看显然是不可能了。”
“学武啊，那戴哥您算是来对地方了！咱们沿山县武馆可是不少，名气最大的是那聚英武馆。”罗瑞眼珠子转了转，又道，“不过那里收费也最贵，您要是不嫌弃，我给您推荐个好去处，保证物美价廉！”
“好啊，名气无所谓，只要能学到真功夫就行！”戴晋不在意地说道。
“好嘞。”罗瑞似乎很开心，“那吃完小的就带您去那清微武馆！”
第五十七章 清微武馆
戴晋两人吃饱喝足后便出了福顺楼。
一路往西，不久便来到了一座院落前。
只见这院落门前摆放着两座颇为威风的石狮子，门匾上，用描金大字写着：
清微武馆。
来时路上，罗瑞已经将这武馆的大概情况告诉戴晋。
这清微武馆的馆主名叫薛丹松，是个老镖师，曾经也是个走南闯北的人物。年老之后便来到这沿山县开了这座武馆，虽然名气不大，但据罗瑞说人还不错，而且是有些真功夫的。
所以，罗瑞自己也在这里学着武。
罗瑞上前敲了敲门环，不一会儿，大门开了，一个仆人打扮的老头见了罗瑞，便道：“小罗子，你现在来干什么，武课都是在上午，这会儿可没课了。”
罗瑞上前笑嘻嘻地拱手道：“张老，馆主他老人家可在？我这是带了新人来拜师来了。”
张老看了眼戴晋，道：“进来吧。”
戴晋客气地朝他拱了拱手，跟着罗瑞进了大门。
大门后是一座浮雕着大鹏展翅图的木制玄关，绕过玄关，便见一座足有两三个篮球场大小的宽敞院落。
院落两侧，种着两排桂花树，如今时值初冬，桂花早已凋谢，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左侧的桂花树下，摆放着一排兵器架，上面插满了各种刀枪剑戟等常见的一些兵器。
张老让两人在院内等着，自己进了内堂。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张老便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清癯老者出来了。
清癯老者浑浊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戴晋，问道：“是你想跟我学武么？哪里人氏，姓甚名谁啊？”
戴晋知道这应该就是清微武馆馆主——薛丹松了，便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作揖道：“晚辈戴晋，九连郡人，一心向武，还望薛馆主收留，不吝赐教！”
九连郡位于越国宁州北部，距离沿山县所在的云浮郡还有段距离。这自然是戴晋胡诌的，他可不想报个楚人身份，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这些时日，他已经渐渐将何四海的那把重剑中的气血吸收完毕，感觉自身气血已经到达一个瓶颈，戴晋猜测这或许是要突破的迹象。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突破，这才想找个武馆学习一下。
薛丹松点了点头，走到戴晋跟前，伸出右手在戴晋作揖的双手上一搭。
戴晋便觉一股暖流冲入自己双臂，但未及深入，便又原路退回。
薛丹松放开戴晋双手，问道：“外家练肉圆满，想开始练骨了？”
戴晋见他随手一搭便能知道自己的武功境界，心中也明白这老头是有真本事的，于是诚恳地问道：“敢问馆主，如何知道自己是否已经练肉圆满？”
薛丹松答道：“外家境界一般的判断方法都是看能拉开多少石的强弓。能拉开一石强弓的，便是外家入流；能拉两石的，便说明练肉圆满，可以开始练骨了。
我刚才搭手一试，见你皮如牛革，筋肉似蟒，应该练肉已经差不多了。架子上那柄灰色的长弓便是两石的，你去试试。”
戴晋这才知道，原来是靠拉弓测力来判定外家境界的，心中恍然。
而且他也了解过，这个世界的一石约等于前世的一百公斤，寻常未练武的男子，若能拉开半石，也就是五十公斤的强弓，就算是体格健壮、臂力惊人了。
走到兵器架前，戴晋拿起那把灰色的长弓，虽然他并不会射箭，但单纯的拉弓他还是会的。
