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情势恶化
EGT的温度还在上下浮动，但是一直处在超限的位置，并没有回落的情况发生。
同时徐清可能很明显地听到，发动机的声音不正常，已经从连续的啸声转为间歇性的低音炮一般的轰隆声，甚是吓人，这就几乎可以肯定是发动机喘振了！
可是怎么突然就发动机喘振了呢，没有道理啊！
徐清还没想明白发动机喘振的原因，又是一股突如其来的下沉气流撞击到机身上，原本就已经偏离高度两百多英尺的飞机，几乎在顷刻之间又掉了一百来英尺。
这一大幅度的低头，让已经昏迷的教员上身又撞向遮光板。徐清眼疾手快，抓着油门的左手闪电般地扯住教员右肩的衣服，才堪堪止住教员的二次伤害！
可为了固定住教员，徐清的动作幅度太大，右手不自觉地压了一下驾驶盘，让本就处于低头状态的飞机又往下冲了几分。
一时之间，徐清首尾难顾，情势极为危急！
“王尽涯！你TM是死了吗？不过来帮忙？”陷入两难之境的徐清，陡然一声巨喝，几乎将驾驶舱内所有噪声尽数压下，震得王尽涯的脑子嗡嗡作响。
就是这一声，王尽涯才从巨大的恐惧中挣脱出来。
王尽涯等飞机稍稍稳定，快速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立即起身一手抓着左座的座椅，一手帮助徐清固定住教员。
有了王尽涯的帮助，徐清瞬间腾出手控制飞机。
幸运的是，在遭遇到一次下沉气流之后，飞机迎来了短暂的平缓期。就是趁着这一时间，王尽涯迅速给教员系好肩带，然后缩回自己的位置，也重新系好自己安全带。
一波接一波的乱流冲击在飞机上，使得飞机处于一种几乎失控的状态，徐清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堪堪维持住飞机的状态。
不管什么原因导致飞机发动机喘振，已经没有时间深究，当务之急是做了发动机喘振的记忆项目，否则发动机将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自动油门，断开！”
“推力手柄，一发收回！”
这时候左座已经无法配合他，徐清还是自己边背诵，边做动作。
在慢慢收回一发的推力手柄的情况下，EGT根本丝毫没有下降的趋势，徐清心中一凉，这台发动机废了！
“蓝天9441，保持高度8100，你现在偏离高度300英尺了！”这时，管制发现了徐清他们飞机的异样，开始出言提醒。
徐清刚要回答，一股异于之前的上冲气流猛地击中飞机，那股上升之力，徐清压都压不住。
这陡然的上升让徐清的身子狠狠地压在椅背上，原本还在缓缓收油门的手被带得往后一拉，直接拉到了慢车位。
双侧巨大的推力差，导致飞机产生了明显侧滑，机头紧接着就往左边偏。
由于巨大的姿态增加，加之一发动力快速衰退，飞机的速度往下跟没有刹车的赛车一般，从280节眨眼之间掉到210节。
而且势头不减，一路突破UP速度，警戒黄区直奔红区。
徐清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控制飞机姿态之上，没有顾及到速度的变化。等到王尽涯在身后出言提醒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阵急速的抖杆声。
恰逢，上冲气流余势已消。徐清抓住机会，压住驾驶盘，减小飞机姿态，同时加大二发油门，蹬住右舵，消除飞机侧滑。他现在不敢再加一发的油门了，只是那赤红的EGT指示还是昭示着事情的严重性。
“蓝天9441，你现在什么情况，保持不住高度吗？”管制那边发现徐清的高度在短时间内直上直下，极为诡异，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紧急的问题。
这时，飞机稍稍平稳，徐清赶紧回复管制：“蓝天9441，现在机长昏迷，一发喘振，这个高度有严重结冰和间歇性的剧烈颠簸。”
在说出严重结冰的时候，徐清眼睛霎时一亮，结冰！是结冰引起的喘振！
刚才发动机振动值高也是结冰引起的，他记得之前公司发的通告中，提到过这种按理。不过，都只是发动机振动值高，并没有徐清他们这般严重，转为发动机喘振。
管制猜到9441可能出问题了，却是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连忙问道：“蓝天9441，你现在是宣布紧急状态吗？”
徐清不假思索：“对的，我立刻要求改变高度，我们高度怀疑，发动机故障与结冰有关，需要赶紧脱离结冰区。”
“9441，你现在可以接受高度9500吗？”管制问道。
徐清几乎要破口大骂，现在飞机就是单发状态怎么可能能爬这么高。
“我们现在单发，爬不了那么高，下降不行吗？”
“不行，你再往下就是炮射区下不了！”管制员当即否定徐清的想法。
徐清心里焦急，现在再这么飞下去，万一二发也遭受了一发的问题怎么办。前段时间，模拟机检查给他出了个双发失效，难不成还真要飞机双发失效，滑翔着陆不成？
徐清看了眼气象雷达，他发现如果往右偏航的话，可以尽早出天气，到时候或许就没有结冰情况了。
“那你看右偏可以吗？”徐清再次申请。
“右偏，右边有军事活动啊......你稍等，我去协调一下！”
徐清控制飞机缓缓地上升到8100，这时，气流稍微稳定些了，便接了自动驾驶。
这时，徐清才发现自己身上浸满了冷汗，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长出一口气，徐清将快速检查单递给王尽涯，让他把检查单继续做一下。
现在气流还没有完全稳定，也不好将教员移出去，等管制那边回复了，可以右转出天气，一切稳定了，再将教员移出驾驶舱。
刚才颠得厉害，也不知道客舱有没有人受伤，一会儿做好检查单，还要问一下。
王尽涯接过快速检查单，刚翻到发动机章节，忽然他的鼻子嗅了嗅，极为疑惑道：“徐清，你闻到什么味道没？”
徐清不明所以，也仔细嗅了嗅，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猛地，二人脸色狂变。
这是......焦糊味！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几入死境
徐清和王尽涯相视一眼，皆是发现对方的脸色煞白，眼中之中弥漫着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
焦糊味越发明显，甚至已经充斥在徐清的鼻间，这为徐清带来了强烈的不安感。
就在这焦糊味弥散开来的时候，客舱忽然请求通话，徐清正好担心客舱是不是有人受伤，连忙接上：“什么事？”
“哥，客舱里都是焦味，刚才有旅客反映，看到发动机后面在喷火，没问题吗？”
“现在一发有些问题，你们安抚好旅客就行，刚才颠簸的时候，有人员受伤吗？”
发动机喷火这是发动机喘振的典型特点，是由于喘振后，进入燃烧室的空气量减小，燃油不能完全燃烧，但温度较高当到尾喷口遇到空气而重新快速燃烧，出现火舌和伴有放炮声。
现在油门已经收回，暂时应该不会再出现尾喷喷火的情况。比起这个，徐清更担心人员受伤的问题。
不管是影视作品还是真实案例中，都有出现严重颠簸导致未系好安全带的人员由于惯性撞上飞机顶板然后摔成重伤的情况。
别说重伤了，轻伤的人多了，就算徐清这次能平安降落，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这也是徐清急于想知道客舱情况的原因之一。
“没有旅客受伤，准备的时候机长说航路一直都会有颠簸，所以我们都让旅客系好安全带的。”乘务员解释道。
徐清这才想起来，航前准备的时候，教员看了航路天气不好，CFP上显示的颠簸指数达到了9，就在跟乘务员协调的时候，特意嘱咐了一下乘务组，让她们没事少走动，时刻提醒旅客系好安全带。
这么说来，这次航前协调还立了大功呢！
徐清长出一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否则自己就算处置了特情，估计也是半凉了。
“现在发动机还能看到火焰吗？”徐清问道，照理说现在推力手柄收光了，喘振应该停止了才对。
这时，似乎是有另外一个乘务员过来了，徐清能从电话里听到她们微弱的谈话声。
没几秒，电话里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乘务员已经不复刚才的从容，声音都有一丝丝的颤抖。
“哥，刚才后舱乘务员报告说发动机的火势还变大了，现在后舱的焦味已经很浓了，旅客都开始往前面跑了！哥，真的没问题吗？”
徐清听到乘务员的描述，头皮都炸起来了。
焦糊味，焦糊味是从发动机引气中带入空调系统的！
不应该啊，油门已经收光了，喘振的现象怎么还在持续？
透过扬声器，王尽涯也听到了乘务员的话，他的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无比恐怖的想法。
“不会是发动机起......”
王尽涯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飞机猛地一个震动，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传出。几乎在同时，通过电话，徐清也能听见一阵巨响，紧接而来的是乘务员刺耳的尖叫声。
还没等徐清弄清楚什么情况，火警铃随之而起，响彻整个驾驶舱。
一发灭火手柄，火警灯，主警戒灯全部亮起，同时顶板上也亮起了数个琥珀色灯。
一时之间，驾驶舱内到处都是故障灯，警报声，乱成一团。
徐清见此情景，嘴唇都在抖。在模拟机里做过无数次的特情，如今真实地发生在他身上，却还是这么的可怕！
透过驾驶舱的门，徐清听见一声重物撞击到门板的闷响，徐清不由自主地跟着打了一个摆子，他的肌肉这时候都已经僵硬了，手指不听使唤，嘴巴微微张开，却不知道闭合，眼睛瞪得滚圆，连干涩了都不知道眨眼。
这一刻，徐清停转了，凝固了！
这一刻，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原来飞行还有如此可怕的一面，可怕得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可怕到让他忘记自己曾经所学，忘记自己是一个飞行员！
一个刚刚脱离学员行列的副驾驶，在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个飞行员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的事。
这是徐清无法承受之重！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凝固了，而打破这一切的是客舱请求通话的信号声。
这声清脆的铃声将原本被吓懵的徐清拉回了现实世界！
不用想，现在客舱肯定是乱成一团，乘务员是急切地想要将情况报告给徐清。
但是，徐清不能接这个电话，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做！
他依然恐惧，害怕，可他更想活着！
他要活着下去，活着再见到那些他依然渴望见到的人。
一切不管，既然确认一发火警，那么首要之事肯定就是灭火。
发动机火警记忆项目，这个他已经做了无数次的程序！
自动油门，断开！
推力手柄，收光！
这些是之前发动机喘振已经做过的动作，接着......
一发起动手柄，切断！
一发灭火手柄提起，转动到止动位保持一秒，确认灭火瓶释放灯亮了之后，开始计时。
马不停蹄，没有一点儿间隙，徐清立刻联系管制，现在一发在拉起灭火手柄，灭火瓶释放的那一刻已经彻底废了，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二发是决计不能再出现问题的。
现在最为关键的是，如何快速脱离结冰区。
有了一发的前车之鉴，徐清不愿意也不敢再在结冰区待哪怕一秒钟。
“蓝天9441，现在一发已经转为火警，需要立刻脱离结冰区，防止二发故障！”徐清将现在他们的境况明明白白地表述给管制，希望管制能够理解他们现在的危险。
可是管制的回答的是军方还没有答复，还要稍等一段时间。
徐清气得直接开骂：“我现在一发已经因为积冰失效了，现在二发再坏了，我还飞个屁！”
管制那边也是心急如焚，徐清右侧有军事活动，误入其中是极为危险的，他可不能给徐清这个许可，一切都要等军方答复再说！
“蓝天9441，你现在右偏遇到的危险可就不仅仅是积冰了，再稍等一下吧，快了，快了！”管制苦口婆心地劝道。
徐清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尽快平复下来，他知道这事儿跟管制没有关系，但是他就是急，事关全飞机一百多条人命，他能不急吗？
冷静了片刻，徐清才稍稍缓过来，对着管制频率发了一句：“不好意思！”
管制那边沉默了一下，回了一句：“没事！”
既然，偏航的事暂时急不得，徐清立刻回了乘务员的通话，询问客舱现在什么情况。
据乘务员描述，刚才那声爆炸声后，飞机左侧中部的旅客一直在喊发动机着火了，整个客舱的旅客现在陷入了巨大的恐慌，有几人现在在冲击前舱，被安全员拦住了。
经过安抚，那几人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不过，安全员依然对他们保持着监视，以防他们再次作乱！
徐清又问了机体是否有破损，在得知没有问题之后，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以乘务员的想法是想让机长广播说明情况，现在大量旅客聚集在前舱，十分危险。
“机长......现在是昏迷状态，刚才颠簸磕到头了，现在是我接管飞机！”徐清这才有时间把机长的情况传达给乘务员。
乘务员那边可能是因为过于的震惊，竟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广播我来做，你们保护好自己就行！”徐清以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
过了几秒，电话那头传来乘务员一声疲惫而坚定的一句：“好，听你的！”
徐清苦笑一声，广播这件事怎么似曾相识，东方9517的事还历历在目，当时李先奕为了安抚旅客情绪做了一次广播，如今这事儿竟然又落到了自己身上。
可是，现在还不是做广播的时候，他刚才联系客舱主要是为了确认刚才爆炸有没有残片波及到机身，现在确认机身完好，那么先要把检查单做完，等遏制住了特情之后再考虑其它。
王尽涯也知道这时候是尽快完成检查单上的项目，以阻止情况继续恶化。
经过刚才的爆炸之后，飞机倒是没有再继续发生异常震动，这时就需要关闭隔离活门，左侧组件关闭......
