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跨越万年的对话
“哦?”
指尖轻叩太阳穴的凭渊微微侧头,望着杀气迸发的方向,眼神稍显意外:“是蒙维那走狗?”
“看来,这小天师与蒙维那走狗相处的并不愉快啊。”
中年男人神情玩味:“这吕沉要是能除掉蒙维,也算替本尊省了些力气。”
“说起来蒙维那走狗也有算是个可怜人,这一生为国生死,只知国命,不顾自己。”
凭渊嗤笑一声:“生前给人皇卖命也就算了,被本座斩杀后本应该投胎转世,却放弃轮回,甘愿成为阴兵镇守本座。”
“这一守就是万年,如今灵智全无。”
中年男人不屑一顾:“只知忠义的莽夫。”
倾寒冷冷一笑:“只有你,才会弃忠义廉耻于不顾。”
凭渊也不恼,轻轻一笑,讥讽道:“你们妖族何时也有忠义廉耻可言了?”
……
眼看着金戈铁马汹涌而来,陈启林眼神稍显犹豫,可还是散去了刀锋上的麒麟赤芒,与年轻道士并肩而立,静待阴兵冲杀。
阴兵越来越近,杀声震天,振聋发聩。
面对数百刀甲阴兵,吕沉眼神安稳如常。
“你们在这等我。”
轻轻扔下一句话,破旧道袍不退反进,迎着呼啸掩杀过来的阴兵大军大步前行。
看着一夫当关似的瘦削背影逐渐前行,余下四人连呼吸都有些停滞了。
陈启林目色低沉。
阴兵并不是普通的厉鬼,训练有素,眼下这批阴兵周身遍布杀伐气,俨然是上过战场的精锐。
又有金甲将军指挥三军,如此险境大宗师都怕要有来无回。
吕沉,他究竟要如何处理?
沉思的陈启林暗暗调动体内麒麟真血,准备随时暴起,接应吕沉。
……
‘好强的压迫感啊!’
‘吕沉他疯了吗?!!’
‘他真把自己当成神了?!’
……
眼看阴兵拦路,弹幕里震惊声翻涌不断,比起现在,之前遭遇的鬼影、幻境都是小场面。
可如此惊险的场景,吕沉面无惧色不说,怎么还能主动迎上前去?
……
年轻道士已经进入山谷,最近一批阴兵离年轻道士已经不足二十米。
以阴兵的速度只需三五秒,鬼头大刀就能劈在吕沉身上。
可吕沉,仍然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
中军宝座下,蒙维看着不断前行的年轻道士,眼中红芒飘忽不定。
身后高头战马不断打着响鼻,四蹄刨地,似乎已经急不可耐,只等中军大将一声令下就要冲出拼杀。
“杀!”
最接近吕沉的阴兵手中鬼头大刀高高举起,锋利刀锋撕裂空气,带出猎猎风声,朝着年轻道士当头劈下。
刀锋凛冽,扑面而来。
原本毫无反应的吕沉霍然抬头,眼中神光闪现,手掌迎着劈下的刀锋高高举起,一抹淡白流光缓缓流淌在吕沉掌心。
那杀意斐然的阴兵脸色霍然一变,双手连忙遏住刀柄,在距离吕沉手掌不足三十公分的空中,硬生生停下手中下劈的鬼头刀。
不仅是他,一同冲杀的数百名阴兵同时一怔,前冲的脚步戛然而止。
痴痴地望着淡薄流光,手中鬼头大刀缓缓下垂。
霎时间,山谷中冲霄的杀意竟在不断衰减。
……
身后四人见这一幕,瞪眼如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看着异变突生的孔灵儿突然眼角一抖,忽然明白过来:“是它!”
几人互视了一眼,才看清吕沉手中淡白流光的源头。
年轻道士手中正托着一方极其精致的白玉印章。
四方诸侯印!
这一刻,山谷内极其安静。
矗立在山谷最中间的短幡微微一颤。
一面巨大八卦图铺满整个山谷,而吕沉所站的位置正是生门。
诸侯印镇入生门。
刹那间平复了谷内的杀气,无论是阴兵还是战马都不断安静,甚至连滚动的风丝都停了。
“扑通!”
一名阴兵手中鬼头大刀刀尖拄地,单膝跪倒,朝吕沉深深俯首。
山谷中,越来越多的阴兵单膝跪倒,为吕沉让开一条道路。
只见年轻道士沿着生门步步前行,背脊如松手托四方诸侯印,每走一步都掷地有声。
威严难以言喻。
只身平刀戈,阴兵拜天人!
对于所有目的这一幕的人来说,此刻,吕沉的步履声,丝毫不亚于雷霆。
……
信号接收车。
亲眼看见这一切的几人,无不倒吸冷气。
秦平呆呆的看着画面,喃喃失神:“他、他怎么做到的?”
凌琳儿苦笑一声。
关于吕沉,或许只有天知道。
南怀钦眼神震颤,一双大手不由得攥紧。
……
武当。
“咣当!”
看着阴兵朝拜的一幕,沈然手机掉落在地,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
‘你确定这TM不是特效??!’
‘是我年轻了,我以为阴兵拦路就够扯淡的了,没想到最扯淡的居然是吕沉……’
‘@节目组,你们确定没搞错?你们确定参赛选手里都是人?’
‘阴兵:兄弟们我歇逼了,他太强了,不跪不行啊!’
直播间弹幕里仿佛爆炸一样,疯狂滚动。
……
秘境。
吕沉行进在阴兵朝拜之中步履轻缓,流光所过之地,阴兵跪俯的更低了。
他们并非朝拜吕沉,而是朝拜年轻道士手中的诸侯印。
这山谷本来就是人皇钦点的镇守关隘。
而这些阴兵都是由兵卒死后所化,一生军武戎马征程,军队中军职等级何其严苛?
万载光阴早已磨去了阴兵的灵智,但磨不去哪些印刻在骨子中的潜意识。
这诸侯印本就是超然的地位,其上又有人皇布锁妖阵阵时留下的气息。
让这些战场老卒,完全是下意识拜服。
吕沉越靠近,短幡颤动越剧烈。
原本在山风中都纹丝不动的短幡,此刻无风自动,其上阴阳图明暗闪烁。
金甲将军蒙维看着淡白流光,四肢不停颤抖,极为激动,可眼中红芒的闪烁越发摇晃,似乎察觉出了眼前人的不对,但又不知该如何去做。
吕沉看着山谷中已经灵智全失的军武汉子,心有敬佩。
阴兵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逐步失去实力和灵智,到最后将彻底失去转世投胎的机会。
半晌,蒙维眼中的红光逐渐清明,几乎是最后一丝灵智,原本凶悍声音也变得苍老,疑惑道:“你虽持我大乾之物,有我大乾血脉,却非我朝之人。”
“你,究竟是何人?”
近千刀甲从中,吕沉直面万年前的沙场人屠从容不迫,眸子安淡如水。
年轻道士从容施礼,声音朗朗:“晚辈清遥山吕沉,见过蒙将军”
——
第四十七章 开始爆破!【求收藏推荐月票!】
“后来人?”
万年来,蒙维少有的清醒。
吕沉淡淡点头。
端坐中军宝座的金甲将军缓缓抬头:“我大乾可安好?”
年轻道士想了又想,缓缓摇头。
蒙维已经点出了大乾血脉,就证明,这万年前的乾朝与蓝星神州一脉相承。
至于是平行时空,还是一段尚未被人发现的往事,还需要商榷。
蒙维倚在中军座上,双眼微微闭合,轻缓道:“万年,还是太久了。”
语气有落寞,也有萧索。
吕沉便静静立在中军台身侧,静待这位离世万年的英灵追思往昔。
“小子。”
半晌,蒙维缓缓睁眼,昏黄眸子闪过凌厉,喃喃道:“山上那孽障挣脱了?”
吕沉稍稍颔首:“锁妖阵被异族损毁,妖王已现世。”
“呼……”
蒙维长吟一声,轻叹道:“万年了,终究还是来了。”
“也罢,我大乾儿郎可葬身疆场,也可死于刀戈,但决不可苟存。”
“本将生时,五方外虏不可犯我国土一步。”
“本将死后,也当为家国,荡平妖魔。”
金甲将军淡淡笑着,浑身豪气顿生:“今日便由我等袍泽弟兄与山上那孽障做个了断。”
“也算,为我大乾最后一战。”
说完最后一句,蒙维眼神稍有摇晃,已有了魂飞魄散的必死之意。
“那妖王不死不灭,刀戈怕是难有效用。”
一直少言寡语的吕沉缓缓开口,打断了金甲将军的悲情。
蒙维微微侧目。
只见年轻道士遥望炽阳山顶,深邃一笑。
……
吕沉伸手搭住阴兵幡,幡布中心的阴阳图微微摇晃,将满山阴兵以及将军蒙维尽数收入其中,山谷中的阴气与杀气也被阴兵幡尽数吸走。
山谷中,熠熠煌煌存了万年的阴兵阵,随着阴兵幡的离去,荡然无存。
刚要将阴兵幡收入储物袋,吕沉腰间的八卦镜突然绽放一抹流光。
一卷画卷在吕沉脑海缓缓掀开。
【留与后来人。】
【大乾承天三年,有寒门读书人凭渊,妻、母二人耕田为业,供养学子仕途。】
【其母被同村员外误伤,凭渊杀母以讹诈员外。】
【得钱财入京师,京师得志,娶林阳候之女,生子三人。】
【后事态败露,杀贫妻一家,将岳丈林阳候候一家三人及自己三子掠入深山,献于蛇妖,以君候气运求蛇妖庇佑。】
【与妖蛇祸患山林,骗亡人命上百。】
【后有赤鸟西来斗蛇妖,两败俱伤,凭渊偷食妖心以化妖……】
【……】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看着最后一幅似评语般的长联,画卷戛然而止,遥遥望着炽阳山顶,吕沉眼神冷厉。
见阴兵彻底消失,谷外几人才反应过来。
“结束了?”
孔灵儿看空灵的山谷,长出一口气。
吕沉目光仍锁着山顶,冷冷一笑:“该结束了。”
——
炽阳山顶。
手持古卷的凭渊耳廓微动,微微垂下古卷,瞥了一眼越发安静的山下,眼神稍有疑惑。
倾寒发现了中年男人的不对,冷冷一笑:“坐不住了?”
凭渊轻缓一笑,笑容极不在乎。
红衣女子讥讽道:“假如那小天师真有手段收了阴兵,你还能这般风轻云淡?”
“一堆万年前的孤魂野鬼,剩下那点力量都不如个孩童。”
中年男人放下手中古籍,展了展筋骨:“再说,你与本尊以融为一体,屏蔽了大道天机,可超脱天道之外,不死不灭,无始无终。”
“我何惧之有?”
倾寒语气无比冰寒:“你当真不怕报应?”
“报应?”
凭渊嗤笑一声,唏嘘道:“那是书里写的戏文,唱给胆小人听罢了。”
“只是,你为何要一心求死?”
中年男人语气极为不解。
倾寒语气极为平淡:“我耻与你为伍。”
“所以你就托梦让那小道士搬救兵斩我?”凭渊眉锋舒展,玩味笑道:“倾寒啊倾寒,你我融为一体也有万年光阴了,你那点小把戏怎么能骗过我?”
中年男人笑容阴鸷:“可是你想过没有,那隔绝阵真正的阵眼,我怎会让你知道?”
——
“他居然收了阴兵?”
信号接收车内,凌琳儿一脸震惊。
秦平喃喃自语:“他……究竟做了什么?”
吕沉当时为了避免被山上大妖窥探,特意以一叶障目屏蔽了二人,也隔绝了纳米级无人机的信号传输。
信号接收车外有人大喊:“组长,黄龙市的支援到了!”
南怀钦脸色一震,沧桑面容明显松了口气。
——
山谷外。
两名纸人在两块巨石前停稳脚步。
感受着活人留下的气息,两名暗红色的纸人眼神炙热。
但对于曾经汇聚阴兵的山谷,有些怯意。
老三俯身探查地上的脚印和几人离去的方向,脸色凝重:“四到五人,上山去了。”
孟安望着山谷尽头人工雕凿出的台阶,眼神凶戾。
“找死!”
“诶嘿嘿嘿~……”
“诶嘿嘿嘿~……”
两名纸人发出诡异笑容,四肢在山风下舞动的更剧烈了。
虽然说这一路上斩杀了不少山禽野兽,对于它们而言,没有比活人的血肉精气,更兴奋得了。
——
金阳西陲。
夕阳的余晖将整座羽水市染成橘红色的,特别是竖立在西郊的这座巨大光幕。
“报告!”
一名身着特种作战服的彪形大汉手持着详细数据,朝南怀钦报告道:“据检测,光壁强厚度约为五十公分,可以通过定向炸弹进行爆破,大概耗时一小时!”
南怀钦长舒一口气,转头望着身后两名姿态超然的中年男人:“两位,今晚开始?”
从黄龙、奉盛两市支援来的强者轻轻点头:“南组长决定吧。”
南怀钦深吸一口气,逐渐稳住对峙大妖的心态。
两洞府一窍穴,三名宗师,这是羽水市短时间内能集结出的最强战力。
花甲老人眼中精光闪现,声若洪钟:“开始爆破!”
“是!”
早已准备好的作战人员爆破品堆积在秘境边缘。
“3,2,1——!”
……
——
“轰——!”
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整座围绕炽阳山的隔绝阵法都在不断震颤。
整座炽阳山劲风跌宕,无论是山体还是草木都在跟着簌簌颤抖。
“怎么回事?!”
突然起来的巨响让李峥慌了神,一个激灵躲在陈启林背后,小心的打量四周。
吕沉看着远处掀起的气浪,喃喃道:“开始攻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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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巨响从四周逐渐弥漫向炽阳山顶。
山顶上,原本悬浮在中年男人身后的莹白光点此刻剧烈颤抖,缩成一团似乎极为惊恐。
稳坐书案后的凭渊,依旧手握古卷,似乎对于外山的爆炸,置若罔闻。
“呵,报应来了。”
倾寒的声音在男人体内悠悠响起。
“报应?”
中年男人轻轻一笑:“那群蝼蚁么?”
