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疑邻窃斧，狐假虎威
“一剑西来，千岩拱列，魔影纵横。问明镜非台，菩提非树，境由心起，可得分明？是魔非魔？非魔是魔？要待江湖后世评！且收拾，话英堆儿女，先叙闲情。”
狄光磊摇头晃脑的附庸风雅。
身后，公孙兰悄然而至，笑道：“没想到公子还有这等才华，看来江湖传言有误，公子可不是什么大老粗。”
狄光磊打趣道：“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粗不粗？”
“呸，公子一开口就老不正经，这半阕词不会是抄来的吧？”
“真聪明，这半阕词就是我抄来的，本是我家乡一位名叫陈文统的大师，听到一位名叫练霓裳的侠女的故事后，为她做的词，后半部分是：
风雪意气峥嵘，轻拂了寒霜妩媚生。叹佳人绝代，白头未老，百年一诺，不负心盟。短锄栽花，长诗佐酒，诗剑年年总忆卿。天山上，看龙蛇笔走，墨泼南溟。
这位侠女在江湖上的名号叫做‘白发魔女’，你要听听她的故事么？”
公孙兰原本是来约狄光磊谈事的，鬼使神差的，觉得听听故事也无妨，笑道：“公子请讲，妾身洗耳恭听。”
“那你听真…《白发魔女传》…奈何多惹情牵绊，一夜青丝换白头。这个故事如何？”
公孙兰道：“公子莫非和武当派有仇？妾身从未听过武当派还有这等下作之事，武当派始祖是张三丰张真人，怎的又成了达摩祖师？这世上莫非有两个武当派？”
狄光磊讲的《白发魔女传》是删减版，但练霓裳和卓一航的故事删减不得，只能委屈武当派再当一次反派了。
“我讲的是故事，不是真实，再者说了，真实和虚幻本就在一念之间，你觉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你觉得是假的，那就是假的。”
公孙兰冷笑道：“我可不会爱上你，更不会为一个男人一夜白头。”
“我讲这个故事，只是觉得你们有几分相似罢了，你的身上还有束缚，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去了这个束缚，达成真正的逍遥。”
“那不是束缚，是恩情，恩情不还完，所谓的逍遥，不过是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罢了，狄学渊，那个人情我要用掉。”
“可以，去我家说吧，欧阳情应该做好点心了。”
两人并肩离去，盏茶时间后，梁柱上现出一个人影，摘掉面巾，露出一张仙风道骨的脸，不是别个，正是武当长老，木道人。
木道人的面色阴晴不定，显然心绪非常不宁。
当年木道人和表妹沈三娘相恋，甚至有了女儿叶雪，碍于门规，不得不让徒弟叶凌风和沈三娘假结婚，哪知叶凌风沈三娘日久生情，染绿了他的帽子。
外人盛传木道人是自愿让位于师弟梅真人，却不知他是因私情丢了掌门之位，相关事件详细的记录在绢帛上，封入掌门佩剑中。
他组建幽灵山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消除一切文字记录，夺回掌门之位。
木道人好奇狄光磊和公孙兰有什么交易，偷偷跟来，万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等奇葩的故事。
疑邻窃斧。
一个人若是觉得别人有鬼，那便什么都有鬼。
木道人下意识的觉得，狄光磊这话是对他说的，练霓裳是沈三娘，他是卓一航，讥讽他软弱自私，表里不一。
事实上，狄光磊并没有发觉到他的痕迹，否则早就联合公孙兰出手偷袭了。
讲这个故事，是想开阔公孙兰的思维，过段时间，把她送到《白发魔女传》世界，和木道人没有半点关联。
……
春华楼。
李燕北焦急的等待着。
京城两个黑帮大佬，李燕北勇烈，杜桐轩狡猾。
李燕北的武功不够高，没有掀桌子的资本，所以他玩不过杜桐轩。
叶孤城中毒的传闻流传开后，李燕北先遭遇了一场刺杀，又中了毒。
这也是他的幸运，若非如此，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属下被收买了多少。
只是不知为何，杜桐轩下毒之后，让他来春华楼一会，似乎要给他解药。
狄光磊和陆小凤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陆小凤是和李燕北一起来的，狄光磊是谈完了事自己来的。
杜桐轩来了。
他很高，很瘦，穿着极考究，态度极斯文，年纪虽不甚大，两鬓却已斑白。
一张清癯瘦削的脸上，带着三分病容、七分威严，就像是翰林院中的学士。
事实上，杜桐轩的外号就叫“杜学士”，他非常喜欢这个称呼。
作为对立面，李燕北的外号叫“李将军”，李燕北最讨厌这个称呼，比“蛮子”、“莽夫”之类的贬称还要厌恶。
“这两位莫不是陆小凤陆大侠，狄学渊狄大侠？”
陆小凤道：“你不是学士，他不是将军，我不是大侠，那家伙更不是大侠，咱们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
狄光磊道：“学士、将军、大侠都不好当，能不当还是不当的好。”
杜桐轩知道两人看不上自己，他也不在意，他是来给李燕北送解药的。
他不能杀李燕北，因为死人不能还赌债。
不只是家产，这一次，杜桐轩要和李燕北赌上一切。
输了的夹着尾巴滚蛋，终身不能进京城半步。
陆小凤小声说道：“学渊，你觉得杜桐轩为何这么有信心？”
狄光磊指了指窗外，道：“给他信心的人来了。”
给杜桐轩信心的人，自然就是叶孤城。
六个少女撒着鲜花，一片花香中，叶孤城好似飞仙一般降临，剑刺唐天仪的弟弟唐天容。
即便不是第一次见到叶孤城出剑，狄光磊和陆小凤还是为之震惊。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灿烂和辉煌，没有人的剑能这么快、这么急。
剑光一闪，叶孤城宝剑回鞘，唐天仪琵琶骨被洞穿，再也用不了暗器了。
杜桐轩得意的说道：“我一向只杀人，不救人，这次却破了例，因为我不想你死，死人无法付赌账。”
“狐假虎威，自寻死路。”
狄光磊讥讽了一句，快步离去。
杜桐轩的得意立刻僵在了脸上，青筋暴突，显然已经怒到了极致。
第216章 水母传承，假死脱身
狐狸能假借老虎的威风去吓唬别人。
但只要老虎反应过来，一爪挥出，狐狸便会魂飞魄散。
杜桐轩借叶孤城的神剑唬住了李燕北，甚至能借这一战夺取李燕北的一切。
但那又如何，叶孤城若是和他计较，挥一挥手，杜桐轩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道理，杜桐轩和李燕北都明白，但人生在世，很多事不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
他们两个的势力已经扩张到能够达到的极限，朝廷也不会允许大规模的火拼，赌身家反而是最合适的办法。
当然，不管谁赢了，后果都是被厂卫除掉，快活不了几天。
从他们两个下注开始，便注定了死亡。
一起死亡！
……
“我是个混蛋，一等一的大混蛋，空前绝后的大混蛋，像我这样的混蛋，一百万个人里都找不出一个。”
潇湘院里，龟孙子大老爷大喊大叫。
他欠的钱实在是太多，再没有人来赎，老鸨子就该把他剁了。
狄光磊示意了一下，欧阳情拿出一叠银票递给老鸨，老鸨顿时喜笑颜开，任凭狄光磊带走龟孙子。
“江湖人都说你除了武功什么都不爱，找那两个老怪物做什么？”
“受人之托，问他们点事情。”
“那好吧，老规矩，五十两银子一个问题，你不能进去。”
“可以。”
潇湘馆外面，陆小凤、木道人和古松居士已经等候多时。
木道人和古松居士是出家人，不便进青楼，陆小凤成亲之后被管的很严，他敢进青楼，薛冰就敢让他睡柴房。
龟孙子找了一匹马，带人到了城外的一处废弃砖窑，顺着砖窑的一个小洞钻了进去。
木道人问道：“九月十五那一战，究竟是西门吹雪胜，还是叶孤城？”
“这一战他们两个都不会胜！”
“为什么？”
“两虎相争，两败俱伤，胜利的永远是猎人。”
“西门吹雪是不是已经到了京城？”
“是。”
“他在哪里？”
“在一个别人很难找到的地方，九月十五之前，他不想见人。”
“叶孤城是不是真的被唐家的毒药暗器所伤？”
“是。”
“唐家的毒药暗器，除了唐家的独门解药外，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可解？”
“有，你身边这位狄公子就会解。”
古松居士奇道：“学渊会解唐门的毒？”
“不会，不过我有一对能解百毒的朱睛冰蟾。”
这话自然是假的，狄光磊的医术，决不亚于当世任何一位神医。
陆小凤问道：“老实和尚是不是真的很老实？”
“是。”
“他的俗家名字什么？究竟是什么来历？”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陆小凤刚要再问，狄光磊道：“楚香帅可曾留下传承？”
木道人打趣道：“你这个武痴，三句话不离武功。”
“没有。”
狄光磊并不失望，和陆小凤论武的时候，已经学到了陆小凤的“凤舞九天”身法，轻功已经足够高深，内功也有《嫁衣神功》，楚留香的传承有没有无所谓。
这个答案也不算没有价值，至少证明了陆小凤不是楚留香传人，两人没有任何关系。
狄光磊最在意的，是下一个问题的答案。
“水母阴姬可曾留下传承？”
“有！”
“在哪儿？”
“不知道。”
狄光磊差点被气吐血，心说你这老瘪犊子当真是个龟孙子，比陆小凤还混蛋。
陆小凤道：“跟在杜桐轩身后的那个人是谁？”
杜桐轩去给李燕北送解药的时候，身后跟了个黑衣人，枯瘦矮小，形如骷髅，好似死人一般。
此人无论轻功还是内功都是顶尖，武功绝不在金九龄之下，陆小凤很好奇此人的身份。
问题问出，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
狄光磊猛地把手指放在口中，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却是阴谋造反的人派了杀手埋伏在此地，打算用毒蛇偷袭，击杀龟孙子。
把毒蛇训练成杀人武器是狄光磊的好朋友虎敬晖的拿手好戏，狄光磊早就学会了。
不是同一种蛇，狄光磊不能支配，却能惊走。
呼哨声传入，毒蛇仿佛受惊的兔子，慌忙从洞中逃离。
这是一条赤红色的小蛇，动作快如闪电。
蛇快，陆小凤更快，食中二指探出，轻轻一夹，捏住毒蛇的七寸。
狄光磊一脚踢出，本已颓败的砖窑，立刻被踢破了个大洞。
月色从破洞中照进去，恰巧照在龟孙子脸上。
他面色惨白，充满了惊惧之色，一动也不能动。
狄光磊及时出手，他并没有死，只是被毒蛇的毒液喷了一下，身体僵硬。
拿出朱睛冰蟾，划开他的手指，让冰蟾上去吮吸毒血。
“大通和大智呢？”
狄光磊叹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大智大通，只有龟孙子，他知道的太多了，不这样做，早就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龟孙子知道武林中九成九的隐秘，脑子更是灵活无比，无论投靠哪门哪派都会受到重用，敌对门派则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惜一切代价抹杀他。
即便是少林、武当、西方魔教这等传承悠久、高手如云的大门派也护不住他。
更别说，最需要龟孙子的不是江湖，而是东厂、锦衣卫等特务机关。