王尽涯念一项，二人核实，徐清做一项，外界如何嘈杂，如何混乱也已经与他们没有关系，他们现在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因为一发已经失效，还是要起动APU作为第二个交流电源，检查单上也是这般要求。
起动APU需要几分钟，这段时间徐清回忆了一下李先奕的广播，自己稍微改编了一下，把情况如实说了。
发动机起火爆炸都发生在旅客身边，亲眼所见，根本就瞒不住，还是照实讲清楚，省得旅客又因为起疑，生出其它事端。
APU起动好，接通左侧，然后继续检查单。
发动机火警，严重损坏或分离检查最后还要让飞行员到最近机场着陆，只是现在下面就是炮射区，暂时还下不得，只能等过了这一段再考虑备降的事。
徐清此时心中已经有些备降机场的想法。
就这这时，徐清的肩膀被王尽涯拍了一下，徐清转头一看，只见王尽涯以近乎绝望的眼神指着下DU，徐清一看，差点儿晕过去。
二发的振动值不知何时已经达到了5！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准备备降
正常而言，飞机的振动值达到3就要引起足够的重视了，达到4就是进入《发动机振动值高》检查单，而现在振动值不是4而是5，这已经非常危险了。
航空发动机存在高振动值的情况，如此不能及时处置，维持这种高强度振动可能会引发轴承断裂，部件损伤，从而导致发动机受到极为严重的损坏。
这已经是徐清仅剩的一台发动机了，如果二发再废了，徐清自问可没有本事在双发失效的情况下安全着陆。
或者说，双发失效的前提下，能不能安全着陆真的就看天意了，毕竟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双发失效，然后靠着滑翔安全着陆的先例。当然，这些都是大佬级别的操作，徐清实在没有信心跟这些牛人相提并论。
振动值达到5了，那么现在徐清要做的肯定是要做《发动机振动值高》检查单。
徐清几乎可以肯定不管是喘振还是发动机振动值高都是因为结冰。
积冰粘附在叶片之上，当积冰达到一定重量的时候，可能会影响转子平衡，使得转子与机匣发生剐蹭，这就会导致发动机产生持续性的高振动。
现在每持***，发动机的损伤就多一分，当损伤积累到一定程度，到达实质性的破坏，很有可能导致发动机熄火。
既然知道振动值高的源头，就需要除冰。发动机防冰一直是开着的，这还不够，还需要另外的去冰程序，而这个程序就在《发动机振动值高》检查单中。
当然，徐清心中也期盼着管制能尽早回复自己，让他们可以快点儿脱离结冰区，这才是釜底抽薪的办法。
徐清当即宣布《发动机振动值高》检查单！
检查单起始就是分两种情况：处在结冰条件，还是不在结冰条件！
也就是说波音公司在一开始就考虑到了结冰条件容易引发振动值高的情况，那么接下来的就是波音推荐的除冰程序。
发动机起动电门两个全部在飞行位！这应该是是为了防止发动机熄火。因为结冰情况下，发动机的进气道也会受到影响，导致进气量减少。起动电门飞行位，可以持续性点火，以防发动机意外熄火。
自动油门，断开！自从一发火警之后，自动油门一直是断开的，这个倒是不需要再关注。
下一个步骤，推力手柄，收回至45%N1持续5秒，然后再缓慢前推至最低80%N1并保持大约1秒。这个推力的先减小，再增大的步骤就是除冰的程序。
不过，在做这个程序之前，徐清还需要跟管制说明一下情况。因为现在已经是单发了，再将油门收到45%，高度可能无法保持。
“蓝天9441，现在二发振动值高，我做检查单需要减小推力持续一段时间，可能保持不了8100了！”
管制很快回复：“蓝天9441，现在没有影响，你可以自主处置故障，现在军方已经在重新调度，两分钟后就可以右转！”
这个消息算是这段时间内最让人振奋的了！
得到管制的许可，徐清开始按照检查单的要求进行推力的操作。在收回油门之后，飞机高度稍微掉了200多英尺，等油门再加上来的时候，徐清顺便再将高度修正好。
做完这一套，徐清根据检查单再将油门调整为刚才改平巡航时候的油门量。
等待15秒，徐清和王尽涯两个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DU，心中皆是祈祷振动值赶紧降下来。
在两人四只眼睛的注视下，发动机振动值缓缓下降，过了约莫10秒，发动机振动值已经从5下降到了3.8，虽然还是偏高，但是已经小于极限值了。
按照检查单上来说，如果发动机的振动值能下降到4以下，就可以继续正常操作，检查单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绝境之中，幸得最后一点烛光并未熄灭，徐清还能看到些许希望！
徐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刚才那十几秒如果细细分辨，会发现驾驶舱内连呼吸声都没有。徐清和王尽涯在那十几秒中真是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在等到振动值下降到4以下之后，王尽涯一拍大腿，就差着跳起来了。
“蓝天9441，你先现在可以右转偏航，航向可以自行掌握，天气没影响报！”
两分钟的时间转瞬而过，管制尽职尽责地第一时间通知徐清可以右转。
“蓝天9441，那我先右转航向280！”徐清看了眼气象雷达，选了个出天气最快的航向。
“航向280同意了，你刚才说二发有故障，现在处置得怎么样了？”管制刚才听到徐清说二发有故障，不过当时他也在跟军方管制那边联系，一时没有追问，现在正好问起来。
徐清立刻回答：“现在处置好了，应该没问题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下降了跟我们说一声，我们肯定要备降的！”
现在处于单发的情况下，肯定是无法继续到达目的地的。只是现在困于炮射区在下面无法下降而已，他的想法是尽快下降，尽早落地。
“你如果保持280的航向再往前飞40海里就可以出炮射区，到时候我引导你下降，你现在决定备降场了吗？”管制问道。
“你先稍等，我问一下家里！”
徐清看没多久就可以出天气了，先提前跟客舱说了一下。一会儿出了天气，飞机稳定后，将机长移出驾驶舱，固定在前舱乘务员的座椅处。
乘务员也接受过机组失能的相关训练，知道这一流程，倒不是很惊讶。顺便通过这一次通话，乘务员报告了一下客舱的情况。
不得不说，徐清跟李先奕的风格还是不一样的。李先奕主要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言辞还是比较委婉的，到了徐清这里七分劝诫，三分恐吓。说得如果再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将会严重危及飞行安全，换句话说，再乱跑，很可能把小命跑没了。
这种非常时刻就是要让旅客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才能乖乖听从乘务员的指挥，只有这样才不会给机组添麻烦！
自从徐清广播之后，客舱的旅客安分了不少，有些还在喋喋不休的旅客会被其他旅客制止，至少现在客舱的乱象已经被平缓下来，现在就看徐清能不能安全落地了。
徐清向乘务组通报了备降的意图，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乘务组主要想了解备降的地点了，大约时间。
只是现在备降场还未确定，徐清许诺一旦决定下来，第一时间通知乘务组。
除此之外，他还让乘务组广播找医生和飞行员。刚才状况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来不及通知客舱，现在稍微缓下来，还是要按照机组失能的程序来办。
现在教员的伤势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如果有个医生急救一下能让教员苏醒，那现在的境地也不会如此尴尬。
就算没有医生，恰好有一个高级别的飞行员也行。不过徐清记得这次航班上是没有本公司加机组的。
乘务员接到徐清的指令之后，言明五分钟之后给徐清答复！
安排好客舱的事，徐清就用卫星电话联系家里。本来徐清是不会使用卫星电话的，还亏得上次东方9517事件中看过李先奕用过一次，他特意学了一下，正好今天派上用场。
公司的AOC号码都是预存在CDU里面的，只要提出来拨打就行。徐清让王尽涯监听第一部管制频率，自己跟公司联系。
卫星电话很快就接通，在得知现在9441的机长是昏迷状态，同时刚刚才处理了一发的火警特情。公司的AOC也差点儿吓得昏迷，蓝天航空不是什么大公司，真要出了什么大事，公司都是无法承受的。
徐清直入主题，想要让公司选择一个备降场，他现在准备下降备降。
按照CFP上所示，航路备降场是G市，但是G市附近有不少复杂地形，无疑增加了着陆难度，徐清心中并不属意这个备降场，他比较中意的还是W市，也就是9517事件中李先奕选择备降的机场。
W市附近的地形平坦，着陆难度比之G市小上不少。单发情况下，又不能使用自动驾驶着陆，徐清必须要靠自己手动落地，所以机场的着陆难度是徐清所考虑的极为重要的一项。
公司那边综合考虑还是采纳了徐清的建议，去W市也就只比去G市多花了十几分钟。检查单上所写的最近合适机场，并不代表一定要距离最短，而是综合考虑机场距离，天气，地形之后，判断出来的最近选择。
公司跟徐清那边约定好备降W市之后，他们会提前联系好W市的机场，将一切地面支援都准备好。
跟徐清所想的一样，公司也询问飞机上有没有其他飞行员。徐清只能回答乘务组现在还在广播找人，不过，他感觉可能性不大，刚才飞机都这种状态了，如果真的有飞行员早就表明身份询问情况了。
在得知二发之前也出现振动值高的情况后，公司的人差点人吓出心脏病。
就在几天之前，国外刚出现一次结冰条件下，振动值高，之后发动机熄火的情况，而且是无法重新起动！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二发熄火
那也是一架737，双发在结冰区的时候都出现了振动值高的现象，不过当时没有出现发动机熄火的情况。反而是在出了结冰区之后，突然发动机停转。在飞行员尝试重新起动发动机之后，依然没有成功。最后飞机在双发失效的情况下，被飞行员飞回了机场，并且安全着陆。
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机组成员健全的前提下，现在机上只有两个二副，如果前几天的双发失效再发生一次，徐清能在没有机长的前提下，完成独自落地，AOC心里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现在能及时出结冰区吗？”公司那边问。
“最多十分钟就可以出去，现在振动值稳定在3.5。”徐清回答道。
“不要掉以轻心，我一会儿我会找个教员过来，你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们！”跟之前东方9517一样，蓝天航空也是不放心，赶紧找内行的人过来给徐清做顾问。
“如果机长醒过来，也要立刻联系我们！”公司的人再度嘱咐道。
徐清再跟公司的人交流完一些细节之后，挂断卫星电话。
徐清将备降意图传达给管制之后，借着这段出结冰区的时间，跟王尽涯沟通一下操纵权的问题。
现在的情况是，虽然王尽涯的级别比徐清高。但是他坦言，刚才的紧急情况，如果换作是他，他自认不如徐清。
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除了发动机就是着陆了。他们二人交流了自己的着陆次数，徐清竟然比王尽涯还多。
这是因为转升副驾驶一级和副驾驶二级只需要经历时间，不需要看落地次数，只有转升副驾驶三级才需要看落地。
徐清现在记录有效的落地其实是零，因为他所有的落地就是在学员阶段跟常教员飞的。学员阶段是不允许记落地的，只有副驾驶一级的落地才是有效的。
不过，现在比的是真实的落地，而非有效落地。
徐清记忆中已经有十几次了，而王尽涯连十次都没有，他师父根本就不带他，只能偶尔蹭个落地。
二人沟通下来，决定一会儿就不换座了，徐清还是在右座操纵比较自在。一会儿机长被移出去之后，由王尽涯坐左座。
没多久，乘务组就传来消息，广播医生和飞行员之后并没有人回应。庆幸的是，旅客们连发动机爆炸都经历过了，心里承受能力已经相当强悍了，广播之后，虽说没人回应，不过也没人有过激反应。
随着离出天气越来越近，气流变得愈加平稳，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大幅度颠簸了。徐清刚才跟公司交流的时候，公司提及发动机振动值高是有熄火的隐患的。即便现在没有高过4，但是3.5也已经是偏高了，多多注意，小心提防还是有必要的。
因此，没等完全出天气，徐清就通知前舱乘务用餐车挡住前舱过道，帘子拉好，让安全员守着，赶紧把机长移出驾驶舱，好让王尽涯可以更早履行责任。
乘务长还好，毕竟资历深，见多识广。与她一起配合的前舱乘务就不行了，帮忙把机长抬出去的时候，手都在抖，一不小心差点儿把机长给摔了。
徐清看得出来，她们现在的压力很大，脑子里绷住的那根弦随时都可能断裂开来。可事实上，他才是这个飞机上压力最大的，他也很怕，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否则，机上的其他人也会受到影响。
“蓝天9441，现在出了结冰区吗？”管制心里也没底，过几分钟就问一下徐清的情况。不仅是天气情况，发动机的状态，旅客情绪都一一问及。
看着已经愈发稀薄的水汽，徐清甚至能透过一些缝隙看到漏下来的太阳光，这表明离出去已经不远了。
“蓝天9441，马上就能出来，一会儿你指挥我备降W市！”
“你现在再往前飞10海里，我就引导你继续右转下降，W市那边我已经帮你转达备降意图。”管制说道。
10海里没几分钟就到了，徐清看外面已是完全没有水汽，刺目的阳光洒落在徐清和王尽涯的脸上，他们从未有过如此渴望阳光。
出了结冰区，徐清和王尽涯二人都很是振奋，这意味着消除了一大隐患。只是，徐清看发动机的振动值缓慢上升到了3.9，这有点儿让徐清担心。