凭渊已经将整座炽阳山化作鬼蜮,灵识几乎可以窥探幻境内的每个角落,只要他想他能随时掌控所有信息。
嗯,除了吕沉以外。
年轻道士六感极其敏锐,总能识破凭渊灵识的窥探,一来二去的被斩破灵识,中年男人也不愿在做哪些无用功了。
所以,南怀钦几人的底细瞒不住这尊万年妖王。
一群最高不过洞府境中期的武者,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是一群隔靴搔痒的蝼蚁罢了。”凭渊淡淡一笑:“任他们去吧。”
目前除了吕沉没有人能让这尊妖王在提起兴趣。
过了今夜他差不多就能将修为稳固在天元初期,到那时就算吕沉不上山,他也要主动会一会这有趣的道家小天师了。
——
西郊秘境外,烟尘漫天。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炸药燃烧的味道。
光幕下的土地已经炸出一排漆黑大坑,可莹白光幕墙壁依旧存在,似是纹丝未动。
“报告,目标障碍强度减弱,但存在自愈现象,预计爆破时间可能会延长!”
彪形大汉对比着笔记本电脑中数据,声音极其洪亮。
花甲老人眉头紧蹙:“还能加大打击力度么?”
彪形大汉不断敲击着键盘,计算西郊秘境最大承受力。
很快,大汉微微摇头:“再大,恐怕会影响到周边群众。”
花甲老人眼神微微摇曳,没有说话。
……
一群身穿隔离服的士兵抬着成箱的爆炸物,继续垒成墙壁。
在倒计时中,轰然起爆。
接连不断的巨响在秘境外跌宕起伏。
——
秘境里,金阳西陲,夜色逐渐弥散。
“砰!”
一只突然扑杀出来的猴妖被吕沉屈指弹中眉心,重重跌落在地,七窍流血彻底没了生机。
【斩杀山妖,奖天地功德:三钱】
【震杀妖邪,奖天地……】
年轻道士不动如山,脚下尽是妖兽尸身,滚滚神音在吕沉耳畔不断震响。
“刺啦!”
刀芒一闪而过,将一条似蛇长的蜈蚣精拦腰斩断,青绿色的血液溅了一地。
唐刀上的麒麟赤芒缓缓散去,陈启林刀尖低垂。
俏脸上被崩溅上血花的孔灵儿手中长刀重重插入一只黑熊心口,在巨大身形逐渐倾倒的时刻,抽身后退。
“轰——!”
巨大的黑熊体魄重重拍在地上,卷起阵阵劲风。
另外两人也都有建功,李峥抽身退离,杜兴恒合钛振金拳刃上抖下一条血线。
数十只形态各异的山兽、精怪尸身,随意堆积在山林中。
驻扎阴兵的山谷宛若一条分水岭,越往上走,聚集的精怪越多。
一路走来,几人越发默契,在见多了山精鬼怪之物后,也没有什么惊恐的惧意了。
“快了。”
陈启林遥望着山顶,收刀入鞘。
炽阳山高,越往山上走,萦绕在高山的云雾水气便极多。
此时入了夜,水气更浓重,混合着妖兽鲜血散发的血气,粘在身上有些湿黏。
吕沉点指震碎了周身的湿黏水气,缓缓点头,遥望着炽阳山巅的丹凤眸子微微眯起。
如今传承了道家天师的大半心性,吕沉已经心沉似水,唯独在怒不可遏有诛杀妖魔邪祟之意时,才会微微眯起丹凤眸子。
杀妻弑母,背信弃义。
无人性而起妖心,奉妖物而害人命。
凭渊之恶,已超乎罪大恶极之限度。
此妖不除,祸患无穷。
——
“他们居然都活着……”
远处山林中,躲在夜色中的孟安看着刚斩杀妖邪的几人,眼中凶光极重。
特别是目光扫过那不动如山脚下却尸横遍野的年轻道士,孟安眼神更加深沉,暗暗咬牙:“想不到,那废物竟然还藏着如此手段。”
老三想起吕沉时才的轻描淡写,眼神也有些意外:“少爷,要不要避开他们?”
“避?”
孟安嗤笑一声,眼神格外阴鸷:“我还指望用他们的血滋养我的宝贝。”
年轻男人嘴角挽起阴邪笑容,抬手将两名眼神兴奋的纸人收回。
眼看瞧见活人气息,被收回的纸人有些不情愿,妖异的嘴型挣扎了几下,可畏惧与年轻男人身上的气息,只好缩回原样。
手握着隐隐散发阴凉气息的纸人,孟安眼神妖异:“走吧,给这些老朋友一个惊喜。”
——
深夜九点,羽水市内夜色彻底降临。
一团火光在西郊秘境外狰狞胀起,极为耀目刺眼。
“轰——!”
一秒后,巨响和无边风浪喷涌而出。
屹立在西郊秘境宛若山峦般的莹白壁垒终于有了一丝丝裂纹,裂纹不断扩大蔓延,崩碎出一个几米宽的缺口。
“成、成了?!!”
负责操控爆破台的特种作战人员先是一怔,继而疯狂欢呼,心情无比激动。
由于光幕的自愈性,原本预估一小时的爆破时间增加了三倍。
经历了四个小时的狂轰乱炸,那光幕终于碎了!
稍远处,一直立在原地的南怀钦霍然睁眼,眼中精光闪现,丝毫不顾空气中残留的有害物质,身形激射而出。
手中灵力喷涌,挡住不断修复聚合的莹白光幕。
——
夜色弥漫,炽阳山间中燃起的火光,随山风摇曳。
年轻道士倚坐在一颗劲松下,伸手掐下一截山间野草,叩在指尖细细摩挲。
感受着指尖的湿润,吕沉缓缓抬头。
妖气弥散之后,炽阳山上夜色逐渐通透。
繁星在云层和薄雾中隐现不定,颇有几分静谧之感。
吕沉面朝北斗,瞳孔之中闪过一丝细微的神光。
霎时,好似是将整座星空尽收眼底,每一刻星斗的位置在吕沉脑海中都清晰无比,无论是云层掩映还是雾气弥散,都丝毫挡不住吕沉的视线。
道家,观星术!
吕沉眼中,漫天星斗逐一亮起,漫天看似杂乱的星辰逐渐清晰,化作一个个清晰的星团。
上中下三垣、四象二十八宿、东西十二辅,种种形象逐一清晰。
年轻道士看着漫天星象走势和云雾痕迹,目光灼灼。
——
远处密林中,孟安遥望着火光,冷冷一笑。
“去。”
话音刚落,便有四只正常大小的纸人跃下孟安手掌,在山林中蹦跳,四肢在山风中摆动。
在风中几次摆动,四只暗红色纸人长到半米高矮,朝孟安诡异一笑,矮身便没入草丛中,没了踪迹。
第四十九章 吕沉的消息
炽阳山顶。
“有趣。”
看着有变化的光幕,凭渊不怒反笑:“越发的有趣了。”
倾寒揶揄声音悠悠响起:“到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一些送上门的血食,本尊怎能不高兴。”
中年男人轻轻一笑,屈指布出一方画面,画面中正是南怀钦等特别行动组作战人员进入秘境的场景。
凭渊喃喃自语:“万年后,这天下人竟如此羸弱?”
“洞府境就是这些人的巅峰了?”
中年男人嗤笑一声,缓缓摇头,眼神满是悲悯:“荒唐,可笑!”
“倾寒,你可瞧见了?”凭渊眼神妖异,神情兴奋:“这片天地已经糟粕不堪了,还需你我来重整天地啊。”
倾寒语气极为冰冷:“你所说的重整,就是将这一方天地化为你的妖国,将一城百姓全都化为你腹中血食?”
“难道这不是么?”
凭渊微微耸肩:“我凭渊替天地拔除这些劣根,剔除那些糟粕,没了哪些无用小民,这天地间的灵力自然充沛了。”
红衣女子声音无比冰冷,厉声道:“你这等人为妖,都是我妖族之耻。”
“耻?”
凭渊不屑一笑,讥讽道:“你还真当你们妖族是什么好东西?”
“咚、咚。”
中年男人指尖轻叩桌案,游荡在空中的莹白光点一颤。
“你等先命外山那些精怪兽卒热热身手,等本尊处理完吕沉,再去享用这些渣滓的血食。”
莹白光点上下摇晃,如同点头一般。
下一瞬,莹白光点消失在炽阳山顶。
——
吕沉眼中神光缓缓熄灭,眼中的漫天星斗恢复如常。
“如此,便足够了。”
年轻道士眺望着山间云雾,似是松了口气。
火堆仍在噼啪作响,火光擦去了几人身前的晦暗夜色。
一些斩下的山兽精肉被架在火上,滋滋作响。
李峥看着烧灼起泡的肉食,怔怔出神。
越靠山顶,精怪和危险便越多。
干瘦少年现在已经没什么心情为自家那破败的网店引流了。
盯着火光怔怔出神的杜兴恒,察觉出一丝不对,猛然抬头,疑惑道:“山外的巨响怎么停了?”
吕沉扫了一眼外山:“外山的隔绝阵被攻破了。”
“攻破了?!”
这句话似乎为神情低迷的李峥突然抬头,神色有些激动:“那我们在这等他们?”
吕沉隔空看着山下逐渐浓重的凶气,微微摇头:“来不及了。”
凭渊不在时,山下妖兽可能各自为营,互相攻伐。
可如今妖王苏醒,就像铁罗蛇妖所说,它们不过是凭渊的脚下之臣。
正如倾寒所说,凭渊正在恢复实力。
但想要剿除整座炽阳山下的妖兽攻破隔绝阵,最起码要两天时间。
到那时,他们难逃一死。
吕沉可不认为自己体内这颗龙虎金丹能灭杀一尊不死不灭屏蔽天机的天元境妖王。
略作思衬,年轻道士屈指一弹,以一叶障目将几人周围彻底屏蔽。
指尖在身侧草地上留下一行小字。
身后的纳米级无人机将这一切原原本本的传回中枢系统。
刚抬手抹去字痕,吕沉眼神一寒,身形霍然腾起。
“锵!!”
年轻道士刚刚腾空而起,一只薄如蝉翼的纸人手臂狠狠斩在吕沉刚刚坐的位置。
迸溅起的火星在黑夜中极为刺眼。
——
信号接收车内。
“明日若……”
一直守在中控台有些疲倦的秦平突然睁大双眼,看着年轻道士手底下哪行小字,瞳孔不断扩大。
终于,神情极为震惊的短发少女回过神来,重重拍下通信系统上的紧急呼叫键。
“通知南组长,吕沉有情况!”
少女嘶吼的声音回荡在信号接收车内。
——
秘境。
带队冲杀的南怀钦与两名宗师带领的头部攻坚队,一往无前。
可越来越多的妖物、精怪、野兽从四面八方涌来,悍不畏死。
一直跟在花甲老人身后的迷彩大汉捂住耳机,“组长,我们需要降低速度,后续部队已经拉开差距。”
“还有多远抵达山脚?”
南怀钦随手震死一只扑上来的血狼。
“二十公里。”
迷彩汉子看了看手环上的距离:“我们此行避开了腐毒虫海。”
“热武器呢?”
“仍在集结,预估是最后一批进入秘境,”迷彩大汉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妖兽都展现出不低的灵智,如果提前进入热武器,恐怕会发生意外。”
“这些畜生!”
南怀钦眼中冷光崩现,周身灵力震荡,将周围的妖兽尽数震死。
“叮、叮、叮……!”
南怀钦佩戴的无线电耳机不断闪烁。
“什么?!!”
听着耳机里的女子呼喊声,花甲老人身形赫然停住,眼神中满是震惊。
片刻,南怀钦回过神来,单脚点地身形跃起,将方圆十米之内的妖物全部晴空,声若震雷:“先头部队回撤,廓清秘境入口!”
——
炽阳山上。
“锵!”
一声金铁交加的脆响,崩起一连串火花。
陈启林手中唐刀重重砍在纸人手臂上,斩妖兽如砍瓜切菜的唐刀,竟然只在纤薄如纸的纸人手臂留下一道浅痕。
吕沉手掐印决,杜兴恒三人脚下土壤泛起涟漪,将三人吞没。
又是两串火星崩现。
四只半米高的深红色纸人全部现身,见偷袭并未得手,纸人诡异的笑脸闪现出人性化的沮丧表情。
一声轻响,三人被大地吐出。
看着眼前的诡异纸人,孔灵儿俏脸煞白,喃喃道:“这也是妖鬼?”
吕沉眼中冷光闪烁,冷哼道:“宵小的邪术罢了。”
“诶嘿嘿嘿~……”
诡异笑声中,四名深红色纸人不断放大,剧烈的阴邪气将火堆压制的极低。
四只纸人中有一名头冠迥异纸人,似是头领。
纸人头领被人以朱砂点缀的眸子微微亮起。
在诡异阴笑中,四名纸人朝着吕沉四人纵身跃起,唯独避开了孔灵儿。
唐刀与拳刃迎着纸人高高扬起。
可纸人宛若金铁浇筑,根本无惧刀剑。
霎时间,整座山林满是金铁交加之声。
——
远处,孟安看着纸人前冲,眼神极其炙热。
……
第五十章 他,究竟要做什么?【求推荐、月票!】
四名纸人配合极其有序,头戴迥异发冠朱砂点睛的纸人缠上了陈启林,每次抬手间都会发出纸片颤抖的声音,带出极其浓郁的阴气。
接连劈砍了三五刀,陈启林竟不能在阴物手上占到便宜。
黑衣男人眼中精光闪烁,手中唐刀萦绕上麒麟赤芒,刀锋如龙汹涌斩出。
原本刀锋砍不出任何痕迹的纸人手臂,此时仿佛被热碳烧灼过一般,滋滋作响,留下一道漆黑痕迹。
朱砂纸人诡异笑容的嘴角极为痛苦,朱砂眼中隐隐有凶气,双手再次劈出。
比起陈启林,另外两人则要狼狈的多。
李峥与杜兴恒在纸人攻势下步步败退,寻常的灵力和劈砍对这些阴物丝毫没有作用。
孔灵儿早已回过神来,冷着俏脸拎着长刀帮二人解围,可依旧难改颓势。
吕沉立在原地看着浅林中纸人留下的气息,眼皮微垂,眼中寒光点点。
“嗖——!”