一旦加入厂卫，想要杀他的就不是某一个门派的高手，而是整个江湖的强者。
木道人叹道：“他已经做出了这么多的妥协，这么样一个人，本不该死得太早的。”
陆小凤道：“所以，我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学渊，孙老爷怎么样了？”
“毒入脏腑，扁鹊重生、华佗在世也救不活了。”
众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纷纷道：“没错，孙老爷被毒蛇啃啮，中了剧毒，无药可解，撒手西去了。”
一口毒液而已，朱睛冰蟾三口两口就能吸干净，只是龟孙子已经彻底暴露，江湖虽大，无处藏身。
与其看他被逼死、被暗杀，不如假死脱身。
狄光磊带走了龟孙子，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武痴，带走龟孙子最让人放心。
……
“告诉我你的来历，作为报答，我会把你送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第217章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龟孙子勉强笑了笑，道：“听说过百晓生么？”
“百晓生”是《多情剑客无情剑》中的人物，编写《兵器谱》，列出当时武林中人的兵器、武功的排名，最终死在小李飞刀之下。
可事实上，“百晓生”不是单独的某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一个传承悠久的组织。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如何组建遍布天下的情报网，更没人知道首领是谁。
他们从不参与江湖纷争，只是记录武林大事，每一种武功、每一场决战都有记录。
被小李飞刀杀死的那个，只不过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叛徒”。
最终，他也成了武林史话的一部分。
狄光磊道：“你莫非是‘百晓生’的一员？”
龟孙子苦笑道：“曾经是，后来耐不住寂寞，混迹在花花世界当中，浪荡了十多年。”
“你为什么不回去？”
“回不去了，百晓生不干涉任何一位成员的行动，但只要退出，便再也回不去。”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龟孙子想了想，道：“对你有增益的武功，要么在少林藏经阁、武当传功殿之类的地方，要么已经消失，能拿到的或许只剩下《先天罡气》了。”（注）
狄光磊道：“姬家的《先天罡气》？”
“没错。”
“《先天罡气》传下来了，《无相神功》传下来没有？”
龟孙子道：“不知道，或许失传了吧，那种强大的绝学，本就会遭天妒。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鱼蛟化龙，天必妒之，你的武功已经是天下绝顶，若是更进一步，怕是会自生祸患。”
龟孙子见过太多太多的高手因“天妒”而亡，狄光磊于他有恩，他不想让狄光磊走上自毁之路。
狄光磊笑道：“《易经》中说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你知道么，除了亢龙锏，我还有一把无悔锏，亢龙无悔，九龙在天！”
龟孙子道：“好大的气魄！《先天罡气》在皇宫中，‘长生剑’白玉京修行的就是这门神功，他的剑法根基是先天无极门的《先天无极剑》。”
“好，等我写封信，就送你去见我的夫人，她会好好安排你的。”
狄光磊快速的写了一封信，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到了新的世界，你也能一展所长。”
说着，狄光磊一挥传送令，把龟孙子送到了锚定世界。
龟孙子在情报搜集、情报分析方面是专家中的专家，是一等一的人才，有他在，凤凰也不必整日盯着内卫府。
锚定世界朝廷远强于武林，没有武林人士敢暗杀内卫府阁领。
……
香火冷落的小庙，僧房。
屋子里潮湿而阴暗，地方不小，却只有一床、一桌、一凳，更显得四壁萧然，空洞寂寞，也衬得那一盏孤灯更加昏黄暗淡。
壁上的积尘未除，屋面上结着蛛网，孤灯旁残破的经卷也已有许久未曾翻阅。
叶孤城斜卧在冷硬的木板床上，虽然早已觉得很疲倦，却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他早就习惯了寂寞。
一个像他这样的剑士，注定要与人世隔绝，如同苦行的僧人一样，尘世间的一切欢乐，他都无缘享受。
没有家，没有兄弟，没有妻子，没有儿女，什么亲人都没有，什么朋友都没有。
冷风从窗外吹进来，残破的窗户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屋子里弥漫着连狂风都吹不散的恶臭。
叶孤城的伤口已完全溃烂，就像是一块生了蛆的臭肉。
他本是个孤高尊贵的人，现在却像受伤的野狗一般，缩在这破禅房中，忍受比寂寞更可怕的凄凉冷落。
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伤非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就好比雄狮受伤后，总是独自舔舐伤口。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轻响，叶孤城想要拔剑，转而放下。
通过脚步声，他知道来的是狄光磊。
两人勉强算是朋友，在这个独孤寂寞的大风天，有人陪伴总是一件好事。
狄光磊推开门，轻声说道：“五十年的杜康，要喝一杯么？”
叶孤城面上突然有了一丝笑意，道：“我听说你把珍藏的美酒全部送给了陆小凤。”
“没错，所以我来之前去南王府转了一圈，从酒窖里顺出这坛美酒。”
叶孤城原本是不喝酒的，但他今日却破了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知道么，外面的江湖人对你更有信心，尤其是看了你白天那惊世一剑后，赌你胜的盘口已经是七比一了。”
叶孤城冷笑道：“一群苍蝇，我若胜了，必然把他们挨个杀了。”
狄光磊笑道：“我也这么吓唬过李燕北和杜桐轩，李燕北怕是斋戒沐浴烧香拜佛求西门吹雪胜了。”
“我听说过，他押西门吹雪胜。”
“不，我和他说的是，不管你胜了还是西门吹雪胜了，都会追杀下注的，西门吹雪一年只杀四人，能多活几天。”
狄光磊的笑话很冷，叶孤城却一反常态的笑了出来。
他笑的很开心，很欢畅，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笑过了。
“知道么？我今晚不是来打探你的状态的，也不是来找你喝酒的，我只想对你说八个字。”
“什么？”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轰隆！”
外面响起了雷声，叶孤城的心中也惊雷阵阵，手不自觉的握住了长剑。
造反计划容不得半点马虎，一丝一毫的威胁都必须抹除。
叶孤城白天出手的时候，鲜花美女相伴，不是用花香体香掩盖中毒的恶臭，而是为了掩盖他身上没有臭味。
他必须让人觉得他中毒了，以此来抹除嫌疑，方便弑君计划。
哪里想到，距离成功还剩最后一天，狄光磊已经发现了一切。
“你是个比陆小凤更可怕的对手。”
“不，我只是比他知道的更多一些，并且，我的医术非常不错，你受没受伤，我看得出来。”
“你想劝我收手？”
“对，你本该在白云之上，不染尘埃，为何要参与到龌龊肮脏的权力斗争之中？”
第218章 白云飘渺，七星连珠
“这个世上总有这种无奈，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我不觉得有人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我更不觉得你是张士诚后人或者陈友谅后人，你没有必须参与造反的理由。”
“从我收南王世子为徒开始，我便没有其他选择。”
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明朝皇帝尤其擅长株连。
“蓝玉案”株连一万五千、“胡惟庸案”株连三万、方孝孺被“诛十族”……武则天在这方面都要甘拜下风。
不管叶孤城愿不愿意，只要上了“贼船”，哪怕是被骗上去的，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他别无选择。
原剧情中他选择死在西门吹雪剑下也是这个原因。
天上地下，无一容身之处。
与其死在宵小之手，不如死在当世最绝顶的剑客手中。
“曾经的你没有选择，我来了，你就有了新的选择。”
“什么选择？别告诉我，你是皇室中人，可以赦免我，不可能的，朱明皇室没这种心胸。”
“我可以送你去别的地方，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你要争天下也好，论剑也罢，都随你心意。”
“真的有这样的地方么？”
“当然有，只不过在那个地方，你的‘天外飞仙’就未必是最完美的剑法了。”
叶孤城傲然道：“我不觉得有什么剑法能够胜过我的天外飞仙。”
“那是一种‘以人奕剑，以剑奕敌’的剑法……”
狄光磊并没有见过奕剑术，但不妨碍狄光磊用小说中的内容忽悠人。
这些说法真实中透着奇幻，奇幻中透着真实，既像是狂人的胡言乱语，又像是朋友的诚心良言。
叶孤城没有做任何反驳。
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有一个人肯在这个时候，冒着生命危险劝说你，那也是一件欣慰的事。
至少，他感受到了朋友的关怀。
“还有别的剑法么？”
“当然有，有的剑法能一剑破万法，天下招式随手破去；有的剑法带来极致的死亡，一剑出必有一死；有的剑法‘因情用剑，仗剑入道’、‘唯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有的剑法……”
每说一种剑法，叶孤城便喝一杯酒，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孤城感觉自己醉了、痴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见识那层出不穷的绝剑。
哪怕只是在梦里，哪怕这一切都是虚妄。
至少，还有最后的追求。
人活着，总是要有个追求，不是么？
……
九月十四，清晨。
李燕北沿着晨雾迷漫的街道大步而行。
他的步子还是跨得很大，却已显得沉重疲惫，他的腰还是挺得笔直，眼中却有困倦之色。
十一年来，李燕北每天早上都要在这里走一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论刮风下雨，都没有间断过。
这是他的地盘，每次巡视这里，他都很有成就感。
今天只有颓丧。
原本跟在他身后的人，一个也没在。
他们去白云观拜见新主子了。
从明天开始，这里就不属于李燕北，而是属于白云观的顾青枫。
木道人、古松居士、老实和尚三人做的见证，顾青枫不仅买下了地盘，还承接了李燕北的赌账，且负责安顿好他的全部家人。
李燕北老了。
他的身体仍旧强壮，但他的心已经老了。