“蓝天9441，已经出了结冰区，现在可以右转下降吗？”徐清问道，他现在急于落地，在天上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的危险。
“蓝天9441，可以右转飞航向310，高度下6900！”管制引导道。
“航向310，高度下6900，收到了，蓝天9441！”
徐清航选右转到310，MCP板上调定22600英尺，开始下降。
也不知道为什么，发动机的振动值诡异地开始上下浮动在3.8到4.1之间来回晃。在结冰区的时候，振动值维持得很好，怎么反而出来之后，振动值变得如此让人担心。
“这个没问题吗？”王尽涯也是发现了振动值的异常，颇有些担心地问着徐清。无形之中，王尽涯已经唯徐清马首是瞻。
徐清面容凝重，他试着开始收二发的油门，反正现在是下降，下得快，下得慢也无所谓，多收一点，就下得快一点嘛！
徐清这么做是记得在《发动机振动值高》检查单中说了，如果经过之前的油门减加操作之后，振动值还没有恢复4以下，这时候就跟发动机喘振一样，需要收影响一发的油门，直至指示正常或者油门收光。
缓慢地收着油门，可是振动值还是我行我素，依然是在4附近上下浮动，油门是多少，在什么位置似乎对振动值的影响很小。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这意味着很有可能即便收到慢车，振动依然会持续，徐清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死局。
徐清心中极为烦躁，这不就是一个等死的局，他们现在能做的莫不是只有祈祷，祈祷在落地之前发动机不要进一步恶化？
这简直就是可笑和可悲！
王尽涯也发现现在他们情势很是不妙，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徐清把油门收到慢车，可是振动值完全不为所动。
一发的下场可还是历历在目呢！
“我们要不要改备降场，尽快下降，直接去最近的机场？”王尽涯指了指他们前面不到50海里的一处小机场，这是字面上的最近，离现在徐清他们最近的机场。
徐清现在他们的高度甚至不用盘旋下降就足够下高度了！
王尽涯的心思他清清楚楚，现在二发的情况很不稳定，什么时候“嗝屁”了，还是那种醒不过来的“嗝屁”，那很有可能就要轮到他们嗝屁了。
为今之计，还不如抓紧一切时间，趁着发动机还能提供动力，在最短时间内落地才是上上之选。
徐清知道这个机场，跑道属于短窄跑道，只有2000米出头，宽度也窄，在单发情况下，无疑又加大了着陆难度。
也不能只考虑发动机的问题，也要考虑能不能落下去的问题啊。一时之间，徐清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你再看一下《发动机失效》检查单和......《空中起动》检查单吧！”徐清艰难地吐出这句话，他已经做好了二发失效的准备。
王尽涯脸色一白，徐清这是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最后一步了，只是这一步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我们还是问一下公司吧！”现在的情况以徐清的技术水平已经难以作出决断，他想起公司已经在找教员了，还不如请教一下教员，接受一切可能的帮助才是。
徐清刚准备打开CDU上的卫星电话选项，就这这时，整个驾驶舱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为什么会安静？因为没有了噪声！
为什么没有了噪声？因为发动机熄火了！
没错，徐清和王尽涯在第一时间就分辨出来发动机熄火的声音，没了发动机的啸叫声，驾驶舱才安静了许多。
可是，徐清根本不想要这份安静！
这是，王尽涯的脸色是彻底白了，没有血色的那种白，他们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二号发动机......熄火了！
这就意味着，现在徐清他们已经失去了动力，一个数十吨的铁疙瘩正在天上滑翔！
“我......我......”王尽涯的舌头都不听使唤了，我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下一个字。
徐清也还不到哪里去，额头上跟浇了一盆凉水一样，顺着他的双颊不住的往下流，他一直握住驾驶盘的手都是止不住的颤抖。
他的舌头也已经是僵硬状态，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可是等到他真正抓住之后才发现那真的是一根稻草，他的命运依旧没有改变。
徐清努力地吞了几口口水，动作用力而夸张，他真的犹如一个溺水的人，即便在不住地下沉，依然在奋力挣扎。
王尽涯的眼神空洞茫然，他几乎已经放弃希望。可是在那模糊之中，他隐约看见一只手朝他抓过来，扯住他的领口。
画面清晰，是徐清那种扭曲却还是坚毅的面庞！
“我们做空中起动！”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用高度换速度 用速度换生命
“先做《发动机失效或关车》检查单！”徐清冷冽的目光，如那寒冬之雪激得目光呆滞的王尽涯一个冷颤。
同样是裹挟着无尽的恐惧与无措，王尽涯的理智被无情摧毁，徐清则是在死境之下，也愿绝地一搏。
《发动机空中起动》的检查单不能直接做，需要其它检查单转到《发动机空中起动》检查单才行，所以徐清让王尽涯先做《发动机失效或关车》的检查，这个检查单最后会转到《发动机空中起动》检查单！
“还......还能重新起动吗，刚才发动机的振动值那么高，不是说没有异常的机体振动才可以尝试重新起动吗？”王尽涯的理智终于是稍稍恢复，开始认真思考徐清的话。
徐清抓着王尽涯衣领的手更紧了一分，他的语气同样冷了一分：“如果你要在双发熄火的情况下操纵落地，你随意，我做不到！”
不，不仅是徐清做不到，世界上任何一个飞行员都不能拍着胸脯地说在双发熄火的情况下，能百分之百的安全落地。生命只有一次，徐清不能拿生命去赌他能不能创造奇迹。只要一发，只要还有一发的动力，徐清都有七成把握！
王尽涯从未看过徐清如此狰狞的面孔，失败就要付出生命代价的如山岳般的压力尽数被徐清这个菜鸟飞行员一肩扛起。他不知道徐清还能支撑多久，但是在刚才将操纵权交给徐清的那一刻，他已经决定无条件的相信他，而且，他也别无选择。
王尽涯左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想要强自压力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还是有些不听使唤的右手开始翻电子QRH！
徐清这边也没有闲着，在CDU的巡航页面，他调出ENGOUT页面，参考其中提供的飘降速度，将自己的速度调到265。
如果一会儿空中起动不成功，他们只能放弃备降W市的计划，选择刚才王尽涯指出的那个离徐清他们几十海里不到的最近的小机场了。
“蓝天9441，现在二发也失效了，我们正在尝试重新起动，一会儿可能无法保持6900的高度。”徐清跟管制报告了自己的情况。
徐清在没有动力，在重新起动的这段时间内，极有可能会突破6900。徐清担心下方还有影响，必要要提前跟管制沟通好。
管制今天的心脏也没9441吓得不轻，这特情是一波接一波，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蓝天9441，你附近的飞机已经全部调开，没有影响，你可以自行处置故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徐清整理了一下情绪，沉声道：“如果.......如果一会儿起动不成功，我们就无法飞到W市，那时我们会就近备降到正前方的GZ市，你帮我联系一下他们，做好接收的准备。”
徐清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哆嗦，他根本不敢想象起动不成功的后果是什么！
管制那边很明显地能够听到徐清的声音中透露出来的恐惧，可是他也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只有为9441安排好一切，让机组可以专注于处置特情。
“9441，你的要求我会帮忙转达，你现在有任何问题，任何要求都可以跟我提，我会尽力帮你协调！”
“暂时，不用了！”徐清疲惫地抹了一下眼眶，手中早已是湿润一片，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这时，王尽涯也开始做《发动机失效或关车》检查单！
自动油门，断开！
推力手柄，二发，收光！
徐清按照王尽涯读的，一项一项地做，这个检查单上应该没什么其它内容，主要的就是起动APU，让APU辅助供电。
刚才一发火警的时候，徐清就已经打开了APU，二发熄火之后，徐清早已将APU的右侧也接通了，徐清现在最主要的是等待这个检查单做完，做《发动机空中起动》的检查单！
发动机起动手柄，二发，证实，切断！
组件电门，受影响的一侧，也就是右侧组件，关断！
这个动作应该是王尽涯来做，可是王尽涯在念出组件这两个字的时候，徐清老觉得之前好像在那里提过。
“右侧组件，核实，关断了！”王尽涯按规矩，又证实了一遍自己要关的是右侧组件，确认无误之后，就准备关闭组件！
“等一下！”
徐清一把抓住王尽涯的手，他的目光从右侧组件电门移开，转到了另一边的左侧组件电门。
他的瞳孔猛地一收缩，左侧的组件电门也在关闭状态！
徐清这才想起来之前做《发动机火警，严重损坏或分离》检查单的时候，已经将左侧组件电门关闭了，如果将右侧组件再关了，他们岂不是没有了增压了！
徐清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右侧组件没有关，及时制止住了。
可是，他蓦地转念一想，不对！现在右侧组件虽然没关，但是双发失效根本没有发动机引气，这组件开着关着有什么区别，不就是摆设一个。
他的脑子嗡了一下，视线下移转到了下方的发动机引气灯上，双侧的发动机引气灯正散发着琥珀色光，表示现在并没有引气。
再度下移客舱高度表上，此时的客舱高度已经达到8000多英尺，再看下方的客舱高度升降表，客舱高度正以600多的速度在上升！
飞机本身其实不是完全密封的，会有一些气孔与外界连接，用以控制机舱内的压力。因为不是机身破碎之类的大洞，所以没有出现急剧释压的情况，而是通过小气孔在缓慢释压。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释压也只是时间问题。
最为关键的是，徐清现在的高度远远高于10000英尺，APU无法提供引气，否则使用APU供气也不用担心增压的问题了。
现在APU已经在供电了，在空中时，APU同时供电和供气的极限高度的是10000英尺，徐清现在根本不符合高度要求。
“操！”
徐清赶忙联系管制：“蓝天9441，机舱即将释压，请求下降到高度3000！”
管制那边估计都没明白为何刚才明明只是二发失效，现在怎么就有要释压了。可是不管如何，他还是回复：“可以下降到高度3000，当地修正海压1020！”
因为3000米已经在当地的过渡高度层以下，所以管制直接把修正海压也告诉了徐清。也亏得下面现在都是平原，否则根本不可能下到这个低的高度。
徐清直接在MCP板上调了9800英尺的高度，就要按动高度层改变，准备下降，却被王尽涯当场制止。
刚才徐清报告管制的时候，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两个琥珀色的引气灯还明晃晃地在那里亮着呢，他也知道现在APU引气指望不上，飞机即将释压这个判断徐清没有错。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同意现在下降。
释压了就释压了呗，旅客戴上氧气面罩就行，不是还能撑15分钟吗？
现在架在他们脖子上的刀是释压吗，飞机一释压，他们就要坠毁不成？不是！
发动机，发动机才是重中之中，重启发动机才是他们应该优先考虑的问题！
而如果没有起动成功，飘降着陆就是紧接而来最棘手的问题！
双发飘降最重要的是什么？
高度！
有了高度，他们才有了一切操纵的根本，有了高度他们才有可能滑翔到前面那个小机场。
他无法想象随便找一块空地接地的场景，那无异于自杀！
现在，高度就是生命，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他不能接受为了一个相对而言次要的释压问题而贸然下降，损失宝贵的高度。
最起码，在等到尝试重新起动发动机之后再说，15分钟的时间，不10分钟的时间对于重启发动机已经绰绰有余了。如果没有起动成功，剩下的5分钟也足够下到10000英尺以下了。
那时候就不是他们想不想下降的问题，没有氧气面罩，高空环境下，旅客可能支撑不到落地就因为缺氧而死！
“再等等，氧气可以撑过15分钟，我们先进行空中起动，高度不能下，下了我们就没有退路了！”王尽涯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徐清。
这是第一次他对徐清的决断做出正式而坚定的质疑！
在生死关头，王尽涯并没有丧失思考，他已经逐渐捡起作为一个飞行员的责任！
坦率的讲，王尽涯对于高度的执著并没有错，对于一个双发熄火的飞机来说，能不能起动还谁也说不清。尤其是之前熄火的时候，二发的高振动值，让得王尽涯有理由相信此时二发内部很有可能已经收到一定程度的损伤，他其实对空中起动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所以他才格外珍视现在的高度。
可是，徐清想得比他更多！
“你知道一会儿用什么方式起动吗？”徐清没有固执地进行紧急下降动作，而是平静地对着王尽涯说道。