只见他左手握住弓身，右手搭弦，深吸一口气，猛地一用力。
嗡！
弓只开了一半。
戴晋拧腰收背，舌战春雷，大吼一声：“开！”
哧啦！
这柄两石的强弓终于被拉成了一个满月！
就这一会儿功夫，便见戴晋额头青筋暴起，全身湿透，大汗淋漓，衣服也被撑得涨开，隐约可见大块肌肉的轮廓。
砰！咔嚓！
长弓被拉至极限后，似乎受不了戴晋的巨力，竟然一下之间被拉断了弦，弓身也随之折毁。
呼呼！
戴晋急速的喘息着，看着手上的长弓残骸，摸了摸脑袋，略有些尴尬。
身后的罗瑞睁圆双眼，张大嘴巴，惊恐地望着戴晋，仿佛在看一个人形怪物。
“十两银子。”薛丹松似乎并未惊讶，只是淡淡地说了个价格。
戴晋自然知道这是赔偿长弓的价格，早知道这弓这么贵，就控制一下力量了。。。
不过他不会去讨价还价，这种强弓想必也不会便宜，而看这老者的身家，应该也不会贪图这点小钱而骗他。便爽快地掏出十两银子，一边道着歉一边交给了旁边的张老。
薛丹松见戴晋痛快地付了钱，点点头道：“恩，不错。看你尤有余力，基本功很扎实啊，很好！”
受到赞扬，戴晋也很开心，露出了笑容。
然后，便又听薛丹松说道：“我可以收你，教你练骨的桩功。这门桩功要一百两银子，若之后你还想学其它的功夫，得另外算钱。”
看到这老头一副市侩的样子，戴晋倒没什么不适应的，明码标价，付钱交货，其实还挺合他口味的。
当然，如果价钱没这么贵就更好了。
不过，戴晋没有犹豫便掏出了一百两银子，也交给了张老。毕竟，能练骨的桩功，肯定不会便宜，这个钱也省不了。
薛丹松在戴晋付完钱后，似乎热情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些笑容，说道：“好，你先回去吧，明日辰时你来这里，我教你站白鹤桩。”
“是，师傅！”
“慢着，别叫师傅！”薛丹松立马制止戴晋，“你这不算正式拜入我门下，跟罗瑞一样，叫我一声馆主就好了。”
戴晋醒悟过来，这个世界的师徒关系可不简单，是真正的师徒如父子，而自己这种出钱买功夫的，可算不上真正的入室弟子。
便改口道：“明白了，薛馆主。”
薛丹松点点头，戴晋便跟着罗瑞告辞离去。
出了清微武馆，戴晋问罗瑞道：“你可知道附近有什么宅子可以租买么，我需要一个住处。”
“当然知道，戴爷您就跟我来吧。”也许是见识到了戴晋的实力，罗瑞变得恭敬了不少，连忙领着戴晋去寻找住处了。
第五十八章 白鹤桩
翌日清晨。
戴晋刚走出家门，便见罗瑞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只见罗瑞今天倒是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袍子，衣服的胸前位置还绣着一枚青色叶子，也不知代表什么意思。
“罗兄，我就雇了你昨天一天，今日就不用伺候了。”
罗瑞见到戴晋后笑了笑，道：“戴哥，小弟昨日跟你一见如故，如今又在同一家武馆学艺，自然要好好亲近一番。”
戴晋也笑了，道：“好，那就同去武馆吧。”
两人一路来到清微武馆，进了门便见院中已经有十来个人了，看样子应该也是武馆的学徒。
见到戴晋，张老走了过来，道：“戴公子请跟我来，老爷在内院等你。”
戴晋点点头，向罗瑞摆了摆手告别，然后便跟着张老穿过侧门，进入一条长廊。
“罗瑞他们的武课是谁在教？”戴晋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们都是未入流的学徒，由其他教习来教。一般入流后的武者才会由老爷亲自来教。”
“咱们武馆有几位入流的武者学徒？”
“算上你，也就三位。”
戴晋点点头，便见已至走廊尽头，两人来到一个更小一些的院子中。
院子中央站着一位身穿灰色劲装的老者，正是薛丹松。
见到薛丹松，戴晋拱手行礼道：“见过薛馆主。”
薛丹松点了点头，道：“你先热热身，待会儿我就教你白鹤桩。”
戴晋闻言，便取出重剑，在院中挥舞起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戴晋额头便已微微见汗。