狄光磊的多次提醒让他意识到，无论谁输谁赢，后果都不怎么好。
与其期待西门吹雪取胜，不如及早抽身而去。
但他还是犯了一个错误——多愁善感。
既然有舍弃一切的勇气，那就不要多愁善感，否则，死亡紧随其后。
狄光磊并没有去救李燕北，两人本就没什么交情，提醒两句已经足够，一个黑帮头子而已，爱死不死。
朝阳升起的时候，狄光磊已经到了白云观。
白云观是道教全真龙门派祖庭，始建于唐朝，诸天万界，只要背景在唐玄宗之后，不论剧情提没提到，白云观都一定存在。
晨雾还没有散尽，远远看去，白云观就像是飘渺在白云间的一座天上宫阙。
镶着黄铜兽环的黑漆大门已打开，却看不见人，晨风间隐约传来一阵阵诵经声，道人显然正在做早课。
狄光磊到此，不是为了李燕北的事，而是为了探查“白袜子”。
“白袜子”是本世界最神秘的组织，比“隐形人”还要神秘，因为这个组织是不是真的存在都不能确认。
如果存在，成员有谁？首领是谁？“白袜子”属于锦衣卫、东厂还是南王？木道人其中之一么？老实和尚是其中之一么？
如果不存在，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了？尤其是那个非常不老实的老实和尚。
进了白云观大门，最先见到的是一个青衣黄冠的道士。
道士冷冷的看了狄光磊一眼，道：“狄光磊？”
“嗯，是我。”
“陆小凤呢？”
“不知道。”
“他不来，那我就找你了！”
道士冷笑一声，突然拔剑出鞘，一剑刺向狄光磊咽喉。
与此同时，又有六个道士蹦出来，六把剑刺向狄光磊周身要害。
七把剑组成密密麻麻的剑网，封锁了狄光磊一切退路，赫然是道派北宗、全真派的不传之秘——北斗七星阵。
北斗七星阵结构精密，七个道士配合无间，七柄剑竟然有七十柄剑的威力。
剑光如网，狄光磊像是一条落入网中的大鱼，无论如何飞腾跳跃，也逃不出罗网。
乍一看如此，但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狄光磊淡定如常。
双掌连环不断，推出一个个正反斜直的太极圆环。
剑气到了身边，立刻消散无踪。
无论七人是分开攻击，还是七剑合一，都伤不到狄光磊分毫。
狄光磊甚至没有还一招半式，就是简单的“单鞭—云手”循环。
以这七个道士的功力，狄光磊便是站在那里任凭他们砍也不会有事，和他们动手，只是想试试北斗七星阵。
施展阵法的人不怎么样，但这阵法当真不凡，七人互相配合，攻守兼备，便是武功高一筹的，若无横练功夫或护身宝甲，也会死在这剑阵之中。
四十九招后，狄光磊看遍了阵**转的玄奥。
第219章 白袜子，太监窝
在狄光磊的压力下，七个道士每出一招，便必须换一种变化。
四十九招后，北斗七星阵的变化已经用完，不得不重复此前的套路。
高手对决，用重复的招式是大忌。
所有人都明白，狄光磊会在此时破阵！
狄光磊也确实会在此时破阵。
“云手”之后紧跟着的不再是“单鞭”，而是一招“揽雀尾”。
轻轻一引，七把宝剑仿佛被磁石吸引，同时刺向了侧方，狄光磊轻轻一跃，脱出阵法。
就在这一刹那，一道寒光刺向狄光磊的咽喉。
这一剑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超方才的七个道士，出手时机又巧妙至极，狄光磊似乎已经避无可避。
但无论绵掌还是太极都是连绵不绝的功夫，绝无“去势太尽，余力不足”的情况。
双手上下一分一合，这把剑仿佛被定住，进不得半分，退不得半分。
太极绵掌——如封似闭！
出手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白面微须的中年人，他叫殷羡，绰号“富贵神剑”，和“潇湘剑客”魏子云、“大漠神鹰”屠方、“摘星手”丁敖并称“大内四大高手”。
梧桐树后的屋檐下，忽然传出了一个爽朗的大笑声：“我早就说过，你这一剑伤不到狄学渊，现在信了吧！”
两个道士走了出来，一个是木道人，另一个是顾青枫。
“狄公子现在想必已看出，这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个玩笑。”
“你知道？”
“很多人都跟我开过这种非常不好笑的玩笑。”
殷羡道：“我本来不想开这种玩笑的，可是他们都向我保证，你会用四十九招看遍北斗七星阵的变化，并于第五十招破阵，且气力不尽，不给人半点偷袭的机会，所以我就……”
“你就忍不住出手试试？”
殷羡笑道：“他们向我保证过，你绝不会生气。”
狄光磊道：“我当然不会生气，我很早就想试试武当的两仪神剑了，这次终于有了机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木道人苦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可禁受不起你的重拳，你要打，打那个年轻力壮的吧。”
“那可不行，好不容易有机会敲道长的竹杠，不好好打一场怎么行？”
众人进入内堂，顾青枫道：“公子可是为了李燕北而来？”
“我和他没什么交情，他也请不动我，我是来找木道长和老实和尚的。”
“公子找贫道做什么？”
“道长觉得我方才用的掌法如何？”
木道人道：“公子方才用的是内家绵掌和太极拳，不过老道眼睛没瞎，看得出来，这不是武当功夫，武当派不会颠倒黑白的。”
武当派的“太极功”天下无双，不管是太极拳还是太极剑都是最最绝顶的武艺，诸天外界广有流传。
但太极只是道家思想，任何人都能参悟，并非武当派独有。
单单是太极拳的来历，便有程灵洗、许宣平、李道子、胡镜子、张三丰、陈王庭六种说法，传承至今有陈式、杨式、武式、吴式、孙式、和式等多个派别。
木道人便是面皮再厚，也不会说狄光磊的太极绵掌是偷学自武当派，那不仅无人支持，反而会贻笑大方。
狄光磊道：“我之武功，玄门练气，佛门炼体，拳掌之术也是绵掌佛拳，最近遇到瓶颈，想找几个佛道高人论道，听闻道长和老实和尚在此，诶？不对啊，老实和尚呢？”
“老实和尚早就离开了，比武将至，老道现在无心论武啊。”
“没事，比完了再说，道长，您对我那招‘云手’怎么看？”
嘴上说着无心论武，狄光磊提问，木道人却答得干脆。
坦白说，现在的木道人无论功力还是武道境界都在狄光磊之上。
比武，狄光磊必败无疑，生死相搏，狄光磊凭借身体和装备优势，有六成胜算，但必然身负重伤。
谈了一小会儿，陆小凤来了。
他来的很急、很快，一把抓了李燕北的属下“杆儿赵”就走。
他来找杆儿赵不为别的，只因为在救援李燕北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白袜子！
陆小凤记得，狄光磊曾经问过青衣楼楼主霍休，知不知道“白袜子”。
陆小凤的侦探本能告诉他，这是个神秘而强大的组织，且绝对参与到这一战之中。
他们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青衣楼和红鞋子无关，但红鞋子和白袜子未必无关。
爱管闲事的人通常都不会有太好的运气，陆小凤的运气就不太好。
他被杆儿赵一竿子支到了太监窝。
太监窝位于紫禁城的西北角，是太监的亲戚本家们住的地方。
明朝太监最有名，太监权力大，但受到的管束却不少，不论是大太监还是小太监，都很难出皇宫。
因此，大多数的太监都喜欢去太监窝消磨时光。
太监窝的味道并不好。
空气中弥漫着烟臭、酒臭、咸鱼和霉豆腐的恶臭，再混合着女人头上的刨花油香、炸排骨和炖狗肉的异香，那味道简直无法形容。
陆小凤差点被熏得跑出去。
味道也就罢了，关键是太监的心理大多不正常，见到陆小凤这等英俊潇洒的俊公子，纷纷围上来动手动脚。
陆小凤已经快要吐了，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到太监窝来。
他也确实再也不会来了。
就在他见到太监窝的大红人“麻六”的时候，麻六被人一刀捅了，然后刀落到了陆小凤手中。
莫名其妙的，陆小凤成了杀人犯。
更加巧的是，大内侍卫刚好巡视过来，哗啦啦一大片把陆小凤团团包围。
紫禁城的城墙高达十丈，除非陆小凤真的变成凤凰，否则绝对出不去。
好在陆小凤手里还有把刀，他突然蹿起，一掠四丈，反手一刺，刀锋刺入城墙。
足尖在刀身上一踩，以“壁虎游墙功”攀爬到了墙头，脚尖一蹴，凌空翻身，一个“细胸巧翻云”，飘飘地落在墙头。
这一系列动作迅捷如风，便是楚留香见了也会高声喝彩。
可不等陆小凤喘口气，他便见到了一双袜子。
白袜子。
第220章 由仙入凡，化凡为仙
太监穿白袜子，道士穿白袜子，和尚也穿白袜子。
看到和尚，陆小凤就想到了白袜子。
虽然这个和尚很老实，龟孙子也说这个和尚很老实，但陆小凤就是忍不住想到白袜子。
老实和尚身上穿着件又脏又破的青布袍，脚上穿着一双露了底的破草鞋，脑门锃光瓦亮。
老实和尚道：“你一天到晚东奔西走，忙忙碌碌，何时才能过上和尚这般悠闲的日子？”
“和尚似乎并不太悠闲！”
“谁说的？”
“我说的，你前两天在张家口，昨天到了京城，又忙着替叶孤城传消息，又忙着为别人做保人，现在居然跑到紫禁城来了，这样一个和尚，也算悠闲？”
“和尚纵然不悠闲，至少心里没有烦恼。”
“虽然没有烦恼，却好像有点鬼鬼祟祟。”
“和尚从来不会鬼鬼祟祟。”
“不鬼祟的和尚，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和尚来找王总管。”
“王总管”就是“王安”，司礼秉笔太监，明朝有名的大太监之一。（注）
王安最有影响的事情有两件，一个是劝明光宗重用东林党，另一个是提拔魏忠贤，最终被魏忠贤害死。
陆小凤突然问道：“和尚穿的什么袜子？”
老实和尚抬起泥脚，道：“和尚穿的是肉袜子。”
“肉袜子也是白的。”
“和尚的肉并不白！”
“脚上的泥干了就白了。”
老实和尚无话可说，左右眺望，突然，他对着陆小凤的身后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见到了什么妖魔鬼怪。
陆小凤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能够无声无息靠近他背后的人，武功该是何等恐怖！
陆小凤猛地一转身，一指点出，指力却点在了空处。
他的身后根本就没有人！
他被老实和尚骗了！
老实人撒谎，比不老实的人撒谎可怕百倍。
再回头时，老实和尚已经跃下了城墙，僧袍在真气的作用下鼓起，仿佛降落伞一般，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被人骗了，陆小凤却无任何愤怒，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个聪明人，总是懂得如何调解情绪。
陆小凤就是这种聪明人。
古语有云：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
陆小凤先入太监窝让人上下其手大吃豆腐，还被陷害成杀人犯，刚逃出来，又被老实和尚蒙骗，祸事遭的多了，终于等来了好运。
明天晚上，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要在紫禁之巅决斗，想要观战的武林人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武林人士一向无法无天，若是都放进来，必然惹得紫禁城不安宁。