王尽涯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徐清抓在驾驶盘的右手愈发用力，他眼神中充满着无可阻挡的决绝！
“我们没有气源，做不了交输引气起动，我们做风转起动！以紧急下降时的高速度，达到风转的速度要求，我们没有选择！”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应该这么飞
王尽涯这才想起来，他们现在没有发动机引气，也没有APU引气，别无选择只有风转起动。
按照他们现在的高度，速度至少要增加到300节以上，要达到这个高度必须要保持大下降率才行。
不管是为了释压还是重新起动发动机，他们都不可避免地要下降。
“好，听你的！”王尽涯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松开了握住徐清的手：“但愿你是对的！”
徐清没有任何迟疑，按下高度层改变，速度调到310，但是没有拉减速板。王尽涯有一点是对的，释压不是最迫切的，重启发动机才是。下降是为了加速，为释压提前准备只是顺带的。所以他不拉减速板，在最快时间，最小的下降高度之内完成发动机重启程序才是他所追求的。
万一没有起动成功，他们的余地也大一些。减速板除了增加下降率，没有一点儿所需要的属性！
在下降之初，徐清瞧了眼客舱高度，已经接近9000英尺，按照徐清的估计在两分多钟之后将会响起客舱高度警告。
不过客舱高度要到14000英尺，旅客氧气面罩才会自动落下来，徐清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下降到14000英尺以下，到那时即便是机舱高度警告响了，旅客氧气面罩也不会掉，这样也会少一些旅客恐慌。
现在徐清的高度在24000英尺不到，离14000英尺还有一万英尺！
这里有一点是要注意的，徐清他们如果发现有很大几率可以成功起动发动机，同时客舱高度的上升率加快，在短时间内会突破14000英尺，就必须要拉起减速板尽快下降，在氧气面罩掉下来之前下到14000英尺。
这是因为如果氧气面罩掉下来，就算发动机正常起动了，重新有了增压，也不能再爬升了。
原因在于，旅客的氧气来自于一次性的化学氧气发生器，启用之后，无法停止，无法再用。所以不能再上升，到时候万一再释压了怎么办，旅客可就没有氧气可用了。
下降的时候，徐清联系了一下客舱，把现在的情况说明了一下，并且提前告知旅客氧气面罩可能会掉下来，让他们有一个心理准备。
跟客舱沟通之后，徐清又做了一次旅客广播，提醒即将会有快速下降，希望旅客系好安全带。
徐清特意没有提到紧急下降的字眼，他有信心控制座舱高度而使得氧气面罩不掉下来。不过，即便不是紧急下降，没有拉减速板，下降率也会很大，没有系好安全带可能会出现危险，所以他才特意广播提醒。
飞机增速的阶段，王尽涯正好把《发动机失效或关车》检查单剩下的完成，在转入《发动机空中起动》检查单之前，客舱高度警告如期响起。
徐清他们按照程序还是要戴上氧气面罩，飞行员是不管14000英尺这个高度的。
按照程序，PM先将增压方式选择器转到人工位，将排流活门扳到关闭位，直至指示活门完全关闭。现在已经没有增压了，这种操纵还是无法控制飞机座舱高度。
之后急剧释压，紧急下降的程序，按照程序，PM要打开旅客氧气电门，这个电门可以无视14000英尺的高度，只要打开，旅客氧气面罩就会掉下来。
不过之前他们提前说好了，不由他们放下，让氧气面罩自动落下。
核实安全带电门是打开的，打开所有灯光以便其它飞机目视避让，即使现在附近是没有冲突飞机的。
徐清还打开了自己这边的地形探测，以防下方有高大的障碍物，防止地形警告。同时发动机起动电门还需要打开到连续位，不过现在双发熄火，就暂时不用管，一会儿空中起动，徐清自会操作这个电门。
二人带着氧气面罩，行动起来多有不便，连视线都收到影响。
这个氧气面罩让得王尽涯看检查单都很费劲，读两个字就要顿个一两秒。
徐清心里焦急，眼看着客舱高度的上升率逐渐加快，按照现在的速度绝对比他预计的达到14000英尺。
徐清拍了拍还在分辨检查单的王尽涯，等他转过头，说了一句：“我按记忆做，抓紧时间！”
正常来说，除了记忆项目，快速检查单是不允许凭记忆做的，但是在特殊情况下，飞行员可以超越检查单，而且徐清自信自己对《发动机空中起动》的检查单的记忆绝对没有错误。
徐清闲极无聊，背检查单的行为，在今天竟然有了用武之地！
王尽涯有看了眼隔着氧气面罩模模糊糊的检查单，无奈只能点点头。
“推力手柄，二发，证实，收光！”
“二发起动手柄，证实，切断！”
徐清一点说，一边做，推力手柄和起动手柄之前就已经收光，切断了，不需要再动。核实高度，速度在风转起动的包线之内，符合风转起动的要求。
“二发起动电门，飞行位！”
在起动电门转到飞行位之后，徐清二人不约而同地看着下DU的N2显示。当N2超过11%之后，徐清将二发起动手柄提起到慢车卡位。
徐清同时开始计时，在空中起动时，只要在30秒之内，EGT可以正常上升才有正常起动的可能。
现在徐清他们的高度刚过20000英尺，高度还算比较高，EGT等了十多秒才开始上升。在EGT上升的那一刻，徐清和王尽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短暂的五秒犹如五个世纪一般漫长，随着EGT的上升，N1和N2也同时在上升。又过了约莫十来秒，EGT指示的红线消失，EGT稍许回落，二发稳定了，发动机重新起动成功！
徐清赶紧将右侧的发动机发电机电门接通，接着右侧组件电门自动位，发动机起动电门转为连续位，APU还保持着给左侧供电。
同时，徐清还将增压方式选择器转为自动位，恢复自动增压方式。
这时候，徐清就可以看到客舱高度开始下降，这时的机舱高度最高是12000英尺左右，旅客氧气面罩没有掉落。
徐清二人一直等到机舱高度下降到低于10000英尺之下后才依次摘下氧气面罩。当呼吸到外界空气的那一刹那，徐清觉得是那么的香甜，刚才恐怖而绝望的十分钟，简直就是不堪回首。
“蓝天9441，增压和发动机问题已经处置好，申请继续爬升至高度7500！”徐清看了一下单发的极限高度只有24600，氧气面罩又没掉，于是申请重回7500米。
“蓝天9441，可以爬升至高度7500，那你们现在是二发好了？还是按照原计划备降W市？”管制问道。
“对的，我们还是备降W市了。”既然二发重新起动好，就没有必要冒险去那个小机场了。
“好，那你们还是保持航向！”
“保持航向收到了。”
“这个发动机的振动值怎么还这么高啊？”王尽涯指了指振动值，徐清一看现在是3.2，并且微微的上下浮动。
徐清心中也极为担忧，照现在这么看，发动机肯定有部件破损了，只是不知道这个破损状态会不会导致发动机的二次熄火。
徐清他们也不敢调过大的速度，因为油门过大容易引发振动加剧，徐清一直小心维持着一个尽可能小的油门。
好消息是，现在他们离W市也就不到二十分钟了，徐清现在能做的只有阿弥陀佛，希望发动机能够撑久一点。
期间，公司又联系了徐清例行询问现在的飞机状态和机长的身体情况。当得知刚才竟然出现了二发熄火的时候，公司那边值班领导出了一身冷汗。
徐清将刚才他们的操作简要地说了一遍，引得值班领导连连惊叹。在双发熄火的险境中，徐清这个一级副驾驶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之后，徐清按照规定进行进近准备，现在还是单发情况，所以是用襟翼15落地。徐清要了W市的通波，万幸今天W市的天气很好，静风，能见度9999，CAVOK，在通波上标示的是22L的跑道。按照现在的航向，徐清他们可以直接引导到五边的，都不用做出超过九十度的转弯。
王尽涯又依着徐清的要求，做了《单发着陆》的检查单。由于这次一发发生过火警，虽然现在火警警告已经消失，按理说火已经熄灭了。不过，以防万一，指不定有什么暗火，重新烧起来怎么办，保险起见，一会儿落地后直接占用跑道，原地撤离，杜绝一切隐患。
在进入W市的进近区域之后，频率转到进近频率，开始一路引导徐清他们下降。
徐清一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虽说二发的振动值一直偏高，甚至在这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还增加到了3.8，不过好在到现在也没有再出问题，只要再撑五六分钟就可以光荣完成任务了。
进近直接让徐清他们左转飞了个240的航向直切五边。
王尽涯眼见落地在即，天气条件又很给面子，心里的压力稍稍释放了一些，想想这过去的一段惊险时间，就觉着不寒而栗。
突然，他发现徐清的脸色有点儿不对，不由关心道：“怎么了？”
徐清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担忧：“我觉得不应该这么飞！”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是传奇
“有什么问题吗？”王尽涯不解，明明他们都是按照程序来做的啊，二发虽然振动值在缓慢升高，已经到了3.9，可是只要再撑几分钟就好。
徐清面色凝重，目光一直在二发的振动值上来回游动，他刚才已经被这个振动值摆了一道，不可不防。
未虑胜而先虑败，他们败不得！
“如果二发又熄火了呢，咱们怎么办？”徐清抛出了这个无法躲避的问题。
“不......不会吧！别乱说话！”王尽涯僵硬地一笑：“总该是能再撑几分钟的......吧！”
徐清揉揉眼睛，他的眼中已然是布满血丝，显得涩涩的，很是不舒服：“你可别忘了，刚才我们就是在振动值4的时候，二发熄火的。你我都知道，如果刚才二发熄火只是暂时性的，之后重启之后应该不会出现振动值高的情况，至少振动值没道理回复到接近4了，我有理由相信现在二发已经受损，而这损伤就是个定时炸弹，随时会让发动机再次熄火！”
王尽涯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是他下意识地不愿面对这个现实。穿过重重艰险，机场就要视野能及之处，他的内心深处只想考虑尽快落地，而是徐清所指的灾难重现！
如今，徐清无情地将自欺欺人的面纱扯破，赤裸裸地向他展现可能的，让他难以面对的隐患。
话到此处，已经不是王尽涯愿不愿意面对的情况了，徐清已经直言不讳地怼到他脸上了，他别无选择。
“你想怎么做？”王尽涯问道。
徐清既然提出这个问题，应该有了一些预防措施，无的放矢不是徐清的作风。
徐清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组织下语言，缓缓说道：“双发失效需要的就是高度，只要有了高度咱们就有了操作空间。W市机场的跑道这么长，咱们又不是航线检查，不用考虑落得漂不漂亮，高度高了，就算落在跑道中段，照样停得住。”
王尽涯有点儿明白徐清话里的重点了，跟之前他所想的一样，徐清希望保持一个高高度的状态。
“你是说保持比要求高度更高的位置上？截获下滑道之后怎么飞？”王尽涯对徐清的想法起了兴趣。
“一会儿航道咱们正常截获，但是下滑道不截！”徐清说道。
王尽涯疑惑不截：“你是说不按APP？用V/S下降？”
只要一按APP，下滑道截获之后，自动驾驶就会沿着下滑道飞行，这就跟正常下滑没有区别，徐清所说的留出多余高度的想法也就不能实现。那么只有不按APP，徐清自己通过V/S推下降率跟着下滑道，却又保持高于下滑道的状态。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徐清肯定了王尽涯的想法：“一会儿我会保持高于下滑道一个半点左右，就保持这个状态到2海里处，之后发动机还是没问题，咱们就稍微增加下降率，修正回来。不求完全修回来，接地点靠后也没什么！”
因为是使用襟翼15着陆，下降率本来就会稍大，达到850到900的样子，在2海里处要修正一个半点的误差，也就是调到下降率1000，然后立刻转回950，不然地形警告很容易叫，比较麻烦。
“这么进近没问题吗？”王尽涯问道：“也不算是稳定进近啊？”
2海里处还高下滑道一个半点，这不就是妥妥的不稳定进近吗？
徐清冷笑：“如果二发再熄火了，我看你还有没有机会跟那些领导谈谈稳定进近的问题。”
王尽涯听到徐清的话，浑身打了个冷颤，便再不发一言。
徐清这种奇葩飞法自然要跟进近管制说一下，其实这事儿跟进近关系不大，主要是塔台管制那边的管辖范围。徐清只是想提前跟进近沟通一下，然后让进近转述给塔台，一会儿是关键中的关键，他可没有时间是自己的飞法又重新解释一遍。
进近管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保持高下滑道的飞法，徐清一通解释才算是理解，当场就跟徐清说一声，然后去跟塔台沟通去了。
就在下降截航道的这段时间内，徐清通知客舱即将落地的消息，并且再度提醒一会儿撤离听他口令。由一个前舱乘务员抱着机长先下滑梯，之后再是旅客。
安排好落地后客舱的事儿，徐清用湿毛巾反复地擦了擦右手。右手掌心没几分钟就会出一手的汗，滑腻得很不舒服，不过这个他也控制不了。
飞机直接被进近指挥下降到1200米，允许建立盲降！
在下到1200之后没多久，航道截获，这时候徐清才开始放襟翼1。
放到襟翼5之后，飞机离FAF点也只有两三海里，即将截获下滑道，而这时徐清并没有预位APP！
“咱们晚点儿建立着陆形态，以防万一！”徐清把自己的想法跟王尽涯说了一下。
这点儿王尽涯还是认同的，一旦把起落架放了，将会增加巨大的阻力，万一这个时候二发熄火了，飞机会因为起落架的阻力，飘的距离变得更近一些，这无疑是相当不利的。
在FAF之前一点，频率由进近转为塔台。
之前塔台已经收到进近转述的徐清所说的飞法，直接明言徐清可以自主进近，同时允许占用跑道原地撤离，地面支援已经就位。
王尽涯回复之后，徐清也已经是开启专注模式，这时飞机已经截获下滑道。
然而，徐清依旧是不为所动，王尽涯也是默契地一言不发，等待着徐清的操作。
在下滑道快到偏高一个点的时候，徐清快速将MCP上3900（1200米）调成W市机场的决断高度，然后推了一个850的下降率。