“好了，停下吧。”薛丹松出声道，“你这套剑法稍微有了点大拙胜巧的味道，还算不错，可以多加练习。”
薛丹松随意点评了句戴晋的剑法，然后便撩起衣摆，走到戴晋身旁站定，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姿势，“现在我来教你摆白鹤桩的姿势，跟着我做！”
戴晋连忙将重剑插在一旁，仔细观看薛丹松的动作。
只见他舒展着身体，摆出一个架势，说道：“你之前练肉境界站的应该是静桩，所以你的筋肉强劲却显僵硬，气力刚猛有余，变化不足。我现在教你的这个白鹤桩是活桩，练好了可以解决你目前的问题。”
戴晋还是第一次听说桩功还有静桩和活桩之分，不过他之前确实有点控制不好自己的气力，不然也不会拉断人家的强弓。所以连忙跟着薛丹松后面，学起他的动作来。
薛丹松既然说教的是活桩，便说明不是一个静止不动的架势。他的身体在一个小幅度的范围内，缓慢的运动着，细看之下别有一番韵味。
戴晋凝神望去，只见薛丹松的动作虽然缓慢，但衣服里面，却好像隐藏着无数条刚猛无比的大蟒在蜿蜒扭动，攀爬缠绕。
那是他的一条条筋肉肌腱，在暗中发力，剧烈跳动着，这与他看似缓慢的动作相比极不协调。
但慢慢的，戴晋却从这一静一动、一慢一快的对比之中，似乎看出一种阴阳相济的玄奥来。
薛丹松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了，但他全身筋肉跳动地却越发的厉害，不一会儿，便见他身上热气蒸腾，每一个毛孔之中似乎都像烧开了的水一样，不断喷出热气，云雾缭绕仿佛仙境一般。
咔咔咔！
薛丹松双臂微微一颤，便听见一阵清脆的响声，恍若鹤鸣之声。随后他左腿稍往内收，再突然一脚踩出，又是咔咔一阵脆响。
戴晋也模仿者薛丹松的动作，却怎么也做不出类似的响声。他心中猜测这应该就是在“炼”骨了，只不过自己估计是没有掌握好发力技巧，或者是气血运行不对，所以只学了个样子，没学到真髓。
薛丹松待全身各个部位都一一颤动，发出脆响之后，慢慢站直身体收起了桩，轻轻一口气从嘴里吐了出来。
这口气在空中凝而不散，宛如一道气箭，射至地面，竟将其脚下的尘土吹得飞扬起来。
薛丹松收桩而立，对戴晋说道：“这白鹤桩，重在气与力合，所以动作与气血的配合是关键，你自己做一遍动作，我来告诉你气血该如何运转。”
“好的。”戴晋回忆着刚才的那套动作，一边打一边任由薛丹松在身旁指点自己。
一个教一个学，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戴晋已经是气喘吁吁，浑身大汗了。
“今天就先学到这里吧，明日还是辰时，你再来这里，我们继续。”见戴晋气血差不多消耗到了极限，薛丹松便让他收了架势，先回去休息。
戴晋自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其实有快速补充气血之法，便向薛丹松行了一礼，拔出地上的重剑离开了。
走到外面的大院中时，戴晋看到罗瑞正在跟另一个年轻汉子在对练，当然了，两人都还未入流，看在戴晋眼中，基本就是菜鸡互啄了。
罗瑞眼角余光见到戴晋，忙后撤一步，向对手示意了一下后，便跑了过来，“戴哥，您今天的武课学完啦？”
戴晋点点头，道：“没错。你若还想继续练就继续，我先行一步。”
“我不练了，今天练得也差不多了，我跟你一起走吧。”
“好。”
两人出了清微武馆，罗瑞眼珠转了转，对戴晋问道：“戴哥，你可曾听说过青帮？”
戴晋摇了摇头，心中猜测这罗瑞想干什么。毕竟，这小子一直粘着自己，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见如故”，显然是有所求的。
见戴晋摇头，罗瑞便道：“戴哥，这青帮可是咱们沿山县最大的帮派，而且不只是沿山县，咱们青帮在云浮郡各地县城都有分舵，可以称得上是云浮郡的第一大帮了。近些日子，青帮沿山分舵一直在招收新人，戴哥你武功如此高强，要是加入的话，肯定能得重用!”