大内四大高手商议了一下，决定给出八个名额，以特制的缎带为标志，让陆小凤去分发缎带。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各自占据一个名额，陆小凤肯定要一个，只剩下五个名额。
可想而知，有多少人愿意花费重金买一个名额。
……
合芳斋。
这是一家普普通通的糕饼店，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原本没有任何特殊，但西门吹雪来了，这里就不一样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若非有先知优势，狄光磊也想不到西门吹雪会当一个糕饼店老板，这和他冷面剑神的形象分外不搭。
狄光磊拿起一块桂花糕，尝了一口，道：“这个糕点师傅不错，手艺都快赶上欧阳情了。”
西门吹雪道：“这是我做的。”
“噗！嗝儿！”
狄光磊差点被口中的桂花糕噎死，灌下一壶茶才缓过劲来，惊道：“你会做点心？”
“这有什么稀奇的？”
“你是剑神啊！”
“剑神也需要吃喝拉撒，也需要消遣，做点心就很不错，既能平复情绪，又能填饱肚子，还能赚钱，一举三得，我非常喜欢。”
“你身上有了人气，现在的你是一个人，不是剑神了。”
西门吹雪道：“连人都没当过，怎么成神？远离尘世只是逃避，心为形役，不仅可耻，而且无用。”
狄光磊理解西门吹雪的状态，从某种方面来说，和慈航静斋有些类似。
先远离凡尘、闭关苦修，然后入世修行、经历情劫，最终勘破情关、追寻超脱。
只不过西门吹雪没有掌控天下更替的野心，也没兴趣把皇帝踏在脚下，想要什么都是靠剑争取，而不是靠美色，比慈航静斋强了千百倍。
现在的西门吹雪属于“由仙入凡”的阶段，紫禁之巅一战后，最终超脱，化凡为仙。
狄光磊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由仙入凡，化凡为仙，好气魄，你不怕输么？”
西门吹雪道：“你修行的真气是玄门正宗，却又修行了佛门横练气功，佛道融合，难如登天，你不怕失败么？”
狄光磊闻言大笑道：“没想到，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你。”
“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你想没想过，如果赢了，你会怎么样？”
西门吹雪道：“高处不胜寒，不管谁赢了都是如此。”
“你不想去找白玉京来一场么？或者试试你的剑能不能破掉孔雀翎？”
“白玉京太过神秘，约不到，至于孔雀翎，你应该问朱停有没有兴趣，而不是问我。”
西门吹雪喝了一杯茶，道：“叶孤城到底有没有受伤？”
“没有。”
西门吹雪并没有任何失望，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很好，他没受伤，我们才能公平交手。”
“你们想要公平比武，但那些阴谋家不愿意，滚滚红尘，因果纠缠，没有任何一场决斗是不受外界干扰的。”
“那你呢？你不想找人打一场么？”
“我当然想，但我目前的实力还不够，等我更进一步，就去挑战西方玉罗刹。”
“希望我能看到那一场决斗。”
“你一定会看到的，在那场战斗之前，咱们两个可能会先打一场。”
……
京城内，陆小凤正在分发缎带。
这并不是一个好差事，一个不好便会自讨苦吃。
所以，他用五条缎带换了老实和尚两个馒头！
第221章 老刀把子，蛇鹤绵掌（1/4，求票）
川湘三十六帮悍盗总瓢把子卜巨愿意用三块价值连城的玉璧换一条缎带。
唐门小公子唐天纵直接把盛放毒药暗器的豹囊拿了出来。
缎带的价值如此巨大，陆小凤却用五条缎带换两个馒头，很多人都觉得他的脑袋被驴踢了。
唯独一人不觉得，那个人就是抱着五条缎带的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很想让陆小凤的脑袋被驴踢两脚，最好是被“秃驴”踢两脚。
如果别的秃驴不愿意，他可以代劳，踢一百脚一千脚都不嫌累。
但他一脚都踢不出去。
陆小凤把缎带扔到他怀里的一瞬间，已经如同凤凰一般鸿飞冥冥，上百个武林人士把他围在了中间。
老实和尚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和尚分发缎带是有规则的，我不要别人给我磕头，也不要钱……”
唐天纵道：“那你要什么？”
“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心中充满了仇恨，于己无益，如果你能在三个时辰内抄写一百部经书，和尚便送你一条缎带。”
唐天纵的手放在豹囊上，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动手，收起豹囊，摘下鱼皮手套，对着老实和尚施了一礼，快步离去。
下一个求缎带的是江南虎丘、双鱼塘、长乐山庄的主人，“太平剑客”司马紫衣。
武林三大世家，金南宫，银欧阳，玉司马。
自古以玉为贵，长乐山庄无疑是其中最富贵的一家，司马紫衣不仅精通家传武功，还是铁剑先生的衣钵弟子，是名气仅次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剑客。
名气差了一点，实力差了一点，心态差了一点，一点一点又一点，最终成了天堑。
狄光磊赶到的时候，司马紫衣和老实和尚已经开了赌局。
老实和尚站在那里，任凭司马紫衣刺一剑，刺得中，缎带拿走，刺不中，从哪来回哪去。
司马紫衣四岁学剑，至今已经四十年，单单拔剑，便研究了一百三种办法，他一剑出手，能够贯穿十二枚洒落的铜钱。
他自信天下间没人比他出剑更快。
但他错了，在他的剑刺向老实和尚的一瞬间，老实和尚轻轻侧了一下身子，避过他疾风迅雷般的快剑。
狄光磊瞳孔微微收缩，老实和尚方才用的身法不是别的，正是少林大挪移身法。
这门身法狄光磊也会，但做不到老实和尚这般潇洒自如。
老实和尚是佛门四大神僧之一，精通少林、白马寺、大文殊院、大相国寺等多个佛寺的身法武技，会大挪移身法并不奇怪。
可司马紫衣那一剑实在是太快，老实和尚不得不加紧鼓催真气提升速度。
这一下可算是露了底，他主修的内功心法，赫然是少林《菩提心法》。
《菩提心法》练到极致，心如明镜、诸邪不侵，还有祛毒的效果，能够催动大多数佛门武技。
老实和尚会各家大佛寺的武技不奇怪，但这《菩提心法》是少林不传之秘，老实和尚莫非出身少林？
如果老实和尚出身少林，那少林方丈大悲禅师有什么隐秘？
本世界的武林高手都喜欢披着马甲活动，霍休是青衣楼楼主，公孙兰马甲一大堆，木道人是老刀把子，大悲禅师呢？
大悲禅师，是不是就是白袜子的首领？
如果他是白袜子首领，老实和尚投靠隐形人就值得怀疑了。
看了一阵，狄光磊觉得没什么好戏可看，转身出了城，去了城外的丛林。
……
“跟了我这么久，累了吧？这里没人，出来吧！”
一声轻响，一个穿着灰袍，戴着竹笠的人出现在狄光磊身前。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老刀把子。”
老刀把子怎么现在就现身了？串戏了？
狄光磊不知，这是自己乱给人讲故事造成的后果。
“你跟着我做什么？”
“请你去我家里做客。”
“你家在哪儿？”
“一个只有孤魂野鬼的地方。”
“藏头露尾，毫无诚意，我不想去。”
“不去也要去！”
木道人大喝一声，一爪抓向狄光磊小腹。
当今天下三大擒拿手法，少林龙爪手，武当虎爪手，鹰爪门大力鹰爪功。
木道人用的，赫然是武当虎爪手。
一爪挥出，苍老的身子化身为猛虎，凶悍霸道的气势封锁了狄光磊全部闪避空间。
“武当虎爪手？好功夫，但就凭这个，你拿不下我！”
狄光磊身如柳叶，在重重爪影中左闪右避，游刃有余，全无妨碍。
木道人一连攻击十二爪，爪影笼罩四面八方，一招快过一招，一招强过一招，却没能抓到狄光磊半片衣角。
“你的绵掌佛拳呢？怎么只会躲避了？”
“看你是前辈，让你几招，你既然想看，那便吃我一拳。”
左手收在胸前，防备木道人的虎爪，右手中宫直入，打向木道人胸口。
阿罗汉拳——进彼极乐！
木道人身形一动，好似仙鹤一般避过这一拳，招式变化多端，身形一时如鹤舞，一时如蛇行，一时凌空，一时贴地，变化之复杂、迅速，令人眼花撩乱。
这是他十年前路过一片丛林的时候，见仙鹤灵蛇缠斗十里，同归于尽，心有所感而创出的武技，名唤《蛇鹤十三式》，威力胜过武当九成拳掌绝学。
武功到了木道人这等地步，招式已经不再是重点，纷乱变化之中，双掌忽而刚猛，忽而轻柔，既有太极的连绵不绝，又有绵掌的绵里藏针。
这却是他把两人论武之时获悉的部分太极绵掌的玄妙，融入到了自身武道体系之中。
狄光磊心中大喜，若论对于武当绝学的研究，自己远远不及木道人，若能吸收他的武道，太极绵掌必然能大大增强。
至于其中危险，狄光磊丝毫不在意，两人之间没有必须分生死的理由。
甚至，为了探查大悲禅师是不是白袜子的首领，两人还能合作。
木道人的攻势极尽变化，一手如同仙鹤，一手好似毒蛇，招招不离狄光磊周身要害。
狄光磊的招式极尽简单，仙鹤也好，毒蛇也罢，都是重拳轰击。
两人以快打快，眨眼间便是四五十招。
第222章 两仪神剑，商议合作（2/4，求票）
“砰！”
狄光磊的重拳和木道人的绵掌对撞在一起。
浑厚绵柔的掌力把狄光磊击退两丈，木道人也被狄光磊的巨力轰退一丈五。
“武当‘灵玉心法’？能把这门内功练到这等地步的就那么两三个人，在京城的只有一个，既然已经露底，何必藏头露尾！木道人！”
木道人已经做好暴露的准备，方才出手，是为了试探狄光磊有无埋伏，有埋伏就跑，没埋伏就下死手。
“知道的太多却不自知，你真该学学龟孙子。”
“老子什么都做，就是不做乌龟，木道人，我知道你还有隐藏，你的两仪神剑呢？还想留着不成！”
木道人冷笑一声，衣袖一挥，撕下一条，轻轻一卷，化为一把“布剑”。
这门功夫名叫“束湿成棍”，是武当派最顶尖的内家功夫之一，练到极致，什么东西到了手中都能成为兵刃。
以木道人的功力，无论是寻常铁剑还是布剑，都是切金断玉的利器。
手腕轻轻一挥，布剑刺向狄光磊心口。
这一剑灵动自然，潇洒飘逸，虽然没有天外飞仙完美，也没有西门吹雪那种极致的纯粹，但功力之浑厚，招式之连绵，让人望尘莫及。
两仪剑法本是两人合力的剑阵，一人迟缓，一人迅捷，一人长剑大开大阖、势道雄浑，一人疾趋疾退、剑尖上幻出点点寒星。
但木道人天赋异禀，把这剑阵混合为一，刚柔并济，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尽显武当绝学的高深玄奥。
布条长剑忽刚忽柔，忽快忽慢，如软鞭、如灵蛇、如神龙摆尾、如猛虎出山。
若是只论剑道修为，木道人逊色叶孤城半筹，但其功力实在是太过浑厚绵长，多种武当绝学被他熔于一炉，融合出最最适合自己的绝学。
木道人主修灵玉心法和两仪神剑，但他的武道早已超脱灵玉心法和两仪神剑。
狄光磊在木道人出剑的一瞬间便催动了金刚不坏体神功，护体气劲笼罩周身，再加上薛老夫人精心制作的“奇蚕内甲”，防御不可谓不强。
即便如此，仍旧被打的疼痛不已。
布剑不是利器，而是“柔器”、“钝器”，可以很好的施展绵里藏针类的功夫。
木道人的气劲透过两层防御轰入狄光磊体内，在狄光磊身上留下道道青紫痕迹。
但也只能如此了。
狄光磊的防御实在是太强，身体素质远比常人强大，想要击破狄光磊的防御，要么如叶孤城西门吹雪那样一剑分生死，要么用强猛的攻击猛攻千百下。
木道人用的便是后一种办法。
布剑施展开来，如同高山滚巨石，石落海生涛。