带着破空声音纸人手臂朝着仿佛在愣神的年轻道士狠狠劈下。
……
密林中,孟安看着节节败退的几人,眼神极为炙热,特别是看着在纸人手臂下好似吓傻了一般的吕沉,不由自主的发出阵阵阴笑。
他估算到了陈启林可能会难缠,特意用上了大师留给他的朱砂纸人。
就算朱砂纸人杀不了陈启林,但足以拖住他,这段时间,足够将另外三人喝上好几碗孟婆汤了。
到那时,障碍全都扫清,只剩下不在一组的陈启林和孔灵儿,谁都拦不住他。
越想,孟安越开心。
特别是以想到那不知死活的臭道士即将要被纸人一分为二,孟安更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
可下一刻,浅林中发生的一幕让孟安瞪眼如牛。
只见那好像愣神凝望山林的年轻道士,头也不回的举起手臂,竟然以双指生生夹住纸人手腕。
那可斩金截铁的阴物居然在吕沉指间动弹不得。
吕沉霍然转头,威严金光逐渐布满年轻道士双瞳,指尖骤然发力。
“喀!”
一声脆响,那宛若金铁浇筑的纸人手腕竟被直直折断。
金光顺着折断的手腕逐渐吞没纸人全身,将其中是阴邪血气尽数绞碎,阵阵黑烟从纸人身上不断腾起。
灵智不高的纸人似乎没反应过来,迷茫的双眼在耀目金光下逐渐燃尽,化作一团乌黑纸屑,被山风吹散在空中。
【斩杀阴邪祟物,奖·天地功德:一两七钱】
吕沉耳畔神音滚滚而来。
……
浅林中,孟安看着纸人燃尽,突然心口一绞,鲜血顺着嘴角滴滴流下。
纸人,是他用精血培养的阴物,心脉相连。
纸人暴死,他心神同样受到重挫。
……
吕沉眼中金光如洞,手腕猛抖,指尖折断的纸人手掌如同子弹一般激射而出,直直没入那只压得李峥动弹不得纸人后脑。
又是一团金光燃起,又是一只纸人化作飞灰。
吕沉身形暴起,身后桃木剑锵然出鞘,一道金虹斩过,将杜兴恒身前的纸人拦腰斩断。
【斩杀阴邪祟物,奖·天地功德:一两七钱】
【斩杀阴……】
解除危机的三人看着眼前的飞灰,剧烈喘息。
……
浅林中,看着接二连三的纸人被斩杀,孟安面如金纸,口中鲜血止不住的喷涌。
年轻男人闷哼一声,身形直直向前栽倒,满脸是血昏阙过去。
“少爷!”
老三脸色瞬变,看着金光升腾的山林,一把将孟安背在身上,向山下逃去,一分不敢耽搁。
……
山林中金光现世,朱砂纸人浑身阴气顿时内敛,拼杀陈启林的动作一乱再乱。
黑衣男人眼中冷光扑朔,找准时机唐刀卷着赤芒极其凌厉。
一息时间,朱砂纸人身上便多了几道乌黑伤痕,一脚踩空跌到在地。
陈启林冷哼一声,唐刀上麒麟赤芒大盛,朝着纸人脖颈一刀斩出,宛若一刀断江!
看着倒在地上等待死亡的朱砂纸人,吕沉瞳孔突然放大。
“锵!”
一道金芒闪过,桃木剑稳稳挡住下劈的唐刀。
陈启林看着突然拦下自己的吕沉,目光闪烁。
——
羽水市。
一间极其僻静的静室,房间内空荡如也,除了一只烛台和一方蒲团其余空荡如也。
蒲团上,一名法相庄严的中年和尚席地而坐。
突然,平稳的烛火突然摇曳。
体态魁梧的大和尚霍然睁眼,望着西侧墙壁,眉锋蹙起,眼中赤芒隐现。
“咚、咚咚……”
半晌,一阵极其细微的敲门声,静室外传来一阵极其苍老的声音:“普厉师兄,小弟察觉师兄房内气态有变……”
——
西郊秘境外。
灯火通明,高强度的探照灯将秘境入口晃若白昼,光芒蔓延之处,尽是斑斑血迹。
原本裂开的缝隙已经被特别行动组扩大,入口处的妖兽已经被彻底剿灭,清出了一片干净区域。
源源不断的特种作战车、指挥车、救护车来回穿梭在在秘境内外。
南怀钦站在秘境外,目光看着远处覆盖这绿色毡布的巨大卡车,眼神稍有摇晃。
“秘境里情况怎么样?”
花甲老人缓缓开口。
秦平看着平板电脑里的数据,朗声说道:“攻坚组正在推进,距离计算出的最佳位置还有两公里。”
南怀钦默默点头,“无论如何,一定要赶在吕沉约定的时间之内,抵达目标位置。”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花甲老人眼中精光闪烁。
“是!”
面有犹豫的短发少女重重点头。
南怀钦遥遥望着炽阳山,深吸一口气,喃喃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虽然不明白吕沉这个时候要这种东西做什么,但是南怀钦冥冥之中有种感觉。
吕沉,就是那个破局的关键。
——
深夜,漫天云雾层层叠叠,掩住了星空月芒。
炽阳山上只有一捧火光于山风中摇曳,陈启林四人已经围着火光渐渐睡去。
劲松下,一叶障目宛若一口大钟,将年轻道士包裹其中。
年轻道士倚树而坐,手托着古朴铜铃,怔怔出神。
一条满身怨煞之气的男人身影浮在铜铃之上。
这正是人魔林庆安的怨魂,林庆安没有修为,灵智早就泯灭,如今只剩下这一身怨气无法消散。
吕沉当初将他处以囚刑,为的就是消除他浑身怨气。
夜色下,年轻道士看着拘魂铃中的怨鬼和道家天藏中积攒下的十七两天地功德,目光闪烁。
第五十一章 请你下山【求推荐月票!】
凌晨。
“快!”
“后续车辆跟上!”
“确保卡车准时抵达约定地点!”
在阵阵喧闹和嘶吼声中,南怀钦目送着装载着热武器的特种作战车和那辆整体被绿色毡布掩盖的巨大卡车驶入西郊秘境。
花甲老人扫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长出一口气。
决战,终究要来了。
南怀钦眼神锐利如刀,身形宛若长虹,随着卡车掠入秘境。
——
炽阳山。
东方天际微熹,但金阳尚未通透,便有层层叠叠的云霞便将天空掩盖。
丝丝缕缕的细雨仿若丝线,穿梭在天空与山体之间。
雨丝划破山间雾霭和露气,将整座炽阳山添了几分出尘意味。
高山之中,云水密集全是常事。
盘坐在树下的吕沉微微睁眼,望着藏在雨云之中的山顶,年轻道士目光闪烁。
雨水侵扰了几人的休憩,守着要遥遥欲坠的火堆,几人将目光投向吕沉,沉默不语。
很显然,他们在等吕沉最后的决定。
他们距离山顶剩下不足两小时路程。
也就意味着两小时后,他们将要正式直面一尊万年前的大妖。
而吕沉,便是他们的核心。
——
炽阳山顶。
端坐在书案后的中年男人微微睁眼,眼中莹白光芒闪烁,原本平稳的山风陡然散乱。
“天元中期了。”
眼中光芒逐渐散去,凭渊浅吟一声,眼神稍显炽热。
“这一刻,实在是太久了。”
中年男人阳面朝天,似乎极为享受这种重新掌握实力的感觉。
时隔万年,他凭渊终算是重现人世。
只要他吃下吕沉,将修为再度提升,这一片天地将要彻底沦为他的妖国。
“倾寒,你我马上便是这天地之主了。”
凭渊狂笑一声,浑身妖力肆无忌惮的涌出,直冲云霄。
红衣女子声音清冷:“我恨当年未先杀了你。”
“晚了。”
中年男人不屑一笑:“当年你未想杀我,现在整座天下无人能杀我。”
说完凭渊眼中闪过讥讽:“你与林阳候那死鬼一样,手上鲜血淋漓,口中慈悲却喊得比谁都响亮。”
“你等,真不觉得可笑么?”
倾寒并未回答。
“啪嗒!”
一滴细雨轻轻砸落在书案上,看着飞溅起的水花,凭渊舒展眉锋微微紧了几分,喃喃自语道:“又是个雨天。”
“雨水也好。”
中年男人突然轻轻一笑:“省着再取露水烹茶了。”
“倾寒,雨日烹茶待天师,日后会不会也是桩美谈?”
凭渊伸手在空中以妖力画出一方小壶,将落下的雨水一一收集。
体内的女子仍然默不作声。
凭渊似乎有些习惯了倾寒这种若有若无的回答,指尖轻叩桌案,用来监视外山的画面再度重现。
看着成群结队的车流,凭渊不屑一笑:“这些蝼蚁,比我想的还要孱弱。”
——
“停!”
站在空地中的迷彩汉子高高举手,在一片刹车声中,车流逐渐停歇,众多特种作战车将巨大卡车围在正中。
“报告,队伍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发射!”
迷彩汉子挺直腰脊,声若洪钟。
身着特种作战服的南怀钦等三名宗师立在最前。
花甲老人凝望着云雾中的山峦,耳廓微微一颤。
南怀钦平伸手掌,接住一滴落下的雨水,看着在掌心飞溅的水花,花甲老人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保护卡车安全。”
花甲老人浑身绽放一股威严,声若惊雷:“准时发射!”
“是!”
迷彩汉子重重应道。
南怀钦忍着微微泛起波澜的心情,沉声道:“特种作战人员继续推进!”
“是!”
——
炽阳山中,山雨如织。
斑斑点点的雨雾中,五人缓步上山。
五人以竹骨和背包改成了五只漆黑伞盖,抵挡飞落的雨珠。
漫天溅起的水花之中,五只伞盖似山中浮萍,不紧不慢,缓缓上移。
几人也一改往日的方式。
一直闲庭信步走在走回的吕沉到了最前,年轻道士步履安稳且从容。
眼中散发着一股胸有成竹的安稳,似乎那山上并非是一尊万年前的妖王,只是寻常的山间兽族一般。
陈启林一手持伞,一手持唐刀,眼皮微垂跟在吕沉身后,心中平淡如也,毫无波澜。
余下三人一语不发,默默压住心中的波澜。
比起山下,越接近山顶,越发的安静。
安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路边没有妖鬼精怪,也没有飞禽走兽。
似乎凭渊知道几人上山,特地扫门相迎一般。
静谧山路中,雨水越发密集。
似乎了解了几人的背水一战,特意来献上几抹肃杀气。
——
山下。
所有人沐浴在雨中,没有丝毫声音,只等着站在正中的南怀钦下达指令。
冰山少女凌琳儿一头秀发已经被雨水打湿,看着手腕上的时间,喝声道:“报告,约定时间已到!”
看着彻底被掩盖在雨云中的山顶,花甲老人眼中精光大放,挺了挺脊梁:“准备发射!”
“是!”
等待在一旁的特种作战人员重重答应。
哗啦一声扯掉覆盖在巨大卡车上的绿色毡布,抖落的水滴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
在细密的机械音中,卡车扬起一排发射器。
那是一枚枚宛若火箭般的细长炮弹,整齐摆放,足有数十枚。
“发射!”
在一阵气浪中,一枚枚细长炮弹带着绚丽尾焰,冲上天际,重重炸开!
——
山路上,雨幕渐渐扩大、湍急。
吕沉在距离山顶咫尺之遥的一片空地停下了脚步。
陈启林微微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山顶,喃喃道:“不上去了么?”
吕沉望着眼前高耸的劲松,淡淡摇头:“我等是访客,他凭渊理当出门相迎。”
弹指以一叶障目将整片空地封锁,吕沉将储物袋中的物品尽数抖出,看着满地器物,年轻道士深邃一笑。
陈启林看着满地器物,微微点头,手中唐刀掠过自己掌心,留下一条血线。
……
半晌,封锁空地的一叶障目撤去。
吕沉端坐在劲松之下,身前放着两只竹杯,腾着微微茶气。
余下四人,不知所踪。
雨幕中,吕沉缓缓抬头,眼中神光大放,大笑道:“贫道清瑶山吕沉来访炽阳山主,略备山间朝露野茶以为访礼。”
“这一盏热茶,请你凭渊下山。”
第五十二章 讨要两个字【求收藏推荐月票!】
“这一盏热茶,请你凭渊下山。”
吕沉的滚滚神音翻滚在炽阳山顶。
听闻神音滚滚,手持古卷的凭渊轻缓一笑,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欣赏:“好一个道家天师。”
“后生可畏啊。”
中年男人由衷赞叹道:“此子这份豪气丝毫不输当年的张圣人。”
说罢,身着儒衫的凭渊缓缓起身,一旁,白玉茶壶下的火光缓缓熄灭,雨水也不再翻滚沸腾。
这本是凭渊为吕沉上山准备的蛇胆茶,如今却用不上了。
“你还真敢下山?”
一直沉默不语的倾寒缓缓开口:“就不怕吕沉埋下什么杀招?”
“杀招?”
凭渊听后抚掌大笑:“本尊不在天机大道之中,连天都奈何不了我,他吕沉又能如何?”
霎时,凭渊身上妖威大盛,滚滚的妖气从炽阳山顶席卷向四面八方,沐浴在妖气之中的山精野怪无不神情振奋。
——
炽阳山外。
雨水越来越大,时才不过是细雨如丝,此刻已是风雨交加风疾雨厉,越发的有滂沱之势,整座西郊秘境完全笼罩在雨幕之中。
大雨中,一身黑色雨衣的凌琳儿手托着平板电脑,大声的汇报着数据:“报告,第一次人工增雨完成,降水量增长百分之40!”
南怀钦周身萦绕灵力,将落下的雨滴逐一蒸发,想着吕沉留下那句‘若明日早时天有雨,请务必于上午十点之前增大雨势,于中午十二点之前,确保雨势达到顶峰。’花甲老人目光闪烁:“继续,准备第二波人工增雨!”
“是!”
在雨幕中,数名身着雨衣的特种作战人员冒着雨再次搬出一枚枚细长人工增雨火箭弹。
在滚滚气浪和破空声中,又一批增雨的火箭弹飞向层层叠叠的积雨云中!