由于飞机从改平到形成下降率需要几秒的时间，这就是这几秒的时间，下滑道由偏高一个点变成了一个半点，而正是此时，飞机稳定在850的下降率上，这提前量的把握堪称羚羊挂角。让一边的王尽涯看得啧啧称奇。
徐清看起落架还没放，速度偏大，想了想将下降率加到了900，这个下降率应该差不多。
按照正常单发落地的程序，这个时候怎么也该建立着陆形态了，可是徐清还是稍微等了等，一直等到过了5海里，徐清瞧了眼二发振动值还是4，微微出了一口气，看来是他多虑了。旋即让王尽涯放下起落架和襟翼15，建立还着陆形态。
王尽涯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下来了大半发，快速做好着陆检查单，只等落地了。
在3海里处，王尽涯给了即将落地的信号，打开所有灯光，此时距离落地还有一分多钟！
徐清这时也准备增加下降率返回正常下滑道了，可就在这一下，那熟悉的发动机熄火声音再度如同魔鬼一般钻进徐清和王尽涯的耳中！
在临近落地的一刻，徐清的担忧成真了。
此时离地面也就1000英尺，根本没有给他们重启发动机的余地。
千般努力，一朝尽丧，发动机熄火的点实在是过于的尴尬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是老天爷要给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好在徐清刚才并没有增加下降率，在发动机熄火的那一刻，他们还是比下滑道高上一个多点，就是这个徐清为了以防万一留下了一个多点的高度成了他们救命的唯一希望。
只是，老天爷跟他们开的玩笑却不止如此。
徐清在发动机熄火之后，小心的带了一下杆，想要稳住飞机的下降率，但是没多久速度就下到了极限，不能再让速度往下掉了，否则失速了，他们照样是玩完。
无奈，徐清只能稍稍放下杆，让速度堪堪维持在最小速度。
稳住了速度，下降率就稳不住了，双发失效的下降率很快就突破了1000，这比他们预计的下降率还要大，一个多点的高度余度看起来根本不够用。
徐清心中悔恨，自己想到了二发熄火的可能性，怎么就在最后没有坚持住再晚点儿建立形态呢，如果在3海里发动机熄火的时候起落架还没有放下来，他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现在将起落架收上来再放下已经来不及了，就这么一个失误，造成了如今的险境，不，已经算是死境了！
王尽涯脸色苍白，如同白纸一般，他看到飞机迅速从下滑道高一个点掉到了下滑道之上，而且还有继续往下掉的趋势，此时飞机的下降率已经到达1100！
跑道就在眼前，却是可望而不可及！
照着现在的趋势，他们有极大的可能性落不到跑道上，看着跑道之前高架公路，王尽涯心里不由凉了半截。
“完了！”王尽涯面如死灰，这一次真的回天乏力了！
徐清如何不知道现在的处境，他已经尽力减小下降率了，速度甚至已经小到警戒黄区了即将抖杆了，可是飞机依然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一刻，徐清涌起一丝无力感，他支撑了这么久，没想到竟然倒在了终点之前，这真是可笑又可悲！
“或许，当年我不该进那个体检教室吧！”徐清脑中不由升起一丝后悔。
眼看就要在跑道头之前落地，徐清不知从哪里生出的一丝决绝！
蝼蚁尚且偷生，我怎能甘心赴死！
徐清在最后关头，闪电般地将襟翼放到30，借助襟翼起始的那一点儿抬头效应，飞机微微往上起了一下，就是这么一下，机头越过跑道头，主轮堪堪落在道面之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不想飞了
徐清的动作何等之快，便是那最后关头，心有所动，灵光一点想起用襟翼的增升作用，使飞机产生短时的抬头，正是这微弱的差别，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襟翼这个装置既可以产生升力也可以产生阻力，它的主要作用是为了为了增加下降率却不会导致速度上升。
徐清在手动飞行的时候，在襟翼放下的一刻，飞机会短时上扬，所以徐清会稍微压一下盘，阻止飞机抬升，正是这一经历，让徐清产生了这个放襟翼的念头。
由于之前下沉能量挤压太多，即便最后撑着落到了跑道上，可是飞机还是重重地砸在跑道之上，是徐清从未见过的重着陆，徐清几乎都有些担心机体有没有因为高强度的着陆载荷而机体受损。
从徐清放襟翼到主轮接地，几乎是在毫厘之间，王尽涯甚至还没搞清楚徐清做了什么，就随着一次硬邦邦的落地，发现飞机已经在跑道上滑行减速。
“你......你干了什么？”王尽涯怔怔地看向面无表情的徐清，刚才他都快放弃希望了，只是余光瞥见在落地前徐清有一个动作，却是没有看清，然后飞机就接地了。
徐清就跟泥塑的一样，也不答王尽涯的话，王尽涯没有追问，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襟翼指位表显示现在已然是襟翼30的位置。
王尽涯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徐清刚才的“所作所为”，用那襟翼的增升效应生生把一飞机的人从死亡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神乎其神！
他真的很难想象在那种极端心理压力下竟然还能想出这等绝地反击，真乃神人也！这一刻王尽涯是真真切地被徐清给折服了。
徐清之前选的自动刹车是MAX的档位，所以飞机一接地之后，飞机以极快地速度在减速。
接地之后，徐清将操纵交给王尽涯，由他来做之前说好的撤离打算。
襟翼40，排气活门人工位，扳到外流活门完全打开，让飞机尽快释压。
因为之前的火警已经处置完成，便没有了记忆项目，而发动机失效或关车检查单是没有记忆项目的，这样飞机停住之后，王尽涯设置好停留刹车，宣布《撤离》检查单。
没落地之前，徐清曾经和客舱那边沟通了一下。由于火警发生在一发，存在危险隐患的也就来自于一发，因而徐清特意提醒客舱一会儿落地后撤离从飞机右侧撤离，这样就算一发再度起火，危险系数也能降低不少。
从这点可以看出，徐清真的已经将他能所想的，所做的发挥到了极致。
伴随着王尽涯的一声撤离广播，以此为信号，撤离滑梯打开，一名男性的前舱乘务员抱着机长率先滑下，其余旅客在乘务员的指挥下，迅速而有序地开始撤离。
徐清这边通知塔台他们已经开始原地撤离，再度提醒塔台跟上地面支援。
其实，从窗户边徐清已经可以看到飞机在停下的同时，数辆急救车和消防车呼啸着连绵的铃声向着飞机包过来。
没多久，徐清他们就被一大堆的车子和人员团团围住。
“你去帮他们撤离吧！”徐清疲惫地拍了拍王尽涯的肩膀。
王尽涯担忧地看了着嘴唇几乎已经没有丝毫血色的徐清，徐清现在的状态就如同竭力了一般，连说起话来都是有气无力。
“你没事吧？”王尽涯没有按着徐清的话出去辅助乘务撤离，他更加担心现在的徐清。
徐清把他往外推了推，手上的气力也是软绵绵的，他趴在驾驶盘上，再度轻声说道：“去吧，去吧，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王尽涯没有坚持，而是听从徐清的话出去帮助乘务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驾驶舱外嘈杂的声音逐渐沉寂，动静都几乎听不到了。
“撤离完了？”徐清感觉这不到一分钟是如此的漫长。
王尽涯猜得不错，徐清确实力竭了。在过去半个小时中，他仿佛燃烧了自己所有的光和热，将自己一辈子的辉煌都聚焦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完成了航空史上的奇迹操作，从一发喘振到二发熄火，释压下降，重启二发，临近跑道时再度熄火，以襟翼的神来之笔强行落地。其中能完成任何一个环节都足够吹嘘一辈子了，而放在徐清这么个初出茅庐的菜鸟身上却经受住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以近乎不可能的姿态，向世人宣告传奇的诞生。
“徐清，都下完了！”身后传来王尽涯的声音。
徐清抖擞下精神，强撑着无比疲惫地身子出了驾驶舱。他又来回巡了一遍舱，确认真的没人之后，就准备也下去了。
刚到舱门口的时候，被王尽涯抓住了。
“这次你是机长，你做压轴吧！”王尽涯无比认真道。
机长最后一个撤离，这是民航界的常识。这次因为特殊原因，机长第一个下去了，但是在这过去的半个小时内，徐清扮演的是真正的机长的角色。
非是机长，却完美履行了机长的责任，他值得压轴的荣耀。
徐清只是愣了一下就明白了王尽涯的意思，他笑了笑，故作轻松道：“你贪生怕死要早点儿下去就实话说，找什么理由！”
王尽涯也是哈哈大笑，看到徐清还有力气开玩笑，刚才对于徐清的担忧稍稍减弱了一些。
“机长，那我就先下去了？”王尽涯嘻嘻一笑，很是调皮。
徐清哭笑不得：“快滚下去吧，别挡着我的路！”
“遵命！”王尽涯一挺身，径直往滑梯一跳，滑了下去。
王尽涯下去之后，此时机舱内就只剩徐清一人，望着空空荡荡的机舱，徐清心里涌起一丝惆怅，轻叹一声，纵身一跃，滑了下去。
脚踏实地的那一刻，终于结束了！
徐清下来之后，发现刚刚撤离的旅客都还没有走，而是自发地围成一圈，他们的脸上皆是写满了感激，他们知道自己的命是被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救下的！
徐清不太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他眼神躲闪了一下，忽然只觉天旋地转，他一身的气力已然是油尽灯枯，在放下心的那一刻，他再也支撑不住。
就在徐清站立不住即将倒下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抓住，扶着了他的身形。徐清转头望去，竟然是李先奕的面庞！
李先奕最近一段时间都在W市过夜，今天正好没飞，就窝在酒店休息。
徐清将应答机调到应急编码的时候，很多人就通过不同的渠道知道了这件事，尤其是在飞行圈子里，李先奕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件事。
换在平时，李先奕就是随便瞧个一眼就完了。这么多航班总归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他可没时间精力去深究八卦。
只是发现是主角是蓝天航空之后，李先奕才稍微留了个心眼，尤其是在他看到航班号之后，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从二人熟识之后，李先奕有事没事就找徐清玩，可是徐清工作的时候有讨厌有人打扰。之后，徐清每周出了计划就把计划截图发给李先奕，意思就是让李先奕自己看时间，不要在上班的时候找他。
而此次出事的航班号，李先奕似乎有点儿熟悉。
在自己的手机图册里，找出前两天徐清发给他的截图，对上日期，正好就是9441，李先奕当场眼前一黑。
他通过自己关系联系到了蓝天航空的内部人员，得知徐清的状况之后极为焦急，又是一番打听才知道徐清计划备降W市。
这下他如何还坐得住！
又通过自己的强大人脉，混进了救援队里，他想第一时间看看徐清有没有事！
接着便是徐清看到的那一幕。
“你怎么在这儿？”徐清有点茫然地看着眼前早就是哭的稀里哗啦的李先奕。
“你TM飞个航班都能把两台发动机弄废了，你还飞个锤子啊！”李先奕鬼嚎似的大喊大叫，指着徐清浑身发抖。
徐清耷拉着眼皮，轻轻地拨开李先奕的手指，阴阳怪气道：“你脑子没毛病吧？”
李先奕面色有些心疼，徐清现在的状态仿佛大病初愈的病患，连拨开他手指的力气都是仿若无力。
“你真的没事吗？”李先奕担心不已，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他怕徐清的精神撑不住。
“没事。”徐清摇摇头，还是一样的回答。
“你不用憋着的。”李先奕凝视着徐清，无比正色地说道。
徐清也是静静看着李先奕，他的眼眶微微发红。他原本打算等离开人群之后再卸下心房，只是此时，李先奕所表现出来发自内心的担忧，让他的内心微微一暖。
“啊！”
毫无预兆的，徐清仰天长啸，仿佛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刚才所经历的绝望尽数散去。
人群之间无人言语，唯有徐清发泄般的长啸！
长啸之后，徐清已是泪流满面，他眼睛通红地盯着李先奕：“我以为我死定了，我真的以为死定了！”
徐清不住地重复这句话，在这一刻，他才将内心的恐惧展现出来。
“没事了！”李先奕轻声安慰道。
徐清摇摇头，泪眼婆娑却异常坚定：“我不想飞了！”
第一百二十章 徐教员
2.19日，由K市起飞的蓝天航空9441航空，于起飞后一个小时发生特情，二度出现双发熄火的危机，最终由当班副驾驶安全着陆，无一人死亡，包括机长在内，只有三人身负伤势，其中以机长的强势最重，头部受创，不过好在并无大碍。
这次事件便称2.19事件，一次由副驾驶处置的传奇事件！
诡异的是，这次堪称航空史奇迹的事件却只在圈内有所流传，并没有扩及全社会，发酵成轰动全国的大事。
更为让人不解的是，即便是在圈内，关于2.19事件的内容也披露得很少。
当班副驾驶是谁，只在极小的群体内才有所了解，端是少见！
徐清当天就乘坐高铁回了K市，因为他拒绝乘坐飞机。
回到K市之后，他接受了局方长达两个月的审查。
2.19事件的独特性太强，它几乎可以说是一次故障大集合，翻遍航空史上也找不到能与此事件危险程度相媲美的案例。
就算是在局方那些专业人员眼里，徐清的表现已经不是奇迹可言，甚至可以算是神迹了。
没错，就是神迹，因为那是神的表演！
尤其是在查了飞机的QAR数据和舱音，跟当班两位副驾驶以及客舱乘务谈话之后，他们越来越觉得单从这次事件中，徐清的层次已经他们高山仰止了。
事件定性结论之后，徐清特意要求不要将此事公开，或者不要提及他的姓名。他现在不想跟飞行扯上什么关系。
出事之后第二天，徐清的父母得到消息飞来K市，当时就准备带徐清回老家。