每一秒钟都有数十下重击轰向狄光磊，每一下重击都有开碑碎石的神威。
狄光磊单凭拳脚已经不敌，手在背后一伸，亢龙无悔双锏出现在手中，却是论武不及，要用兵刃取胜。
双锏在手十多年，不再是兵刃，而是手脚的延伸，即便用锏，也能施展拳掌双杀。
亢龙锏出力三分留力七分，忽强忽弱，忽吞忽吐，至刚的四棱锏生出至柔的劲力。
无悔锏招招强猛霸道，有几分力用几分力，仿佛残元催命、天魔解体。
最关键的是，双锏是神兵，坚韧至极，木道人的布剑打不破，相当于又多了一重防御。
狄光磊越战越勇，气血勃发，好似一只张牙舞爪的荒古凶兽，不仅没有被连绵不绝的剑势击退，反而抢回了几分攻势。
双锏一重防护，金刚不坏体神功二重防护，奇蚕内甲三重防护，攻破三重防护，还有强悍的体魄以及浑厚的气血。
木道人心说果然不是龟孙子，乌龟只有一层壳，你是从里硬到外，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
这般强猛的对攻，狄光磊还有余力讲话。
“道长，咱们无冤无仇，你何必如此相逼？”
木道人冷笑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能不能提示一下？”
狄光磊觉得很冤，说实在的，狄光磊的计划中有与木道人比武，却没有别的意思，全然不知木道人为何出手。
我没和人说过幽灵山庄啊！
你来找我做什么！
木道人道：“卓一航，练霓裳，狄公子讲的好故事，却不知故事里的卓一航是谁？练霓裳又是谁？我可不知世上还有另一个武当派！”
狄光磊差点没给气死，你这么有逼格的一个BOSS，竟然偷听别人讲风花雪月，真不嫌害臊啊。
不过话到此处，狄光磊也不会主动示弱，冷笑道：“道长确实好本事，竟然能招揽如此多的人才，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上官飞燕也在道长那里吧。”
大金鹏王案结束后，上官飞燕离奇失踪，不论是红鞋子还是霍天青，都找不到她的痕迹。
在狄光磊的印象中，只有隐形人和幽灵山庄能做到。
上官飞燕不够资格加入隐形人，她很可能加入了幽灵山庄。
木道人道：“没错，她是个人才，很有用的人才。”
话音未落，布剑刺向狄光磊眉心，狄光磊双锏齐出，把布剑夹住，轻轻一搅，搅成数十块碎布片。
却是木道人见短时间内拿不下狄光磊，想要和狄光磊谈谈，主动收了劲力。
狄光磊闻弦歌而知雅意，后退两丈，收了双锏，道：“道长可曾听过‘白袜子’？”
木道人道：“听过，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去白云观，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合作，如果你能付出足够的筹码，我或许可以接受你的雇佣。”
“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武功，我对江湖恩怨儿女情长没兴趣，我只对武功感兴趣，尤其是你这身高深莫测的武功，更加感兴趣。”
“那你为什么要去探查‘白袜子’？”
“陆小凤说过，当今世上武功达到绝顶的，有霍休、你、大悲禅师、西门吹雪、叶孤城、独孤一鹤。”
“这能说明什么？”
“除了大悲禅师和西门吹雪，所有人都有秘密，西门吹雪只爱剑，大悲禅师可就未必了，和尚，穿的也是白袜子，不是么？”
第223章 月圆之夜，皇宫惊变（3/4，求票）
“你的意思是，大悲禅师是‘白袜子’的首领。”
“武当长老背地里是‘幽灵山庄’庄主，少林方丈为什么不能是‘白袜子’首领？”
木道人闭上眼睛，细细回想那个面上永远带着悲苦表情的老和尚。
越想，越觉得高深莫测。
疑邻窃斧。
你觉得一个人是偷斧子的，那他拉屎撒尿都像是偷斧子的。
木道人觉得大悲禅师是大阴谋家，那大悲禅师吃饭念经都像是大阴谋家。
越想越像，越想越觉得高深莫测。
不是木道人好骗，而是狄光磊来历神秘，高深莫测，说出的话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
幽灵山庄中也有和少林结怨之人，他对于大悲禅师的厉害之处心知肚明，本就有所怀疑，狄光磊的话不过是让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罢了。
“据我所知，你和少林没有仇怨，你为什么要算计大悲禅师？”
“最厉害的内家绵掌在武当，最厉害的外家佛拳在少林，少林对于武功秘籍一向小气，不用点计策，怎么拿得到？”
木道人道：“少林拳，武当掌，当真好气魄。”
“年轻人就是要有冲劲，不气盛还叫年轻人么？”
木道人想了想，道：“他日我有需要，会联系你的。”
说罢，飞身跃起，快速离去。
用望远镜确认木道人走远，狄光磊长长的喘了口气，伸手点了身上几处穴道，喉咙腥甜，吐出一口鲜血。
方才对拼上百招，经脉已经受伤，即便有灵药护体，至少也需要三日才能恢复圆满，若是再打下去，逼急了就只能用现代武器了。
回望四周，遍地沟壑，坑坑洼洼。
这不是用气劲轰出来的，而是被散溢的气劲震出来的，散溢的气劲都有如此威力，对拼的力道可想而知。
狄光磊服下一颗茯苓首乌丸，冷冷的看了木道人离开的方向一眼。
这事，没完！
狄光磊却是不知，木道人离开的时候潇潇洒洒，跑出两三里立刻加速，用最快的速度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运功疗伤。
……
九月十五，傍晚，圆月已经升起。
陆小凤踏着月色过了天街，入东华门、隆宗门，转进龙楼凤阙下的午门，终于到了这禁地中的禁地，城中的城。
虽然四周看不见人影，但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都可能有大内高手潜伏。
皇宫重地，藏龙卧虎。
有厚礼聘请的武林高人，有胸怀大志的少年英雄，还有为了躲仇家、避风头、暂时藏身的江洋大盗。
最厉害的，自然是太监。
太监练童子功，比任何人都有优势，为了向上爬，比任何人都刻苦。
陆小凤来得早，有人比他来的更早。
玉带河上的玉带桥下，锃光瓦亮的大光头比圆月更亮。
老实和尚也来了，他比谁来的都早。
由于狄光磊的参与，峨眉派和西门吹雪没有仇恨，自然没有什么张英风寻西门吹雪复仇的戏码。
海南剑派的高手、西藏的大喇嘛等一系列剧情都不存在，张英风在峨眉清修，没有被杀。（注）
但老实和尚还是来找王安，还是早早到来，这让他的身份又神秘了一部分。
狄光磊已经九成确认，老实和尚是朝廷的人，是朝廷在江湖上的触手。
青龙会在暗，老实和尚在明。
他当初一定是发现了王安等人的谋逆计划，因此才去调查。
这种事没必要拆穿，甚至利用得好，会有数不尽的好处，狄光磊自然不会做不智之事。
老实和尚身边，狄光磊拿着一盘酥油泡螺吃得喷香。
“每次见到你，不是在吃就是要和人比武，你就没有别的事要做么？”
“人世间的烦心事太多了，与其想那么多，不如活的简单点，有的吃，有的睡，有的打，那便足够了。”
老实和尚道：“这话大有禅机，施主和我佛有缘。”
“你们家佛祖要是给我几百个美女菩萨，让我们共同参悟欢喜禅，我或许会考虑考虑，否则我和他一点缘分都没用。”
老实和尚道：“阿弥陀佛，为什么和尚……”
陆小凤抢白道：“怎么，你也想啊？”
老实和尚不说话了，闭目念经，似乎在祈祷天上降下两道雷霆，把陆小凤和狄光磊劈死。
雷霆没来，武林人士来了。
成群结队的武林人士来了。
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条缎带，每一条都是真的。
陆小凤的眉毛凝成了一个疙瘩，殷羡等人更是差点气吐血。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更没想到的还在后面——叶孤城是假的。
唐天纵为了报仇，冒险出手，一把毒砂毒死了“叶孤城”，众人这才发现，叶孤城是假的。
真的呢？
真的去弑君了。
他把狄光磊的劝告当成了虚幻的梦。
在退路彻底断绝之前，他最信任的，永远是手中的宝剑。
……
万历皇帝朱翊钧正在批阅奏折。
这是一位非常矛盾的皇帝，前十年奋发图强，中间十年由勤变懒，最后二十八年“万事不理”。
明末农民起义从万历年间开始爆发，到了崇祯时期形成了质变。
《水浒传》的“起义教科书”的称号，也是自万历年间开始的。
现如今的朱翊钧还没有那么昏庸，至少他还会批阅奏折，而不是整日整夜纵情酒色。
太监总管王安缓步走了过来，道：“奴婢想请皇上去见一个人。”
朱翊钧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喝道：“不见，退下！”
王安冷笑道：“这个人您必须要见！”
话音未落，一个和朱翊钧一模一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身上穿着的，是他的龙袍。
王安看着面前这两个人，脸上忽然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诡笑，道：“皇上想必不知他是谁？”
朱翊钧瞬间想明白了一切，喝道：“来人，捉拿叛逆！”
朱翊钧身边的高手除了殷羡，还有飞鱼堡的鱼家兄弟。
鱼家兄弟很厉害，但叶孤城更厉害，宝剑一挥，鱼家兄弟死尸倒地。
朱翊钧看着叶孤城，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叶孤城道：“成者为王，败者为贼。”
第224章 长生一剑，天外飞仙（4/4，求票）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是自古以来最最正确的真理。
“以陛下之见识与镇定，武林之中少有人能及，陛下若入江湖，必可名列十大高手之中。”
“好眼力。”
“如今王已非王，贼已非贼，王贼之间，强者为胜。”
叶孤城话音未落，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朱翊钧身后传来：“好一个强者为胜，却不知到底是你的剑强，还是我的剑强。”
一个和朱翊钧八成相似的人缓步走出。
他的手中提着剑，剑鞘很陈旧，和他的靴子一样陈旧。
旧靴子穿着舒服，旧剑鞘不会损伤他的剑锋。
他的衣服是新的，他喜欢新衣服，这能让他觉得精神抖擞、活力充沛。
从他出现的一刹那，叶孤城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叶孤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手中那把剑。
长生剑。
拿着长生剑的，当然是白玉京，武林中最最神秘的剑客。
叶孤城道：“很早就有人说过，你是皇室中人。”
白玉京道：“没错，只不过我喜欢流浪，喜欢结识各式各样的人，我每年在京城的日子，不足半个月。”
白玉京确实是皇室中人，他是朱翊钧的二哥，原名叫“朱翊钤”。
只是他太喜欢江湖生活，喜欢在江湖上混，因此朱翊钤“早夭”，江湖上多了个名叫白玉京的剑客。
白玉京现身，计划已经可以宣告失败，叶孤城却没有任何失望，反而非常高兴。
“一年只有半个月在，我正好就碰上了，看来我很幸运。”
白玉京笑道：“不，幸运的是我。”
没有一个剑客不想试试天外飞仙，白玉京是剑客，他当然也想试试。
“错，幸运的是我！”
狄光磊和陆小凤先后破窗而入，陆小凤面色阴晴不定，狄光磊面上满是兴奋。