戴晋眉头一挑，没想到这罗瑞竟是打得这个主意，“所以，罗兄你也是这青帮成员喽？”
“那当然，我加入青帮已经有两年多了。”罗瑞凑近了问道，“怎么样，戴哥，有没有兴趣加入？”
戴晋想了想，觉得加入也没什么不好，而且混帮派嘛，自己也算是熟门熟路了，便点头道：“好，那就请罗兄帮忙做个引路人吧。”
罗瑞似乎很是高兴，“哈哈，好说，好说。走吧，我这就带你去入帮！”
第五十九章 青帮
“戴哥，这里就是青帮沿山分舵的城西分堂。”
罗瑞领着戴晋来到一座颇为气派的院落前，院落的大门敞开着，门匾上用烫金大字写着：
青帮。
戴晋抬头看着这帮派名字，似乎是被搅动了前世的记忆，心中有些莫名的感慨。没有多说什么，便跟着罗瑞迈步进了大门。
“赵爷，这就是我的好兄弟戴晋，他也在清微武馆学武，功夫可厉害了，一张两石的强弓竟然被他生生拉断了！现在也想加入咱们青帮，您看成不成？”
罗瑞领着戴晋来到一个光头壮汉面前，小心陪着笑说道。
那光头壮汉拿着一只鸡腿，正啃得油光满面，胸前衣服上也绣着青色叶子图案，不过并不是罗瑞胸前的一片，而是三片叶子。
戴晋正猜测着这青叶图案应该代表着某种层级划分，便见那光头壮汉斜眼望了过来，呵呵一笑道：“哦？看你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竟能拉断两石的强弓？别是糊弄人的假弓吧，来，让赵爷亲自试试你到底有多大劲儿！”
光头壮汉边说边站起身来，三两口就将鸡腿啃干净，双手在衣服上随意一抹，扭着脖子发出咔咔脆响，狞笑着向戴晋走来。
戴晋呆立不动，似乎是被吓到了。
旁边不少路过的青帮帮众听到动静后，纷纷凑了过来，笑嘻嘻地准备看热闹。
光头壮汉走到戴晋身前站定，众人这才发现，光头壮汉明显比戴晋高出两头，而且身形足有戴晋两倍粗，相比之下，戴晋更显瘦小。
那壮汉居高临下轻蔑地望了戴晋一眼，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右手握拳直接朝着戴晋当头锤下！
砰！
只见戴晋轻描淡写地一托，就将壮汉势大力沉的一拳挡在空中。但脚下的石板承受不住如此重力，竟裂开一道缝隙。
光头壮汉顿时愣了愣，仿佛没料到戴晋居然挡住了他这一击。于是，收回右拳的同时，牟足了劲儿，左拳一击直扑戴晋面门。
戴晋刚才接了壮汉一拳，心中已经有了些底，面对这气势汹汹的第二拳，不再用掌，直接以拳对拳硬接！
砰！
两拳相交，一大一小，对比格外强烈，但小的拳头却没有丝毫落入下风，空气中发出一声闷响。
戴晋往后稍撤一步，便稳住了身形。
光头壮汉也后退一步，却一脚踩碎了地上的一块石板。他脸色憋得通红，大吼一声：“痛快！再来！”
话音未落，便又是一拳打来。
戴晋见状，哈哈大笑一声，也是寸步不让地扑了上来。
嘭嘭嘭！
两人出手毫无技巧可言，都是直来直去的重拳。
拳拳到肉，激起的气爆之声阵阵。
谁也不愿退后一步，谁也不肯服输一声。
一拳更比一拳强悍，一拳更比一拳凶狠！
宛若两只下山猛虎，狭路相逢厮杀成一团！
这凶悍的气势看得围观的众人心惊肉跳，一些站在前排的还悄悄往后缩了缩，深怕被这两个凶人误伤了。
戴晋一拳接着一拳地使出，只觉体内气血沸反盈天，浑身热气腾腾，一股汹涌的戾气几乎吞没了他的理智。现在的他什么也不想，只想着一拳击倒眼前的这个光头壮汉。
戴晋没有学过什么拳法，从他人的本命武器中得到的一般也都是刀法、剑法之类，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使起拳脚功夫来，竟然如此酣畅淋漓，如有神助！
甚至一时之间，有了一种心之所欲，拳之所及，无所不能之感！
非常非常的奇妙。
戴晋这边打的越来越痛快，而对面的光头壮汉却越来越痛苦了。他觉得自己真的是阴沟里翻了船，没想到这么个看起来没几两肉的书生，竟然是个能跟他斗得旗鼓相当的凶人！
他自小气力过人，练武入流之后，还未有跟他同境界的人能在绝对力量上稳胜他一筹的。
没想到，今天居然真让他碰上了一个怪胎！
他只觉对面的戴晋是越打越猛，自己的拳头都快被锤裂了！
围观的众人也渐渐看出来了，戴晋的气势已经隐隐占据了上风，在压着光头壮汉打！
戴晋也明显感觉到对面壮汉的拳脚力道在急速滑落，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得见好就收了，再拖下去，真让对面壮汉下不来台就不好了。