出了这么大的事，徐清简直就是在地府门口转了一遭。这个劳什子飞行员，谁爱干，谁干去，反正徐清是不能再继续干下去了。
结果徐清以不愿意坐飞机为理由，拒绝跟父母回家。他父亲说那咱们换高铁也行，徐清又推脱花费时间太长，懒得动。
就是这么难伺候的一个人，徐清的父母实在拿他没辙，最后徐清承诺不会再上飞机了，徐清的父母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了老家。
……
时光荏苒，距离2.19事件已经过去一年，曾经让世界民航圈惊叹的奇迹也经受不住时间的冲刷，逐渐被人淡忘。
蓝天9533航班驾驶舱内，一副正在准备，二副则是刚加好油上来。
“刚跟班吗？”有一副准备，当班机长倒是无事，闲极无聊就跟二副聊聊天。
“教员，今天是第三天跟班。”二副应道。
画面转过来，二副口中的教员，头发斑驳，面容坚毅竟是徐清的师父，常建军教员！
常教员笑着问道：“我听说范老师退休了，现在是谁给你们上理论课的？”
常教员口中的范老师就是之前理论课的教员，年纪很大了，该是退休了。
“对的，范老师退休了已经，是一个姓徐的新教员给我们上的课。”二副说道。
“姓徐的教员？”常教员心头微动：“知道叫什么吗？”
二副摇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很年轻，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年岁。”
常教员放在扶手上的左手陡然用力，他差不多知道这个姓徐的教员是谁了！
“不过，我知道他好像以前是飞行的，不过听说他只要握驾驶杆手就会抖，所以考了地面教员的资质。”二副说着听来的小道消息，眉飞色舞：“驾驶杆都握不住，还当什么飞行员，来搞笑的吗？”
正在准备驾驶舱的一副听到二副的话，也是轻笑不已：“这个人我也好像听说过，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招飞的！”
常教员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握驾驶杆手会抖？真是有趣的事情啊！”
说着，常教员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是常建军，帮我们重新制作放行和任务书，这次航班不需要二副了。”常教员古井无波道。
二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就被常教员除名了。
“教员……这是怎么了？”二副心惊肉跳地询问了一句，他不知道哪里惹了常教员不高兴。
常教员挂断电话，往着二副淡淡地扫了一眼：“如果你该现在这里，我下一个电话就不是打给签派，而是林霖了！”
二副的头皮都要炸开了，他到现在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可是他知道再这么带下去，他真的会完蛋的！
赶紧拿好自己的耳机，逃跑似的出了驾驶舱。
二副出去之后，一副也是不明所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教员，你这是？”
哪知道，一副刚说话被常教员杀人一般目光吓得把下面的话给憋了回去。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废话，你也给我滚下去！”常教员冷冷说道，他可是记得刚才这小子也出言调侃了。
一副被突然暴怒的常教员吓得跟鹌鹑一样，窝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继续准备，屁都不敢放。
“徐清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常教员面容皆是复杂之色。
……
蓝天航空，飞行准备室！
此时飞行准备室内只有两套机组。其中一套，只来了一个二副，机长和一副都还没有来。
此时二副正在填写资料，忽然桌子对面出现一道身影，抬头一看，是一个一身便装的年轻人。
“你好，麻烦你填下表。”年轻人面容还有些稚嫩，却有着些许胡渣，看起来颇有沧桑的感觉。
二副接过表格，上面就是一些检查项目。比如，有没有按时网上准备，有没有带三证等等，这算是飞行部的例行检查。
再看看眼前的年轻人，不就是那个传说握杆手抖的飞行员吗，现在又兼职飞行部的地面人员了？
果然，废物也只能做做行政工作了，想着，脸上露出淡淡的不屑！
就在这时，二副看到门口进来一人，正是此次航班的一副，王尽涯！
王尽涯快步走到桌前把飞行箱丢在一边，跟着二副说道：“我先去酒测！”
王尽涯转身急急忙忙地就准备去酒测，这一转身正好跟那年轻人打了个照面。
王尽涯的脸上陡然浮现出无比的惊讶。
“徐清！”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叫梅洛霜
“你在这里干什么？”王尽涯看着一身便装的徐清惊讶道，随后他扫到二副手中的表格，抽过来一看：“做行政了？”
徐清笑笑，指着表格上的空格：“你也要填一下，机长还没来？”
“哦，哦，机长还没来呢，他早上飞过了，不用二次签到了，可能会晚一些。”王尽涯拿出自己的笔，略微扫了下表格，寻着位置把要填的都填了个遍，然后再还给徐清。
“准备做多久行政啊，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王尽涯还了表格，忍不住还是问道。
徐清接过表格，对折着放进自己兜里：“再说吧，我的情况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做做行政，也混口饭吃！”
拍拍王尽涯的肩膀，徐清再是说：“既然机长还没来，那我先去找另一组了，一会儿再过来。”
“行，你去忙吧！”王尽涯和气道。
目送徐清离开，王尽涯微微叹了一口气，却听对面的二副满是讥讽的声音响起：“涯哥，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那个握杆手......”
二副的话还没说完，王尽涯一声怒喝：“你给我闭嘴，很好笑吗？”
原本还带着不屑与嘲弄的二副被王尽涯突然的暴怒震得颤颤巍巍。
他之前就跟王尽涯飞过几次，知道王尽涯这人平易近人，也喜欢照顾晚辈，所以刚才看王尽涯对徐清客客气气的，还以为王尽涯不知道徐清的传闻，因而才拿徐清开玩笑。
哪里知道，这个玩笑正中王尽涯的逆鳞，即便是一向和气生财的王尽涯都因此大怒。
徐清悠哉悠哉地走到另一桌的桌边，这一组只有两个人，是一个两人制的机组。
待到近前，徐清脸色一僵，这组的副驾驶竟然是杨雪，经过一年的时间，她现在已经是一副了都！
熟人见面，还是有些尴尬，尤其他现在这个样子。
徐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干笑着给杨雪递过去一张新的表格：“这个要你们填一下。”
杨雪深深地看了徐清一样，也没有说话，而是埋头认真地填写，填写完再交给当班的机长。
与杨雪冷漠的表现不同，当班机长对徐清就客气多了，填写完，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还给徐清，还连连道谢说徐清辛苦了，搞得徐清都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一边的杨雪有些奇异，这次的当班机长何时变得这般和气？
他跟陈逸总师一样都是天赋型的飞行员，放机长的速度也是极快，加上还有一个安监部领导的师父，平时都是眼高于顶，从未见过有今天如此行事风格。
杨雪疑虑片刻，也懒得再想，而是将目光转向徐清：“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干着？”
徐清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在杨雪的语气中，他感觉到的是居高临下的质问，这让他分外不喜。
“看情况吧，总不能什么事不干，饿着肚子。”徐清依然保持着万年不变的笑容，仿佛这就是一张面具，烙印在他脸上。
迎着徐清似是无所谓的表情，杨雪的怒意更甚：“如果你是为了地面人员那点儿微薄工资大可以去其它地方，你是飞行员，你的执照不是让你拿着表格到处找人签字的！”
徐清怔了一下，旋即又是戴上那副面具：“你是觉得我丢脸了？认识我觉得丢脸？”
“你现在在公司的名声，你不知道？”杨雪冷冷道。
只是他没看见她对面的机长听到她的一番言语，脸上逐渐换上了一丝嘲讽。
“知道一些，可是嘴是别人了，我也没办法！”徐清一摊手，毫不在意：“再说现在工作这么难找，万一找不到下家，喝西北风啊，你能养我不成？”
对于徐清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作派，杨雪俏脸含霜，正要反驳，却听准备室门外传出一道清亮的女声。
“我养你！”
徐清一直噙着的微笑在这一刻瞬间凝固，他的目光移向入口处，哪里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道修长靓丽的身影。
看着少女的面容，徐清不由显得局促起来，甚至下意思地躲闪少女射来的目光。
来人正是梅婷婷！
梅婷婷缓步进入，一时间，准备室里只有她的高跟鞋撞击地板的声音。
“我记得某人说过，一年之后会成为独当一面的飞行员的，原来独挡一面的这个意思啊！”梅婷婷相比一年之前，褪去了一身的青涩。此时的她一如那傲雪寒梅，让得徐清都有些自惭形秽。
徐清微微低着头，双手握紧成拳，努力挤出几个字来：“对不起，我食言了！”
梅婷婷的眼眶有些湿润，这个曾经阳光的徐清，一年不见，怎能变得如此沧桑，他的身后到底承受了何等的辛酸。
想着，梅婷婷柔软的内心仿佛被狠狠扎了一下。
关于徐清的事，她父亲瞒了她整整一年，只是在最近说漏了嘴才不得不跟她和盘托出。她如何想到自己出国后不久，徐清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想着如果自己没有出国那该多好，过去的一年正是徐清需要陪伴的时候，可是她却不在身边。
即便还有三个月的学业没有完成，梅婷婷依然是义无反顾地中断了学业返回国内，直奔蓝天航空。
她想看看这一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现在她知道了，徐清过得并不好！
“如果......我说你没有食言呢？”梅婷婷忽然展颜一笑，她的眼中还残留着少女的晶亮，就如一年之前，机场离别时看向徐清的眼神。
她，从未改变。
徐清猛地抬头，正好对上梅婷婷的眼神。这一刹那，时间宛如回到了一年之前，机场离别的那一刻。
梅婷婷笑道：“我不是说回来之后告诉你我的名字吗？”
她上前一步，如同时光重演一般，凑近徐清的耳边，柔声而道：“我叫洛霜，梅洛霜！”
徐清的眼睛陡然睁得滚圆，带着无比的震撼转头看向窗外，那里能依稀看到一座高楼拔地而起。
那是K市的新竣工的第一高楼，而这栋高楼的名字也是洛霜！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全国飞行技术交流大会
“你说洛霜大厦是你家的？”徐清家中客厅回荡着李先奕难以置信的尖锐声音。
“不是，你不能这么说。”梅婷婷认真纠正李先奕话中的错误：“准备来说，你应该说洛霜大厦是我的，我一个人的，现在洛霜大厦的所有权只在我一人身上。”
“啊！”
李先奕跟杀猪似的乱嚎，脸上愤恨不已：“城郊外的一栋湖景别墅，我死缠烂打了一年多，我爸才给我，再看看你家，同一个世界，不同的老爸啊！”
徐清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古佛一般根本不插嘴的。他们在说啥，怎么听不懂呢，感觉他们和自己生活的不是同一个世界啊！
到现在，徐清还未完全消化梅婷婷拥有洛霜大厦这个爆炸消息。
可是回家途中，他回想了一下一年前的种种，其实梅婷婷已有暗示。
一年之前，梅婷婷初到徐清家的时候，李先奕当时也在场。当时梅婷婷说自己很有钱，徐清还以为她开玩笑，并且把李先奕拉到台前做比较。
梅婷婷当时问了李先奕一句，他的商场是不是在K市，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直接没问具体是哪个商场就直言比不上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坐拥本市第一高楼，只要是K市范围内，谁能比得上她。
而且洛霜大厦原本并不是这个名字，而是在梅婷婷出国之后没多久临时改的。徐清一年前的那次2.19事件去上班的途中，出租车的广播里就听到过，当时徐清心里还吐槽，这什么狗屁名字。
“那你干嘛不用自己的本名？梅婷婷到底是啥名字啊？”徐清看梅婷婷和李先奕终于不再聊“乱七八糟”的问题之后，还是将藏于内心的话给问了出来。
李先奕也是闭上了巴拉巴拉的小嘴，满是好奇宝宝的样子等着梅婷婷解答。
梅婷婷倒是有些羞涩道：“梅婷婷是我的本名，我爸还在老家，没出去做生意之前起的。后来发家之后，觉得梅婷婷这个名字太普通了，就换了个名字，叫梅洛霜，现在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就是梅洛霜。不过梅婷婷这个名字从小叫惯了，平时反而很少用到梅洛霜这个名字。”
“梅洛霜这个名字也不咋滴啊？”徐清小声嘟囔一句。
可是梅婷婷耳力极好，将徐清的吐槽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杏眼一瞪：“这是我爸取的，你要不跟他说道说道？”
“哈哈哈，原来是叔叔取的，梅洛霜这个名字乍听之下平平无奇，再三回味之后......还是平平无奇！哈哈哈！”徐清搂在李先奕两个人笑得前仰后翻，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梅婷婷看着徐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先是气鼓鼓的，之后想着他估计很久都没这么高兴了，也便不再跟他计较，就让他放肆一回吧。