“白玉京，你可真是个难请的人。”
白玉京道：“你想和我比武？”
“当然，但不是现在，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前后三百年，都不会有这等武林盛事，破坏这等盛事，是要遭天谴的。”
狄光磊对着窗外一指，一个比雾更白、比月更白的人影静静地站立着。
西门吹雪。
白玉京笑道：“虽然很想亲自试试，但我不是喜欢煞风景的人。”
“你若手痒，等他们打完了，我可以陪你打个痛快。”
“好，一言为定。”
这不仅是属于武者的豪气，更是因为他在一瞬间做出了权衡。
如此多的高手一齐出手，后果不堪预料，与其玉石俱焚，不如干脆大度一些。
朱翊钧立刻知晓白玉京的意思，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听之任之。
这是最好的解决之策，目前的他，没资格掀桌子。
想到此处，朱翊钧对于青龙会前些时日献上的穿天箭又多了几分期待。
若是有三百把穿天箭，这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侠以武犯禁，皇帝和侠客从来都是仇人。
……
紫禁之巅。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相对而立，狄光磊和白玉京认真的看着。
叶孤城剑已出鞘。剑在月光下看来，仿佛也是苍白的。
苍白的月，苍白的剑，苍白的脸。
叶孤城凝视着剑锋，轻声道：“请。”
他没有去看西门吹雪，既没有看西门吹雪手里的剑，也没有看西门吹雪的眼睛，他的目光空洞、迷茫。
这是比武的大忌。
高手相争，正如大军决战，唯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所以对方每一个轻微的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甚至连每一根肌肉的跳动，都应该观察得仔仔细细，连一点都不能错过。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西门吹雪目光锐利如剑锋，不但看到了他的手、他的脸，还看到了他的心。
“现在不行，你的心还没有静，一个人心若是乱的，剑法必乱，一个人剑法若是乱的，必死无疑。”
西门吹雪从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他的目的是论剑，不是为了取胜，更不是为了名声。
……
狄光磊飞身上了房顶，一同上去的还有陆小凤和白玉京。
叶孤城道：“你说的都能实现么？”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实现的，只有你愿不愿意，即便是现在，你也还有机会。”
陆小凤道：“你似乎很早就知道造反计划，能说说么？”
“好吧！”
整个造反计划如下：
一、南王进京的时候，王安无意间发现南王世子和朱翊钧长得一模一样，生出了冒名顶替的心思；
二、叶孤城约战西门吹雪，决战地点定在紫禁之巅，利用观战的武林人士引开大内高手；
三、杀死皇帝，冒名顶替。
在此期间，不管是李燕北和杜桐轩的赌局，还是老实和尚传出的“叶孤城中毒”，都是转移视线的障眼法。
叶孤城心中安定，陆小凤解决了全部疑惑，唯独白玉京还有些疑问。
“你们到底有什么约定？如果能帮忙，我愿意从中斡旋。”
狄光磊笑道：“就凭你这句话，将来你有困难，可以来寻我，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还是看决战吧！”
三人飞身下了房顶，把一切都留给西门吹雪和叶孤城。
月已淡，淡如星光。
不是月落，而是因为两把宝剑出鞘，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已集中在两柄剑上。
两柄不朽的剑。
剑势并不快，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间的距离还有很远。
他们的剑锋并未接触，就已开始不停地变动，人的移动很慢，剑锋的变动却很快，他们一招还未使出，剑就已随心而变。
寻常人看来，这一战既不激烈，也不精彩。
只有真正的高手才知道两人的剑法是多么的精彩，多么的辉煌。
随心所欲，人剑合一！
剑法的交锋变化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个中变化的精彩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两人靠近了，几乎同时刺出了最后一剑。
直到现在，西门吹雪才发现自己的剑慢了一步，他的剑刺入叶孤城的胸膛时，叶孤城的剑必将刺穿他的咽喉。
看出这一点的不只是西门吹雪，还有狄光磊等人。
难道两大剑客要同归于尽么？
陆小凤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两人都是他的朋友，死了哪一个他都不愿意。
他从未有过这等怨恨，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是天下第一。
若是他足够强，强的压过两人，便能让两人都活下来。
不管陆小凤怎么想，两人的剑都已经撞在了一起。
汹涌澎湃的剑气瞬间爆发，炫目的白光让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时，叶孤城已经倒下。
西门吹雪仰头望天，寂寞如雪。
赢了？
西门吹雪赢了？
输了？
叶孤城输了？
这样的结果，真的是结局么？
当然不是！
第225章 白云随风，天地无边
西门吹雪收起了他的剑，抱起了叶孤城的尸体。
剑是冷的，尸体更冷。
丁敖忽然冲过来，挥剑拦住了他的去路，厉声道：“你不能将叶孤城带走，无论他是死是活，你都不能将他带走。”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了丁敖一眼，这位大名鼎鼎的“摘星手”被惊得后退两步，竟然生不起任何出手的心思。
不过朝廷的高手从来都是圆滑处世，双标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你和我讲王法，我和你说规矩，你和我说规矩，我和你谈正邪，你和我谈正邪，我和你耍刀剑，你和我耍刀剑，我和你讲王法。
刀剑耍不过，那便讲王法。
丁敖道：“这人是朝廷重犯，为他收尸的人，有连坐之罪。”
西门吹雪冷笑道：“那你来抓我吧！”
狄光磊道：“顺便抓我。”
陆小凤道：“算我一个。”
木道人、老实和尚等人先后站了出来，如果出手，皇城必然血流成河。
白玉京道：“你不会也想抓我吧？”
皇帝的亲哥哥都这么说了，丁敖自然不敢坚持。
不多时，朱翊钧派人来宣旨，除了陆小凤，其余人尽数出宫，大内侍卫不可阻拦。
在这场阴谋中，陆小凤做的并不多，但他心怀正义，人脉广，爱管闲事，很容易结交，朱翊钧当然不会就这么让他离开。
……
叶孤城起身，摸了摸心口的伤，道：“这就是‘不死劫’么？没想到你还精通医术。”
西门吹雪道：“这是学渊告诉我的，他说人的心脏有一处特殊的经络，如果用利器快速的刺进去，及时止血，便没有生命危险，我只是赌一把。”
西门吹雪想杀一个人，当然能杀掉，不想杀一个人，那人也不会死。
两人比剑之时，叶孤城更胜一筹，却主动露出破绽，西门吹雪福至心灵，顺势把剑刺入了“不死劫”。
比斗之前，两人从未说过半句话，比斗之时，却联手演出了这偷天换日的大戏。
很多人都忽略了，西门吹雪不止是剑术高手，还是个解毒的大行家，医术非常高明。
叶孤城苦笑道：“这又能如何？你觉得我能隐姓埋名的活着么？”
“当然不会，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些神妙剑法么？我可以送你去看看。”
西门吹雪道：“认识你这么久，我只知道你擅长剑法，却不知你还有能让叶孤城期待的剑术。”
“我当然没有，但有的人有。”
“老叶，六脉神剑、仙门剑诀、奕剑术、覆雨剑法、夺命十五剑、越女剑、大周天剑法、忘情十五式、千一、先天破体无形剑气，你想见哪一个？”
“我都想看。”
“你只能选一个。”
叶孤城道：“我的剑法有一个‘仙’字，那我就去看看那个所谓的‘仙门剑诀’吧。”
“好，这便送你去。”
狄光磊拿出一个“遗物盒”，告知叶孤城如何使用，随后当着西门吹雪的面，挥了挥手，送走了叶孤城。
西门吹雪惊道：“你这手段，是人是鬼？”
狄光磊道：“一花一世界，思维所至，便是一方世界，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就是一把钥匙，开启诸天万界的钥匙。”
“你从天外而来？”
“是。”
“你能送人到天外？”
“可以。”
“什么时候送我去？”
“等你安顿好了一切，等你的剑法彻底圆满。”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西门吹雪的心中只有剑，对于神神叨叨的手段不甚在意，他甚至知道狄光磊的目的。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狄光磊能让他见识到更强的剑法，武功传承微不足道。
他的剑法本来也不是“学”的。
……
紫金山。
狄光磊和白玉京相对而立。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一战激起了白玉京的血气，三日后便约狄光磊在紫金山决战。
当然，除了两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没有任何一个观众。
“我听龟孙子说，你主修的心法是《先天罡气》，主修的剑法是《先天无极剑》，你得了俞佩玉的传承么？为何没有修行《无相神功》？”
白玉京道：“厂卫并不是万能的，能够得到《无相神功》已经是幸运，岂敢奢求更多，你呢，听说你得到了《嫁衣神功》，练了么？”
“还没，我打算过几天再修行。”
“听说《嫁衣神功》有缺漏，修行之后实力不进反退，你若是练了，这一战怕是打的不痛快。”
话到此处，余下的已经不必再说。
白玉京拔出了长生剑，狄光磊摆出了“白鹤亮翅”。
“嗖！”
长生剑划过优美至极的弧线，刺向狄光磊肋下穴道。
每一位顶尖剑客都有属于自己的剑道，叶孤城绝妙，西门吹雪纯粹，木道人连绵，公孙兰美仑美奂。
白玉京是丝毫不逊色他们的剑客，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道。
他的剑道，名为——逍遥。
自小生活在皇宫这个天底下最大的牢笼之中，白玉京从未有过一日逍遥的日子，他渴望快意恩仇，渴望和人交朋友，所以选择“早夭”，逍遥江湖。
这一剑是先天无极剑中的“天地无边”，但即便是先天无极门创派老祖，也不会觉得这是自己当年创出的剑法。
狄光磊大呼过瘾，右手行云流水般的一挥，用了一招“手挥琵琶”，粘稠圆融的劲力把白玉京的剑带歪了两寸。
白玉京全然不在意，任凭狄光磊把他的剑带歪。
他本就是个淡然处世，甚至称得上是“随波逐流”的人，先天无极剑也不是讲求固定套路的剑法。
拘于形式的剑法，无论多么精妙，都难以走到巅峰。
长生剑顺着狄光磊的掌力划了个弧线，借力发力，又是一招“天地无边”。