雨水越发密集,隐隐有瓢泼的倾向。
——
炽阳山顶,大雨滂沱。
灰黑色云层密密叠叠,翻滚在天穹。
整座炽阳山萦绕在雾气之中。
黄豆大小的雨滴在空中重重砸下,满山水汽升腾。
高大松树下,悬着一道淡薄灵力光膜,挡住下坠的雨滴。
吕沉神情自若丝毫没有对垒妖王的紧张,时不时为竹杯下添上几只干柴,确保火气不灭。
年轻道士对面摆着一方木墩,显然是为山上妖王准备的。
一道破空声响起,雨幕中,有人踏空而来。
凭渊瘦削面容一身儒生衣衫随山风摇曳,负手在身后踏空而来,极为风雅出尘。
吕沉似乎对来人置若罔闻,依旧俯着身子,在调整竹杯下的木火,极为认真。
踏着儒靴踩碎雨滴的声音,凭渊撩袍坐在吕沉对面,细细打量着这个年岁不大但极为神秘的小天师。
自打进山开始,一直在暗中博弈的二人,此刻终于相见了。
“好茶。”
凭渊嗅着轻散茶香,轻轻笑道。
吕沉头也不抬,依旧摆弄着竹杯:“山间野茶罢了。”
“山主,请吧。”
见翻滚的茶汤颜色差不多了,吕沉冲凭渊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率先掐起一只竹杯,一口温热茶汤入腹驱散了山雨的寒气,年轻道士表情舒泰。
中年男人浅浅尝了一口茶汤,妖异眸子注视着吕沉,笑道:“小天师费尽周章请本座下山,不光只是为了饮茶吧?”
“当然不是。”
神情自若的吕沉微微睁眼,直视着瘦削男人妖异双眼,轻声笑道:“贫道此行请山主前来,是为了跟尊驾讨两个字。”
“哦?”
凭渊饶有兴致的展了展眉锋:“不知小天师想讨哪两个字?”
吕沉轻轻放下竹杯,淡淡一笑:“报应二字。”
大雨滂沱中,二人视线交融,松树下安静无比,只有雨水飞溅的声音。
“哈哈哈哈……!”
少倾,树下的二人竟然同时发笑,笑声极其酣畅。
“好,好!”
“好一个报应!”
中年男人笑声极为痛快:“小天师想替何人讨报应?”
“为令堂、令妻、林阳候一家,也为那葬身妖腹的一百三十二条人命。”
吕沉轻缓一笑,眼神淡如止水,毫无波澜,似乎对于面前的万年妖王丝毫不惧。
凭渊微怔,不仅哑然失笑:“想不到,这万年过后还有人记得那些贱命。”
——
炽阳山下。
“万年?”
信号接收车里,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神情无比震惊。
多批次的人工增雨已经成功,西郊秘境内的降水量比起之前增加了数倍。
南怀钦等人早就返回信号接收车,时刻注视着炽阳山顶的动向。
他们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人工增雨对除妖有什么作用。
可如今凭渊说的话对于几人来说无异于是晴空霹雳。
短发少女秦平看着屏幕中二人对坐饮茶的画面,少女喉咙艰难滚动:“万年前的事,吕沉……又是怎么知道的?”
——
炽阳山顶。
“天理昭彰,因果循环。”
吕沉丹凤眸子微微眯起,淡淡道:“岁月或可使你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
凭渊笑容依旧,神色有些好奇:“小天师是想诛了我,替那些贱命了结因果?”
劲松下的年轻道士淡淡一笑,笑容不可否置。
中年男人嗤笑一声,玩味问道:“就凭你这低微的阵法?”
自打来到此地,凭渊就看出了吕沉暗藏的一座囚杀阵法。
虽说阵法布置的也算不错,但这些,对于中年男人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盘坐于劲松下的吕沉淡淡一笑:“未必不可。”
“嗒。”
吕沉话音刚落,几阵脚步声响起。
平地西方李峥缓缓走出密林。
暴雨倾盆中,干瘦少年一手持黑伞,一手掐着一张缓缓燃烧的黄纸符箓。
北方,黑伞与白色西服产生了强烈的色彩对比,杜兴恒指尖符箓久燃不灭。
孔灵儿悄然出现在南方,黑伞下劲装同样染着火光。
陈启林从树枝翻下,稳稳立在东方,黑伞下的符火依稀。
浅林中,四人手持黑伞,静静立在四方,神情肃杀。
一道肉眼可见的灵力链接四方,将坐在当中的凭渊完全笼罩。
四方囚杀阵,借助四象之力困囚震杀妖邪,算是一门常见的镇妖手段。
稳坐在四方囚杀阵中,凭渊大笑连连,眼神极为不屑,叹气道:“我本以为你还有什么超然手段,就你这小小的四方囚杀阵,也妄想诛杀本尊?”
盘坐在阵眼当中的年轻道士轻轻一笑:“贫道自然是不指望这等寻常手段能诛杀你这尊屏蔽天机大道,不死不灭的妖王。”
“哦?”凭渊嗤笑一声:“那你想做什么?”
“贫道想的只是,既然尊驾能屏蔽大道,逃过天机,那……”
一直坐在劲松下面带笑意的吕沉眼神突然冷厉,口中宛若神音翻滚,冷笑一声:“那贫道,便送你一场天机。”
话音刚落,凭渊座下的木墩轰然碎裂,一只暗红色的朱砂纸人破土而出,手握着一柄阴阳短幡。
……
第五十三章 送你一场天机【求收藏推荐月票!】
炽阳山中,大雨倾盆。
吕沉眼中神光大放,手中托举出一枚古朴的木质令牌。
令牌通体朱红,上圆下方。
正中刻着一方神将,神将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贫道清瑶山吕沉,敬请五方雷王,闻呼即至,速发阳声。”
吕沉浑身道家威严滚滚如洪流,甚至盖过漫天雨势,年轻道士宛若天人,大喝道:“雷来!”
“轰隆——!”
原本层层叠叠的积雨云中突然炸起一丝雷光,雷光宛若雷蛇不断向四周扩散蔓延,声势极其骇人。
雷光越发密集,似是在空中铺就成一片雷网。
刺目的耀光将整片炽阳山顶笼罩,雷花越发汹涌。
云层越厚,雷光便越密集。
转瞬间,似是狰狞的雷花爬满了整座天穹,久聚不散。
道家,五雷号令。
吕沉在道家天藏中以十三两一钱功德换取的雷部号令。
“我料是什么。”
凭渊稳坐在雷光之下轻哼一声,看着身侧的阴物纸人和缠绕他周身的灵力枷锁,不急反笑不屑道:“区区凡雷,便是你说的天机?”
吕沉缓缓抬头,双目中神光夹杂着雷光,不停闪烁,爽朗一笑:“凭山主,为何不静观其变?”
平地东方,手上缠绕着纱布的黑衣男人手中突然出现一只古朴铜铃,风雨交加之下铜铃微微摇晃。
“叮铃……”
在漫天雨中铜铃的脆响极为突兀。
拘魂铃响,藏身于纸人体内的林庆安怨魂猛然一颤,阴物纸人以朱砂点睛的双眼中泛起麒麟赤芒,明暗呼应。
陈启林缠绕纱布的右手也散发微光,光芒从冷漠男人手心不断上移,逐步点亮陈启林的手臂与前胸,频率几乎与纸人相同。
朱砂纸人浑身一震,一股浓重之际的阴煞之气扑面四散。
天穹中雷网突然炸起一丝紫色雷光,那是一抹深邃的紫色,在雷网中格外耀眼,光看便让人心神摇曳。
紫雷乍现,让原本风轻云淡的凭渊神情微微一怔,看着年轻道士的眉头微微紧了几分。
自打昨夜纸人夜袭,吕沉从陈启林手中救下这尊朱砂纸人时,心中便有了主意。
纸人本是以活人精气勾勒成的阴物,阴邪至极。
邪气与怨魂中的鬼气本就气息相通。
如今怨魂入阴物,纸人中的阴煞之气数于倍增,由阴物彻底转化为一件邪物。
陈启林又以麒麟血唤醒朱砂纸人。
对于器物化妖来说,人血是最重要一环,寻常器物沾染了人血后再经历日精月华才可化妖。
人血况且如此,更何况那麒麟血脉?
虽然用的不是麒麟真血,但陈启林自幼将麒麟血封入体内,一身气血中早就沾染了的神兽之威。
怨魂鬼怨之气、纸人的阴煞邪气、麒麟血脉的神兽血脉。
这三种本不应出现在一起的东西机缘巧合的集于纸人一身,让朱砂纸人成功蜕变为鬼妖,一尊已然脱离寻常妖物范畴的鬼妖!
寻常山精野怪成妖尚在天道范畴之内,而这等违背天地人道,阴邪至极的鬼妖根本不被天机容忍。
出世,便会有天劫将其剿灭。
而那紫色雷霄,正是天劫。
雷霆与天劫本是一物,天穹中,紫色天劫在漫天雷网中不断蔓延,几个呼吸的工夫便将漫天雷网同化。
中年男人感受着漫天天劫,脸上的笑容彻底森冷,双目阴鸷的望向吕沉,一语不发。
雷光闪烁中,宛若天人的吕沉淡淡一笑:“贫道为了招待山主,特意邀来这漫天云霞为伴。”
“这场天机,可还入得了尊驾法眼?”
吕沉宛若神音,翻滚在整座炽阳山巅。
——
山下,信号接收车。
看着漫天久聚不散的蜿蜒天劫,花甲老人呼吸一滞,喃喃道:“原来如此……”
这一刻,老人恍然大悟。
人工增雨会在积雨云中产生反应,导致云朵中的水分子增长,从而加大雨量。
而炽阳山高,落下的雨水会在山间结成水汽,随着气流上升再度化为云彩填补积雨云,久而久之空中的云彩更加厚重密集。
积雨云越多,吕沉以五雷号令召唤出的雷光便越多。
为的,便是增大积雨云,扩大雷光的栖身之所,为的就是增大天劫。
“强行唤来天劫……”
南怀钦喉结艰难滚动,眼神摇晃不止:“这吕沉……到底是什么人?”
——
“以鬼妖为饵,从而强行唤来天劫,以求除掉本座。”
凭渊眼神阴鸷,声音逐渐沙哑低沉:“好精巧的布局,小天师为了本座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中年男人突然冷笑:“可小天师不觉得,这等手法在本尊面前有些班门弄斧了么?”
说罢,中年男人眼中荧光大盛,漫天妖力轰然绽体而出,席卷向四面八方,将坠落的黄豆雨滴尽数绞碎。
立在四方的四人只感觉手中符箓剧烈颤抖,不再受掌控。
立在东方的陈启林嘴角微微冷笑,与其余三人互视一眼后,竟主动撒开了手中符箓,另外三人见状纷纷效仿。
倾盆大雨中,四张黄纸符箓在空中燃烧殆尽,四条灵力枷锁也在符箓燃烧之后,轰然碎裂。
脱离了四方囚杀阵的凭渊冷冷一笑:“这四方囚杀阵可配不上小天师的谋划。”
稳坐在劲松之下的吕沉依旧笑而不语。
凭渊冷静一声霍然起身,眼中妖光大盛直直扑向吕沉,可刚要迈步,浑身绽放的妖威竟然熄灭了……
低头望去只见两道粗壮的神光宛若两只巨手死死抓住自己双腿。
稳坐在树下的吕沉轻轻一笑,开口唤道:“五路游神何在?”
“噗!”
年轻道士话音刚落,五只明显烧灼过的竹笺破土而出,竹笺上是细密的图文与神祗名讳,绽放着豪光。
五路游神阵!
可结五路游神之神力震刹妖魔,凭渊不死不灭,游神阵对他起不来多少效用,但困住中年男人片刻还是能做到的。
这是吕沉布下的连环阵法,特意将囚杀阵布的明显也是为了掩盖其下的杀招,瞒过凭渊。
中年男人眼神一凛,这是自凭渊下山以来第一次面露重视之色。
“叮铃……”
凭渊刚想要强行挣脱脚下的神光,一阵铜铃声音却又在耳边响起。
只见东方,黑衣男人手中拘魂铃再次摇动,一直立在中年男人身侧的朱砂纸人嘿嘿一笑。
将手中短幡狠狠插入地下。
刹那间,原本鬼煞气重霄的平地里没来由掀起一阵阴风。
便随着鬼哭狼嚎之声,阴风宛若尖刀,凌厉无比。
一阵极其雄厚的阴气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向四周扩散。
万年来,蒙维等阴兵的实力大打折扣不假,但那万年积累下的阴气可做不了假。
阴风滋鬼气、鬼气借妖风。
顷刻间,炽阳山巅宛若鬼蜮,万年来的阴气充斥在了每一个角落,浓烈无比。
“轰隆隆隆——!”
天穹中,雷声大作,原本翻涌蜿蜒的雷蛇再度汹涌。
整片天空已经彻底被雷光掩盖!
而原本深紫色的雷霄此刻已经隐隐泛红!
九霄神雷!
天劫之中,按照目标的因果、道行,天劫会分为不同档次。
纸人化作的妖鬼充其量是低级妖物,所唤来的雷劫并不高。
吕沉不认为最基础的天劫能灭杀这尊万年前的大妖。
所以,万年阴兵积攒下的阴气就是最好的诱饵。
而阴兵幡中的万年妖气,相当于凭空为纸人妖鬼增长了万年阴气。
对于万年妖物,天劫自然会有变化。
几个呼吸的工夫,九霄神雷已经完全掩盖天际,呼之欲出。
看着漫天的九霄神雷,凭渊脸色骤变,竭力挣扎着脚下的禁锢,可效用甚微。
“凭渊。”
吕沉依旧稳坐在劲松之下,望着中年男人,丹凤眸子微垂,淡淡一笑:“如今,贫道斩不斩得了你?”
第五十四章 涤清天地【大章!】
炽阳山顶,赤雷倾世。
漫天九霄神雷在空中逐渐聚合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原本儒雅的中年男人神情此刻狰狞无比,五方游神阵结成的神光仍死死缠绕着凭渊双腿。
“吕沉,本尊必要将你挫骨扬灰!”