徐清真的是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借着这股畅快劲，厉声质问梅婷婷：“我觉得叔叔这个人人品有问题！”
“哦？”梅婷婷秀眉一挑，饶有兴致地看着徐清如同醉酒一般的兴奋。
“我妈明明说叔叔给你准备的假装是两个门面，怎么变成一栋楼了，你说是不是骗人？”徐清嘿嘿傻乐呵地看着梅婷婷。
“对啊，对啊！”李先奕也是乐得得意忘形，在一边瞎起哄：“都说两个门面了，洛霜大厦算一个，还有一个呢？”
“没错，就是这么一个理，理越辩越明，今天我还真要说道说道！”
徐清和李先奕两人一唱一和，乐此不疲。
梅婷婷轻启朱唇，吐气如兰：“你怎么知道没有两个门面呢，老家市中心那个双子大厦忘了？那不就是两栋楼吗？”
梅婷婷的声音不大，却比惊雷还要震慑人心，徐清和李先奕两个人表情顿时凝滞住。
“你如果想要双子大厦......”梅婷婷轻笑着继续跟徐清说话，没成想被徐清拦住。
“你先别说话。”徐清捂着脑袋。
“怎么了？”梅婷婷一惊，还以为徐清哪里不舒服。
结果，徐清半天憋出一句话：“有点儿上头，缓一下！”
身边的李先奕看着徐清仿佛大佬一样，谈恋爱谈成徐清这个样子也是我辈楷模了。
忽然，李先奕想到了什么，拍拍徐清：“徐清，你知道全国飞行技术交流大会的事吗？”
“你说啥？”
“就是国内航空公司联合办的那个飞行技术交流大会啊，你们公司应该也会派人参加才对！”李先奕耐心解释道。
徐清一翻白眼：“那是飞行的事儿，我现在是地面行政人员。”
李先奕骂了一句：“地面个大头鬼，忽悠谁呢？”
“怎么说话呢？”徐清极为不满：“富人都是这种素质吗，怪不得这么多为富不仁的。”
李先奕嘿嘿笑道：“你也别损我，等你们结婚了，你也就跟我一个圈子了，骂我就是连带骂你自己。”
李先奕这般赤裸裸地言语，饶是梅婷婷算是比较外向了也有些撑不住，俏脸通红地让李先奕过了脑子再说话。
“我哪里说错了，又不是真机，飞模拟机他又没事！”李先奕反击道：“话说你小子一手保密功夫玩得好啊，到现在都几个人知道2.19事件的主角是你！”
“哼！”徐清斜了李先奕一眼：“出了那件事儿之后，我特意让公司消除了当天的航班信息，也跟当天的值班领导沟通了一下让他不要透露自己的情况。要不是当天你过来了，否则我连你也不告诉。这事儿我不想再提起，我花了整整半年才睡好觉，不想再回到以前整宿整宿睡不着的时候。”
梅婷婷心疼地抓着徐清的手，没想到那件事对他的影响这么大。
“你那手抖的原因确定是心理因素了？”李先奕问道。
“差不多确定了，这玩意什么时候能好，真说不准！”徐清轻轻一叹。
一时之间，原本还热闹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不说这个了。”徐清打了个哈哈，不想在这个高兴的日子讨论自己的问题。
忽然，他桌上的手机振动，拿起一看是一条微信，徐清打开一看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梅婷婷见徐清脸色有异，关切道。
“你真是个狗头军师啊！”徐清苦笑：“陈逸总让我报名参加那个什么交流大会！”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各大航空来人
“是全国飞行技术交流大会，这个大会已经进行很多年了，别一副啥都不关心的样子。”李先奕不满道：“不过你们领导也是知道谁才是大腿。”
“大腿？干嘛不找个教员过去，指望我干嘛？”徐清收起手机揣在兜里，也没回陈逸的微信。
“你好歹也是咱们飞行圈子的，能不能长点儿心，交流大会只允许二副和学员参加，你竟然不知道？”李先奕道。
“为啥？二副和学员有什么好比的？”徐清不解，机长和教员不才是公司的中坚力量吗，实在不行，整个一副比也行啊。学员和二副上去万一来个辣眼睛操作，岂不是把整个大会的层次都拉下去了。
“级别越高，操作水平越相近，到时候不好评判怎么办，再说二副和学员才是好苗子，历届大会的优胜，公司都会重点培养，到现在为止已经出了三名总师和两名飞行部总经理了，这个不香吗？”李先奕开始忽悠徐清。
徐清根本不为所动，完全没有参加的打算，不过倒是对大会规则起了些许兴趣。
“这玩意怎么比？”徐清问。
“咱们飞行不就比程序和操作吗，还能比什么？”
“可是每个公司程序都有些不同，这个咋算？”
“所以程序是次要考核，主要还是看操作。每次大会会选出三到四个故障，故障是大会开始时由东道主抽签决定。处置故障仅仅是最低要求，还要计算所用时间，时间用得越少得分才越高。”李先奕耐心跟徐清讲解规则。
介绍完规则，李先奕的工具人作用已经消失，徐清无情地将李先奕抛弃。
“无聊！”徐清朝李先奕晃晃手，赶瘟神一样，让李先奕出去。
梅婷婷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完全没有挽留李先奕的意思。
李先奕气得浑身发抖，这两口子都是没良心的主，对自己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下次徐清找他，定要严正拒绝，让他们知道自己可不是随便之人。
李先奕走后，屋子里就剩梅婷婷和徐清二人，孤男寡女，气氛颇有些暧昧。
徐清也不是第一次见梅婷婷了，当初跟梅婷婷还不熟的时候，梅婷婷过来找他，二人同处一室也不觉得有啥。
只是二人感情升温之后，如今重逢，反而拘谨起来了。
“你真不去那个什么大会了？”梅婷婷等了半天也才憋出这么一句毫无营养的话。
有了人开头，徐清总算可以接茬了。
“我半年多没碰杆了，上去丢人不成？”
梅婷婷踌躇许久，看着徐清似乎心情确实不错，这才大着胆子道：“你现在这手的问题也说不好什么时候能恢复，与其在公司里拿死工资，不如辞职了，你想干嘛都行。”
一年前，二人感情有了萌芽之后，梅婷婷就曾认真思考过他们在一起之后的生活。
按照她父亲梅知荣的想法，梅婷婷怀孕之前，徐清继续做他的飞行员都无所谓。
一旦有了小孩，梅知荣还是希望徐清能回老家。所以，一开始梅知荣给梅婷婷准备的嫁妆就是老家的双子大厦。因为他就不想自己的女儿女婿常年在外。
只是梅婷婷与徐清相处之后，发觉徐清真心喜欢飞行员这个工作，如果硬逼徐清放弃工作，颇有些不近人情。
因而，徐清和梅婷婷确定关系后。梅知荣便将自己在K市在建的云顶大厦改名洛霜大厦，以此为梅婷婷的嫁妆。
梅婷婷虽然尊重徐清的选择，但是从内心而言，她也不希望徐清干飞行这个工作。
如果正常发展，她也不会强求徐清。可如今，徐清在飞行上出了大事儿，现在也飞不了了，还不如顺水推舟，就把工作给辞了。
徐清没想到梅婷婷竟然让自己辞职，尤其是在看到梅婷婷小心谨慎生怕惹自己生气的模样，心中一疼，轻声道：“我可是签了合同的，现在辞职要赔很多钱的。”
梅婷婷美目一亮，钱在她这里从来不是问题，徐清的态度才是最大的问题。
“钱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愿意……”梅婷婷迫不及待地想要打消徐清对赔偿的担忧。
哪知道她话还没说完，小脸就被徐清给捏住了。
徐清的脸上带着浅笑，却又无比坚定：“我……我不愿意！”
……
有了梅婷婷陪着，徐清感觉灰暗的生活多了不少色彩，人都精神了许多。
徐清现在在公司的主业也就是在飞行部兼职，有理论改装的时候他就去客串理论教员。
恰好，最近就有理论改装，所以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当教员。
这天徐清上课上到一半，门就被人推开了，徐清一看竟然是他的半个师兄，陈逸。
陈逸在公司里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出现，改装的学员就陈总，陈总地喊着。
陈逸笑着说了两句勉励的话，就拉着徐清出了外头。
“你这小子，昨晚发微信你都不回的？”陈逸上来就质问徐清。
徐清有些不好意思，昨晚他是准备回头想想怎么组织语言，婉拒陈逸，结果后来直接给忘了，若不是陈逸提起，他压根就抛之脑后了。
“你不会压根就没看吧！”陈逸见徐清半天放不出一个屁，顿时有些火冒三丈：“我跟你说，咱们公司你就是代表，就这么定了！”
“啥？”徐清扯住就准备离开陈逸：“你这是强买强卖啊，我可没答应！”
“我不管！公司花了那么多钱培养你成为飞行员结果你现在就只能做做行政，你就没点儿愧疚吗？”陈逸娓娓道来，摆事实，讲道理：“就这么定了啊，过两天各大航空公司的人会过来，这次咱们是东道主，你可要好好招待！”
说完，陈逸脚底抹油，根本不给徐清扯皮的机会。
“对了！”陈逸拉开距离之后，忽然停住，对着还没搞清状况的徐清说道：“大会期间，理论课暂停，你专心处理大会的事情就行。还有，这次乐途航空来的代表是乐途老总的儿子，你可要注意。”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人要挖墙脚
徐清被陈逸暴风骤雨般的架势拉上了战车，可回去之后，思前想后，还是特意找到陈逸的办公室说明情况，死也不去参加那个什么大会。
他现在已经半年多没有碰杆了，实在没有什么信心也没什么兴趣跟那些学员二副争个高低。
面对徐清坚定不移的态度，陈逸只好退而求其次。陈逸的意思是，让徐清作为本次大会蓝天航空的替补人选，至于首发是谁，他再另行抉择。
徐清对这个决定，勉强可以接受。毕竟总师都亲自出面了，也要给他一些面子，至于首发又不会在大会的时候拉个肚子什么的，应该不会这么凑巧，自己最多也只是去打个酱油。
说到招待的事，徐清特意跟陈逸交流了一下，说到底也就是钱的问题。
让徐清这种有一定社交恐惧症的人去招待五湖四海来的人，那不是给徐清找难受？所以徐清义正言辞的要求，增加额外工资。
陈逸现在是有求于人，只能含泪答应下来，许诺一会儿会跟财务那边沟通。
......
两天之后，各航空公司的人员按计划到达蓝天航空名下的酒店。
此次大会囊括了国内几乎所有航空公司。比如行业龙头的华航，新兴崛起的东方，以及廉价航空典范的乐途航空。李先奕作为本次东方的领队也一同过来。
根据大会规则，每个航空公司有一名首发，同时还有一位替补，以防特殊情况出现。只是替补上场的情况相当少见，有史以来，替补上场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华航这次的领队和其他公司的领队有些不太一样，大部分航空公司的领队是机长少部分的一副，可是华航领队是一名年轻的教员。
据说这位名叫易天杨的年轻教员曾是飞行技术交流大会的亚军，而那一届的冠军就是陈逸，那一年，东道主也是蓝天航空。
如今时光悠悠，东道主再次落到了蓝天航空头上，易天杨带着的华航代表，也就是他的小师弟吴盛，气势汹汹而来。
至于陈逸所说的乐途航空的老总儿子，名字叫做李潜。这位和徐清差不多岁数，是一个十足的逗逼，跟猴子一样，整天上蹿下跳，完全没有一个作为富家公子该有的作派，这点和李先奕倒是很接近。
如此相对的，吴盛则是另一个极端，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他反倒像是翩翩佳公子
徐清作为招待，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做，带着其它航空公司的人绕了蓝天航空一圈。之后，各领队三三两两，聚成一团说话，只有少数几个一副领队跟机长他们说不来话索性就和徐清混在一起，其中就有李先奕。
徐清跟他们聊了一会儿，然后就招呼参赛人员到理论教室，他需要将大会规则跟这些人讲解一遍。
陈逸将大会的规则装订成册，如今只要照着念就行，倒是没什么特殊。
徐清讲到一半，门外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向里面张望，徐清还是发现下面人的目光皆是，聚集的门口处才发现来者正是梅婷婷
“你怎么来了？”徐清中断讲课，示意众人稍等，他则是出去安置一下梅婷婷。
由于蓝天航空附近比较荒凉，不太好找停车的位置。徐清特意跟陈逸要了一个临时证件，这样梅婷婷婷过来接送徐清的时候，就可以将车开到公司停车场。
有时候，梅婷婷太无聊会提前很久过来。自己在公司咖啡厅坐一坐，等待徐清下班。
现在其实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梅婷婷见徐清还没有下来，就自己上去找了。
如今教室内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到梅婷婷这般漂亮的女孩子，都是起了些许兴致，交头接耳地谈论起来。不过也都是限于言语而已，倒是冷若冰山的吴盛在见到梅婷婷的一刻，眼光大盛，比之旁人似乎兴趣更浓。
“这女孩子是谁啊，他的女朋友吗？”早就跟李先奕打成一片的李潜兴致勃勃地跟李先奕打听梅婷婷的消息。
“别想了，名花有主了。”李先奕趴在桌子上说道。
“结婚啦？可惜了。”李潜啧啧嘴。
“没呢，不过快了！”
李潜眼神中闪过一丝亮色，希望之火熊熊燃起，只要没结婚，一切都好说。
就在李潜升起这个念头的瞬间，原本慵懒地李先奕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到李潜后脑勺上：“你小子脑子在想什么龌龊事，她是我弟妹，你要是起了小心思，看我不削了你！”
“没有，没有，哪敢呢？”李潜连忙跟李先奕赔罪，完全没有计较自己被打的想法。
坐在他们前面的吴盛却是冷笑连连，李先奕在富二代圈子里就是混世魔王一般的存在，李潜怕他正常，可是他吴盛却不怕。
听李先奕的话，这个招待他们的地面教员虽然跟李先奕关系不错，不过似乎自身没什么背景。自己只要略微露露身家，这小美女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可是绝不允许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事发生！
至于他们是不是情侣关系，这就不是他吴盛需要考虑的了，再说挖墙脚的事不是更有意思？
......