这一剑和方才那剑又有不同，这却是白玉京脱出有限的招式套路，进入无边无极的混沌世界，有意而无形，对方出什么招，我便出什么招。
太极绵掌也是如此，明明有招式，出手之时却是纯以意行，形神合一。
两人交手，不像是比武，更像是两个书法大师在写行书，行云流水，潇洒飘逸。
第226章 先天罡气，魔教迷踪
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映带左右。
狄光磊和白玉京越斗越是酣畅淋漓，一招一式无不圆融无瑕，若有擅长丹青或者擅长书法的大师在此，当可挥毫泼墨，书画传世名篇。
斗到酣处，狄光磊突然说道：“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白玉京心领神会，接道：“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
两人出一招对一句，先《兰亭集序》，后《赤壁赋》，招式越发缥缈，出招收招再无一丝半点烟火气，全无半分凌厉。
但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是当世最顶尖的武道精要，便是武当、青城等道门大派，也难有把玄门功夫练到这等地步的有道全真。
和无数高手论武，吸收了多种高深武道，狄光磊已经把《玄功要诀》吃透，内功修为已经不亚于决战乔北溟时期的张丹枫，战力超出至少三成。
当然，比起八九十岁，几近“陆地神仙”的张丹枫，还是多有不如。
想要达到那等境界，还需要更多的积累。
狄光磊的真气以神照功为根基，主修正宗玄门真气，至精至纯，白玉京精修先天罡气，功力浩荡精纯，后劲极强。
两人的真气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斗到百招，竟同时进入顿悟之中，出招收招全凭神意，甚至不知自己出了几招，刺了几剑。
狄光磊把十八招太极绵掌轮流使用，每用一遍，都和上一遍全然不同。
白玉京更是奇怪，来来回回都是一招“天地无边”，仿佛先天无极剑其余八十招不存在，只余下这一招。
也不知过了多久，狄光磊惊醒过来，一掌挥出，掌力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
白玉京也在此时醒来，长生剑刺向狄光磊掌心，一改方才的逍遥多变，这一剑白虹贯日，迅捷无伦。
即便是西门吹雪、叶孤城，在剑速上也不能超过白玉京！
不仅如此，这一剑出手之后，先天罡气的劲力如同万里波涛，汹涌澎湃，便是运转金刚不坏体神功抵抗，也会被一剑刺破。
以攻伐之力而言，劲力汇聚于一点的剑气强于掌力，狄光磊的掌力一触即溃，但狄光磊并无慌张，双掌轻轻一引，以“如封似闭”减缓了这一剑的速度。
剑势一缓，狄光磊立刻收招，右手食中二指伸出，轻轻一夹。
心有灵犀一点通。
白玉京的剑气顿时破碎，剑锋被灵犀一指夹住，劲力全无。
“灵犀一指，好功夫，你赢了。”
“论武而已，无分输赢，你这一剑若非留了力，我也未必能接住，灵犀一指，在陆小凤手中才叫心有灵犀，我还是差了一些。”
这种级别的对决，差一点便是天堑。
若非减缓了剑速，狄光磊绝不可能凭灵犀一指接住这一剑。
白玉京道：“你还有佛拳和横练气功没有出手，以后有机会定要试试。”
“以后试试”而不是现在，不是白玉京认输了，而是因为狄光磊在绵掌之上的研究已经超过佛拳，拳掌双杀不再均衡，强行出手反而会削弱实力。
白玉京发现了这一点，决定等狄光磊完善了拳掌双杀再战一场。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不过到那时，我的拳掌双杀怕是只剩下九招了。”
白玉京道：“不知你何时能简化成一招。”
“总有一天我会做到的，我要《先天罡气》的秘籍，你不会不给吧？”
这话根本不是人话，白玉京却丝毫不在意，道：“可以，一物换一物，你用什么换？”
狄光磊拿出从上官瑾身上搜出来的《金鹏秘籍》，道：“这是金鹏王国的皇室嫡传绝学，虽不如先天罡气精深玄奥，但普适性强，对于天赋没什么要求。”
如果是天才武者修行，自然是先天罡气更强，但若是一方大势力，自然是普适性强的武功更好。
白玉京对于权势丝毫不在意，但他很在意朱翊钧，点了点头，同意了交换。
至于两人的武道，交手的时候已经互相学会了。
白玉京最后那一剑有“搬拦捶”的爆发力，狄光磊的应变也有“天地无极”的意境。
两人的切磋没有惊动任何人，打完之后论了三天武，随后各自返回，江湖再度回到了平静之中。
但所有人都明白，江湖永远不可能平静，每一次平静，都是在孕育更大的波涛。
……
西方魔教。
武林中最神秘也最让人感到恐怖门派，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只知道初代祖师被称为“阿修罗尊者”。（注）
每隔几十年或者上百年，魔教就会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
每一次，又都会被中原武林人士打退。
最近一次入侵的魔教教主名叫“独孤残”，大侠铁中棠和他在雁荡山决战，激战三天三夜后，以“小天星”掌力震断了他的心脉。
那一战，魔教损失惨重，数十年没有恢复。
直到“玉罗刹”掌权，励精图治，招兵买马，魔教的实力一日强过一日。
就连昆仑绝顶、大光明境、小天龙洞的“岁寒三友”枯竹、寒梅、孤松也加入了西方魔教，担任护教长老。
可惜好景不长，不久之前，玉罗刹遭遇刺杀，虽击杀刺客，却身受重伤，一天后暴毙身亡。
临死之前，玉罗刹留下“谁能得到罗刹牌，谁就是教主”的遗嘱。
罗刹牌是块玉牌，正面刻着七十二天魔、三十六地煞，反面刻着部梵经，从头到尾，据说竟有一千多字。
罗刹牌在西方魔教的地位相当于“传国玉玺”，遍布天下的魔教弟子，看见这面玉牌，就如同看见教主。
如今罗刹牌就在玉罗刹不成器的儿子玉天宝手中，这个遗嘱，显然是为儿子铺路。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玉天宝这货在银钩赌坊输的天光地光，输红了眼之后把罗刹牌给赌输出去了，顺便被人抹了脖子，丢了小命。
更不巧的是，一地死尸中，站着一个陆小凤！
第227章 天魔解体，松竹双剑
陆小凤又摊上事了。
虽然他已经习惯于摊上各种各样的混蛋事，但这次的事还是让他感到无奈。
他宁愿面对西门吹雪的剑，也不愿意面对魔教的妖魔鬼怪。
但他不得不答应。
魔教的人为了推卸责任，直接把锅扣在了他脑袋上。
如果不想面对一重又一重的刺杀，就要找到杀人凶手，寻回罗刹牌。
根据银钩赌坊的老板“蓝胡子”的说法，罗刹牌被他的夫人李霞盗走了，准备卖给贾乐山。
“我能不能提最后一个要求？”
寒梅道：“讲！”
“帮我送一封信，我想请一个朋友来帮我。”
“狄学渊？”
“除了他这个武痴，还有谁有空？”
“可以。”
陆小凤放心的去了，寒梅也派人去送信了，但狄光磊没收到。
不是有人劫杀，而是因为狄光磊根本就没在家。
……
天下第一楼。
大门上的“推”字还在，但里面的人早就换了。
狄光磊进去的时候，朱停正在研究一张图纸。
“真是奇了怪了，你怎么变得这么勤快。”
朱停冷笑道：“若是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怕是会比我还勤快，穿天箭在这东西面前，简直就是弹弓。”
“你可别告诉我，这是‘孔雀翎’的图纸。”
孔雀翎是本世界最强的暗器，发动之时，暗器四射，有如孔雀开屏，辉煌灿烂，敌人还没从目眩神迷中缓过神来，便已魂飞魄散。
孔雀山庄凭此屹立武林近三百年。
只不过二十多年前，孔雀山庄庄主秋一枫在泰山之巅决战“大雷神”金开甲，孔雀翎在战后遗失了，图纸更是不存在。
白玉京前段时间偶遇青龙会的堂主用假孔雀翎图纸唬人，他不小心混迹其中，杀了那个堂主，带走了一个美人。（注1）
“青龙会的人送过来的，我帮他们验证一下真假。”
朱停收养了上官雪儿，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研究图纸也算是人尽其才。
“那你慢慢研究吧，我来找你，是想问你要一篇经文。”
“我不会念经。”
“我要的是罗刹牌上的经文。”
罗刹牌被玉天宝输掉后，飞天玉虎请朱停复制了一块，让李霞带走转移视线，李霞贪婪，想一鱼多吃，又请朱停复制了一块。
以朱停的记忆力，复制两块罗刹牌，必然记得上面雕刻的文字。
西方魔教有十大神功，分别是：《魔刀刀法》、《万妙无方、慑魂大九式》、《神刀化血、魔血大法》、《以牙还牙、神龙无相大法》、《天魔搜魂大法》、《嚼铁大法》、《金刚不坏、大搜神手》、《上天入地、大搜魂针》、《如意天魔、连环八式》、《天移地转、大移穴法》。（注2）
魔教教主还会精修《移玉大法》，功力代代传承，一代更比一代强，独孤残死后魔教势弱，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狄光磊很想知道，雕刻在罗刹牌上的，到底是神功宝典还是寻常经文。
朱停道：“那是一门拼命的法门，一旦施展，不死也残，我不觉得你有施展的机会。”
狄光磊道：“天魔解体大法？”
前文说过，天魔解体大法是诸天万界都有流传的拼命法门，武侠世界有，仙侠世界也有，梁系武侠世界尤其多，狄光磊也会。
但不同世界不同门派的《天魔解体大法》威力不同，有的只能提升功力，有的却能玉石俱焚。
罗刹牌上面记录的是最完善的法门，实力提升更多，伤害也更小，施展之后只是经脉严重受损，武功全失，不仅不会死，还有恢复的希望。
看着朱停翻译出来的《天魔解体大法》，狄光磊心中浮想联翩。
这门功法，和《嫁衣神功》意外的搭啊。
反正也要散功重修，不如天魔解体硬拼一次，杀个强敌再散功。
朱停复制了两块罗刹牌，《银钩赌坊》的剧情自然已经开始。
刚到此方世界的狄光磊或许还有兴趣，现在全无兴致，告别朱停后，回住所清修，只待陆小凤查明一切，便去对决岁寒三友。
全篇故事的概况是：
一、玉罗刹年岁已高，大限将至，为了替真正的儿子扫平障碍，故意假死，任凭假儿子玉天宝遗失罗刹牌；
二、黑虎堂首领“飞天玉虎”方玉飞得到罗刹牌之后，野心大起，和“岁寒三友”中的寒梅设计夺取魔教教主之位，李霞是他引开注意力的棋子；
三、李霞中计，盗走假的罗刹牌，打算卖个高价钱，舒舒服服过后半辈子；
四、陆小凤被套路，去调查此事，最终得知蓝胡子只是个傀儡，方玉飞才是幕后黑手，岁寒三友各有算计；
五、陆小凤揭开真相，方玉飞等人先后死亡，玉罗刹现身说明一切，over。
在这其中，死的人很多，但没一个是无辜的，狄光磊一个都不想救，安安心心在家练武，直到接到陆小凤的传信，这才去往银钩赌坊。
……
银钩赌坊内，陆小凤平静的揭开了一切，一指点杀了方玉飞这个伪君子，寒梅也死在了枯竹和孤松的剑下。
除了再次被朋友背刺的心痛，陆小凤还感觉到了心累，他真的不想再管这些闲事了。
但这事还没有结束。
在这个局中，岁寒三友每一个人都不干净。
“岁寒三友”历来是文人咏叹的对象，但魔教的岁寒三友，梅零落淤泥，松心怀歹意，竹阴险狠毒，无一个高洁，无一个坚韧，无一个忠贞，真是讽刺。
“你们若真是那种淡泊的隐士，怎会加入西方魔教？你们若真的不想做魔教教主，怎么会杀了玉天宝？”
“你说什么？”
陆小凤冷笑道：“你们若真的对魔教忠心耿耿，为什么不杀了我替你们教主的儿子复仇？
因为你们知道玉天宝并不是死在我手里的，你们只想让我找罗刹牌，你们才是真正的凶手。”