九霄神雷照耀下,凭渊瞋目裂眦,瘦削阴沉的脸上青筋暴起,双目中妖光大放,儒生长袍霍然鼓荡,一道莹白光幕急速向外扩散。
转瞬,整座炽阳山完全笼罩在莹白光幕之中,山中凡受过凭渊妖力反哺的精怪妖鬼山禽走兽皆跪伏在地,抖若筛糠动弹不得。
“哧……”
一声轻响,满山所有跪俯的妖鬼几乎同一时间突然干瘪,跌倒在地摔成了粉末,仿佛被抽走了一切。
漫山妖力裹挟着精怪生灵的精气掠向山巅。
满山精怪体内的妖气与精气入体,凭渊眼中妖光大盛,一身妖气已攀升至天元境后期。
这是凭渊不愿动用的秘术,虽然可以快速恢复妖力,但会对根基产生损伤,日后就算恢复也难企及巅峰。
可如今,九霄神劫就在眼前,凭渊以无路可退!
万年前在鏖战蛇妖之时倾寒肉身尽毁,侥幸活命的凭渊主动放弃凡人性命,吞食妖心以死人之躯养妖。
两种本是已死之物机缘凑巧下才骗过了天机大道,这才可屏蔽天机万年。
融合了倾寒洪荒血脉后,成功以人入妖道的凭渊已经是不死不灭。
他或许可无惧天下万物,但唯独无法抗衡天劫!
五方游神阵的神光在冲天妖气不断战栗抖动。
“嘣——!”
一丝薄弱的神光轻声崩碎,化作流光消散。
这一声细响仿佛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五方游神阵中不断有神光崩碎,原本缠绕着中年男人双足的神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淡薄,再不复之前的神威。
神光崩碎,布阵的五枚竹笺开始剧烈颤抖,丝丝裂痕悄然爬上竹笺。
逐步脱离钳制的凭渊眼神妖异炽热,狞笑道:“竖子,你凭什么斩我?!”
“砰!”
凭渊话音刚落,一枚以幻竹参壳书写成的竹笺阵眼,受不住漫天妖力,轰然崩碎。
失去一方阵眼,游神阵突然失去平衡,散发出的神光明暗不定,摇摇欲坠!
尽力稳住五方游神阵的吕沉盘坐在劲松之下,丹凤眸子微微眯起:“贫道凭天理二字。”
感受着天空中九霄雷劫的滚滚神威,吕沉心沉似水。
九霄神劫还未彻底形成,若此刻凭渊脱困,整场布局将要功亏一篑。
年轻道士眼中冷光一闪,将藏于丹田中龙虎金丹全力催化,准备全力一搏。
“砰!”
又一枚竹笺崩碎,没了阵眼,缠绕着凭渊单足的神光缓缓黯淡,消散于虚无。
“天理?!”
一只脚脱离束缚的凭渊朝着年轻道士重重迈进一步,仰天长啸道:“万年前,连大乾人皇都斩不了本尊,你个只会说天理的竖子,又能耐我如何?!”
凭渊说着便要震碎游神阵中最后的神光,走上前去了结年轻道士的性命。
可刚要动身,中年男人只感觉一身呼之欲出的妖力竟突然消失了。
无论他怎么调动,妖力都宛如泥牛入海,没有回应。
好似被人生生切断了联系。
原本满脸狰狞的万年妖王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蹙眉,刚要低头,只听一声极其清脆的鸟鸣声,响彻炽阳山巅。
“呖——!”
鸟鸣声清脆通透,振人心神。
一阵阵淡薄赤芒从中年男人体内激荡而出,将原本遮天蔽日的妖气突然被一扫而空。
一道虚幻的红衣女子身影缓缓从凭渊体内飘出,红衣霓裳,端庄华贵,悬在空中静静望着中年男人。
“倾寒,你——!”
凭渊眉头猛地蹙起,看着身前的红衣女子,眼神万年来从未有过的慌张:“你想好了?!”
“万年前,我就想好了。”
倾寒淡淡一笑,红衣身影缓缓飘起,玉手压上凭渊头顶骤然发力,咔嚓一声脆响,凭渊脚下青石板轰然碎裂,中年男人小腿以下被生生压入地底。
“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浑身妖力彻底被倾寒限制住的凭渊,不住的嘶吼,神色机器凄厉。
红衣女子凄婉一笑,将凭渊的话置若罔闻,丝毫没有生死攸关的惧意。
俏脸上掺杂着一众解脱的神色,淡淡道:“还劳烦小天师勾动天劫,了却这孽障的万年因果。”
盘坐在劲松下的吕沉看着一脸求死的红衣女子,目色深沉。
“妖存人性,可人却生魔心。”
年轻道士低低叹了一句,体内灵力源源不断的涌入五雷号令内。
“没人能杀得了我!”
双腿嵌入地底,动弹不得的凭渊突然厉声大喝,脸上青筋宛若蚯蚓般扭转,嘶声吼叫道:“天也不行!!”
嘶吼中,凭渊霍然右手锋利如刀,狠狠插入自己心口,扎破那枚本就不属于他的妖心。
而那尊妖心,正是倾寒。
……
万年前,东海出蛇妖,杀生害命祸乱天地。
后有赤鸟自西而来诛杀蛇妖,二妖鏖战。
倾寒与蛇妖以命换命,拼得肉身覆灭为代价,拼死斩杀了妖蛇。
倾寒血脉半神半妖,而那一半神兽血脉,便来自重明鸟,凤凰遗属。
肉身溃散之后,但倾寒仍有重生的机会,虽然比不上凤凰涅槃,但也可以恢复如原,只是损耗些修为。
那死里逃生的中年书生捧着那枚活蹦乱跳的妖心,听着那妖心中的女子叮嘱的重生之法,逐渐忘乎了眼前这女子刚刚救下了自己,忘了自幼念的圣人典籍,忘了自己还是个人……
心里,只有对妖力的渴望。
女子的惊声尖叫中,书生吞下了那颗妖心。
……
殷红的鲜血从凭渊指尖流下,红衣女子的华贵面容黛眉紧蹙,压着凭渊的玉手微微颤抖。
妖心里藏着倾寒所有的力量,妖心被破坏倾寒自然会受到影响。
察觉出倾寒有变化,中年男人神色大喜,拼了命的向外挣扎,可忍着剧痛的红衣女子依旧是一步不肯退。
“贱婢,你真当你自己是神兽了?!”
挣扎了几次无动于衷的凭渊,癫狂地将指尖又往心口里顶了几分,怒骂道:“一生想着斩妖除魔,一脸的道貌岸然,但你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
“妖!”
凭渊已经接近癫狂,将整只手掌完全插入胸口:“无论你做什么,你都是妖!”
倾寒俏脸惨白一语不发,嘴角已经流出斑斑血迹,仍死死压制住中年男人,但压制力大不如前。
“被同族唾弃,被神兽不容!”
凭渊找准时机不断向上挣扎,继续叫骂道:“无论你救多少人,斩多少妖,你都是那个种族的异类!”
“唔!”
妖心受到重创,倾寒闷哼一声,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凭渊找准时机迸发妖气,挣扎着就要破土而出,倾寒在巨力下死死抵抗,但妖心有损,只能节节败退。
松树下,一直在为五雷号令输送灵力的吕沉眼神一寒。
一直输送向五雷号令的灵力突然一分为二。
掌心雷光闪动,想要替倾寒解围。
“啾啾——!”
吕沉刚要出手,一阵马鸣声在空地中响起。
“小天师不必分心,且待本将来会他一会!”
金戈铁马之音里,传出一道爽朗笑声,身披金甲的大乾将领蒙维出现在空地之中,手中长刀胯下战马无比骁勇。
蒙维眼中红光闪烁,放声大笑:“孽障,可还认得本将?!”
说罢,蒙维手中大刀霍然扬起,照着中年男人当头劈下。
一道血光崩现,中年男人胸前被劈出一道狰狞刀痕。
“蒙维,走狗!!!”
凭渊嘶吼一声,前冲的势头一滞。
这一刀,也挽住了倾寒的颓势,朱唇沾满鲜血的红衣女子不退反进,死死咬牙道:“就算我是妖,我也容不得你这等天怒人怨之徒!!”
蒙维身后又出现数名银甲将军,以及上百名阴兵。
端坐在马上的金甲将军高高提起缰绳,马鸣声嘶天,怒喝道:“我大乾儿郎何在?!”
“在!”
众阴兵齐声高喝,炽阳山巅霎时间杀声震天!
“我大乾儿郎为国、为家、为民,何惜魂飞魄散?!”
蒙维豪气冲霄,手中大刀高高扬起,仰天长啸:“众袍泽,且为我大乾,最后一战!”
“大乾,死战!”
杀声震天中,金甲将军手中大刀轰然落下,上百名阴兵嘶吼着涌向那尊万年妖王,丝毫不惧被妖王周身绽放的妖气绞为飞灰。
有一名阴兵魂飞魄散,便又有一人补上缺口。
悍不畏死!
一女子、一将军、一班悍不畏死的阴兵。
竟将那尊即将破土而出的妖王,重新压回了地底!
松树下,吕沉手中的五雷号令绽放异彩。
天穹上,还未彻底成形的雷涡,在五雷号令的牵引下加速流动。
九霄雷劫,就在眼前!
松树下的年轻道士漂浮而起,悬于半空中,眼中神光如注,望着那漫天雷劫和这些万年前的古人,声若洪钟:
“贫道清瑶山吕沉,奉道祖命,代天巡查,廓清寰宇。”
吕沉眉锋骤然一凛,眼中寒光闪现,望着被人压在地底的中年男人,一字一句顿挫,声音仿如神霆:“凭渊,你弑亲杀妻,背信弃义,祸患天地,荼毒生灵,依律当处于极刑。”
“贫道敬请九天雷尊,涤清天地!”
第五十五章 往生
年轻道士话音刚落,氤氲在天空上的赤雷旋涡突然一亮,一道磨盘粗细的深红色九霄神雷,携带着煌煌天威轰然劈下。
雷光所到之处,亮如白昼。
山间残留的妖气、煞气、阴气皆在煌煌天威下支离破碎。
吕沉五人抽身后退,远远避开天威。
在空中年轻道士眼看着天劫即将落下,手中结了个细微印决,眼中光芒明暗闪烁。
——
信号接收车里。
南怀钦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雷光倾世的一幕,缓缓闭上了双眼。
这名知道天地正在改变的老者明白,有些传说中存在的东西或许随时都可能发生。
但今天亲眼所见,心里还是压不住的震撼。
天劫……
假如没有灵力复苏,这颗星球上到底什么生物能扛得住这煌煌天威。
而吕沉……
到底是什么人?
居然能想到借助天劫,从而除妖。
这种想法已经完全颠覆了科技时代下人们的潜意识。
这年纪轻轻的小道士竟然像凭空出现一般,神秘且惊艳。
南怀钦微微睁开眼睛,漆黑眸子深邃且低沉。
信号接收车内的其他几人,表情也多半如此。
数据中控台上的画面不断抖动,最后泛起雪花,彻底失去图像。
仅剩的几台纳米级机器人也没躲过风浪。
自打开始攻山起,羽水市特别行动组便切断了直播信号。
很明显,如此大的动作,并不适合被观众知晓。
……
雷光呼啸之中,分开内山与外山的隔绝阵法轰然碎裂。
炽阳山下,所有与特种作战队员厮杀的妖禽异兽统统在煌煌天威下跪伏在地,瑟瑟战栗。
整座西郊秘境都可以亲眼目睹赤雷天降的一幕。
……
九霄神雷总共呼啸了九次,整座炽阳山仿佛被洗涤过一般,格外通透。
天穹上的赤雷旋涡缓缓散去,以现代化手段强行刺激出来的厚重云层也缓缓褪去,弥漫整座炽阳山的倾盆大雨此刻只剩细雨朦朦。
山巅,雷光与风浪逐渐散去,露出原本的平地。
松树下的木墩与青石仍在,而纸人、儒衫男人,红衣女子彻底没了踪迹,只剩下那柄万年前的阴兵幡,散落在一旁。
【弥补天机,了却万年因果,奖·天地功德:十四两七钱】
【弥补天机,代天巡查,身份契合度+5】
【叮,身份契合度百分之55,获得传承·天师法印】
滚滚神音在吕沉耳畔炸响。
远处,萦绕住五人的金光咒缓缓退散,露出年轻道士与四把黑伞。
几人看着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
一枚四方的通透宝玉躺在吕沉脑海中,印钮雕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黑虎,黑虎须眼皆张,威风自凛浩气冲霄,让人望之便心生敬畏,隐隐有虎啸之声。
印文挥洒着四个古体大字,代天巡查。
天师法印!
大道亲赠的天师法印!
法印既是道家连通上天的公印,也是行使神力的法物。
古语有云:法印照处,魅邪灭亡!
吕沉如今传承了天师法印,便说明天师身份已经正式被大道认可。
“结、结束了么?!”
看着眼前的一切,干瘦少年李峥惶惶不安的问道。
“结束了。”
一直极少主动开口的陈启林长舒了一口气,万年不变的脸上也闪过一抹解脱。
他明白,以凭渊的实力,若非吕沉强行唤来天劫,这几人根本无法撼动。
杜兴恒看着恢复原样的平地,响起最后哪些兵甲悍不畏死的一幕,喃喃道:“可惜那些军武汉子了……”
孔灵儿并未说话,只是美眸闪烁,脑海中挥之不去全是那红衣女子的身影。
人群中,一语不发的年轻道士微微摇头,破旧道袍高高掠起。
不明所以的几人互视一眼,连忙跟上年轻道士。
经过天劫之后,短幡中积攒了万年的阴气已经彻底消散,短幡握在吕沉手中,幡心处的阴阳图明暗一闪,显现出四十余道虚幻身影。
“这是……”
追来的几人看着眼前虚幻的阴兵人影,不由得惊呼。
原本威风赫赫的千骑阴兵军马,此刻只剩下这残破凋零的几十骑,无比虚幻,似随时都会消散在风中一般。
金甲将军蒙维此刻更是狼狈,宛若一盏摇摇欲坠的烛火。
吕沉撤离曾将诸将阴兵收入阴兵幡中,当时天劫以至,屏蔽天机的凭渊已经被天机发现,已是无路可逃。
“大乾骁骑将军蒙维,谢天师为天地家国除魔。”
虚晃的蒙维朝吕沉艰难拱手,叹息道:“可惜,本将即将魂飞魄散,无法起身施礼了。”
说着,虚幻的金甲大汉霍然抬头:“天师通晓阴兵阵法,可将趁着我这些袍泽弟兄还为消散之时收起,日后还可为天师拼杀几次。”
“以表我大乾,最后谢意。”
说到最后,虚弱的蒙维声音难得的铿锵。
可身着破旧道袍的吕沉却缓缓摇头,反手布出一道灵力,将四十余道身影全部包裹,减缓他们消散的速度。
蒙维眼神一变,惊声道:“天师你……”
“列位戎马一生,为的是家国百姓。”
吕沉立在原地,眼神深沉坚定:“没道理就这么魂飞魄散了。”
“不可,我等已是孤魂野鬼,已无轮回之望!”