各航空公司的人到齐之后还要休整两天，这两天徐清要带着各公司代表去K市到处玩玩，所有花费都是公司报销。
机长领队们都不愿意跟一群小孩子闹在一起，就各自活动去了。
没有了机长在，剩下的都是副驾驶，其实感觉还舒服些。徐清干脆把梅婷婷也叫上，公费吃喝，何乐不为。
K市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历史名城，不少公司代表还没来过，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游玩一番。
白天他们看一些历史景点，晚餐聚着吃烧烤，吃完饭之后有人提议去KTV。徐清算了一下费用，就找了个花费相对比较中等的地儿。
哪里知道一天下来没有憋出一句话的吴盛这时候跳出来说徐清选的地方档次太LOW，旋即自己选了个新去处。
好家伙，徐清一看，吴盛选的是K市消费水平最高的KTV！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的手不想要了吗
虽然在出发之前陈逸跟徐清打包票随便玩，公司会报销所有费用，但是徐清知道这一切都应该建立在合理范围之内。
动不动消费往最高等级看齐，放在徐清这儿心里也过不去，毕竟公司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他怕财务那边不报。
蓝天航空自有一套报销的规范，外出公干也不是想去哪儿消费都行。规范中对下榻的酒店，伙食的额度都有规定，只是徐清不知道现在这个算不算特殊情况，需不需要参考报销规范。
吴盛一提议去那个高档次的KTV，其他人都是嚎着要过去。徐清落在人群后面，悄悄给陈逸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说了一下。
没想到这次陈逸豪爽得不行，直言这个照样报销，不过最后补了一句，今天仅此一次了。言外之意，在KTV玩完之后就差不多得了，再玩下去真要超支了。
得到了陈逸的保证，徐清心里也有些底气了，刚才他还担心着万一财务那边不认，难不成自己还要掏腰包不成。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KTV进发，路上吴盛直接宣称此次消费由他全部承担，到了地方随便吃，随便玩不用藏着掖着。
徐清在后面一听这哪能啊，这次他们是东道主，哪有客人请客的道理。
可是徐清刚往前一步就被身边的李先奕拉住了。
“没事儿，那家伙壕着呢，都是小钱。”李先奕对吴盛的家底还是有些了解的，这家伙最爱出风头，他喜欢出风头那就给他出呗，白吃白喝就行了，何乐而不为？
“这样不好吧？”徐清依旧觉得这样不地道。
李先奕看徐清还有心理负担，把他拉过来，看四周的人都没有注意他们小声跟徐清说了几句话。
徐清听着李先奕说话，眼睛往队伍前意气风发的吴盛那边瞟了一眼。
据李先奕说，吴盛的心眼就跟针眼一般大，他主动要请客那就随了他。他话都出口了，在众人面前要他收回这不是驳他面子嘛，这家伙自恋地很，伤了他的面子搞不好被记恨。
李先奕奉劝徐清还是不要招惹小心眼的人，更何况还是有背景的小心眼。
徐清可是知道李先奕完完全全就是没心没肺的代名词，连李先奕都郑重地跟他说让徐清不要管，看得出来这个吴盛好像真的不好惹啊。
徐清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信一回李先奕。
......
随着众人在KTV中逐渐玩开，气氛慢慢热络起来。作为领头人的吴盛似乎也摆脱了刚开始的冷淡，开始释放他的另一面。
不得不说，吴盛仿佛天生就应该是人们的焦点。随着他的引导，气氛渐渐走上顶峰，甚至一向不来KTV的徐清也被带动起来。
“今天，咱们最感谢的就是徐教员了，谢谢徐教员的招待。”突然，吴盛话锋一转，将众人的焦点集中到了徐清身上。
吴盛双手各拿着一杯啤酒，随着人群分开，走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徐清面前，微笑着给徐清递了一杯酒：“怎么不喝酒？来喝一杯。”
徐清平时是不喝酒的，只有在某些特定的人一起的时候才会喝一点，很显然吴盛不在这个行列。
只是这么多人看着，不接酒杯好像有点儿不近人情。徐清还是接了酒杯，看吴盛一饮而尽，徐清苦笑着也闷头一口干了。
徐清的酒量很差，至少他认识的人中没人比他酒量差的。基本一瓶啤酒下去就上头，两瓶啤酒就要吐。吴盛递过来的杯子本来就比较大，又是一口闷的，倒下去还不至于，知觉一股热气从脚底板冲上脑门，头感觉都撑大了。
身边的梅婷婷颇为好笑地看着脸上已现酡红的徐清，心道这酒量还不如我呢。
“别一直坐着啊，去玩玩啊！”吴盛拉住徐清起来，把他推到人群中，此时大部分人正围着鬼嚎唱歌。徐清喝了酒上头，莫名也兴奋了起来，跟着众人也乐呵起来。
梅婷婷倒是没去，她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场合，只是陪着徐清而已，看徐清高兴，她静静看着就行。
徐清离开，她身边的位置就空下来了。可徐清前脚刚离开，吴盛后脚就鸠占鹊巢，大大咧咧地往梅婷婷身边一坐。
“喝酒吗？”吴盛自来熟地跟梅婷婷打了声招呼，甚至还不着痕迹地往梅婷婷这边挪了挪。
梅婷婷挡住了吴盛递过来的酒杯：“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哦？”吴盛轻咦一声，收回酒杯，一双眼睛如同欣赏艺术品一样仔细打量梅婷婷挡酒的左手。
“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手了！”吴盛轻喃道，完全不加掩饰自己的渴望。
梅婷婷嫌恶地收回左手，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风度翩翩，怎么骨子里这般轻浮，尤其他眼中透露出来的攻击性十足的目光，让梅婷婷很是不适。
尤其是梅婷婷发觉吴盛竟然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挪到极为靠近自己的位置了，更加接受不能，遂是准备起身换个地方。
哪只梅婷婷一起身，左手手腕竟然被吴盛捉住。此时的吴盛卸去了所有的伪装，向着梅婷婷展现出了真实的自己。
“走什么？跟着那个穷鬼有什么好，不如跟着我啊？”吴盛邪邪一笑。
梅婷婷秀目之中几欲喷火，这家伙竟是如此大胆，支开徐清之后，趁着场面闹哄哄的，手脚就开始不干净了。
可是她一介弱女子如何挣脱地开吴盛的铁钳。吴盛微微一用力，就要把梅婷婷拉到自己怀里，就在这时，梅婷婷的右手同时被人抓住，即将被扯动的身形顿时止住。
吴盛一开始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梅婷婷身上，根本没注意其它地方，直到他拉梅婷婷过来竟然没拉动才有了些许诧异。
陡然之间，他只觉眼前一黑，一只手掌遮住灯光，向着他抓摄过来。
这只突如其来的手掌闪电般抓住他的衣领，接着就是一股巨力将他整个人提起。他的喉结刚一移动想要发出声音就被另一只手死死扼住，到了喉咙中的话语生生被憋了回去。
他的目光下移，入眼的是一双冷漠的眸子。
“你的手是不想要了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徐清的另一面(感谢老板来杯冰可乐的万赏)
徐清的声音犹如那亘古不化的寒冰将场中热闹的气氛陡然压下。
此时众人才发现，徐清一手将吴盛叉在半空，一手扼住吴盛的脖子，就好像捏住一只鹌鹑，吴盛的脸上甚至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青紫色。
徐清刚才虽然受到气氛和酒精感染情绪稍微有些嗨，但是他的始终有一部分注意力放在梅婷婷身上。因而，吴盛刚有不轨之举，徐清立时暴怒而起。
借着酒精的刺激，徐清一动便是风驰电掣，毫不留手。
近大半年以来，徐清其实都是闲得很，渐渐丢去了死宅的生活作息，找回了大学时候那个爱好运动的自己。
别看徐清并不壮硕，臂力却是惊人，只是近年来身材略微走形，力量不如往年。经过大半年的恢复，徐清基本已经回到了大学时候的力量，再加上吴盛也没几两肉，如此一来才被徐清一把提起。
众人一见情势不妙，赶忙上前拉架。可是徐清脚下生根，众人齐齐用力竟是纹丝不动。
李先奕看徐清红了眼就知道问题严重了，大叫着：“徐清，你再这样要掐死人了！”
或许是李先奕这一嗓子让徐清恢复了些许理性，徐清松开卡着吴盛喉咙的左手，这下吴盛才有机会喘口气。
连续咳嗽几口，缓过气来，刚要破口大骂，却是被徐清想丢垃圾一样地丢到了一边。
好在KTV包间的沙发是围了半圈的，吴盛摔下去的时候正好倒在沙发上。
“你TM知道我是谁吗？”吴盛爬起来就指着徐清嚷嚷起来。
徐清也不跟他废话，抄起手边的啤酒瓶，就往吴盛面前走去。
吴盛哪见过这种二话不说，直接开干的阵仗！又拉不下脸求饶，脸上一时僵住，可是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
徐清发疯，李先奕可不能任着他发疯，赶忙抱着徐清的腰，死都不放手。
李先奕几乎是将全身的力气压在徐清身上，可是徐清就跟老牛上身，拖着李先奕往前走。
吴盛在徐清杀神般的煞气下瑟瑟发抖，欺软怕硬的本质暴露无遗，只能指着徐清，含糊不清地恐吓：“你不要过来啊，你......你敢动我？”
徐清仿佛听不见吴盛的警告，依旧我行我素，只是他走动的时候带着李先奕，李先奕几乎是被拖着走，他只觉全身都快被拖散架了。
“徐清，你TM别发疯了，老子膀子快被你扯断了！”李先奕疼得厉害，却还是不放手，如果今天徐清冲动之下，一酒瓶砸下去，麻烦就大了。
徐清听见李先奕的嚎叫脚步顿了顿，冷冷道：“放手！”
李先奕疼得话都没力气说了，就跟粘在徐清身上一样，死都不放手。
徐清心中气急，他又不敢再继续拖行李先奕，怒极之下，奋力将手中的酒瓶一掷。此时，徐清急怒攻心，手上失去准头，酒瓶从吴盛颊边擦脸而过，砸到墙上碎成无数的玻璃渣，一部分蹦到吴盛脸上刺得他生疼。
吴盛虽然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是狠话再也不敢放一句，他发现了徐清是真的下得去手。
“不说话了？”徐清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盯着吴盛，看得吴盛脚底板都是升起一股凉气，刚到嘴边的狠话又是生生吞了回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的徐清跟条疯狗一样，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撒手！”徐清皱着眉跟李先奕说道。
“不准动手了啊！”李先奕慢慢松开搂在徐清的双手，看着徐清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先奕松手之后，扭了扭还有些酸疼的关节，向着一旁作壁上观的梅婷婷抱怨：“你刚才也不帮一手？”
梅婷婷面容冷淡：“手脚不干净的人就卸了他的手脚有错吗？”
别说李先奕，就连其他人也被梅婷婷狠辣的话语给惊到了。没想到，梅婷婷看起来柔柔弱弱，作风却是相当彪悍。
只是梅婷婷这话里透露出来的弦外之音就耐人寻味了。自打接触徐清以来，徐清给人的感觉就是邻家好男孩的形象，这突然的发飙实在蹊跷得很，再结合梅婷婷似有所指的话语，众人中有不少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吴盛。
徐清顿觉索然无味，向着梅婷婷招招手：“走吧！”
在徐清和梅婷婷离开之后，只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航司代表以及若有所思的吴盛。
他刚才似乎听见李先奕喊这个姓徐的教员叫作徐清，莫不成他就是那个徐清？
......
徐清和梅婷婷肩并肩走到昏暗的街道上，微凉的风吹在徐清依然滚烫的脸上，让得徐清打了一个激灵。
“刚才你是故意扔偏的？”梅婷婷快步走到徐清前头，背着双手，弯下腰从下面看着徐清眼睛。
徐清眉目低垂，突然看到一张噙着微笑的俏脸映入眼帘，绷着的嘴角再也支撑不住，化为柔和的弧度：“你觉不觉得我很没用，打人都不会？”
梅婷婷说得对，刚才他确实是故意扔偏的。
最初几秒的暴怒之后，他终究还是那个小镇青年，骨子里从未变过，他下不去狠手，只能撒气似的将酒瓶丢在的墙上。
“那时候，我是不是很懦弱。”徐清盯着那双美丽的眼睛，怯怯地问道。
梅婷婷缓缓凑近徐清的脸颊，用自己的侧脸感受徐清脸上的温度。
“这是善良，不是懦弱，再说打人有什么好学的，真动手了，你不是当不成飞行员了？”梅婷婷轻声而言，安慰着徐清。
徐清就这么静止不动享受着片刻的温存。
“你是不是不想我做飞行员？”徐清突然开口说道。
梅婷婷身子一僵，她没想到徐清毫无预兆地提起这个话题，搞得她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你真的不想我继续干下去了，我可以辞去这份工作，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一个无业游民了？”徐清目光无限悠远，今天他终于确定梅婷婷在他的心里已经无可替代，刚才下意识的爆发正是他内心的写照。与其等着遥遥无期的康复之日，还不如将精力倾注在这值得相伴一生的人身上。
梅婷婷僵硬的身子渐渐有柔和下来，她轻轻蹭了一下徐清的脸颊，柔声回道：“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