“你不该说这些的。”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该不该。”
“松竹双剑，神剑合璧，天下无敌，你难道没有听说过？”
陆小凤指了指街角，道：“是不是无敌，你该问问他。”
第228章 金刚不坏，大搜神手
“近六年来，我最少遇到过六十次生死危机，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活的好好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有朋友，我有很多的朋友，其中有一个，最爱和高手对决。”
孤松感觉到了一股森寒的气息，汗毛根根竖起，回过头，街角有一个人正在冷冷的看着他。
这个人就站在迷迷蒙蒙、冰冰冷冷的浓雾里，仿佛自古以来就在那里站着，又仿佛是刚刚从浓雾中凝结出来的。
人未出手，惊天战意已经锁定了他，只要他露出半点破绽，便是山呼海啸的一击。
枯竹道：“狄学渊，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狄光磊道：“我喜欢打架，哪里有架打，我就在哪里，我有预感，今天会有一场大战，就用你们两个热身吧。”
“大言不惭，我们两个横行江湖的时候，你爹还没出生呢。”
狄光磊心说我爹当宰相的时候，你们三十六代老祖都还没出生呢。
“所谓的松竹双剑，莫非是唇枪舌剑？我看你们的嘴皮子比武功更强。”
话到此处，余下的已经不必再说。
孤松枯竹也是成名数十年的老魔头，自然不会任凭一个晚辈讥讽。
“呛”的一声，剑已出鞘，剑光破空，一飞十丈。
剑势孤峭奇拔，正如寒山顶上的一根万年枯竹。
单凭这一剑，枯竹便称得上是高手，再加上一个功力相若、心思相通的人作为帮手，甚至称得上是“顶尖高手”。
果然，枯竹出手的一刹那，孤松紧跟着出手，双剑配合默契无比，以剑法威力而言，已经超过了元元玄机剑法。
只可惜，两人终归不是一人，合击剑法再怎么精妙，终归也是有破绽的。
狄光磊并不急着杀敌，拳掌齐出，绵掌抵住枯竹，佛拳抵住孤松，一边打斗，一边吸收两人的武道精华。
加入魔教之后，两人也得了不少好处，其中就包括魔教十大神功中的《万妙无方、慑魂大九式》。
这是一门剑术，奇奥精妙，招中有招，九式剑法可演变为七百二十九招，出手之奇诡飘忽，招式之精妙周密，还在武当两仪神剑之上。
只不过魔教弟子大多急功近利，少有人能把这门剑法练得精深，名气上反而差了两仪神剑数筹。
孤松枯竹的根基已经可以充分发挥这门剑法的玄奥，双剑合璧之下变化又多了几分，让狄光磊大呼过瘾。
不过接下来还有大战，狄光磊无心和他们斗七百二十九招，斗一招加半分力，逼他们出下一重变化，九招后，九式剑法用尽，狄光磊拳掌齐出，轰向他们的心口。
枯竹躲避不及，被绵里藏针的掌力击碎心脏，孤松拼死躲避，被一拳打碎七八根肋骨，捂着伤口就要逃离。
但他逃不了。
从一开始，他便注定死亡。
浓雾中又出现了一条人影。
一条淡淡的人影，比雾更淡、更虚幻、更不可捉摸。
就算你亲眼看见这个人出现，也很难相信他真的是从大地上出现的，就算你明知他不是幽灵，也很难相信他是个人。
孤松的身形突然停顿、坠下，他的力量在这一瞬间完全崩溃。
“砰”的一声，孤松石块般坠落在地，脑袋一歪，魂飞西天。
他被活活吓死了！
能吓死孤松的，当然就是魔教教主——玉罗刹！
雾未散，人也未走。
玉罗刹看着狄光磊，狄光磊满是战意的双目紧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眼睛。
他的眼睛当然是长在脸上的，可他的脸已溶在雾里，他的眼睛虽然有光，可是连这种光也仿佛与雾溶为一体。
陆小凤惊道：“玉罗刹，你是玉罗刹，你没有死！我早就该想到，你的死只不过是一种手段。”
“你知道？”
“魔教实在是太过庞大，你活着的时候，那些妖魔鬼怪没人敢背叛你，等你死了之后呢？谁也不敢保证。
想要挑出混在米里的稗子并不容易，因为有些稗子的外表和米一模一样，只有全无顾忌，才会跳出来。”
“这是种很古老的计谋，很简单，却很有效。”
“但你儿子呢？”
“我的儿子，从出生那一刻，便不再是我的儿子。”
陆小凤不说话了，他已经明白了一切，玉罗刹思虑之周密，眼光之深远，是他永远都做不到的。
狄光磊道：“真是好算计，这么好的算计，若是虎头蛇尾的结束，未免有些不美。”
“那你想怎么了结？”
“传闻魔教有十大神功，不知你练成了几门？”
玉罗刹道：“早就听闻狄学渊是武痴，没想到果真如此，你方才说‘热身’，就是为了等我吧。”
“没错，你是我目前遇到过的武功最强的人，我想挑战你。”
玉罗刹考虑了一会儿，道：“可以，跟我来。”
话音未落，玉罗刹已经消失在浓雾里，狄光磊飞身跟上。
玉罗刹的速度快如闪电，随随便便一掠便是十二三丈，狄光磊的速度稍逊半分，但凭借凤舞九天和一苇渡江等高深身法，也不至于落后。
不多时，两人同时到了城外的一处荒山上。
直到此时，狄光磊才见到玉罗刹的庐山真面目。
须发皆白，长长的胡须梳成了小辫儿，看起来不像是满手血腥的大魔头，更像是游戏风尘的老顽童。
玉罗刹笑道：“宝玉无瑕，宝玉不败，西方之玉，永存天地，你知道如何不败么？”
“不和别人打，就不会败。”
“但我今天要和你打，你知道为什么吗？”
狄光磊的身上仿佛燃烧起了火焰，灼热的气劲笼罩周身，笑道：“因为我练了嫁衣神功。”
“我不在乎胜负，但我在乎嫁衣神功。”
玉罗刹双手摊开，他的手上戴着一对像金属一样锐利、像冰一般透明的手套。
这是魔教的镇教法宝之一，名叫“金刚不坏，大搜神手”，和十大神功中的《金刚不坏，大搜神手》同名，因为这本就是一套。
狄光磊摆了一个白鹤亮翅的姿势，略一蓄力，一掌打向玉罗刹的胸口。
大旗风云掌——风起云涌！
第229章 火山佛拳，熔岩绵掌
魔教中人多以刀为武器，十大神功中的《如意天魔，连环八式》是天下间最绝顶的刀法，唯有教主才有资格修行。
除了刀法之外，最强的便是拳掌绝学，尤其是“金刚不坏，大搜神手”，这门武功又名“天绝地灭搜魂手”，星宿海朝天宫也有传承。
数十年后，有位狂人总结整理天下间最阴毒的七种武功，组成《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天绝地灭搜魂手也在其中。
狄光磊掌力未到，玉罗刹已经一爪抓出。
只轻轻一触，狄光磊的掌力便尽数消散。
不是狄光磊的掌力不够凝实，也不是大旗风云掌威力小，实在是这一爪太强、太绝、太狠。
爪锋开碑碎石、堪比利刃，爪心有一股古怪的吸引力，不只是劲力，似乎连灵魂都能吸走。
狄光磊心中一惊，右手轻轻一挥，用了一招“野马分鬃”，以柔劲阻拦玉罗刹的后招。
左手一翻，无悔锏拿在了手中，以神兵对抗爪锋。
玉罗刹道：“这可不是铁血大旗门的武功。”
“铁血大旗门的武功我只是稍有研究，若是以此出手，那是对前辈的不尊重，前辈且看我这一掌。”
无悔锏横在身前抵挡爪劲，右手轻飘飘的拍出一掌。
天绝地灭搜魂手并非无敌，数十年前，化骨仙人独闯星宿海朝天宫，以化骨绵掌击杀精修搜魂手和密宗大手印的黄教大喇嘛。
此化骨绵掌非彼化骨绵掌，狄光磊会的那个早已舍弃，用的是堂堂正正的太极绵掌，招式简单，却让玉罗刹也吃了一惊。
武功到他这等地步，自是不信什么功法相克，但狄光磊这一掌却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心念一动，又是一爪抓出，一爪紧跟一爪，眨眼间便是十四爪。
这一招有个名目，唤做“七擒七纵”，爪劲封锁七个方位，攻击七个方位，任何人都难以逃出升天。
此招一出，狄光磊攻击不得，以“云手”和“如封似闭”防御。
狄光磊已经开始修行《嫁衣神功》，身上半数真气转化为嫁衣真气，而神照真气和嫁衣真气都至精至纯，稳固不破，爪心的吸摄力却是无用。
一招避过，狄光磊反手一拳轰出，至阳至刚的拳劲打向玉罗刹爪心。
两人以快打快，以攻对攻，眨眼间便斗了上百招。
玉罗刹每一招都是玄妙至极，变化之复杂，出手之凌厉，让人自叹不如。
狄光磊一手至阳至刚，猛打猛攻，一手绵密柔和，圆转不断。
随着打斗，狄光磊体内的嫁衣真气越来越猛烈，越来越灼热，把狄光磊的皮肤烧成了红色，好似一只红皮大虾。
呼吸之间，竟然呼出灼热的红云，掌风拳劲擦到残枝败叶，登时点燃，留下焦黑的木炭。
嫁衣神功具有很强的排斥性，修行之后，一切真气都会转化为嫁衣真气，且越是打斗，真气运行就越快，转化也越快。
比斗之初，狄光磊的真气只是开水，百招之后，已经如同熔岩一般。
以狄光磊的坚韧，也难以承受这烈火焚身的痛苦，不得不高声呼喝，借助吼叫发泄痛苦，借助交手发泄火气。
一次次疯狂出手，狄光磊对于嫁衣真气有了更多的领悟。
真气爆裂如火，但并不难操控，只要能忍住烈火焚身的疼痛，嫁衣真气和别的阳刚真气没什么不同，威力反而更强。
不仅如此，爆裂的真气让身体自行生出防御，不管是金刚不坏体神功还是先天罡气，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尤其是金刚不坏体神功，狄光磊初步领悟了“内外合一，金身不坏”的至高境界，就连气血也随着嫁衣真气的灼烧变得越发强大。
狄光磊的身体如同铁矿石，嫁衣真气是火炉，随着一次次捶打，杂质越来越少，身体越来越强，待到废功重修，便一路坦途，再无妨碍。
想到此处，狄光磊露出一个狂放的笑容，出手越发迅捷狂暴。
不管是佛拳还是绵掌，都灼热逼人，佛拳是火山爆发，狂猛无边，绵掌是滚滚熔岩，连绵不绝。
一个时辰后，陆小凤赶到。
高手决战身边不能有别的高手，否则必然会分心，他又担心狄光磊被杀死，算准了时间踩点赶来。
荒山上的景象让陆小凤心惊肉跳。
沟壑遍地，碎石嶙峋，枯木被真气灼烧成焦炭，方圆百丈无一尺平整。
狄光磊坐在碎石之中，衣袍被撕成粉碎，身上有十三处被抓伤的血痕，每一处都是鲜血淋漓。
认识这么久，陆小凤从未看过狄光磊如此狼狈，即便是和西门吹雪切磋，也没有这样过。
好在这些伤痕都在手臂大腿，狄光磊的气势比寻常更强，显然有所领悟。
陆小凤没来，狄光磊要分出一部分意识观察外部环境，陆小凤来了，狄光磊全身心投入武道领悟之中，嫁衣真气飞速增强。
陆小凤叹了口气，找了块大石坐下，为狄光磊护法。
这一护法便是一天一夜，足足过了十二个时辰，狄光磊才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舒服的打了个懒腰，浑身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狄光磊笑道：“多久了？”
陆小凤没好气的说道：“不多，十二个时辰，玉罗刹呢？”
“走了。”
“你输了？”
“输了。”
“那你怎么没事？他不像是心慈手软的人。”
“他当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的武功也确实在我之上，但他有一个缺点，致命的缺点。”
“什么？”
“你忘了他为什么假死了？”
“他真的快死了？”
“没有人能敌得过时间，玉罗刹当然也敌不过，若是生死战斗，我固然不是敌手，却能用天魔解体大法拼掉他九成战力，那个状态的玉罗刹，逃不过你的追杀。”
“原来我还是参与了这一战。”
“你当然参与了，走，咱们去喝一杯，你请客。”
陆小凤道：“我救了你一命，又为你护法十二个时辰，你竟然让我请客！”
“我请也行，回头我让欧阳情和薛冰说说陆大侠这几天的风流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