毕竟，戴晋他今天可不是来砸场子的。
于是，他暴喝一声，一击重拳全力使出！
砰！
两拳相交，声音震如天雷。
光头壮汉闷哼一声，噔噔噔后退三大步！
戴晋也后撤三步，收了拳架，拱手抱拳道：“赵爷好功夫，今天在下气力已尽，不如择日再来切磋！”
光头壮汉咽下口中腥甜，竭力稳住自己不住颤抖的双手，装模作样地点头道：“好。你小子看着弱不禁风，力道还算不错，看来罗瑞那小子没有吹牛。”
壮汉表面镇定，其实心里早已经骂开了，踏马的，罗瑞这小子哪里找来的怪胎，老子要是再跟他切磋，老子就是傻叉，马的，骨头都快被锤裂了！
罗瑞这时凑了上来，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赵爷，我这兄弟怎么样，能入帮么？”
光头壮汉点点头，道：“可以，你先来登记一下，晚点我去报给堂主，就冲你这身功夫，定个二叶帮众没问题，再立些功劳，升上三叶也不难。”
戴晋虽还不太明白这二叶三叶到底啥意思，压下心中疑问，“多谢赵爷！以后就是一家兄弟了，还请赵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光头壮汉见戴晋这么懂事，之前的那些不快也消散了大半。
戴晋在周围众人的敬畏眼神之中登记了下信息，然后便与罗瑞一起离开了青帮的城西分堂。
出了大门，罗瑞就笑呵呵地恭喜道：“戴哥，厉害啊！刚入帮就成了二叶帮众，来日前途无量啊！”
“这二叶三叶是什么意思？”
罗瑞便向戴晋解释道：“戴哥，咱们青帮帮众分为七级，用胸前青叶从一叶到七叶来表示。
普通人刚入帮连一叶都算不上，得混够时间，或者贡献足够，才能成为一叶正式帮众。
二叶帮众一般都得是练武入流的武者才能上，至于三叶，要么是立了大功，要么功夫能服众，才有可能。
三叶之上就是堂主一级了，那就是真正的大佬了。堂主四叶，分舵舵主五叶，总舵长老六叶，至于七叶，那就是咱们青帮的帮主大人了。”
戴晋点了点头，心想着青帮的人员管理制度倒是挺完善的，层次分明，难怪能发展成云浮郡的第一大帮。
第六十章 上山
第二天一大早，戴晋刚出门便又碰到了罗瑞，心里明白这小子应该是甘心做自己小弟了，于是也就跟着他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清微武馆。
与昨日一样，戴晋跟薛丹松学了一个时辰左右的白鹤桩。
这白鹤桩确实有些难度，不过戴晋自从昨日跟那光头壮汉恶斗一场后，似乎有点开了窍，气血运转更加地得心应手，学习进度快了不少，倒是让薛丹松夸赞了一番，称他有天赋。
戴晋练到气血耗尽，便告辞离开，与罗瑞一同去了青帮的城西分堂。
这次戴晋来，不仅拿到了属于他的一套二叶帮服，还见到了城西分堂的堂主——宋立。
宋立是个笑呵呵的中年男人，身材略有福相，对戴晋的态度也是如沐春风，和蔼的完全不似一个帮派头目。
不过戴晋可不敢就此小看了他，毕竟看赵刚——也就是昨日与戴晋切磋的那个光头壮汉，小心翼翼，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模样，这位宋堂主显然也不是简单角色。
能压得住赵刚这样羁傲不逊的凶人，戴晋估计这宋立至少也得是个练骨境界的高手。
于是，戴晋也把姿态放的很低，效忠、奉承之类的话不断地送上。
宋立被戴晋捧得哈哈直乐，也做出一副好好干，我很看好你的样子。
堂中便突然出现了一副君臣相得的和睦景象，搞得一点混帮派的气氛都没了。。。
一番寒暄之后，戴晋也没有多留，便告辞离去了。
之后几日，戴晋的生活变得十分规律，早上去清微武馆继续学习白鹤桩，然后去青帮转转，混个脸熟，顺便蹭一顿午饭。下午回到住处，开始自己练武。
就这样过了七八日，戴晋总算学会了白鹤桩，能够利用气血来淬炼自己的骨骼，算是正式成为练骨境界的武者了。
薛丹松便让他以后不用再来小院找他了，有空可以去前面大院里找人切磋，或者自己练习都行，当然，如果戴晋他还想跟薛丹松学习其它武功招式，得另外算钱。
戴晋知道自己最好的练武方法，便是利用“氪兵”的方法不断补充气血，快速提升自己的境界，等到境界上去了，自然一力降十会，不惧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技巧了。
更何况，自己氪兵补充气血的同时，还能学会不少武器前任主人的招式武功，虽然不成体系，但用来对敌也已经足够了。