脸色慌张的蒙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可吕沉置若罔闻,立在原地,双目微微闭合。
年轻道士脑海中那枚天师法印隐隐泛光,印纽上黑虎宛若鲜活。
‘贫道清瑶山呂沉,求天地开一线,送英灵往生。’
吕沉声音回荡在心底。
体内的灵力仿若流水一般,疯了似向天师法印涌去。
勾动天劫时脸色都毫无变化的吕沉,此刻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白。
一道细长的裂缝极为突兀的出现在年轻道士身前,细长裂缝不断撕开空间,露出一片虚无缥缈的黑暗。
陈启林几人见这一幕不由得屏住呼吸,眼神震惊。
半晌,那裂缝终是撕开一片天地。
脸色煞白吕沉缓缓睁眼,朝几人深施一礼,声若坚石:“列位,走好。”
吕沉虽然未经历过大乾,也不认识眼前的所有阴兵。
但吕沉铭记一段往事。
那段往事里,也有这样一群英灵。
他们为国为家,沙场捐躯。
单凭这一点,便值得吕沉强行开启轮回。
四十余名刀甲朝吕沉深施一礼,消失在轮回之中。
强行为蒙维等人谋得往生之机,并没有功德到账。
虽没有功德到账,但耳边还是响起神音
【心怀慈悲,悯怀众生,身份契合度+5】
【叮,身份契合度百分之60,获得传承:吕祖剑经】
顾不得理会这误打误撞的意外之喜,脸色煞白的年轻道士熄了天师法印上的灵力。
灵力断流,强行开辟的往生线也随着关闭。
吕沉平稳住体内灵力,微微摆了摆手,“你也去吧。”
众人这才发现,阴兵原来站立的角落里还有一名虚晃的男人魂魄。
林庆安。
或许也不能叫林庆安了。
此刻,这道魂魄已经彻底忘了前生今世,身上的怨气也被天劫洗涤干净。
他已经死过一次,前世因果都已经消除,唯独死后那身怨气不息,未有害人之实。
吕沉当日判他镇压清瑶山下,为的便是消除魂魄中的怨气。
吕沉本就没判处他斩刑,若让他死在天劫之内,也有失天师公允。
眼看着男人魂魄逐渐虚无,有些疲累的吕沉眼角突然一抖,下意识望向平地中央,满是倦意的眸子稍有变化。
第五十六章 就此别过
“轰轰轰——!”
吕沉刚将一抹暗淡光华收入拘魂铃中,头顶上一阵嘶吼的发动机轰鸣声逐渐靠近。
重型特种直升机悬在几人头顶上方,螺旋桨刮动山风,炽阳山顶草木剧烈摇摆。
一条绳梯垂下,数名身着制式作战服的人影随之滑落。
花甲老人与两名少女走在最前。
大大咧咧的短发少女秦平再见吕沉下意识要打招呼,可被闺蜜瞪了一眼遏住了唇舌。
“吕……道长。”
南怀钦看着眼前的年轻道士,一时间想不出来合适的称呼,话锋不由得一滞。
凌琳儿在一旁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特别行动组的组长,南怀钦。”
……
羽水市的上空晴空万里,一望如洗。
在九霄雷劫的影响下,似乎整座羽水市的雷气和水气都淡了一些。
这座城市上空的灵力似乎在天威的振奋下更加浓郁。
天威所过之处不但增强了灵气,也惊醒了一些本该死寂之物……
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
西郊秘境。
被强行以爆炸物撕开的裂口仍在,源源不断的科研人员在裂口中来回穿梭,搬运着各种器械。
秘境内,九霄神雷留下的煌煌天威依稀弥散在秘境的每个角落,依旧震慑着所有妖禽异兽。
山脚下,一尊极其隐秘的阵法不断破碎。
有一抹极其淡薄的荧光混在空气之中缓缓升腾,躲在人群穿梭和山风鼓动之间,避开煌煌天威,悄然涌向秘境之外。
……
“贫道便就此告辞了。”
年轻道士朝花甲老者缓缓拱手。
南怀钦拱手还礼:“改日再去拜访吕道长。”
吕沉点头一笑,转身望着不远处的四人,朗声道:“千里搭长棚,终须一别。”
“贫道屡居清瑶山,路过时可来饮茶。”
吕沉朝四人遥遥拱手,一路走下来腐毒虫海、铁罗蛇王,斩妖风、见妖王,五人也算是生死相依,此时离别心中不禁恍惚。
“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五人会心一笑,在别过声中,年轻道士缓缓下山。
正午的金阳托着雨后的山林,负剑的破旧道袍渐行渐远。
这一切,恍如隔世。
四朵漆黑伞盖下,四张恍惚的面容。
黑伞下,手持唐刀的陈启林看着吕沉的背影,依旧是那副终年不便的淡漠面容,依旧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只不过眸子里弥漫着一种莫名的神色。
“死人脸。”
杜兴恒率先打破了几人间的宁静,抬手扫了扫西服肩头的尘土,望着黑衣男人淡淡开口:“跟我去魔都吧,老爷子想见你了。”
黑伞下,陈启林微微侧头,看着一脸正色优雅男人,竟破天荒的点了点头。
杜兴恒先是一怔,继而哑然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世上,竟有人能让你改变。”
孔灵儿与李峥不明白二人的交谈,只是望着远去的背影,眼神怅然。
……
“呼……”
看着吕沉远去的背影,南怀钦长出一口气。
凌琳儿犹豫开口:“要把吕沉的信息报上去么?”
“报吧。”
略作思衬,花甲老人缓缓点头,沉吟着补了一句:“但一定要通知各方人员,不要去打扰他。”
“轰轰轰——!”
南怀钦话音刚落,又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靠近山顶。
依旧是那袭绳梯,但这次爬下来的几人极其狼狈。
齐红星在众人帮持下才艰难的走下绳梯,俨然这种动作对年近古稀的文职老者压力极大。
在陈丙生宋安平几人搀扶,满脸期待的齐红星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人、人呢?”
南怀钦扫了一眼气态剧烈起伏的生物泰斗,淡淡道:“下山了。”
那一刻,齐红星仿佛泄了气一般,无力的颓下身子。
宋安平看着平地中的痕迹,失神道:“吕沉他究竟是什么人?!”
花甲老人苦涩一笑,按照当时吕沉回答的一一复述:“不过是个守在孤山野观的寻常道士罢了……”
——
羽水江畔有一片低密的树林。
一身黑色连帽衫的中年男人蹲在江边,正在往江里倾倒手中的簸箕,簸箕里是满满的灰白色粉末,还掺杂着一块块破碎的灰白骨骼。
灰白色的骨灰在翻涌的江水中泛起一个个水泡,继而随着江水弥散。
“去吧,去吧,记得下一辈子托生个好人家……”
中年男人一脸阴笑的呢喃着,声音却无比苍老。
少倾,簸箕中的骨灰被倒了个干净。
男人的气态似乎极其虚弱,艰难的站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粗气,可能是因为动作太大,男人脸上的皮竟然脱落了。
那张中年男人面皮下藏着一张极其衰老的面容。
“该死!”
蒋寿一把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重重摔在江水里,怒不可遏道:“又他妈是个废物!”
人皮面具刚一如水,便有数条长着尖牙的怪鱼破水而出,将人皮撕扯分食。
“咚、咚、咚……”
一阵低沉的木鱼声音从树林深处传出。
一脸怒气的蒋寿陡然一惊,拖着虚弱的身躯一秒都不敢耽搁转身掠入树林。
树林深处藏着几间木屋。
木屋外,一名体态魁梧的大和尚正盘坐在廊檐下,闭目敲着木鱼。
浅林中的蒋寿眼看着大和尚就在屋外,深吸了几大口气堪堪平稳住呼吸,这才小心翼翼走出树林,极为乖巧的低头站在和尚身旁。
普厉和尚依旧在敲着木鱼,眼也不抬的说道:“我与你说过多少次,莫要往江水里倾倒血食。”
蒋寿脸色瞬间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瑟瑟战栗道:“小弟知错了,还请师兄恕罪!”
“咚、咚、咚……”
普厉不再说话,只是默然敲着木鱼。
越安静,蒋寿心中便越惊惧,颤抖的幅度也越大。
“罢了。”
半晌,魁梧和尚似乎有所察觉缓缓开口:“你我一脉相传,师尊过世时也曾交代过,让我务必善待于你。”
听闻这话,本就虚弱不堪的蒋寿如临大赦,伏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道:“谢、谢普厉师兄。”
手敲木鱼的普厉衣袖一扫,木屋房门霍然开启,房间里的电脑屏幕定格住一袭破旧道袍,闭眼随口问道:“上次你说,伤你淫魅夺你拘魂铃之人就是他?”
“对,就是这个道士!”
蒋寿看着屏幕里剑斩妖蛇的年轻道士,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恨得咬牙切齿:“吕沉!”
若非吕沉,他蒋寿何至于在这穷山僻水受苦受累?
又何至于多年经营付之一炬,到如今要处处特别行动组哪些狗腿子?!
更何至于在普厉这秃驴身前俯首帖耳?
蒋寿眼中怒火不断升腾,苍老面容恨不得将年轻道士撕咬成灰,厉声道:“这次,就是他与孟家小少爷一同进入了西郊秘境!”
听闻孟家二字,普厉敲动木鱼的手突然停止,魁梧和尚缓缓睁眼,眸子里邪光闪烁,喃喃道:“清瑶山……”
第五十七章 吕祖剑经
金阳滚烫,夏日中羽水市的下午更加难熬。
身着破旧道袍背负桃木剑的年轻道士逆着人流出了地铁站。
原因无他,斩妖除魔无往不利的小天师因桃木剑太过锋利败于安检。
嗯,原因合理。
在热浪中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来一趟有望返回清瑶山的公交车。
在公交车师傅几番确认是桃木剑,并且吕沉没有精神疾病的前提下,年轻道士随着人流上了车。
西郊秘境周围的居民多半被疏散了,附近的公交车上不算拥挤。
很明显,寥寥几个同行的旅客并未把眼前的年轻道士和前几天在直播里宛若天人的神仙联系在一起。
吕沉坐在角落中乐得清静,强行撕开轮回通道的消耗已经差不多被龙虎金丹弥补。
这一次西郊秘境,龙虎金丹的药力差不多消耗了三成。
剑斩妖蛇,勾动天劫,强行往生。
对于吕沉来说消耗实在太大。
但也不算并无好处,经历了多番危机,吕沉的修为已经搭上了镇玄境的门槛。
放任龙虎金丹在丹田中慢慢运转。
脑海中那本因缘际会的《吕祖剑经》,正躺在天师法印旁的微微闪亮。
年轻道士当初只想不让蒙维等沙场英灵魂飞魄散,未想到无心之举竟换来如此大的意外之喜。
年轻道士心念一动,唤开那本竹笺古卷。
竹笺缓缓铺开,一股宝剑的锐利之气淋漓尽致,两行大字映目而来。
‘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
虽是两行墨迹,但剑意凌厉锋芒直冲心神,让人心神摇曳。
源源不断的信息仿若流水,疯了一般冲刷吕沉的身心。
吕祖,吕纯岩(知道原名,但是为了架空特意换了个尊称,之前那些神灵称谓也是也是,知晓的老哥就不用科普了,感谢!)可谓是剑仙之祖,诗、酒二道也皆是仙人之资,吕祖剑经内记载了吕祖毕生剑法中最精妙的七剑。
吕沉脑海中的古卷逐渐化成七道剑形流光,悬在年轻道士脑海之中,每一道剑痕上都印着一枚不同的古文。
吕祖七剑,一曰荡、二曰折、三曰震。
七剑中,只有前三剑吕沉能看得清,余下四剑如同虚影一般,看不真切。
这与道家天藏一样。
显然,后四剑现在的吕沉无法企及。
还不等吕沉反应,第一枚剑光便如长虹一般,掠入脑海。
‘醉捋黑须三岛黯,怒抽霜剑十洲寒。’
十四个宛若天成的恢弘大字出现在吕沉脑海,巨大文字仿若鲜活,逐渐拼凑出一道持剑的人物虚影。
而对面,是漫天妖物,无穷无尽。
持剑人一剑再手,散发着一股无可睥睨的锐利之气,面对漫天妖邪毫无惧意。
郎笑一声,持剑人腾空而起,腰间三尺长剑霍然出鞘。
一剑横荡而出,万千妖物在剑芒下支零破碎。
方圆百里,天地清明。
再无一丝妖鬼之气。
神游千古的吕沉霍然睁眼,漆黑眸子中有凌厉剑光闪过,脑海中天师法印不停闪光。
等吕沉回过神来,异象才堪堪消失。
“不愧为剑仙之祖。”
年轻道士喃喃一语,久久不能平复,脑海中不断重现这拔剑出鞘的一幕,闪还有那道根本无法阻挡的剑芒。
脑海中的剑光仿若凝为实质,逐渐成为吕沉记忆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
——
将最后几名困在腐毒虫领地的参赛选手送走,一众科研人员开始对整座西郊秘境开始抢救性的发掘。
站在炽阳山顶,看着那尊白玉棺椁,南怀钦怔怔沉思。
凌琳儿按着耳中的通讯器,连说了好几个是,这才小声的提醒花甲老人:
“老师,武当山沈然到了。”
——
日落西陲,金阳早歇。
寡淡的夜色几乎铺满了整座清瑶山。
老旧道鞋踩踏着青石台阶,负剑的年轻道士步履轻缓闲适。
吕沉并没有使用身法和甲马神符,只是将自己放的极为轻,试着与青山融为一体。
下午回程的时候,奖金便发到了吕沉账户,看着昏黄屏幕上的七位数字,吕沉心中毫无波澜。
丝毫没有之前的欢欣与兴奋,吕沉不知道是传承了道家天师的心态,还是经历了太多对于这些看得淡了。
只感觉是越经历风浪,心态便越沉稳似水。
淡淡夜色中,缓缓上山的年轻道士似乎心有所感,突然停下步伐。
移开破旧道鞋,青石台阶上露出一枚椭圆形的翠绿槐叶。
俯身将槐叶捻入手中,指尖细细摩挲过槐叶片上的纹路。
吕沉缓缓抬头,遥望着山顶道观,淡淡一笑。
——
“娘诶,你这病刚好,可别再累着!”
清云观山门前,马胖子坐在红漆木箱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
马老太太伛偻着腰站在山门外,也不理会儿子。
自打吕沉制止老槐,送出祛病符后,马老太太的身体逐渐痊愈。
得知来龙去脉的马老太太这两天便早晚守在山门前,等着吕沉回来。
她等着不要紧,可是累坏了马胖子,那朱红木漆箱子里装着那日他从清云观搜刮的物件,这崎岖山路几趟搬下来,虚胖的马胖子早就叫苦不迭。
可老娘勒令,马胖子只能乖乖听话。
清云观另外一侧,感受着马老太太的气息,山风中的老槐枝桠舞动的频率有些急促。
——
远处,一处突出的山石上。
大和尚普厉盘坐青石,闭目捻着佛珠。
一旁,重新换上一张人皮面具的蒋寿遥望着上山路旁,眼神极其妖异。
可又扫了一眼候在山门外的母子二人,蒋寿有些犹疑,低声开口:“师兄,这二人会不会误事,要不小弟先……”
普厉眼皮也不抬的淡然道:“见了人血,这阵法才更完整。”
蒋寿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人皮面具眼角一抖,山上路上一道瘦削身影不断靠近。
“来了!”
蒋寿压着心里的兴奋,低声喊道。
一双大手不由自主的搓在一起,只要他今夜能拿回拘魂铃,滋养濒亡的淫魅,他的实力就能恢复大半。
到那时,就不用受普厉这秃驴的钳制了!
魁梧和尚微微睁眼,眼中妖光闪现,看着逐渐落入圈套的年轻道士,嘴角挽起冷笑。
二人眼睁睁看着年轻道士迈入埋伏,脸上冷笑更重。
夜色中,年轻道士刚刚路过,路旁的茂密树荫里便腾起几道虚幻黑影,一闪而过。
吕沉步伐依旧轻缓,似乎对身旁发生的异象,浑然不知。
“我还以为是什么高人。”
看着吕沉毫无察觉,蒋寿脸上挽起一丝讥讽了,冷笑道:“呵,不过如此。”
普厉冷笑不语,揉佛珠的手缩进袖子中,轻轻抚摸几张以朱砂点瞳的诡异纸人。
在二人的凝视下,一直前行的年轻道士竟然在百鬼阵心处停下脚步。
……
吕沉立在原地,似乎对周围突然出现的漫天鬼魂置若罔闻,自顾自的整理着袖口,丹凤眸子微微低垂,清冷笑道:“想不到啊,贫道还不未去找你,你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倒是为贫道……”
“省下不少手脚。”
说完,吕沉霍然抬头,望向山林中二人的方向,双目中精光大绽。
第五十八章 我有一剑,可荡天地【求推荐、月票!】
山林中,满脸笑容的二人被突然开口的吕沉,骇得一惊。
蒋寿双目圆瞪,转头望着魁梧和尚,似乎想不明白年轻道士是如何发现的他们。
普厉眉头不由得的蹙起,四方大脸面沉似水,手中佛珠攥的咯吱作响。
清云观山门外。
“妈,您歇会吧!”
马胖子仍在苦口婆心的劝慰老母亲休息,可心诚的老太太依旧不肯。
山门外的一处阴暗角落中,一道狰狞鬼影缓缓成形,泛着血光的指甲和满是蛆虫的眼眶盯着山门下的母子二人,阴阴一笑。
“嚯,这山里的鬼天气就是不稳定,一会冷一会热。”
一阵阴风扫过,马胖子揉了揉发凉的脖颈嘟囔了一句,纯粹是下意识转头,只瞧见十只尖锐指甲在自己瞳孔中不断放大,而指甲后,是一张虚幻狰狞的鬼脸。
电光火石之间,马胖子根本反应不过来,只是愣愣的看着鬼影不断扑向自己。
眼看鬼影扑面,胖子身下的朱红木箱微微一亮,一道寡淡的豪光将马胖子围绕。
如今的清云观有吕沉这尊道家天师坐镇,不再是之前的荒山野观,吕沉又在观中伤过淫魅锁过老槐,残留了不少道家神威。
而木箱里都是出自清云观的物件,或多或少的沾染了一些道家香火气。
如今香火借神威,滋生了一些微弱效力。
虽说微弱,但足可以辟邪。
“哧——!”
一阵黑烟腾起,前扑的鬼影十只锋利指甲仿佛被火烧灼过一般,不断融化。
“鬼、鬼啊!!!”
后知后觉的马胖子这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脸色煞白。
一击不成的鬼影神情怨愤,张着黑洞洞的大口扑向还未反应过来的马老太太。
“妈!”
马胖子看着鬼影扑向老母亲,惊声喊了一句,挣扎着起身想要推开母亲,可肥硕身形哪赶得上厉鬼,鬼影已经扑到老太太身前。
“嗖,啪——!”
要看着阴森鬼脸几乎要贴上马老太太,一道破空声音急促响起,一条足有二十余米长的粗壮树枝泛着淡淡微光激射而来。
宛若钢鞭一般,重重抽在鬼影脸上,将鬼影与老人分开。
“嗷——!”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清瑶山,狰狞的鬼脸留下一道宛若滚火烧灼过的骇人伤痕。
看似僵硬的粗壮树枝宛若灵蛇般卷起还未反应过来的母子二人,猛地拉向远方。
厉鬼不甘的哀嚎了几声,又有几道鬼影从远处凑了过来,追逐着树枝的方向。
“扑通。”
母子二人被树枝扔下,惊魂未定的马胖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与母亲正坐在一颗老槐树下。
老槐树正在微微发光,原本茂盛挺拔的树枝,此刻低低垂下,宛若一根根皮鞭,随风摇晃。
而微光外,数道鬼影将老槐团团围住,神情怨恨。
“嘶嗷——!”
一声尖锐的鬼啸,数条厉鬼几乎同时跃起,扑向老槐。
老槐宛若皮鞭的枝桠高高扬起,带着破空声音,一鞭一鞭的鞭挞着欺身的鬼影。
但无奈厉鬼太多攻势太猛,几个照面的工夫,老槐便折了三五根粗壮树枝,周身微光也在鬼煞之气的影响下不断衰弱。
可就算如此,老槐仍死死护住母子二人。
一时间,山林中鞭挞与鬼嚎声不绝于耳。
——
百鬼夜行阵心。
越多越多的阴鬼之物宛若凭空出现一般,数不清的厉鬼、怨魂、煞灵从四面八方将吕沉团团围住,宛如潮水一般,缓缓涌向年轻道士。
遮天蔽月,压迫感极足,狰狞面容闪烁着残忍的兴奋。
年轻道士立在当中,神色从容一双漆黑眸子淡如止水,毫无波澜。
一层雷光悄然爬上吕沉左臂,将欺身而来的鬼煞之气全部震碎。
眼看着掌心雷汹涌欲出,可远处传来的鞭挞声和鬼嚎声让吕沉神情一震,雷光一滞,淡薄如水的眸子闪过短暂的错愕。
……
山林中,看着浓烈的掌心雷,魁梧和尚普厉眉头蹙得更深了,略作思衬微微挥袖,两道泛着阴风的漆黑光束夺空而去,没入百鬼夜行阵中。
放出两条镇玄后期的厉鬼,大和尚普厉心神安稳了一些。
百鬼夜行阵,取众多鬼卒的阴煞之气布下的阴邪阵法,漫天鬼气煞气交织掺杂愈演愈烈,入阵者会被源源不断的浓烈鬼气吞噬的尸骨无存。
阵中的鬼气得到滋长,同时也会提升厉鬼的实力。
两条镇玄后期厉鬼在百鬼夜行的鬼气滋养下,完全可以睥睨一位窍穴境中期宗师强者。
看着厉鬼入阵,蒋寿也不仅松了口气。
这等精心准备的阵法,吕沉就算是窍穴后期都怕会被活活耗死。
可就在二人心神逐渐放松之际,那被上千厉鬼压迫在中间的年轻道士,居然散去了手上雷光……
反手解下了身后三尺桃木剑。
……
两只镇玄厉鬼入阵,整座百鬼夜行阵中鬼煞气顿时冲霄,汹涌的鬼气宛若实质再次紧逼向年轻道士。
望着越来越近的厉鬼,吕沉眼中剑意喷薄,丝毫不输刚才的雷光。
脑海中,吕祖七剑中的第一道剑痕流光不断闪动,那持剑人再度出现在吕沉脑海。
吕沉与脑海中的持剑人仿若合二为一,呼吸、身心一致,连眼神都丝毫不差。
伸手轻轻搭住剑柄,体内灵力宛若岩浆般沸腾。
眼看着源源不断的厉鬼已经要压上年轻道士身躯,
“醉捋黑须三岛黯。”
脑海中的持剑人与吕沉几乎是同时开口,声音一改往日的清淡,仿若是长剑出鞘般的龙吟。
离吕沉最近的鬼影已经扬起利爪,当头劈下。
“怒抽霜剑十洲寒。”
缓缓吐出最后一句,吕沉眼神陡然锐利,随着持剑人掌心发力,浑身肌肉按照那在脑海中演示过无数次的拔剑,一一苏醒。
吕祖有剑,一曰荡!
“锵——!”
长剑出鞘,浅林中剑鸣声宛若龙吟。
一道刺目的银白剑芒宛若金阳席卷向四周,瞬间照亮了整座山林。
那只落下的鬼爪在剑芒下逐渐破碎。
鬼爪、手臂、身躯,鬼影在剑芒下寸寸碎裂。
“轰——!”
一道难以言喻的劲风横荡而出,
漫天鬼影皆在这一剑锋芒下,斑斑破碎,被剑芒逐渐吞没,魂飞魄散。
两只堪比窍穴中期小宗师的厉鬼也在一剑之威下,一分为二。
方圆百米内的草木瞬间被斩断,留下一道整齐的切口。
鬼气、煞气、阴气统统被斩碎。
此刻的清瑶山上似乎连空气都被割开。
刹那间,那声势浩荡的百鬼夜行似乎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有一剑,可荡天地!
——
密林中,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二人四目圆瞪。
虽说隔着上千米,但流露出的劲风割在脸上生疼无比。
顾不得拿回布阵的手段,魁梧大和尚眼神震荡,一把拉起蒋寿衣襟,向密林深处逃遁而去。
……
【斩杀厉鬼,破灭阴煞,奖天地功德:四两三钱】
肃清天地的吕沉浑身灵力缓缓平息,漆黑眸子有些意外。
在西郊秘境时也曾剑斩过堪比窍穴境的铁罗蛇妖,但那时他借助的是龙虎金丹的药力,而刚才那一剑之威完全都是他自身的灵力。
以成灵境后期挥出的一剑!
察觉出浅林中的二人逃离,吕沉动身要追,可听着山上越来越弱的鞭挞声,年轻道士眼色冰寒。
……
清云观外。
老槐枝桠舞动间已经不复之前的劲力,周身的微光已经明暗不定,四周全是折断的枝桠。
剩下的四条厉鬼势头正猛,被老槐庇护的母子二人已经所到树下一方极小的角落中,瑟瑟发抖。
四头厉鬼嘶吼一声,同时跃起,狠狠扑向老槐。
强弩之末的老槐周身微光竭力一亮,剩余的枝桠并未扬起而是重重落下深插入地底,老槐以最后的气力将母子二人死死护住。
可等了许久,厉鬼的扑杀还未到来。
刚才像是信了命的老槐这才放开感知。
槐树前,有一道银白色剑芒将四头厉鬼钉在地上。
漫天的阴煞之气也被剑芒尽数绞碎。
吕沉倒持桃木剑,就站在不远处,望着死死护住马氏母子的老槐淡淡一笑:“你害她一命,也救她一命。”
老槐粗壮枝桠在风中微微摇晃,似是有些娇羞。
吕沉看了看被吓傻的母子二人,转身望着夜色中的山林,丹凤眸子微微眯起:“老槐能救他们,可……”
“谁又能救得了你们?”
吕沉眼中冷光喷薄,声音森冷如剑。
下一刻,身着破旧道袍的年轻道士在母子二人眼皮底下,纵身跃起,激射-入山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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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击剑夜深归什处,披星带月折麒麟
树林中,年轻道士一手持桃木剑,一手掐着一张不断燃烧的符箓,眉心金光闪烁。
加持了望气术后的天眼更加敏锐,几乎方圆五百米内的细微变动都逃不过吕沉的感知。
吕沉身形在密林中兔起鹰落,时而借着巨石弹射而起,时而掠上枝头一步百米,在夜色中追寻着两道极其淡薄的气息。
速度极快,但却极其安静,身形起落之间甚至连山间蚊虫都无法察觉。
——
距离山脚不远的一处偏僻浅林中。
“呼……”
听着身后没有人追来,迅速逃遁出数千米的普厉长出一口气。
魁梧身形缓缓停下脚步,将手中的黑衣老者随手丢落一旁,四方大脸中满是沉重之色。
因为淫魅被重创本就体虚的蒋寿双手拄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剧烈喘息,鲜血顺着人皮面具和老者下颚之间不断流下。
想起百鬼夜行阵中的那一道耀目剑芒,蒋寿仍心有余悸:“普、普厉师兄,现在该怎么办?”