明确了自己的练武路线，戴晋便暂时不想再跟薛丹松学什么其他招式武功了，感谢一番之后便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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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天空中渐渐飘起了雪花。
街上的行人纷纷加快步伐，只希望能在天黑之前回到温暖的屋内。
城西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院之中，却有一人手持一柄短剑在风雪之中挥舞，他只穿着单薄的外衣，却浑身冒着热气，丝毫不惧这初冬的寒冷。
此人正是戴晋，何四海的那柄重剑中的气血已经消耗殆尽，他开始拿出张明旭的武器补充气血来，几日后，也渐渐从中学到了几招剑法。
相比于何四海重剑无锋，直来直去的剑招，张明旭的剑法走了另一个极端，轻巧灵活，纷繁复杂，极尽变幻之能。
唰唰唰！
戴晋于风雪之中上下翻腾，手中剑光忽闪，身侧落于地上的雪花仔细一看，竟纷纷被切成两瓣！
不一会儿，戴晋收剑而立，长出一口气。
抬眼便望见了那巍峨的龙虎山，山上已披上了一层白衣，美轮美奂。
戴晋又看了看手中张明旭的短剑，呆立半晌，又想到那卷不知所云的神秘道经。
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戴晋将短剑藏回屋内，拿出那柄重剑，起身向龙虎山走去。
风雪之中，戴晋也不知走了多久，阴沉沉的云雾让他看不清龙虎山的山顶到底还有多远。回首望去，便见沿山县已经成了一个闪亮的小点。
戴晋抹了把脸上的雪水，继续往上。
直到夜色已深，戴晋终于远远地望见前方透出一线光亮，心中振奋，但却更加放轻了脚步，小心地往光亮处走去。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戴晋走到了近处，才发现眼前竟是一片断壁残垣的景象。
心中猜测这应该就是曾经的天下七大派之一——正一阁。
可惜如今已成了这番凄惨的景象，大雪继续飘落，仿佛是要给这里曾经的昌盛繁华添上一个诗意的落幕。
戴晋见到这片废墟深处依然有光亮，犹豫了下，便继续小心地往深处悄声走去。一会儿功夫，戴晋便见到了整片废墟之中唯一完好的一座建筑。
淡淡烛光从屋内透出，照亮了屋外满地的白雪。
戴晋正犹豫着是否要再靠近一些查看，突然只觉喉头一紧，然后便是一阵巨力牵引着他向外飞去。
砰地一声，戴晋被摔在雪地上。他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竟被一条白绫缚住脖子，从藏身之处拉了出来。
白绫箍得十分紧，让戴晋完全无法呼吸，他涨红了脸，双手徒劳地在白绫上扯着，一边又顺着白绫往前望去。
然后，戴晋便忽然愣住了，仿佛全然忘了身上的痛苦，直直地望着前方。
只见前方风雪之中，断壁之上，幽灵一般飘着一位绝色美女。
她一身白色轻薄纱衣，隐隐露出妙曼的身躯，一头乌黑的秀发披在刀削般的肩头，在白雪的映照下发出神秘莫测的光来。毫无瑕疵的脸上未施粉黛，却比任何浓妆艳抹都要好看千百倍。眼帘半张半合，露出一对绝对配得上她绝世容颜，可勾得起世人最美好梦想的眸子。
但这双眸子之中却透露出一丝抹不去的哀怨忧伤，让人忍不住地心疼。
戴晋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眼前的景象，让他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词来：
红颜祸水！
这位白衣女子仔细看了戴晋半晌，忽然一把将白绫抽回。
戴晋这才重获新生，捂住喉咙狠狠咳嗽几声，大口喘息起来。
但当他再抬起头来时，却发现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美好梦境，但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又提醒着他这不是幻觉。
戴晋在雪地上站起身来，面朝着这眼前的小屋，很想推开门去再看一眼那张绝世容颜，却又鼓不起勇气。
挣扎良久，终于叹息一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