普厉面沉似水,沉声道:“此子的境界倒是有让人几分意外。”
魁梧和尚转头望了一眼漆黑夜色,眉头拧成川字型,双目中闪过凶戾。
普厉曾经在蒋寿的描述下,重新回看了吕沉在浅林中剑斩蛇妖的一幕。
那一幕里,吕沉虽然一剑斩妖,但看着并不算轻松,又有陈启林的麒麟血相助。
直至信号中断前,吕沉再没有什么超凡之举。
所以普厉估算一座百鬼夜行足以伏杀年轻道士。
可今日这一剑之威……
说到底,今天一战,还是他普厉太过大意了。
他本以为吕沉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道士,如今来看,自己确实是轻视他了。
普厉专修驾驭阴物、魂鬼之术,自身并不善搏杀,所以百鬼夜行被破之后,他只能率先离开。
只不过魁梧和尚有些惋惜,白白浪费了一次暗中偷袭的大好机会。
下次,吕沉恐怕会加倍小心。
魁梧和尚长舒一口气,眼神隐隐有些着急。
精心筹划的大事迫在眉睫,千万不能因为吕沉发生意外。
……
虽说有普厉在,但蒋寿有些后怕,喃喃自语:“那、那我们现在去哪,这道士不会找上门来吧?”
“上门?”
心中有谋划对策的魁梧和尚冷笑一声,眼中妖光闪烁,冷哼道:“他若真有胆量找上我门庭,那胜负可就不一定了。”
蒋寿痴痴的点了点头,神色莫名,说不清是劫后余生庆幸还是惊恐。
“走吧。”
普厉伸手拂去袈裟上沾染的瘴气,冷声道:“让这道士的脑袋在脖子上再悬几天。”
“可也是,这死道士没见过你我兄弟的真容,想要寻找你我谈何容易?”
神色莫名的蒋寿似乎是想通了,似是赌上一切一般重重点头:“普厉师兄莫急,等小弟稳住淫魅后,妒魂与财鬼都可随师兄一同拼杀!”
“走吧。”
普厉听着沧桑老者的话,嘴角挽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意味深长道:“妒魂和财鬼的事,日后再说。”
心中惊魂未定蒋寿并未察觉出变化跟在魁梧和尚身后准备离开。
“两位这是想要去哪?”
正当二人转身要走之时,无比静谧的山林中突然响起一道男人声音,声音轻缓带着淡淡笑意。
“谁?!”
二人如遭雷击,大和尚普厉低喝一声霍然转头便望见不远处树枝上的一抹火光。
那身着破旧道袍的年轻道士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两人不远处的枝头,桃木剑低垂,一手持着符箓,正在意味深长的望着自己。
而二人丝毫没有察觉……
“吕沉……”
大和尚目光低沉,声音无比寒凉:“你还真有胆子追上来。”
一脸淡然的吕沉挥手熄灭了手上符箓,丹凤眸子看着脸色瞬息万变两人,轻笑道:“二位如此处心积虑的深夜来访我这清云观。”
“怎么如今想要离开,也不与贫道这破败观主知会一声,着实有失礼节。”
说到最后,吕沉含笑的眸子中冷光扑朔。
“你想做什么?!”
蒋寿惊声问道。
“做什么?”
吕沉淡淡一笑:“贫道想要送二位一程。”
“送?”
普厉嗤笑一声,眼中妖光闪烁:“吕道长想要送本僧什么?”
“送二位一场因果报应。”
说罢,树上的眼中剑芒闪过,手中桃木剑猛然一凛。
吕沉脑海中第二枚剑痕突然闪亮。
吕祖有剑,二曰折。
‘击剑夜深归什处,披星带月折麒麟。’
又是十四个灿金大字,又是一道持剑人立在吕沉脑海中。
一时间,一股锐不可当的剑意充斥在山林之中。
若说百鬼夜行中的剑意是横荡天地,那此刻的剑意仿若一盏无比尖锐可以一点撕裂正面天穹的利剑,让人侧目。
“走!”
普厉眼中闪过凝重之色,袈裟袍袖猛地挥舞,数条境界不一的恶鬼、怨魂、纸人激射而出,扑向居高临下的年轻道士。
蒋寿慌不择路,踉跄着往前爬行,一刻都不敢迟疑。
吕沉随持剑人一起手腕轻举,手中桃木剑微微扬起,望着山林中快步奔逃的二人冷冷一笑。
霎时,山林中剑意大盛,扑向吕沉鬼魂邪祟还不等近身便被剑意绞碎。
与荡剑式的睥睨四方浩荡无比不同,折剑式仿若仙人折枝月宫点蝉,无比精巧细腻。
就好似哪怕身前站立着满天妖神,也可避开威势直击要害,以一点撕碎眼前之敌。
桃木剑一剑刺出,树林中月色陡然一暗,桃木剑直追狂奔的二人而去。
狂奔中,普厉感受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刺骨剑意,四方大脸的满是惊慌。
不断有鬼物阴物从和尚袖子中飞出,试图拦欺身而来的利剑。
可身后的剑气只管前冲,那些鬼物还不等有动作被锐利剑气在胸前撕开一个小口,继而魂飞魄散。
摧枯拉朽!
那数十只厉鬼足可死死拖住巅峰境界的小宗师,可却在吕沉的剑芒下挺不过一合。
一转眼又有十数只普厉精心豢养的鬼物死于剑气之下,魁梧大和尚心中宛若在滴血
可就算是如此,还是依旧挡不住年轻道士,让人心神发颤发剑气仍不断逼向自己后心,普历有种错觉,莫要说是人,哪怕是金铁浇筑的神佛也要被一剑洞穿。
树林中,奔逃的二人已经是山穷水尽!
普历眼中怒火不止,四方大脸一片铁青,一把抓住蒋寿衣领,咬牙捏碎手中的一粒佛珠。
“砰!”
佛珠破碎,一阵妖光应声而来,将二人完全笼罩住,一片迷雾逐渐将两人覆盖。
“哧——!”
桃木剑呼啸而来,折剑式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刺耳音爆。
一剑贯穿迷雾,将满天雾气一分为二,极为通透。
可等到迷雾散去,本该身死的二人却消失无踪。
地上只留下一只栩栩如生的草人……
草人在折剑式的锋芒下被拦腰斩断。
替死挡灾之术!
邪术,以人命编织成草人,以他人命挡自己灾。
吕沉伸手将替死草人招入手中,望着西北方,目光森然。
……
第六十章 代天行赏【求推荐月票!】
距离清瑶山数里外的坟地中,一道雾气凭空而来,抖落下两道人影。
魁梧和尚狂吐鲜血,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袈裟,跌坐在地上,脸色铁青。
炼制替死草人时需要将一条完整魂魄注入其中,这人需要与普厉的命格相符,才可以替和尚挡去灾祸。
是普厉精心准备的保命手段,每一只替死草人都需要以和尚的心神滋养,如今强行使用草人替死,普厉心神遭遇重创。
脸上铁青的普厉捂着胸口,望着清瑶山方向,满脸恨意。
蒋寿只感觉眼前一花,刺骨寒凉的锋利剑芒陡然消失,再一睁眼场景已然变幻。
恍然未明的虚弱老者低头痴痴望向自己前胸,并没有被剑芒洞穿,蒋寿这才回过神来重重瘫坐在地,喃喃道:“没、没死?!”
“居然没死!”
说到最后,劫后余生的蒋寿竟凄惨一笑。
“噗——!”
满脸恨意的普厉脸色剧变,又是一口殷红鲜血喷出,整个人宛若断了线的风筝向一旁栽倒。
“普厉师兄!”
后知后觉的蒋寿挣扎着起身扶住魁梧大和尚,以指法封住了普厉的几条心脉,这才一脸忧切的问道:“您怎么样?”
在搀扶下普厉艰难坐直,痛苦神情逐渐恢复但还是掩不住的虚弱,铁青大脸咬牙切齿艰难吐出两个字:“吕沉!”
和尚身前,染了血的佛珠绽放异彩。
——
马氏母子在道谢声中,捧着吕沉给的安魂符下山去了。
这一夜,对于马家母子来说可谓是惊心动魄,这种突入其来的惊吓只能让他们母子自我消化,吕沉的手段只能安慰他们的神魂,却磨平不了哪些来自心底的恐惧。
吕沉已经肃清了整座清瑶山上的鬼气,确保二人不会因为三魂到惊吓而再发生什么意外。
目送走了母子二人,吕沉看着伤痕累累再不复之前茂密挺拔的老槐,会心一笑:“倒是一桩不错的机缘造化。”
这老槐刚才舍命救下马家母子二人的一幕着实是出乎吕沉的意料。
原本他从老槐手中救下马老太太时,只是念其初犯尚有改过之机,本想着小作惩戒引它走上正途。
可谁知这老槐竟能因此开悟善念,实在是让年轻道士大呼意外。
“有道是赏罚分明,恶者当诛,那善者自当褒奖。”
负手立在槐树下的年轻道士轻声笑道:“贫道奉道祖命代天巡查,代天诛邪除魔,也当代天行赏。”
吕沉脑海中天师法印不断泛光,滚滚神光顺着脑海直冲年轻道士双目,吕沉周身神光大作,举手抬足间宛若天人:“贫道清瑶山吕沉,敬启三清上苍。”
“清瑶山上有槐木日久成精,槐精舍己救人,功德一件,依律当赏。”
说罢,一钱功德从道家天藏中剥离而出,吕沉虚空屈指轻弹,金光直直没入槐树躯干。
功德入体,老槐凋敝的枝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蒙上蓬勃生机。
断枝处残破的伤口也不断泛绿意,缓缓愈合,滋长出新芽。
夜色中,老槐周身绽放金光,残破枝干朝吕沉不停叩拜。
【赏罚分明,天理昭彰,身份契合度+3】
【叮,身份契合度百分之63,获得传承·太清无为经】
……
数日未回的清云观跟吕沉离开时无二,庭中落叶也尽数被守在观外的老槐扫去。
【太清无为经:道祖所创至高炼气法,集道家百经所长,无为而治,治以无为……】
吕沉坐在静室之内,细细品读着《太清无为经》的介绍。
这部几乎是道家至高的炼气法门,可以极大效率的提升武者炼化灵力的效率和频率,从而提升修为。
而比起提升修为,这部炼气法门更重要的是‘无为’。
换种说法,这部《太清无为经》并不像其他法门一般,需要日日屏气凝神入定沉思。
只要体内灵力运转可自成周天,这部无为经便可以自行运转,不在需要入定沉思,就能源源不断的炼化天地间的灵力。
梳理完整部太清无为经的吕沉不仅恍惚,怪不得这《太清无为经》被奉为至高炼气法,如此玄妙的法门,足可以让修为一日千里。
捋清玄妙的吕沉并未着急修炼,反倒是掏出了拘魂铃。
将古朴铜铃托在手中,年轻男人望着铜铃上的图文,怔怔出神。
半晌,吕沉指尖摩挲过黄铜铃身,一阵细微的波动,一条赤红色的虚幻羽毛悬在吕沉面前,升腾着炽热气息。
“洪荒血脉,恐怖如斯。”
吕沉轻叹一声。
这是红衣女子倾寒在天劫下残存的一缕残魂。
古有凤凰一族,可涅槃重生。
倾寒有凤凰遗属重明鸟的血脉,天劫又是针对逃脱天机的凭渊,所以才靠着血脉在天劫下侥幸逃脱出了这一缕残魂。
而以倾寒的实力,若只是肉身被损还可重生。
但只剩下这一缕残魂,只怕会随风逐流飘荡百年或是千年才会逐渐散去。
倾寒虽然是妖,但不行妖事反生仁心。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所以吕沉才动了恻隐之心,不忍这善妖吃恶报。
当然以吕沉目前的实力也无法助其涅槃,只能日后再做打算。
在道家天藏中换了一门养魂法又给自己寻觅了个不算太差的炼体功法,这一路上积攒下的二十五两天地功德见了底。
一切尘埃落定,吕沉将目光投向了桌案上被一分为二的替死草人。
看着阴诡邪术,年轻道士漆黑眸子中寒光闪烁。
——
深夜。
对于羽水市来说,这横穿而过的大江是羽水百姓入了夜后的最好去处。
江风习习,能在这夏日夜晚中送来不少凉爽。
在一处偏僻的江堤上,一名失魂落魄的年轻男子坐在岸边,黑色西服随意丢在一旁,遍地的空酒瓶和参差不齐的烟头,满脸的醉意。
男子用力的灌了一口手中啤酒,酒水顺着男人脖颈打湿了衬衫。
“砰!”
年轻男人用力的将易拉罐摔在地上,伸手扯开自己衬衫最上方的衣领和领带,满脸郁色,捂着脸啜泣不止:“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年轻男人捂着脸嚎啕不止,泪水顺着男人指缝不断流下。
江风吹动,男人身旁一叠杂乱的A4纸被掀开。
‘员工解雇通知书。’
‘信用卡账单。’
……
每一页上都写着艰难。
一旁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显眼的红色叹号。
而那洋溢着笑脸的姑娘头像扔下一张长长的账单和一句话。
‘我妈说彩礼三十万,房子写我名,上车下车八千八,改口、首饰、装修、酒席、给我弟弟……’
‘亲爱的,那个……彩礼能不能少点?’
‘就这还多?我闺蜜彩礼都八十万,你这点钱说出去我都怕丢人!’
‘可是这段时间给你买钻戒换手机,我信用卡已经爆了……’
‘废物,就你送我那点礼物还得刷信用卡,没钱你结什么婚?’
‘不是,亲爱的你听我解释。’
‘停!我妈说了,没钱说什么都没用!’
‘不是,我……’
‘你已被对方加入黑名单。’
……
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
背井离乡、失业、失恋、被房东扔出行李、房贷车贷彩礼,这些字眼似乎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稀疏平常无波无澜。
‘跳吧,跳下去就解脱了。’
正当年轻男人不断哭泣的时候,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在男人耳边响起。
“嗯?”
满脸是泪的年轻男人下意识抬起头,环顾着四周眼神逐渐空洞。
‘快跳吧,跳下去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你快跳啊,跳下去就不难受了……’
‘跳啊……’
那轻飘飘的声音仍在继续,宛若梦魇一般回荡在年轻男人耳畔。
年轻男人脸上的表情逐渐迷惘,望着江水痴痴发愣。
“扑通!”
一阵水花溅起,年轻男人消失在岸边,桥上的车流依稀,行人依旧谈笑,似乎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发现有这么个人存在一般。
几分钟后,一个湿漉漉的手印攀上岸堤,浑身是水的年轻男人爬了上来。
看着眼前的摇曳灯彩、满目的钢铁洪流、远处的楼宇林立。
望着一切的年轻男人眼中闪过一抹莹白色的光彩,阴森一笑声音极其沙哑道:“这……就是一万年后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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